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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29 19: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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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47 鬼节的血衣
楔子
“警察叔叔,谢谢你接受我的采访”,我合上采访本,顽皮地做了个鬼脸,“可以赏脸随便聊聊吗,您现在吹吹牛发发牢骚也没有关系,我不会给您曝光。”
“没事,曝吧,让我这老头子也出出名!"陈警官脸上肌肉放松下来,露出微笑。
"嗯,在这个案子里,您怎么会想到那个人鼻梁上小点子就是血迹呢?我敢打赌99%的人都会忽略掉的,以为那不过是一颗小痣罢了.“ 我佩服地看着他。
“就人之常情来说,一个人即使清白无辜,在接受警察的询问的时候,也会显得有些紧张和害怕,这个人就显得过于从容。尽管他有很充分的证据证明案发时他不在场,但是我潜意识里感觉疏漏了什么。反复看他的供词和资料,终于发现相片上并没有这个痣——事情就这么简单。”
“不,不,我可不这么认为。这听起来有点象福尔摩斯的故事,你们是不是也象他那样通过一点点的线索就能得出好多好多结论?”
“是啊,当然没有他那么厉害了。任何事情发生之后都会以某种形式留下痕迹,记录曾经发生过什么。通过指纹、气味、体液、毛发、脚印、血液DNA检测等等手段,在古代不可想象的疑案都能得到破解。现在很多时候我们之所以束手无策,只是因为侦破手段还不够先进,也许将来会发明一种仪器能够通过空气中分子的组成变化,磁电或者就是能够回放过去的机器,能够将几天甚至更长时间以前在某个地点发生的事情,在屏幕上象电影一样回放。那我也就失业了。“
“哈哈,看来您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现在也有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现象,也许是什么神秘力量在主宰啊。天衣无缝,神仙做事还会让人看见吗?难道您在几十年的侦探生涯中就没碰见什么让您感到不可思议的案件吗?”
“没有了结的案件确实有几桩,凶手至今逍遥法外。不可思议的案件嘛......”,他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眉毛一扬,声音变得低沉,“确实有那么一桩,嗯,算算也快二十年了,时间可真快啊!”
“快给我讲讲吧!”
鬼节的血衣
“说来已经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的事情了,不过我仍记得几乎所有的细节。三十岁以上的人也许都会记得那个轰动一时的血衣案。“他低沉的声音把我的思绪带回了二十多年前。
“那一年的秋天特别多雨,淅淅沥沥下了十多天,整个城市笼罩在乌云下面,天亮得晚,黑得早。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中国传统的鬼节,我值夜班的时候,直到深夜还看见街头巷尾有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有人在烧纸祭奠亡魂。临晨的时候,接到城北郊的一家服装厂报案,说有一名女工在宿舍四楼的水房被杀。报案的人说话语无伦次,好像受到很大刺激。
我叮嘱他们保护好现场,和一起值班的同志很快赶到了工厂。厂里的保安人员已经封锁了了厂大门和整个宿舍楼。女工们窃窃私语,神情都非常的恐惧。很快我就知道了恐惧的原因。案发现场惨不忍睹,我们两人当场就呕吐了。
一具女尸躺在水房中央,浅浅的积水已经被血染红了。死者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上身赤裸,身上被人用刀纵横划了许多伤口,伤口很深,肉都翻起,都可以看见骨头和内脏,下身穿着秋裤。眼睛被挖空了,留下两个暗红的血洞,嘴巴张得很大,里面有血块,细看是舌头被割了,面部表情看不出是痛苦还是恐惧。耳朵也割掉了,令人发指的是头骨也被敲碎,头发都被脑浆粘成一团。那是我生平见过的最恐怖的场面,凶手极度极度地穷凶极恶”,他脸上抽动,当时的血腥的情景一定给他深刻的印象。
“太可怕了,凶手一定是个杀人魔王!”我听得心里发毛。
“发现女尸的是同楼的一个女工,临晨起来上厕所,然后去水房洗手,发出巨大的尖叫。听到她的叫声附近宿舍有人出来,发现她已经昏迷在水房门口,然后也发现了尸体,全都吓傻了。她们向厂里保卫科报了案,并把昏迷的女工送到了医院。这名女工醒来后精神有些失常,很久没有恢复。可以肯定的是她发出的叫声大概是五点钟左右,她同宿舍的人也证实她出门到尖叫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因为水房里有积水,看不到脚印,门外由于在保安人员封锁以前,有很多好奇的人来过,因为是下雨,脚印非常混乱——我想看过的人一定很后悔,那场景注定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一个女孩在四点半的时候上过厕所,大概五分钟后还去水房洗过手,那时候水房什么也没有。睡死者上铺和对头的女孩,都迷迷糊糊听见受害者起床并开门走出去的声音,。过了不太久就听见宿舍楼人声鼎沸,她俩不能肯定从出门到出事有多长时间,但是不会很长。”
“您是说这个受害者是在大约二十几分钟的时间里遇害的?”
