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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29 05:5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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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唯物史观派评析
3.唯物史观派批评
对玄学派的评价问题
前面说到,当时的唯物史观派对中国文化传统的价值估计不足。这在科玄论战中主要体现在唯物史观派对玄学派的评价上:不是“一分为二”的,而基本是全盘否定的。这一点,早已有学者指出:“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对现代新儒学等文化保守主义派别的研究成果和理论建树似乎重视不够。”[1] 在当时的唯物史观派看起来,玄学派可以说是一无是处:他们在经济上代表了封建主义小农经济的经济基础;在政治上代表了地主资产阶级的利益;在思想上是“反动的”唯心主义;在文化上是愚昧落后保守的“东方文化”等等。这虽然有当时现实斗争的需要,但无论如何是一种偏激的态度。
对于玄学派,我们这里想引证方克立先生对现代新儒家的评论:
“可以说,在现代中国的各种思想潮流中,除了马克思主义之外,比较具有继往开来意义、在理论上有一定创造性、影响较大而且生命力较长久的,惟有现代新儒家。这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现象,其原因恐怕在于它比西化派和顽固守旧派都更好地解决了传统和现代的关系问题。任何植根深厚并能有效地发挥其现实功能的哲学,都不能完全抛弃传统,‘全盘西化’在中国是根本不可能的。但如果不把传统推进到现代,使之有创造性的转换,那么它就只能成为阻碍历史前进的包袱。从维护儒家传统、反对全盘西化(也反对马克思主义)这个意义来说,现代新儒家属于保守主义的传统派;但是它又并不绝对排斥西学,而是主张在认同儒家传统的基础上,有选择地吸收西方哲学和文化,以适应时代发展的需要。”
“现代新儒家学者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爱国主义,热爱中国的历史文化,念念不忘民族文化的复兴。他们又都是具有时代感的学者,并不拒绝学习外国的先进文化,都在连接传统和现代、融合中西文化方面做了一些探索和试验,其中有许多宝贵的经验教训是值得总结和借鉴的。”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现代新儒家在传统哲学现代化和西方哲学中国化方面所作的探索和贡献。”
“现代新儒家理论中最具有中国特色的是它的哲学观。”
“马克思主义作为一种外来文化,要在中国生根发展,不能没有中国文化这个接受主体。在肯定民族文化主体性这一点上,马克思主义和现代新儒家并没有根本的分歧。”[2]
对现代新儒家的这些评论,基本上也适用于玄学派:在一定程度上,现代新儒家正是在科玄论战中产生的;玄学派主将张君劢,也成为现代新儒家第一代的一大代表。
以上不厌其烦的征引,不过意在表明:今天的马克思主义者对玄学派的态度,再不能像当年的唯物史观派那样简单化,而应该有一种更为公允平正、实事求是的态度。我们今天在对玄学派、现代新儒家作出评价的时候,至少应考虑到民族的主体性问题、文化的继承性问题和科学的工具理性性质及其价值评价问题等。
对科学派的态度问题
唯物史观派对科学派也加以批评,这些批评有时颇有份量。但是总体上看,这种批评往往并未切中要害:它有时并不是确切允当、有的放矢的,而是出自政治态度、意识形态的;而根本上,当时的唯物史观派与科学派是站在同一战线的,也就是说,也是一种科学主义的立场。
唯物史观派与科学派,在科学主义倾向上的一致、乃至于“结盟”,实为有目共睹的事实。例如,邓中夏在《思想界的联合战线问题》[3] 一文中提出:“陈先生(陈独秀)因欲‘扫荡封建宗法思想’故发此宏愿,主张我们相信的‘唯物史观’和胡适之先生所信的‘实验主义’结成联合战线,在现在中国这乌烟瘴气的思想界中不特是必要的,而且是应该”;“我以为除掉陈先生所举两者固应联合以外,还应该加增下列各种友军:(一)行为派的心理学家;(二)三民主义的政治家;(三)社会化的文学家;(四)平民主义的教育家。”“我们应结成联合战线,向反动的思想势力……向哲学中之梁启超张君劢(张东荪、傅侗等包括在内)梁漱溟;……分头迎击,一致进攻。”
