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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21 06: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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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童童妈将嘴套在我耳边,声音尖细而低沉,刺进我耳朵,寒在我心里:从那个林小雨没了以后,我怀疑童童就不是原来的童童了。
我家的童童,决对不会乱拿针扎自己,更不会乱扎人的。
我坐了下来,继续听童童妈越说声音越冷:
“你们不要老看着我打骂孩子,谁家女儿不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痛孩子,不痛在明里。你们有哪天看见我家童童穿过一天脏衣服吃过一顿冷饭?那个林家的孩子没了以后,我连下楼都不敢让童童一个人下,哪天不是前前后后的跟着?
就是睡觉,我也没让她一个人睡过,晚上都跟着我睡。直到一天夜里,我一觉醒来。发现童童不在我身边。
我开始还以为是做梦,一激愣,才知道童童真的没了,那个急啊,披了衣服就跑出房间找。出卧室一看,童童就在桌子旁,那,就是你坐的旁边,还是睡觉时穿的衣服,披个头发,拿个针,在那缝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布熊娃娃。
你说早春的天这么冷,穿这么点衣服我看了能不急吗?我上去就给她一巴掌:还不滚回被窝睡觉,哪来的破娃娃。
她抬头看了看我,我从来没看过她眼睛有那么黑,没说话,又低头缝那破娃娃。
我那个气啊,伸手拎住她耳朵就想往床上拖,谁知道,她一下把针深深的扎在了我的手上。
我愣住了,一时都没感觉到疼痛,看着她,她手捏着针,就这么看着我,眼睛冷的能冻死人。我这下才疼的叫出声来,捂着手跳了好几下,她又低下头去,缝那破娃娃。
边缝边柔声说:宝宝乖啊,不哭不哭,姐姐把你缝好了等小雨来玩啊。那声音一点不像童童的声音,象,象个五,六岁的孩子
。
我打了个寒噤,突然想起来下午童童手上拿的破娃娃,继续听童童妈说:
我抱着手,不敢再说话,倚在门边看她一针一针的扎在哪个娃娃身上,缝了一针,又缝了一针,缝过来,缝过去,好容易看她咬断了针线,站了起来,以为她就要去睡觉了。
谁知道她往我身后一招手:小雨,来玩啊,姐给你缝好了。你来啊,来啊。
我身后就是防盗门,她在对门外什么东西招手。我忍不住对身后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
我那时候一直以为她是在梦游,不敢再说话,好容易看她站了起来,看她跟收针时插线圈一样,一下子把手里的针扎在自己左腕上,然后就爬上床,睡着了。
把针扎在手腕上啊,陈老爹,你说那种痛什么梦痛不醒啊?她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就这么去睡觉了。
我愁的一夜没睡着,轻轻把她手上针拔下来,陪在她旁边看她掉了一夜的眼泪。
一夜没合眼啊,第二天天一亮就出房间给她做早饭,想打两个鸡蛋给她补补。童童妈诡异的看着我,声音压的更低: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
我摇摇头,听她声音压的更低:那个熊娃娃的脑袋又给拽断了。但我一夜都看着童童,她绝对没走出房间。
(八)
我开始怀疑这个女人说话的真实性了,但她那种急切而紧张的表情真的不是很容易装的出来的,于是我决定继续听下去。
童童妈继续说道:但第二天白天她也挺好的,好像一点也记不得晚上发生的事情,我等她上学后一把抓起那破脑袋的小熊,走到楼下就扔进了垃圾箱。
晚上我接她放学回来,先看了看房间里面,确定没有那娃娃熊,就先监督她做作业。做完了作业已经快到上床的时候,我一掀被子,那只小熊就躺在那里。
童童抱起了小熊,静静的对我说:妈妈,你不要再动我的小熊。不然,我会把你的手缝上。
我当时全身都发抖起来,一半生气,一半是害怕,真的,我当时真的害怕面前这个孩子,她一点不像我的女儿,她根本就是一个妖怪。