“可能,后来法医推测死者遇害时间是在三点到五点之间。但是住水房附近的人都没有听见什么动静。法医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
“什么?”我浑身登时起了鸡皮疙瘩。
“她的背后也有伤口,是用非常锋利的东西划出来的。伤口不但深,划得非常整齐,象是用尺子比着划的一样,而且伤口组成了一样图案——一件旧式的男士坎肩,也就是老一辈人穿的贴身的内衣,连胸前的纽扣都非常逼真。”
“划出这样的伤口一定要用很多时间,而且凶手技艺相当娴熟!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在别的地方把她杀害了,划上伤口然后搬到水房呢?不过这样做不是太愚蠢了吗?”
“你考虑得很周到!那天晚上死者宿舍是十一点睡觉的,还一起聊了会天。至于睡着以后到起床之间发生过什么,因为都睡得很熟,没人能说清。我们查看了楼道,没有任何血迹。
楼下的门房大妈发誓在四楼的女工下楼报案前绝对没有任何人出入,因为门锁着,只有她有钥匙。她虽然没起来,但是睡得并不死,有动静的划肯定听得见,而且进出口只有一个。别人也证实了大妈确实有早起的习惯,要不是天亮得晚,她五点钟就会起来打扫卫生了。
厂大门守夜的门卫也说,大门锁着,他们两个人一直在打扑克到两点钟,没有看见任何人出入,其间上过一次厕所。因为害怕,是两个人一起去的,离开的时间大概是十来分钟。然后一个人睡下了,另外一个人则翻看了一本杂志也睡下了,晚上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另外整个工厂围墙的墙壁上长满了青苔,没有攀援的痕迹。”
“这么说凶手应该是在宿舍楼里了?”
“从逻辑上讲,很可能是这样!天亮的时候局里调动了所有的女警察也参与了搜索,每一个房间,每一个箱子,每一个角落,连厕所的下水管,墙壁的每一寸砖,甚至屋顶都仔仔细细地搜索过,毫不夸张地说即使是个蟑螂,也逃不过搜索。
我们仍不灰心发动民兵参与,将整个厂区包括男工宿舍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同时,对宿舍的人数进行了清点,凡是当晚住在宿舍的人一个也不少。”
“还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是的,什么也没有找到,基本可以排除凶器在厂里的可能。我们
查看了这个女孩的档案,死者姓边,旁边的边,很少见的一个姓。人长得很秀气,工作学习说不上好也不上坏,人际关系也都可以,没听说和谁结过怨,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女孩。实在想不出凶手有什么作案动机要下这样的毒手。”
“死者有没有恋爱,死前受到到过侵犯吗?她的衣服有没有被撕破?”