鉴于此,有学者已然指出:“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在哲学上更多地是接受了自由主义者所主张的科学主义思潮的影响,而对现代新儒学等文化保守主义派别的研究成果和理论建树似乎重视不够。1923年‘科玄论战’中唯物史观派与科学派之间结成联盟就颇能说明这一点。”[4] 科学派与唯物史观派之结成统一战线的观念基础,正是科学主义。
对此,邓中夏说得很明白:“科学方法派大概都是学过科学的,他们的态度,第一步是怀疑,第二步是实证(拿证据来);他们的主张,是自然科学的宇宙观,机械的人生观,进化论的历史观,社会化的道德观(皆见胡适之上海大学演讲辞)……唯物史观派,他们亦根据科学,亦应用科学方法,与上一派原无二致。所不同者,只是他们相信物质变动(老实说,经济变动),则人类思想都要跟着变动,这是他们比上一派尤为有识尤为彻底的所在。……总括起来,东方文化派是假新的,非科学的;科学方法派和唯物史观派是真新的,科学的。现在中国思想界的形势,后两派是结成联合战线,一致向前一派进攻、痛击。”[5] 科学方法派与唯物史观派的共同基础,就是自信是“科学的”。
在对科学派的态度上,陈独秀很有代表性。他在为论战文集《科学与人生观》作的序中不无惋惜地写道:“只可惜一班攻击张君劢、梁启超的人们,表面上好象是得了胜利,其实并未攻破敌人的大本营,不过打散了几个支队,有的还是表面上在那里开战,暗中却已投降了。就是主将丁文江大攻击张君劢唯心的见解,其实他自己也是以五十步笑百步,这是因为有一种可以攻破敌人大本营的武器,他们素来不相信,因此不肯用。”这纯粹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吻。
对“科学”观念的理解问题
上述唯物史观派的种种不足之处,一个根本原因在对“科学”的理解上的偏差。概言之,唯物史观派对“科学”的理解,在相当程度上本身就是站在科学主义立场上的。例如邓中夏自己的说法是很能说明问题的:“总而言之:唯物史观与实验主义,三民主义,社会化的文学,平民的教育,各种思想家自然各有其大不同之点,但是他们也有约略相同的几点:根本观念——是唯物的,机械的;方法——是物观的,实验的;态度——是进取的,革命的;效用——是工具的,社会的。”[6] 这表明,当时的唯物史观派在科学观上还没有真正与科学派、甚至与三民主义等区别开来。
唯物史观派的这种科学主义倾向,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物质决定论
当时的唯物史观派的“唯物的历史观”,不是实践决定论的,而是物质决定论的。陈独秀说:“我们相信只有客观的物质原因可以变动社会,可以解释历史,可以支配人生观,这便是‘唯物的历史观’。”[7]“‘唯物的历史观’是我们的根本思想,名为历史观,其实不限于历史,并应用于人生观及社会观。”他解释道:“第一,唯物史观所谓客观的物质原因,在人类社会,自然以经济(即生产方法)为骨干。第二,唯物史观所谓客观的物质原因,是指物质的本因而言,由物而发生之心的现象,当然不包括在内”;“唯物史观的哲学者也并不是不重视思想文化宗教道德教育等心的现象之存在,惟只承认他们都是经济的基础上面之建筑物,而非基础之本身。”[8] 可见这种“物质一元论”,在社会观念上就是“经济一元论”。
这种“经济一元论”或者“物质决定论”,作为一种历史的决定论,多少带有宿命论的色彩。例如瞿秋白虽然讲:“‘必然论’是社会的有定论(determinism[9]),而不是‘宿命论’(fatalism)。”但他又说:“从客观方面说来,现实的社会生活以至于艺术思想,从旧的变成新的形式,恰好用得着理想家或天才,他们是这种变革里所必需的‘历史工具’”;“从主观方面说来,英雄或天才能参加伟大的历史运动,能当得起历史工具,是很荣耀的事”;“个性的先觉仅仅应此斗争的需要而生,是社会的或阶级的历史工具而已。”[10] 绝对的历史决定论的结果,必然就是把人视为历史发展的工具。
再有一个问题,就是存在与意识、社会与意志的关系问题。例如瞿秋白说:“每一阶级倾向于求解放,行社会的变革,他的行动亦是这一变革的因。然而他的行动及种种意向又是某种经济发展的果,所以他自己亦受‘必然’的规定”;由此得出:“社会学之所以能成科学,全在于他能解释明白人之社会的目的何故发生;社会的目的是社会发展过程之必然的果,追寻他最后的因,却在于经济发展。”[11]