突然门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童童妈立刻停住了说话,倾耳听门外的动静。
脚本声上楼去了,童童妈没有再说话,沉默的看着我,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决定起身先告辞。
童童妈把我送出门外的瞬间,轻声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但我迟早证明给你看的。
我没说话。
回到传递室后不久,童童就放学了。我注意到她拎手上的小布熊脑袋又被扯了下来,斜斜的耷拉着,两个布片贴成的黑眼睛冷冷的看向我的方向。
我关上了门,童童就这么走了过去,没有停留。
(九)
我说过自从小区的人搬走多数以后,小区的草就开始疯长,隐在草里的野生动物越来越多。
我有次白天看到一只黄鼠狼窜了过去,跟在后面追了一段,没追上。
但那是白天,晚上我就不敢追了。
白天是黄狼,晚上它可能就是黄大仙。
但我还是要巡夜,巡夜是工作,不工作就没工资。
没工资我的人生就到尽头了。
春天的草白天绿油油的,晚上就是黑乎乎的,比那更黑的是高点的灌木从,猫儿就在里面叫春,配合,滚来滚去。
猫的寻欢声有种特殊的凄惨味道,我巡夜要做的就是拿电筒朝叫的最凄惨的地方晃晃,然后扔块砖头进去。
这样第二天小区里的人就不会红肿着眼睛去上班。
但这次草丛里的猫叫的声音怎么听也不是味,我扔了两块砖头进去了,它还是叫,越叫越大声。
我终于听出来了,这次的猫叫是真正的凄惨,而且草丛里的动作越来越大了,一浪接着一浪,我用警棍分开外围的灌木想看个究竟。
一分开灌木我就发现草丛里有双黑黑的眼珠在月光下反着光,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不是猫儿的眼睛,猫的眼睛是绿的。
我还没来得及把电筒调准,一条黑线沿着草皮哧的游了出去,似乎有条巨大蜥蜴一样的东西贴地飞奔着进了童童家那座楼。
眼珠消失了。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没时间顾上那个,眼前几只猫疯了一样转着圈子,脸半仰着对月亮鬼叫,脸上的表情跟人笑似的。
听老人说:猫哭起来就跟人笑一样,但奇怪的是我没有看到绿油油的猫眼。
我小心的提起一只猫,用电筒照了一下它的眼睛。
猫的左眼皮有个小小血疤,右边也有一个。
它们的眼睛都被尖针刺瞎了。
身前两只高大的雪松象两个黑色的巨人在冷冷的俯视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我转身离开后雪松上会不会也隐藏着一双黑色的眼睛暗暗地盯着我。
(十)
三座楼上还有3家的窗户里有亮光,一家是B楼202室小张家的,他一准又在通宵玩电脑。
还有A楼的908,这家灯亮也正常,住个女的叫佘花花,每天晚上它的主人都迟睡,但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去她家门口巡夜。
还有一家就是C楼406的童童家,这就很不正常了。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女儿,这么晚了还亮灯干嘛?
想起白天童童妈说的那些话,和刚才看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的黑影,我呆呆的在草地上站了一会。
初春的夜,有些冷。
我把电筒调的更亮,向C楼走去。
C楼自从林小雨失踪后,搬走的人最多,除了电梯还能正常上下,楼梯间的灯早就被供电局停了。
406的童童家楼层不高,我没乘电梯,沿着楼梯往上爬,毕竟有点年纪了,刚到2楼就有点喘,扶住楼梯扶手想靠一会,突然感觉左手扶着的扶手在轻轻震动。
我收回左手,在裤腿上绰了绰,再次靠上扶手。
没错,楼梯扶手确实在震动,虽然很轻微,但是在持续震动。
这说明楼上,虽然不知道是几楼。但有人在楼梯间走动。
我看看手表,凌晨三点了。
这座楼除了童童一家,还有就是807有个男人住。但那个男人一个月才回来天把,我最近都没见他。
我抬头往上看去,黑黑的楼道就象一张长长的大嘴,冷幽幽的等着我钻进去。
手里的电筒,只能照亮我脚下的这层楼角,更多的黑暗中,谁知道有些什么。
是什么人,在凌晨三点的时候,走在空旷黑暗的楼道里?