警官很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受到侵犯,法医鉴定她还是处女。据说还没有谈恋爱,因为性格内向,很少和男孩交往。你说到了一个很关键的因素,随后我会讲到。”
“那么她的家人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呢?”我被夸奖之后,脑筋也灵活起来。
“死者的父亲是该厂的老职工,她是顶父亲的职,还有一个哥哥上了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外地的一个城市工作。当天下午我们去死者家里调查的时候,他们的父母已经接到消息。两位老人满脸皱纹,头发都掉得差不多,眼睛浑浊,很镇静,并不象想象的那么激动,但是眼神中总觉得好像在提心吊胆地提防着什么,一个轻微的异常的动静就会让把他们吓一跳。也许生活太苦,显得非常的衰老。
她母亲在邻居的安慰下,一直在轻声地叹气:我们都招谁惹谁了啊!唉,命,都是命啊!怎么躲都躲不过的......唉,怎么就不是我这个没用的老婆子呢!他父亲看见我们则不停地问:我儿子志国回来没有,他有没有事?而对于我们的询问他置若罔闻,我们呆了一会,见得不到什么信息,就决定去邻居家问问。
问了几家邻居都说这家人是非常本分、从不张扬的人。他们特别提到死者的父母做人非常低调,从来没有和邻居红过脸,吃了亏也什么事儿也没有一样,非常难得。就是老头老太太都有点神经质,对外人和和气气,对自己的两个小孩则管得非常紧,一会不在身边就到处找。要不出这事,真是挺美满的一个家庭。他们实在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对这样一家人下毒手。
走的时候,院子里一老头刚刚起来,看见好几个警察,很是惊讶,问出了什么事。旁边有人告诉了他,他没听清,别人就喊了一嗓子:是老边家的女儿被人谋杀了!他嘟嘟啷啷的说:他家又死人了?我们一听,话里有话,赶紧敬了一只烟,上前问是怎么回事。原来是死者的叔叔二十多年死了,好像也是死于凶杀,至于具体情况他也不知道。算算是大概是三年自然灾害时候的事情,我们没放心上,就失望地告辞了。”
“就是说你们查找不出作案动机?还有凶器已经带出了厂?”我的思维被调动起来了。
“是的,我们姑且放开这个问题不谈了。到了晚上,凶杀案已经传得满城风雨,整个城市陷入流言与恐慌之中。
有的说那厂子以前就是个坟地,一到阴天下雨就听见鬼哭狼嚎。这个说法,估计是工厂几个经常失眠的女工传出来的。她们反映在案发的那几天晚上好像听见有个男人在吼在骂,细听又象是外面的风雨声。
有的说,有一个会飞檐走壁的蒙面大盗,从宿舍周围的树上,一个筋斗翻进宿舍楼,杀了人就原路返回,当然没有任何痕迹了。
有人猜测是不是某个女工有梦游的习惯,在梦中杀了人自己还不知道,因为传说人在梦游的时候是有特异功能的。
有的则联想到那天是鬼节,是不是冲撞了夜游出来找吃的鬼......
说得活灵活现。好长一段时间,天黑之后,大人就不敢让小孩出门,寺庙的香火也旺盛了。”
第一种可能
“是啊,是够玄的,凶杀下手实在太狠了,或许真的只有魔鬼才会这样做!您提到的伤口不是一般人能够划出来的,我觉得应该从惯犯或者屠夫之类的人下手查。”
“哎呀,看不出你还真是个做侦察员的料子!我们让法医坚定一下是用什么凶器伤的,结果结论很让我们失望。”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侦探不应该有自己的成见哦!”
