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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ㄣ昔玉 于 2009-6-15 15:25 编辑
1977年4月,初春的一天。
河南新郑县裴李岗村通往县城的乡间小路上,一个农民正大步流星、急匆匆地往县城里赶。这个年轻人的肩上扛着一个沉甸甸地麻袋。
这个农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麻袋里装的东西,居然是中国20世纪考古界的一个重大发现。由于,它的突然出现,竟把中国农业文明的历史向前推进了1000多年。
而他祖祖辈辈居住的这个普通村庄——裴李岗,也因此而闻名于世。裴李岗文化遗址的发现之旅。由此,传奇般地拉开了序幕……
1977年4月2日,一个晴朗的下午。在河南新郑县裴李岗村通往县城的乡间小路上,一个叫李铁旦的农民肩上扛着几十斤重的麻袋,正急匆匆地往县城里赶。
裴李岗村距离新郑县城大约有七、八公里的路程。这时,已经走了个把小时的李铁旦,浑身已是汗津津的,肩上的麻袋也越来越沉重,不知不觉中李铁旦的步子渐渐缓慢下来。
此时,20岁的李铁旦心中充溢着一种自豪,他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有觉悟”的事。他认为,麻袋的东西送到县文化馆后,肯定可以为裴李岗村李姓家族争光,挽回面子。
想到这儿,几天前发生在村里的那场尴尬和不愉快又闪现在了李铁旦的脑海中。
李铁旦的老家裴李岗村世代居住着李姓和裴姓两大家族。在李铁旦年轻的记忆中,裴李岗村中的两个家族从未发生过大的争执,多少年来都是和和睦睦的。
可就在前几天,裴、李两家却为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伤了和气。
那天,村民们正在村外东南的岗地上平整土地。突然,一个裴姓的村民挖到了一些坚硬的砖头,他清除了周围的土层和一些残砖烂瓦后,发现下面是一座砖砌的古墓。
听说发现古墓,正在挖土的村民们纷纷扔下手中的活,围过来观看。大家都想立刻知道里面究竟有些什么宝物,村民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这时,人群中一名李姓村民大喝一声:“这可是咱李家的老祖坟呀!你们姓裴的竟敢挖我们的祖坟?”“凭啥说这就是你们李家的老祖坟?没准是俺老裴家的呢!”
姓裴的村民针锋相对,群起而上。两个家族双方互不相让。年轻气盛的李铁旦和他的伙伴更是代表李家冲在最前面。
与此同时,县文化馆接到公社打来的电话,说该公社裴李岗村社员,在村东南地平整土地挖出一个古墓,群众发生严重争执,要求县文化馆赶快派干部去处理。
当文物干部薛文灿骑着自行车,从县城匆匆地赶到裴李岗村东南地平整土地现场时。他老远就看到岗地上聚集着剑拔弩张的人群。双方争执不下,几乎发生打群架,气氛十分紧张。
眼看裴、李两拨村民就要发生械斗了。你们住手!薛文灿怒声喝道。在他的震慑下,激愤的人群突然镇静下来。于是,薛文灿抓住时机,改用一种温和的声音对两拨人说道:我说你们不要吵,我给大家讲一下,这个墓是个砖石墓,不是贫下中农的墓,我说不是地主就是富农那种人。这几百年以后,到现在咱们来争这个不是地主就是富农这个墓,还是有啥光彩。我这样一说也很起作用,给他上纲上线了,很起作用,他们姓李的也不争理了,姓裴的也不吵了,就停下来了。
在薛文灿这样上纲上线的质问下,裴、李两方村民果然都缄默不语,再没有人去争这“地主恶霸”的老祖宗了,一场即将发生的械斗事件就这样平息下来了。
临走时,薛文灿对社员群众说,你们村过去就出土过不少文物。在今后的平整土地或其他工程中,若发现出土文物,一定要保护好现场,器物原位不动,马上报告县文化馆。
裴李岗村东南地经过一段时间平整土地工程结束,社员转移到裴李岗村西地进行平整。但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事隔数天后,裴李岗村果然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4月2日这天,20岁的李铁旦和伙伴们正在村西的岗地上平整土地。突然,只听见“咣当”一声响,铁锹发出刺耳的响声,把没有心理准备的他吓了一跳,下面是什么东西?
李铁旦赶忙放下铁锹,开始用手扒开周围的泥土,渐渐地一个硬梆梆的椭圆型石板出现在眼前。他仔细一看,这个石板大约有70公分长,30公分宽,上面居然还长有“小腿”。
这里埋的是个什么东西呀?李铁旦一声呼喊,大家都围了过来。但是,谁也猜不透它到底什么东西。这个石板会不会就是薛干部说的文物呢?想到这里,李铁旦心里高兴极了。
不久,更令李铁旦即好奇又纳闷的是,他居然又在石板的旁边挖出了一个类似棒槌的石棒和一些已经石化的零碎骨头。这些东西恐怕就是前几天县里薛干部在村里所说的“文物”!