电筒光是直的,而楼道却是蜿蜒曲上,我无法照到三楼以上,而当我爬到四楼的时候,扶手已经不再振动。
我关掉电筒,站在童童家门外,将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里面的动静。
铛,不小心电筒碰到了防盗门,我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意乱,转身就想下楼。
毕竟这么晚站在人家门口也不是一件好解释的事情。
刚掉头走出几步,身后叽呀一声,门开了。灯光透过打开的大门冲出来,把我的身体印出一个长长的影子留在对面的墙上。
我只好转过身来,看见童童抱着玩具熊站在门口,身后站着童童妈,面色苍白,母女俩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们也不说话,大家就这么僵持着。
我舔舔嘴唇,决定打破僵局:童童妈,我在底下。。。
我没说完,童童妈伸出手来,啪的拉上了房门。
瞬间我清楚的看到那只伸出来的手上扎满了绣花针。
我没勇气再去敲门,慌乱的想离开这里,几乎是小跑着到电梯前按下按键。
电梯上显示的是3楼,不管我怎么按,它都停在三楼不动。
我忽然明白了:电梯里有人,那个人固执的停在三楼。
三楼有什么?有林小雨的家。
(十一)
我已经按过两次按键了,依然不见电梯门开,忽然想到,现在如果我奔到三楼,正好能捉住在电梯里的人。
可是当我跑到三楼,电梯大开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他走了,就在我下一层楼的短短时间。
我正要走进电梯,突然306的房间一声大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难道电梯里的人进了306?自从林小雨失踪后,她家的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谁会在里面?
作为一个保安,我不得不查,毕竟要是钻个流浪汉什么的进来,出来事会砸了我的饭碗的。
我没进电梯,走到306前拼命往猫眼里望。
猫眼里当然是一片死黑,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明知道什么都看不到,还要拼命看。
里面也没有再发出什么声音。
我想了想,曲起指头轻轻的敲了敲门。
依然没有动静。
也许有什么野猫野狗的从窗台翻进去了吧,我回到电梯前,按下了开门键。
一丝光亮从电梯缓缓打开的门中爬了出来,我眼角正好瞄见楼道里天花顶上有个黑影溜溜的闪了出去。
还是那个蜥蜴一样的影子,我定睛去看,还是什么也没有。
我想了想,快速的进电梯下了楼,冲到楼下才长舒一口气。
黑夜如此漫长,但终于太阳还是会出来的。
早班的时候我有些犯困,打盹中忽然想到:昨夜要是我趴在306门口望猫眼里看的时候,里面也有什么东西趴门后往外面看,那我看到的也会是一片死黑。
(十二)
小张一早就来问我:陈老爹,听说你以前炒过股?赚了多少?
我看看他:要赚了我还在这看门吗?他讪讪一笑:那你想过没想过要继续炒下去?
我嘀咕说:不要看小区啊?哪有时间去证券所?他精神一振:你可以买个电脑么。我帮你从我房间辟根网线过来,你可以坐传达室炒啊。
我想了想:你小子是不是要卖电脑?他嘿嘿一笑:我朋友正好有台2手电脑,便宜,只要1000,保证能炒股。
他看我有些心动,又说:你和居委会说说,我帮你在每家楼口装个无线监视,先试一个月,有用再给钱。
他压低声音:我给你那台电脑做回扣。
我没吱声,心里想着那台电脑,回他:过几天吧。他就站起来要走,出门回头问:老爹你现在还有几支股在手里?
我想了想:有五支呢,压着。他嘿嘿一笑:那不炒多可惜啊,涨了你也不知道。
我点点头,他就走了,出门正好遇见A楼908的佘花花骑个电瓶车,拎个大包进来,他就盯着佘花花的E罩杯吹了声口哨。
佘花花朝他白了一眼:死样,停车扭头对我说:陈大爷,有没有我的信那?
我连忙低下头,不敢看她火辣辣的眼光,连连摇头:没见着,没见着。
她哦了一声,跨脚就要上车,突然又停了下来,对我一笑:陈大爷,我家厨房下水的阴沟道老不通,你能不能上来帮我看看?
我恨不能把头埋裤裆去:我有家政公司的号码。待会帮你打,帮你打。
佘花花又一笑,走了。
小张立刻凑过来:哎。老爹。老爹,有戏哎,人家要你去通阴道,通阴道哎。你这老牛要有嫩草吃啦。
我拿起桌上一份人民日报就敲了他的头:没个正经,连你大爷都敢调戏。
小张淫笑着走了,我看着佘花花的背影,擦了擦头上的汗,心想:小张个兔崽子要是知道这女人的真面目,没准腿都吓软了。
每隔几天夜里,就有不三不四的男人去佘花花家找她,但我只看见他们进去,没见一个人出来过。
一直没有出来。
(十三)
人活到我这年纪,已经懂得女人的事情最好别参合,尤其是漂亮女人的事情。
有那点爱心,不如关心关心下一代:比如现在在我门口哭着的童童。
虽然弄不清楚她们母女是怎么回事,我还是赶紧把她拽进值班室:童童,哭什么呢?