“你说的对!因为这个案子社会影响太大,公安局处在风口浪尖,领导命令我们全力以赴,务必在一个星期内破案。我们背了很大的压力!法医告诉我们伤口肯定是切割机这样的机器切割出来的,人用刀不可能划得那么深那么整齐。他们甚至请了本城最有名的一个屠夫在猪身上演示,他也承认那些伤口非人力能为。”
那么案子似乎容易了,找车床和锯木头的切割机啊”,我说。
“实话说,法医的结论开始让我们很难接受。因为我们原来设想是有人潜入楼内,杀害了死者之后在携带凶器和割下的器官逃出宿舍和厂大门。凶手至少有两把钥匙,即宿舍楼和厂大门的钥匙。这个人乘死者上厕所的时候将她弄晕,然后在水房,用很娴熟的刀技残忍地划上了伤口。不过这样太盲目,如果凶手是专门针对死者,那么他至少还有死者宿舍的钥匙,直接进入宿舍将受害者弄晕再弄出来。我们觉得这样的设想合情合理。
所以我们坚决反对法医的结论,最好的屠夫办不到并不意味着凶手办不到。从逻辑推理上讲他们的结论也是很荒谬的,凶手既然已经把死者杀害了,他还有必要冒险把尸体运回宿舍楼吗?除非他发疯!”
“但是楼下大妈不是说有动静他会听见吗?还有凶手是如此的熟悉环境,他会选择在凌晨的时候逃离现场吗?还有作案时间未免太仓促了吧?您说过死者宿舍的人说过她离开宿舍不是很久,伤口也不是那么快就能划好,”我完全进入了状态,思维变得井井有条,发了一通质疑。
警官眼睛放光:“你没进入我们这一行,还真是可惜啊!你都问到了节骨眼上!你听我分析你就会觉得我们的设想是很严密的。按照我们最初的猜想,凶手绝对是个大胆狡猾的家伙。他很早就潜入了宿舍,随身携带了某种容器,将受害者从宿舍很小心地弄出来后,放在容器里,在宿舍楼的某个偏僻的角落,从容地杀人并毁坏尸体。所以我们没有发现任何血迹。
他本可以乘天还没亮、楼下大妈还没有醒的时候就走。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反而跑回宿舍冒充死者睡到天快亮的时候,故意让其他人听见自己出去的声音。然后他用死者的上衣包裹了割下来的器官,带着凶器逃离了工厂。至于楼下大妈和门卫嘛,我们演练过了,只要足够的小心完全可以不发出声音。一个人在不太清醒状态下的知觉,不可以太信任。你觉得有道理吗?”
“嗯,好象是挺不错的,让我想想,那么凶手为什么要返回死者宿舍而不是直接逃跑呢?”我马上就抓住一个要害。
警官向我伸出大拇指,说道:“也许这正是凶手高明的地方,但也正是他的愚蠢之所在。他想嫁祸于人!他故意让死者宿舍的同伴听见起床出去的声音,然后把尸体搬到水房。他冒险打赌楼下大妈听不见他出去的声音,又故意在尸体上做那么多文章。他的目的就是在作案时间上设置陷阱,让我们认为凶手不可能从外面进来,而且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完成这样的凶杀。这一点确实很高明!但是为什么说他愚蠢呢?恕我买个关子考考你!”
警官含笑看着我,我挠挠头,突然灵光一动:“肯定是凶器!还有他不该把凶器和死者的器官带走!这意味着凶手如果真的在宿舍楼,那么她必然要把凶器送出厂外,然后又返回宿舍,这对于她来说是很冒险的。”
“对!而且真正的凶手还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从女工宿舍出发即使一路畅通无阻到厂大门,用快跑的速度跑一个来回,大约要二十分钟的时间!那么就根本没有时间作案!而对于他逃跑则足够!所以他百密一疏!”
第二种可能
“这挺起来的确是很完美的猜测!”,我沉思了几秒钟,不过恨快又有疑点,“您等等,让我再理一下思路。不对,我觉得你们忽略了另外一种可能!”