我们可以从中归纳出一种公式来:“……社会经济(旧因)——社会意志(旧果/新因)——社会经济(新果)……”这是一条无穷的长链,我们只是截取了一段。问题在于,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截取、而不那样截取?假如我们采用另外一种截取方式,那就可以得到另外一种公式:“……社会意志(旧因)——社会经济(旧果/新因)——社会意志(新果)……”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据此认为,社会意志才是历史的根本动因呢?这就是我一再强调的、那种思维方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存在的问题。其实,按照马克思“实践存在论”哲学,认识和实践、意志和社会历史活动,本是打成一片的。
但我们还想指出一点:在中国当时的马克思主义者的观念中,存在着关于社会历史的物质决定论和意志决定论的紧张。作者曾经说过:“从陈独秀的议论中不难觉察,马克思主义者更偏爱于科学派,甚至有‘科学万能’的唯科学主义倾向。……但他似乎忘记了,‘科学’本身却是一种观念形态的东西,如果认为它是历史变动的主要原因,或者甚至以为它是万能的,那就违背了马克思主义者自己的唯物史观。难怪胡适指出:‘如果独秀真信仰他的宣传事业可以打倒军阀,可以造成平民革命,可以打破国际资本主义,那么,他究竟还是丁在君和胡适之的同志,——他究竟还信仰思想知识言论教育等事也可以变动社会,也可以解释历史,也可以支配人生观!’(其实马克思主义者崇拜的所谓‘科学’,往往与其说是科学主义的,毋宁说是意志主义的……)”[12]
2.机械唯物论倾向
物质决定论本质上是一种机械唯物论。胡适曾说:“(论战中)一班拥护科学的人虽然抽象地承认科学可以解决人生问题,却终不愿公然承认那具体的‘纯物质、纯机械的人生观’为科学的人生观。我说他们‘不愿’,并不是说他们怯懦不敢,只是说他们对于那科学家的人生观还不能像吴稚晖先生那样明显坚决的信仰,所以还不能公然出来主张。”[13] 我以为,胡适这段议论也部分地适用于唯物史观派——具有“纯物质、纯机械的人生观”倾向。例如陈独秀说:“自然界和社会都有他的实际现象:科学家说明得对,他原来是那样;科学家说明得不对,他仍旧是那样;玄学家无论如何胡想乱说,他仍旧是那样;他的实际像是死板板的,不是随着你们唯物论唯心论改变的;哥白尼以前,地球原来是在那里绕日而行,孟轲以后,渐渐变成了无君的世界;科学的说明能和这死板板的实际一一符合,才算最后的成功;我们所以相信科学(无论自然科学或社会科学)也就是因为‘科学家之最大目的,曰摈除人意之作用,而一切现象之化为客观的,因而可以推算,可以穷其因果之相生’(张君劢语),必如此而后可以根据实际寻求实际,而后可以说明自然界及人类社会死板板的实际,和玄学家的胡想乱说不同。”[14] 其实,这种所谓“死板板的实际”,并不是马克思的实践论观念,而是一种机械的反映论。因为实践乃是人的一种目的性活动,是不能“摈除人意之作用”的。
这种机械唯物主义倾向的另外一种表现,就是将人类社会界与自然界等量齐观,例如瞿秋白说:“历史之中无数不同的倾向及行动互相冲突,其结果却与无意识的自然界毫无差异。”[15] 将社会界与自然界视为“毫无差异”的,这实在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哲学倾向。这是这种近代形态的机械唯物主义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自然主义。胡适就自我标榜为“自然主义”。张君劢曾指出:“他不是一个杜威的学生了,乃是十六十七世纪时之自然主义者。十六十七世纪的科学家、哲学家都以为‘自然’这名辞,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有所谓自然公例(即“自然规律”——引者注),自然状态,自然宗教,自然权利诸说。在当时天文、物理学发达,在此纯粹的自然界中,既经有如此的成绩,当然有人拿这方法推广到人事宗教方面去。所以当时宗教方面,不相信旧来的神学,而相信自然的宗教,在政治方面,推及到国家成立以先之状态,名之曰自然状态,而有所谓社会契约论,自然权利说。”[16] 这一番议论实在是值得我们警醒的。把社会历史过程看做是一个“自然历史过程”,以为不如此就不足以建立起关于社会历史的“规律”,这里是否存在什么问题?