她哭着伸出小手:陈爷爷,我痛,我妈妈又用针扎我。
我带上老花镜一看,怒火顿时升了起来:童童的食指上口,指甲缝里只露出一个最小号的针头,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个女人疯了,一准疯了,我拿出针线盒,摸出最细的棉线穿过针鼻,打了个短结,掉过头不敢看童童的手,轻轻地拽了下。
童童没叫。我掉头看看,她头上渗出汗珠,脸色苍白的看着我,牙齿咬着嘴唇。
我一咬牙提着线使劲把针拔了出来。
孩子痛哭了起来,我的心跟刀绞似的,也跟着想掉眼泪。
这个天杀的女人,猪再听你的鬼话,我拽起童童的手:走,童童,不上学了,跟我找你妈算账去。
童童惊恐的往后退:我不去,我不敢去,那不是我妈妈,她,她是个妖怪。
我的心寒了一下,倒不是害怕,而是不久前才听童童妈这么说过自己的女儿。
童童哭着说:她每天半夜起来,用针扎完自己就扎我,边扎边骂我爸,说他带给她那么多伤痛,报复不了他,就要我记住,爸爸是怎么伤害她的。
她就拿针扎我,边扎边问我记住没有,记住没有。
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童童妈关门的手,手上扎的跟牛毛似的针,都怨我,我早听孩子说过,却被童童妈的鬼话骗了。
我问童童:那个熊宝宝是谁给你买的?她老实的回答:妈妈给我买的,她发脾气的时候就会把小熊脑袋撕下来,不发脾气了又一针针的把它缝上去,我喜欢小熊,总想自己缝,她就发了疯的打我,用针扎我,说我想缝住她的嘴,不想听她说我爸的坏话。
够了,我终于知道了:这个女人,童童这可怜的孩子的妈妈,确实疯了。
我低声对童童:童童你胆子大不大?
童童懂事的点了点头。
我把穿了线的针线头剪短,递给童童:童童你现在继续去上学,要是你妈发现你手上的针没了,你就说自己拔了,知道不?
童童把针别在书包上,抽泣了说:可我不敢回去啊!晚上她又要扎我。
我低声对童童说:陈爷爷晚上一定去救你,你放心,我们会劝你妈妈不再扎你骂你的。
童童伸出小指头:那爷爷你和我拉勾。
拉完勾,童童背起书包高兴的蹦跳着去上学了,我到看不见童童的时候,拿起了电话。
我打给了居委会的片警。
天又黑了,今天夜里要去童童家的,不再是我一个人。
(十四)
整个上半夜,我都注视着C楼,终于在午夜三点的时候,406的灯亮了起来,我捅捅睡在我床上的一胖一瘦两位片警:二位,起床吧,灯亮了。
两个人看了看406的灯光,一下子来了精神:老陈,原来你说的还真有这回事。
我无语了,掏出电筒:我们走吧。
他们跟在我电筒光的后面,一行人走在寂静的夜间小区里,身后两人不停的嘀咕:别说,你这小区夜里挺静,有点糁人。
我淡淡的说:也没啥,那小女孩没丢前,这里还挺好的。
胖警立刻警惕起来:什么,那报案丢女孩的就是你们小区?我指指C楼亮灯的406:就是那下面,306林家。
两个警察停住了脚步,瘦警说:我突然想去厕所解个大手。我指指A楼:在那后面,里面没灯,仔细着点。
他没去。
胖警咒骂起来:鬼天,连个月亮也没有,明天准下雨。
瘦警接着说:我TM总觉得周围有人在看着我,心里毛得慌。
我没告诉他我在草丛里看见眼睛的事情,加快了脚步,他们连忙跟上。
到了楼下他们死活不肯进电梯,说万一卡里面不是闹了玩的,我只好带他们走楼梯。
两警察这回坚决要走我前面,我拿电筒在后面给他们照着。到了三楼的时候,他们忽然不走了。
胖警回头说:老陈,还是你来前面开路吧,说实话,我总觉得进了楼道口后我们后面还跟了一个人。
瘦警低叫一声:我还以为就我有这感觉呢。刚我瞄后面一下,好像还看见一黑影。
我叹口气,正要走前面去,突然四楼传来一声尖叫,两警察对望一眼,脸色认真起来,迅速向楼上冲去,我紧紧跟在后面。
刚到四楼口我就看见406的门掩着没关好,于是一把拽住了两个片警,做了个嘘的表情,三人轻手轻脚的摸过去趴在门缝上看。
深夜里,淡淡的灯光从门缝透出,三个黑影悄悄的趴着窥视着室里的一切。
童童妈背对着我们坐在沙发前面的椅子上,左手死死按着不断尖叫挣扎的童童,声音很慈祥的说:不怕不怕,童童勇敢,你看,妈妈也扎自己了,妈妈不哭,你也要勇敢啊。
她右手举起,在沙发后的墙上投出一个黑影,一个尖长的黑影在她指间闪烁。
绣花针!!