“是吗,什么可能?”警官好奇地问。
“凶手有可能根本就没有离开宿舍,也可以根本不用宿舍和大门的钥匙”我斩钉截铁地说。
“说说看!”警官被吊起了兴趣。
我胸有成竹的说:“凶手还是有可能就是楼内的女工,她完全可以将死者杀害以后,清理现场把凶器等物品卷起来,从楼上扔下去,下面又帮凶接应。然后她又回到死者宿舍睡觉,后面和您说的差不多,等到快天亮的时候把尸体弄到水房,然后偷偷返回自己的宿舍。
她肯定有帮凶而且可能不止一个!一个人在楼下接到东西以后又用同样的手段从围墙扔出去,外面还有人接应,把东西弄走!这样就根本不用通过大门来冒险。厂里面的帮凶很可能就是男工宿舍的人。
当然也可能只有一个帮凶,他从厂大门偷偷进来,等在楼下,接住凶手扔下得东西,又偷偷出去。
增加帮凶这个因素以后,你所说的时间差的问题就不存在了。您说我的猜测怎么样,没有什么漏洞吧?”
“恩,小丫头真不简单!你的猜测我们当时还真没有想到,你很好地解释了凶器为什么不在场,但是你怎么解释凶手又回死者宿舍冒充死者的动机呢?刚才我说的是嫁祸本楼的人,现在不是反而成了引火烧身吗?”警官又将了我一军。
“这个嘛......”,我略微思索了一下,“也好解释,或者说这也是凶手高明的地方。她也是想嫁祸,不过不是嫁祸给人,而是嫁祸给鬼!您可能以为我是瞎说,这也是为什么你们没有想到这种可能,而我想到的原因——你们不相信这世界有鬼。”
“说吧,我听糊涂了,不过破案就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警官微笑着鼓励,看得出对我的逻辑推理能力很是佩服了。
“凶手为什么选择中国的鬼节下手呢?我从您的描述感到一种恐怖的鬼气,连续十几天下雨,天昏地暗很容易让人想到鬼。她之所以弄得这样凶残就是利用人们的迷信心理,即这个案件是这样的天衣无缝,这样的极度恐怖,时间又捏得这样巧,只有魔鬼才会作得出来。还有那么多流言决非空穴来风,凶手甚至可能是炮制听见男人声音的女工之一!而且她也确实部分达到了目的,老百姓的恐慌就是明证!”
第三种可能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当时还真没有从这个角度分析,要是真的如你所说,我真是要后悔不迭了,”警官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们说的两种可能都不成立,后来的一个发现让我们停止了停止和法医的争论,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
“什么?不可能吧?”我不甘心自己的猜测被否定。
“案发后第三天,一个放羊的老人发现了死者的衣服和器官。那是在城南郊一个叫四郎山的地方,距离案发现场有十几里路。死者的上衣是一件尼龙秋衣和一件薄毛衣,上面有很多血迹已经发黑,被划得支离破碎。后来鉴定划痕和伤口的形状是吻合的,死者是穿着上衣被割划的。其他那些器官开始腐烂,也被证实是死者的。就是毛衣和秋衣颠覆了我们的观点。”
“我不太明白.......”我疑惑地说。
“两件衣服的弹性和韧性相当好,用刀划破它们就很费力了,更何况还还套在尸体上,把尸体也划得那样整齐那样深!我们见到经过法医整理后的尸体,伤口很平整,不会是用刀或者锯慢慢地划出来,那的确超越了人的能力!唯一的解释就是用切割机器分割的。”
“哦,是这样。那么你们在四郎山还发现了什么没有?这些东西为什么跑到那里了,凶手干吗不藏起来呢?”我恍然大悟。
“是啊,我们也很疑惑。因为一直在断断续续下雨,我们赶去的时候,脚印都被冲洗得干干净净。从附近的居民那了解到,这里解放以前是个乱坟岗,雨水还时常冲出一些死人的骨头。其他的就没有什么线索了。”
“那么你们重新猜测的案情是什么样子的呢?”我问道。
“我们开始设想,受害者是不是半夜里有什么事情自己跑出工厂呢?结果发现不可能。因为,死者如果自己出去会穿外套,打雨伞。但是家属和同宿舍的人清点遗物后,认为没有丢失外套,雨伞也没有人动过。”
“既然能肯定凶手在死者的床上睡过,那么有没有残留头发?”我忽然插问了一句。
“没有,凶手做得这么干净利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我们只是稍稍修改了原来的假设,就是凶手把死者弄出去杀死,然后又用密封容器弄回来,后面的猜测不变。唯一不能解释的是他为什么要这样画蛇添足地把尸体运回宿舍?即使用你的嫁祸于鬼的理由也说不通,因为他把尸体留在厂外面,只是孤身重回宿舍,也可以在作案时间和作案手法上上迷惑我们,而且这样的风险小得多。”