这种机械唯物主义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片面地理解“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结果退回到了马克思所批评的“旧唯物主义”那里去。马克思曾指出:“有一种唯物主义学说,认为人是环境和教育的产物,因而认为改变了的人是另一种环境和改变了的教育的产物,——这种学说忘记了:环境正是由人来改变的,而教育者本人一定是受教育的。因此,这种学说必然会把社会分成两部分,其中一部分高出于社会之上。”“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17] 由此可见马克思的实践论决非法国唯物主义的“唯物反映论”。
3.实证主义倾向
与以上机械唯物论相关,当时的唯物史观派还有一种实证主义倾向。例如陈独秀就对现代实证主义创始人孔德的历史观很推崇:“不能不承认孔德三时代说是社会科学上一种定律。”[18] 这实在是令人惊讶。孔德的实证主义号称“社会学”或“社会科学”,因而被西方学者誉之为社会学的创始人。而陈独秀也是明确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看作是一种“社会科学”的,他说:“社会科学中最主要的是经济学、社会学、历史学、心理学、哲学(这里所指是实验主义的及唯物史观的人生哲学,不是指本体论宇宙论的玄学,即所谓形而上的哲学)。”我们知道,现今西方许多学者也都是把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视为一种“社会学”的。其实,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学可以叫做社会科学,但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决不是什么社会科学,更不是什么“社会学”。
4.意识形态信仰
当时唯物史观派所理解的马列主义,既是一种科学,又是一种意识形态;既是一种知识,又是一种信仰;既是一种真理意识,又是一种价值意识。这本来是不错的,但是总的看,后一方面的成分超过了前一方面的成分,可以说基本上是意识形态化和信仰化的东西。张君劢曾写道:“唯物主义,表面上所争的是物质是最后实在问题,实则所争的并不是物质是否最后实在问题,他们的意思是要拿这种主义,排斥传统的宗教,排斥传统的政治,排斥传统的学说,换句话说,要在唯物主义中求新的生活标准。”“老实说,这种学说之动机,不在成立一种学说,而在促进社会革命”[19];不在建立科学的理论,而在促进革命的行动。例如瞿秋白,就号召以科学为社会革命的武器:“颠覆一切旧社会的武器正是科学”;“必须以正确的社会科学的方法,自然科学的方法,为劳动平民的利益,而应用于实际运动;当令西方的无产阶级与东方的弱小民族一致的起来反抗……以完成世界革命的伟业。”[20]
这种意识形态信仰的一个突出表现,就是简单地用阶级斗争理论来理解各派哲学思想。邓中夏说:
东方文化派可以说代表农业手工业的封建思想(或称宗法思想),科学方法派可以说是代表新式工业的资产阶级思想,唯物史观派可以说是代表新式工业的无产阶级思想;……在现在中国新式产业尚未充分发达的时候,劳资两阶级尚有携手联合向封建阶级进攻的必要,换过来说,就是代表劳资两阶级思想的科学方法派和唯物史观派尚有携手联合向代表封建思想的东方文化派进攻的必要。[21]
5.全盘反传统倾向
这涉及民族文化传统与现代化的关系这样一个自近代以来争论不休的问题。美国学者艾恺(Guy S. Alitto)有一种说法很值得注意,他说,“更多的人愈加强调现代化之在科学技术上和人们物质生活上所带来的积极变化,却忽略了其在思想上所引起的消极反映,而后者的研究却往往比前者更需要被人注意和作深刻探讨。”他进而认为,一方面,现代化“这个过程和其结果可以和所有社会过去既有的性质相区别,和‘传统’鲜明对照,也就是‘传统’有其作为和‘现代’相对立的性质”;但另一方面,“现代化的发展和西方传统本身所含的一些因素有因果关系;是故,这个过程可回溯到西方所独有的文化与传统。”“例如韦伯,他将‘现代化’(他称之为‘资本主义’)溯源于‘新教伦理’;其他人溯源于17世纪的‘科学革命’,有的特别点明始于牛顿派物理学;有的回溯得更早,到文艺复兴时代”;甚至于“也就可以回到西方文明的‘古典’时期——古希腊。”[22] 我在谈到中国自由主义的时候也曾说过,西方近代自由主义其实是植根于西方自己的“二希”(古希腊、希伯莱)传统的;这也适用于“现代化”问题。
6.科学万能论
当时的唯物史观派确有一种“科学万能论”的倾向。陈独秀明确说:“我们现在所争的,正是科学是否万能问题”;“适之只重在我们自己主观的说明,而疏忽了社会一般客观的说明,只说明了科学的人生观自身之美满,未说明科学对于一切人生观之权威,不能证明科学万能,使玄学游魂尚有四出的余地;我则以为,固然在主观上须建设科学的人生观之信仰,而更须在客观上对于一切超科学的人生观加以科学的解释,毕竟证明科学之权威是万能的,方能使玄学鬼无路可走,无缝可钻。”[23] 瞿秋白也认为:“科学的因果律不但足以解释人生观,而且足以变更人生观。每一‘时代的人生观’为当代的科学智识所组成;新时代人生观之创始者便得凭藉新科学智识,推广其‘个性的人生观’使成时代的人生观。”[24] 他强调科学对于人生的意义,这是不错的;但是无论如何,“一个时代的人生观由这个时代的科学知识组成”这个说法是成问题的。
科玄论战中马克思主义者的“科学万能论”倾向的影响不可低估。例如关于80年代的情况,美国学者Shiping Hua勾画了当时三种版本的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的对立:[25]