我和两个片警对望一眼,胖警怒吼着一脚踢开了门,冲过去拽住了童童妈的手腕,一耳光扇她脸上:你这个毒妇。
我抱住扑过来的童童,听她在我怀里泣不成声:陈爷爷,妈妈,妈妈又拿针扎我。
我边安慰童童,边恶狠狠的朝童童妈看去,她正在胖警手里挣扎扭动,边歇斯底里的放声大叫:
放开我,放开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身体里有毒,不扎出血不行。
瘦警忍无可忍,也扇了她一耳光:我看是你身体里有毒,虎毒还不食子,你TM比老虎还毒。
童童妈对着童童尖叫:童童你告诉他们,告诉他们,妈是在帮你放毒啊,你看,你看,妈怕你哭,妈也扎了,妈陪你一起痛。
她朝我这里伸出手来,手上和我那天晚上看到的一样,扎满了绣花针。
胖警一把把她手上的绣花针使劲按了下去,骂道:痛醒你个疯子。童童妈鬼嚎起来。
我厌恶的掉过头去,童童缩在我怀里颤抖不已,尖叫:妈,妈,你不能再扎我了,我痛,我痛啊。你看我身上没针,我身上没针啊,我真的没扎过你啊,我没毒,我没毒,你不能再扎我了。
突然胖警一声呻吟,我连忙掉头,看见胖警捂着手跳在一边,童童妈举着针要扑过来,却被瘦警死死抱住,在瘦警怀里挣扎大吼着:是你算计好的,是你这个小妖怪算计好的,你根本就不是童童,你没中毒,你骗我,你骗我,你算好了害我的是不是?
片刻瘦警就被她推个仰叉,她一个趔趄,举针直朝我和童童冲了过来。
(十五)
我连忙把童童拉在身后,挡住了童童妈妈,她一边鬼叫一边竭力想拖开我,急了就拿针往我脸上乱扎,童童在我身后拉住我衣服下摆惊得直叫唤,两个片警醒过神来连忙要过来帮忙。
也不知道混乱中是童童妈妈推倒了我,还是我拽倒了她,还是我们两都被吓得乱钻的童童绊倒了,反正三个人都倒在了一起,在地上纠缠不休,乱挥乱舞着叫骂,片警也扑了上来想摁住童童妈妈,场面混乱的不能再混乱了。
突然,我们中间一声凄惨到极点的悲叫,一个女人尖利的惨叫声,我们一惊,同时停下手,连滚带爬的站起来。
童童妈茫然的坐在那里,披头散发,一只眼睛里什么神气也没有,另一只眼睛上眼皮耷拉着,一小截针鼻露在外面,一条血线沿着下眼皮流下来。
我看了看片警,片警看了看我,童童环在沙发边上吓得直哆嗦,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是谁不小心把针给扎了进去。
那么混乱的时候,谁都有可能,谁也有嫌疑。
也许童童妈自己知道,但她就那么呆呆的坐着,一只没瞎的眼睛茫然的盯着缩在沙发边的童童。
不说话,也没动作。
胖警壮着胆子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她的眼光都没游离一下。
那针看来已经深扎到了她脑子里的某个地方。
瘦警咽了下口气,试探的对我说:老陈,她刚才是自伤,对吧?
我没吭声。
胖警看着我都要哭出来了:老陈,陈大爷,陈老爹,她是自伤的,您看见了,对吧。
我长叹一声,点了点头:是!还不快叫救护车!
两个片警如梦初醒,慌忙掏出手机打120.,童童哭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但这时候已经没人顾得上她了。
救护车的声音响到了楼下,我手忙脚乱的帮片警把童童妈往门外搭,突然!