“凶手的心理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要是正常人也不会这么干。这个凶手似乎很精通犯罪学,而且精神很不正常。我觉得你们肯定是从切割机和凶手可能有前科这个角度展开的。”
“的确如此,我们在报纸上登载举报电话,欢迎广大的群众提线索。我们查看了文革以后历年的犯罪记录看有没有类似的案件,从在押和已经释放的刑事犯罪人员那里打听,甚至疯人院也去了,都没有头绪。至于切割机啊车床啊什么的全都调查了,还是没有任何值得深究的线索。除了死者的衣服和器官,再也没有在别的地方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真是邪门!”
老侦察员的回忆
“你们真是山穷水尽啊,压力一定很大。后来有转机吗?”我同情地说。
“一个星期很快就快过去了,因为案件一直没有破解,尸体一直冷冻着。死者的哥哥来找过几次,表示他的父母希望早点取回尸体安葬,好让亡者早日安息。领导没有同意,因为必须要给死者家属和社会一个交待。
就在截止的前一天上午,我们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中年人打来的,那人说他父亲有情况反映,我们就赶紧过去了。老人七十多,才从医院回来,听人议论这个案件就让儿子给我们打了电话。他说自己以前也是警察,十几年前退休了。
他开始没有说要反映什么,反而要我们先描述一下尸体的情况。当时尽管全城的人都知道发生了惨案,但是并没有看到照片,只是从文字新闻和道听途说地知道了一些情况,至于伤口的形状只是我们内部人知道。我当时委婉地拒绝说,尸体划得太恐怖,不说也罢。他沉默了一会,说:‘尸体身上的伤口是不是排列呈一个坎肩的形状,还有眼睛‘耳朵舌头被割,脑袋也被敲碎?’
我们非常惊讶,忙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叹了一口气说:‘我也许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我二十多年遇到一桩与这个案件极为相似的案件。案发地点在城南郊一个野山坡,具体地点记不清了,一个青年男子被人谋杀,死状和你们看到的一摸一样。我是在枪林弹雨里闯荡过的人,什么样的惨状都见过,但是当时的场景还是让我感到触目惊心......’
老人讲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会,眼睛里露出恐惧的眼神,我赶紧插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个地方是不是叫四郎山,山脚有一条河,离城区大概十几里路?’
老人说:‘对,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是有一条河,我记得当时下很大的雨,河水涨得很高,时间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哦对了好像也是鬼节那一天,对没错就是农历七月十五。’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和同事面面相觑,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
老人又继续说:‘那时正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死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也饿得没有有气无力。把尸体运回后,就发了一个寻人启示,第二天,死者的两个哥哥找来了。我们简单地问了一下情况,死者是一家工厂的工人,还没结婚,去郊外可能是想弄点野菜,想不到竟遭了毒手。死者的两个哥哥没有怎么说话,也没有提供什么线索。
我们从死者的同事那打听到他遇害前几天和一个同事闹过矛盾,还差点打起来。刚好那个同事那天也到了郊区去挖野菜,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同事的家庭成分很不好,他爷爷是地主,以前有很多地。那个时候是很容易把一个普通的案件上到阶级斗争的高度,于是我们就此认定他是凶手。开始他死活不招,后来挨打又挨饿之后终于招供。凶器据说是扔进河里了,我们也懒得去找。不久他就被枪毙了。
我一直以为为了那个被杀的人伸了冤,良心上也没有不安。但是昨天我听说这个案子之后,回想当时的情形,觉得我们当时办案太粗糙了,很可能冤枉了无辜的人,而真正的凶手至今逍遥法外。我所能提供的就是这么多,希望你们能将凶手抓住。’
我当时心里忽然一动,就问老人:‘那个遇害的年轻人是不是姓边,旁边的边?’