1.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论的科学主义 / 马克思主义的人文主义
Marxist scientism (historical materialism) versus Marxist humanism
2.中国式技术决定论的科学主义 / 中国儒家的人文主义
Chinese style scientism (technological determinism) versus Chinese style humanism (modified Confucianism)
3.西方经验论或实证论的科学主义 / 西方文学批评的人文主义
Mainstream Western scientism (empiricism/positivism) versus mainstream Western humanism (critical humanism)
这里,论者提出了中国现代科学主义的三种来源: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论的科学主义,中国式技术决定论的科学主义,西方经验论或实证论的科学主义。
最后,我想谈谈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是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这个提法的问题。这是一个我们早已习以为常的提法,它有没有什么问题?我们认为,对这个提法可以有两种不同的理解:一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具有科学性;二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一种科学或者一门科学。这两种理解,意义是大不相同的:按第一种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具有科学的性质,但它本身并不是一门科学;按第二种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一种社会意识形式,其学科性质就是科学。
我们赞成前一种理解,而不赞成后一种理解。不错,马克思主义具有科学性,这是肯定的。所谓“具有科学性”,就是说,它决不仅仅是一门科学学术而已。或许,马克思的经济学可以说仅仅是一门科学;但是,马克思主义的哲学决不是、或不仅仅是一门科学而已;它就是哲学。就连现代西方分析哲学也不认为自己仅仅是一门科学,而是高于科学的对于科学的批判性反思。我们认为,将马克思主义哲学仅仅视为一门科学,不是抬高了它,而恰恰是贬低了它。
这涉及我们反复讨论的作为社会意识形式的哲学与科学的性质区别问题。哲学应是建立在科学基础之上、但对科学具有指导性意义的意识形式。科学本身不是一种价值态度,而是一种知识形态;它仅仅是认知性的,没有意向性。而哲学是认知与意向的统一、知识与价值的统一;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来说,它首先乃是一种对人的关怀。马克思的最高社会理想,是作为“自由人的联合体”的共产主义;而阶级斗争和科学技术之类,只是达到这种适用于全人类的社会理想的手段而已。
注释:
[1] 方克立:《现代新儒学与中国现代化》,第583页。
[2] 同上第25-26、30-31、49、48页。
[3] 今收入蔡尚思主编《中国现代思想史资料简编》第二卷(李兴华编)。
[4] 方克立:《现代新儒学与中国现代化》,第583页。
[5] 邓中夏:《中国现在的思想界》,原载1923年11月24日《中国青年》第6期,今收入蔡尚思主编《中国现代思想史资料简编》第二卷(李兴华编)。
[6] 邓中夏:《思想界的联合战线问题》,今收入蔡尚思主编《中国现代思想史资料简编》第二卷。
[7] 陈独秀:《科学与人生观·序》。
[8] 陈独秀:《答适之》,收入《科学与人生观》。
[9] 通常译“决定论”,也译为“宿命论”——引者注。
[10] 瞿秋白:《自由世界与必然世界》,今收入蔡尚思主编《中国现代思想史资料简编》第二卷。
[11] 同上。
[12] 黄玉顺:《“科玄之争”再评价》,《中国哲学史》1999年第1期。
[13] 胡适:《科学与人生观·序》。
[14] 陈独秀:《科学与人生观·序》。
[15] 瞿秋白:《自由世界与必然世界》,今收入蔡尚思主编《中国现代思想史资料简编》第二卷。
[16] 张君劢:《人生观论战之回顾》,收入《中西印哲学文集》。
[17]《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17页。
[18] 陈独秀:《科学与人生观·序》。下同。
[19] 张君劢:《人生观论战之回顾》,收入《中西印哲学文集》。
[20] 瞿秋白:《东方文化与世界革命》,今收入蔡尚思主编《中国现代思想史资料简编》第二卷。
[21] 邓中夏:《中国现在的思想界》,收入蔡尚思主编《中国现代思想史资料简编》。
[22] 艾恺:《世界范围内的反现代化思潮》,前言、第1-2页。
[23] 陈独秀:《答适之》,收入《科学与人生观》。
[24] 瞿秋白:《自由世界与必然世界》,今收入蔡尚思主编《中国现代思想史资料简编》第二卷。
[25] Shiping Hua: Scientism and Humanism, P.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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