突然!
我搭着童童妈的头部时无意中分开了她披下来的头发,一根白色的很短很短的线头从她头发根部闪了一下,立刻又被头发遮住了。
但我已经看清了线头上打着一个小小的结。
一根针深深的扎在她天灵盖正中,一根针鼻打了线结的针。
这才是童童妈突然痴呆的原因吧。
我手一松,胖警连忙扶住了童童妈的头,低声对我说:陈老爹,你吃不消就休息一下。
我听着他的声音觉得那么遥远,脑袋里好像一个一个雷闪过,扶住墙尽量不让自己倒下。
童童还环在沙发边,抱着小熊,楚楚可怜的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我们。
我的手在颤抖,我的脑海在闪动:
我把穿了线的针线头剪短,递给童童:童童你现在还去上学,要是你妈发现你手上的针没了,你就说自己拔了丢了,知道不?
童童把针别在书包里,抽泣了说:可我不敢回去啊!晚上她又要扎我。
我们上楼时406掩着没关好的门。
童童缩在我怀里颤抖不已,尖叫:妈,妈,你不能再扎我了,我痛,我痛啊。你看我身上没针,我身上真的没针啊。
我真的不会扎你啊!
童童妈大吼:是你算计好的,是你这个小妖怪算计好的,你根本就不是童童,你没中毒,你骗我,你骗我,你算好了害我的是不是?
我,童童妈,两个片警,还有童童翻滚在一起。
童童妈瞎了的眼睛,茫然的眼神。
童童妈压低了嗓门,很快的对我说:别惹她,她是个小妖怪。
童童妈将嘴套在我耳边:我怀疑童童早就不是原来的童童了。
童童妈头皮上轻轻晃动的白线头。
一切越闪越快,我忍不住抱头呻吟起来。
童童,面前十二岁的女孩,看着我死死盯着她的表情,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狞笑,对我竖起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中间,轻嘘了一声。
她静静的拧下了玩具熊的脑袋。
我这才发现房间就剩我和她了,慌忙连滚带爬的逃出了房间。
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一章C楼406的童童 完)
第二章 C楼306的林小雨
(一)
三天后,童童妈从医院回来了,对这件事情,我和两个片警选择了相同的沉默。
于是小区里多了一个呆呆游荡的疯子,眇着一只眼睛,见人就嘿嘿的笑。
只有童童放学的时候,会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轻轻的对她说:妈,我们回家吧。
童童妈就幸福的牵着女儿的手,一声不吭的跟在女儿后面,往家里走。
大家都说这是多么孝顺的孩子,以德报怨,生女一样防老之类的话,我一般都不插话。
我那段时间晚上闭眼就想起那个线头和女孩那丝狞笑。
对那个疯女人我总是愧疚的不行。
不料不久后院子里居然又多了一个疯女人。
(二)
对童童感到深深的畏惧后,我开始想念院子里曾经另一位可爱的女孩子。
C楼306,住在童童家楼下的6岁失踪了的林小雨。
林小雨的出身和童童不一样,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母亲是教师,父亲呢也是教师,所以家教非常好。
童童很文静,基本很少和别人说话,而林小雨见人就喜欢红着个小脸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就连眼睛只朝异性看的佘花花,见了小雨都要忍不住要下车亲上几下。
我桌子里的糖正常都为她和童童准备着。
不知道她的失踪和那个诡异的童童有没有关系,以前做为邻居两孩子的关系挺好。
我便想边对着C楼看,夜色中楼房象个蹲着的黑兽,只有406的灯光在闪烁。
不对,我揉揉眼睛,亮灯的不是406,而是它下面的306,早就没人居住了的306.。
灯光一闪一闪的,象是眨着眼睛的鬼火,亮的时候,可以看到里面离窗户不远有个披发的女人头影。
暗了就看不到了。
我拿起桌上的杯子吞了口茶,心里暗叹:这份工作还是抓紧时间辞了吧。
好在去306不要通过406,我拿起电筒向C楼走去。
夜空里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儿歌声: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是个沙哑的成年女人的声音,一会就听不见了。
我打了个寒噤,拉拉衣领:这个小区里古怪的事情已经太多,我真没兴趣去追跟究底了。
按开电梯门,见我自己的影子印在电梯里的钢板上,脸色苍白的怕人,我摇了摇头,进电梯转身按了3楼。
电梯上升时,我总觉得背后自己的影子在窃笑着盯着自己。
我额头顶着门透过306的猫眼往里面看,里面依然是一闪一闪的,电压好像很不稳定,哎,不对啊,306的电不是人搬走就停了么?