老人也很惊讶:‘对,就是这个姓,很少见的。好像他的哥哥一个务农,一个好像是在什么厂里当工人’
我赶紧问:‘是服装厂吗?’他摇摇头说记不清了,我又问:‘那么你们有没有当时的档案记录呢?’
他说:‘没有了,文革时全烧光了。’
我和同事出来后,非常兴奋,死者的邻居老头说过这个女孩的一个叔叔二十年前死于凶杀,难道是巧合吗?再根据死者邻居反应的情况,死者的父母似乎早就在防备着什么,他们家肯定和什么人结了仇。
尾声
于是我们又去了死者的家里。出乎意料,死者的父母一口否定自己的弟弟被谋杀,只是说是被饿死的。我们想进一步问个清楚,他们一概以不知道拒绝了。”
“他们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我问到。
“是的,我们做了大量的工作,要他们相信人民警察,配合我们的工作,但是他们就是要紧牙不说。我们猜想是仇人太厉害,他们不敢说出来怕遭进一步报复。
到了限定日期的最后一天,我们几乎绝望了。死者的哥哥找到我们说:‘警察同志,我想这个案子可能破不了了,你们也别再花时间了。’我们说:’不要灰心,我们一定会为你妹妹伸冤的。你有什么线索请一定告诉我们。’他犹豫了一会,说了一个让我们很震惊的事情。”
"什么?”
“他说,他的父辈一直生活在一种巨大的压力下。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管教得很紧,从来不准乱跑,到任何地方,都会有大人陪着,甚至学校组织郊游也不批准。他的堂兄弟情况也是大抵如此,不管他们怎么闹都无济于事。后来他隐隐约约地知道,他的家族被一种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代都会有一两个人死于非命。就他曾经亲眼看见的就有一个叔叔,死的时候非常惨——和她妹妹一样,眼睛被挖了,头敲碎了,身体还被划上了血衣。他曾经试探着问父母,但是遭到最严厉的斥责,以后再也不敢多问。他的父母还有伯父伯母因为整天背上巨大的包袱,都提前衰老了。而他们在新中国成长起来的这一代,认为所谓的凶杀不过是巧合,从来不当一回事。距离上一次凶杀,已经有二十多年,原以为悲惨的宿命已经结束了,但是想不到终究是没有逃过。
我看得出他的眼睛里已经流露出和他父母一样恐惧的眼神。他的说法实在让我们难以接受,我们一开始的反应是,这个年轻人也许是悲伤过度了。但是他意识到了,苦笑着说:‘我是一个科技工作者,一直相信唯物主义的,我已经亲眼目睹了我叔叔和妹妹的悲剧,也不知道哪天灾难会降临到我的头上来。我才知道我的父母这些年来过的是怎么的日子’。”
“真是不可思议!听起来象聊斋.......“
“我们向领导汇报了他说的东西,领导开始不相信,几乎把我们骂个半死。我们只好把死者的哥哥叫去解释,并让领导看了访问老侦察员的记录,最后他才将信将疑。到后来,实在查不下去了,也只好作为悬案不了了之。至于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谁下的毒手恐怕永远也没有人知道了。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罗里罗嗦说了这么半天。这些年我常常从梦中吓醒,也不知道那家人现在怎么样了。”
“您还记得他们家的地址吗,我想去访问一下”
“不知道,女孩下葬后不久,两个老人就搬到儿子那里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你有死者哥哥消息吗,如果是真的,宿命不会就此结束了吧?”
“是啊,这些年我一直在留心新闻,看有没有新的血衣凶杀案。那个年轻人如今也快五十了吧,可怜啊,可能还孤身一人。”
“您的意思是.....?”
“是的,她妹妹下葬的时候,我去了。他说不打算结婚,不想让自己的妻子和儿女承担这沉重的宿命,他死了一切痛苦就结束了。我看他的眼睛里一点神也没有,大概就是人们常常说的哀莫大于心死的状态。我不知道他的堂兄是否也是这样。”
我愣了一会儿,为那个忧伤的年轻人黯然神伤,也许他曾经有一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爱人,但是幸福却永远与他无缘。
陈警官微笑着拍了拍了我的肩膀,“小丫头,别丢了魂了!赶紧回去写稿子吧,不然你爸爸要找我算帐了!”
我突然问了一句:“陈叔叔,您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他沉默了一下,缓缓叹了一口气:“唉,不知道!我相信我已经注意到了所有的细节,但是还是没有任何的头绪,也许鬼是唯一的解释。你说得对,世界或许真的有某种神秘的力量,科学并不能解释。”
......
这次报道很成功,各大媒体又争相采访了陈警官。一天爸爸接了个电话,笑着聊了好半天。挂了电话,他笑着说,你陈叔叔这下可出名了,整天都有记者找他采访,据说出版社的人找他要出本探案集呢,这老家伙快烦死了,要找你算帐呢!他还夸你是当警察的材料。
我说,我还找他算帐呢。爸爸愣了一下,什么?
我没有回答,是的,我最近一直做恶梦,有时候梦见那个一身伤口的女孩从血水里爬起来,有时候梦见一个男子,冲着我笑,也是一身血红的坎肩......每逢下雨的时候,雨水击打着窗户,我就吓得睡不着,就想起了那个无辜的女孩,想起那凄风苦雨中的荒山,还有那风雨中男人的吼叫和呼喊......
这样的情形大概过了一个多月,我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看恐怖小说电影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也许是我从来不觉得它们是真实的。
真相大白
一天,我去郊区一个县采访当地政府招商引资的情况。当地领导正在开会,秘书歉意地让我先在文化室看看书。我从书架抽出一本县志,随便翻翻。无意中翻到某一页,发黄的书上赫然记载着几行字:
民国九年七月十五,本县小刀帮首领边继忠被杀于城南。尸首被破脑剜眼割耳断舌,其尸为利器划伤,呈坎肩状,惨不忍睹。边某手下匪徒李大根称,数月前,他与边某曾于城北郊外劫持一苗裔打扮外地商人,掠其钱财。边某又以匕首在商人身上划坎肩状伤痕取乐。商人骂不绝口,边某怒剜其目耳舌,又破其脑。尸首已由本县警长掘出,另葬于南郊四郎山。赃物流失,无从判知商人系何方人士。该匪徒已招供,因分赃不均,故将匪首刺杀。七月十九日,李大根被毙于南郊刑场。
合上书,我浑身冰凉。我找了答案。
那匪徒肯定是屈打成招,但也是死有余辜。
那商人究竟是何方人士,他发下怎样的毒咒呢?
他的冤魂为什么不将边继忠的后人一次杀光了呢?
也许他要边氏的后人永远生活在恐惧之中,让边氏的后人世世代代用生命祭奠自己的冤魂?
边氏后人何时才能赎清祖先犯下的罪行呢?
我忽然害怕看报,我怕某一天报纸上用大大的黑体字写着“......边XX......被杀......血衣......”之类的新闻。但愿噩梦已经结束了,也应该结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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