里面怎么会亮灯?
我恨不能把眼睛伸到猫眼里去看个究竟,但只看到里面灯光闪得我眼花,我试着敲了敲门。
砰!
猛然房间里什么东西一下子扑到了门上,我只觉猫眼里一片黑暗。
瞬间猫眼里又亮了,一只充满血丝的眼睛趴在猫眼上飞快的眨动着看着我。
(三)
我这才发现猫眼从里面被人摘了下来,而且这个人就趴在门内死死的盯着我。
我吓得后退几步,挥舞着电筒给自己壮胆:什么人,什么人在里面,快出来。
门一下子被从里面拉开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了出来,冲着我大哭:女儿,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在,妈妈一直在等你啊。
是小雨的妈妈,她什么时候回来了?
我鼻子一酸,看她朝我冲了过来,刚想闪身让开,不想她绕过我,朝我身后扑了过去。
我这才明白,她从门内开始注意的就是我身后,她的话都不是对我说的。
而是在我后面的东西,她在我后面看到了什么?
我连忙转过头来,只看到小雨妈追着我所看不到的人向楼下跑去,边跑边哭喊:小雨你别跑,别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是妈的宝贝,你别跑啊。
很快听声音她已经跑出来楼道,在小区里追逐只有她能看见的女儿。
也许是她的幻觉吧,但也有种说法:只有疯子不会骗人。
每次进入C楼我就有种被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监视着的感觉,难道这也是我的幻觉?
还是总有一个我看不见的影子悄悄潜在我的身后。
我看看楼上的406,这座楼里充满了太多的古怪,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没有答案的话,就让天快些亮吧。
天亮了。
一早小雨父亲就到了我的传达室,连声对我道歉后,告诉我按照医生的嘱咐,必须单独让小雨妈妈在老房子里住上一段时间,以此让她接受小雨已经不在的事实。
否则,小雨父亲苦笑着说:她这一辈子也不会正常了。
原来小雨妈妈每天夜里就会发作这种游魂症。也是我们所说的相思病。
从此小区里白天童童妈呆呆的在徘徊,遇人就嘿嘿的笑。
夜晚小雨妈妈哭喊着追逐她那别人永远看不见的女儿。
好在小区里住的人也不多了,倒也没有什么人投诉。
也许大家都有着自己的心事,顾不上去注意别人来,并不是人人都象我这样要关心小区的。
小雨的母亲在白天和正常人一样,一样去上班下班,路过大门口依然亲热的和我打招呼。
可她的脸色一天天的憔悴了,毕竟夜晚应该用来休息的时间她在用来游荡,虽然她自己不知道。
突然有一天,她的脸色红润了起来,眼睛里也有了神采,在路过门口的时候,她压低声音对我说:陈大爷,小雨回来了。
那天夜里,我惊讶的看到小雨家的窗口闪过一个孩子的头影。
(四)
今天小区里又搬走了两户人家,走的时候跟我诉苦:老陈那,我们也不想走,实在吃不消了啊。昨天晚上,我们听到有小孩子的哭声啊,不是就一个人听到,全家人听到吓得都不敢睡觉啊。
就是在林家那座楼里传出的,太清楚了,糁人那,这日子没法过了,你看,林家女人一回来,这楼里就有小孩子哭了,准时把她女儿鬼魂给招来了。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吗?我们走,行了吧!
对了老陈,你夜里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我连连摇头:我年纪大了,睡的死,听不到。人少,也没巡夜。
于是他们就这么走了。
我是没把我看到听到的实话告诉他们,人家都要走了,还吓人干嘛?对吧。
事实上,那天林家女人告诉我小雨回来了,我叹了口气,劝慰她:林嫂啊,不要再想小雨了。她都走了这么久了,你就放开点吧。你和小雨爸爸都还年轻,日子还长。
林嫂焦急的看着我:陈老爹你不要不信我啊,你跟我家去看看,看看就知道了啊。
对小雨的事我还是关心的,于是我锁上值班室的门,跟林嫂走进电梯,上了三楼。
林嫂指着门口说:你看你看,这不是她回来了么?我一看倒抽一口冷气。
地上是团团的小孩子光光的手脚印,印在林家门口很久没打扫的灰尘中,格外醒目。
看脚印的走向,应该是想走进房间去,但被门挡住了,急的在外面乱转。
林嫂抱怨着自己: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晚上为什么要关门啊,你看孩子回来了也进不来,该有多急啊,是我不好啊。
我没吭声,低头仔细看了看,没错,除了脚印,还有手印。
地上怎么会有手印呢?难道:这孩子是在地上爬的?
深夜,黑暗的楼道中,一个孩子在林家门外慢慢的爬来爬去。
不管他是不是小雨,这样的孩子会是人吗?
林嫂还在抱怨:今天起我晚上睡觉不关门了,这样小雨就能进来了。
我听了牙关打战,立刻跟林嫂说:别,可别,林嫂,你晚上千万把门关好。这就算是小雨来了,也不象是活着的人那。
一向说话细声细气的林嫂突然凶狠的对我吠道:就是鬼也是我家小雨,也是我的女儿,你知道个P!
砰,她头也不回的进了门,没关,反过来把门一直摔到墙上,门扇一阵风擦过我的鼻尖,险些砸了我的鼻子。
我尴尬的进也不是,走也不是,但最后还走了。
下午佘花花路过门口的时候给我送来一瓶小装的劲酒,说是感谢上次我帮她找人修水道,我推了几推,没推掉,就收下了。
小张几天没见了,不知道哪去了,我有点想他说的那台电脑。
仔细想想,现在小区里就住着四户人家了:
C楼406的童童母女。
童童家楼下306的林小雨家,她妈妈还住里面。
A楼908单身的佘花花。
B楼202室一样单身的小张。
对了,还有C楼807 也住人,但他总是来天把就走,跟我的保卫工作没多大关系。
今夜跟我保卫关系最大的就是C楼306开门睡觉的林小雨家,我一下午脑袋里都是满地爬来爬去的小孩子。
只看清手脚,总是看不清它的头脸。
人家都说人站着走,鬼趴着爬。
今天多云,没有月亮,夜很黑。
(五)
已经没有片警愿意再帮我了,经过上次童童家发生的事后,居委会管事的听到泉龙小区的名字立刻装死。
我想睡觉,但怎么也睡不着,传达室里的床放得也不好,床头正对着C楼,我一睡下,眼睛正好看到童童家和林家的窗户。
这叫我怎么睡的着。
但我还是躺了下去,尽量把眼睛闭上,不去想睁开后可能会看见的东西。
可是每天的保安巡逻习惯还是让我不由自主的在凌晨三点睁开了眼睛。
倒霉的是,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壁虎一样的黑影正在C楼的楼壁上蜿蜒上行,一路爬了上去。
我看到的时候,它正爬到1楼2楼之间,看看就要到2楼窗玻璃了,尺寸正好有一个6,7岁小孩那么大,趴在墙壁上不紧不慢的爬着。
我一下想到了林家门外那些爬来爬去的脚印,慌忙起来拿起电筒跑到门外,向C楼那边照去。
它似乎感觉到了有光亮,我还没看清楚,它忽然加快了速度,一下子直窜进了306开着的窗户,我好像看见一根粗长的尾巴在空中打了个尾花,就消失在了306的阳台上。
就是鬼魂也不会长成这样吧,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306里一心等着女儿的小雨妈妈太危险了,我牙一咬,穿着裤头汗衫就往C楼奔。
初春的夜风很冷,我跑上306的时候却已经是满头大汗,小雨妈果然没关大门,跑到楼口我就看见屋里从门口印出一团灯光。
同样和灯光一起从门内出来的还有哇,哇的孩子的哭声,非常诡异的孩子哭声,你可以说那是小孩子哭,但更像是野兽幼崽憋闷的叫声,或者!
鬼怪的声音就是这样的吧!
我冲到门口望里面看去的时候,看到的那副景象一定会成为很多人终身的噩梦。
小雨的母亲坐在沙发上,目光慈爱的落在趴在她身边沙发上的一个孩子般的身影上,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这孩子的头。
她已经被失去女儿,找到女儿的两种情绪落差彻底蒙蔽了双眼,一点看不出面前这个正在轻轻啼哭的怪物和她失踪女儿的区别。
但我一眼就看出房间里这个冒充小雨的怪物绝对不是小雨,不,它绝对不可能是人。
它是只有在我们噩梦中才会出现的生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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