高兴的李铁旦急忙叫伙伴们找来一条麻袋,然后把这些石器装进麻袋里扎好。做完这一切,李铁旦背起麻袋就急忙往县城赶去,他想给县里的薛干部一个意外的惊喜。
李铁旦心里想着,自己今天就是再累也得把这个东西背到县城,交给薛干部,让他知道咱裴李岗村姓李的觉悟有多高!也许这些东西多少会给我们李氏家族带来些骄傲。
当年的李铁旦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自己肩膀上扛着的这块笨重的石板,将带出中国20世纪考古界的一个重大发现,它的出现可以把中国农业文明的历史向前推进1000多年。
他祖祖辈辈居住的裴李岗村,也会因这块笨重石板的突然出现而闻名于世。
30年后的今天,李铁旦麻袋里的这个石板正端端正正地摆在新郑市博物馆的橱窗里。它前面的纸板上标注着这样的文字:石磨盘、石磨盘棒,裴李岗出土。
今天,当我们追溯裴李岗文化遗址的发现过程,这位老人是不能不说的人物。他就是30年前,亲手从李铁旦扛来的麻袋中取出石磨盘的新郑县文化馆文物干部薛文灿。
其实,20世纪50年代,薛文灿还在新郑县裴李岗村附近的一所小学当校长。平时在村民家,他也曾看到过这样的石板,谁也没有想过它究竟是何物,为什么地里会有这些东西?
60年代初,薛文灿被调到县文化馆,才开始接触考古工作。在此期间,文化馆又收集到群众捐献的石磨盘、石磨棒等石器,但却弄不清是什么时代的文物,也叫不出器物名称。
于是,他们就把像长石板,两头圆形,一面有稍凹的面,另一面有四个矮足的器物,起了个名字叫“石碾盘”。到1969年冬,这时县文化馆已收集到石磨盘、石磨棒近二十件。
1972年2月29日,《河南日报》第四版报道了这样一则新闻:题为《我省出土的历史文物介绍》中,有一幅新郑县裴李岗村1965年出土的石磨盘、石磨棒照片。文字注明是“原始社会晚期的石碾盘和石棒”,没有说明其具体时代,笼统地称之为新石器时代遗物。
这些石磨盘到底是什么时期的遗物呢?它们属于哪一种考古文化类型呢?为什么在它以后的文化层中再也没有出现过呢?这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这些问题引起了考古学界的广泛注意和重视,考古工作者开始把目光投向这个不为人知的小村落。但是,石磨盘每次的出现都像谜一样行踪诡秘,很少留下可供参考的地层关系和伴随出土的陶器等物品。所以,年代问题一直是考古工作者追寻的课题。
不过考古工作者发现,这种石磨盘非常典型,它从不见于仰韶文化以及随后的龙山文化。因此,在考古学界引起诸多猜测,但是始终没能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1973年,国家文物局举办“文化大革命”期间出国文物展,向全国各地征集文物,新郑县文化馆推荐送去一套石磨盘、石磨棒。在国外展出时,这套原始社会的遗物备受观众的青睐,他们在惊叹之余也对它出土的具体地点和时代提出了疑问。
信息很快反馈回国,国家文物局鉴于此,立即责成河南省文化局对其面貌进行调查落实。于是省、市、县三级文物部门组成了一个调查组,即刻进驻裴李岗村。
经过多方调查,石磨盘之谜仍然是悬而未决的疑案,所以正在国外展出的裴李岗遗物被撤换、退回原地。
这件事对河南省文物界震动很大,更是让新郑县文化馆的薛文灿,感到十分地难堪。
薛文灿介绍说:1975年通知新郑,叫领取这文物,我去了。我去以后,我看到这两件东西以后,心里面就沉甸甸的,感到这么好的文物弄不清出土地点,弄不清时代,感到很惋惜,心里很沉重。所以,内心里下决心要想办法,要弄清这文物时代和出土的地点,从那个时候起就一直挂在心里,这个问题就挂在心里,就是这个情况。
1975年冬,新郑县观音寺公社唐户村正在大规模进行土地平整。突然,发现了一处重要的仰韶文化遗址。为抢救这里的遗存,当时开封地区文管会的负责人崔耕立即组织有关人员在唐户村进行钻探和试掘。同时,决定在这里开办考古培训班。
其实,第一期文物考古短训班的学员大都是从新郑城关和各公社召集来的农民。崔耕这次在新郑举办培训班的目的,不仅是为了抢救性发掘唐户仰韶遗址,更重要的是想借此机会培养一批文物干部,扎扎实实地做一番事业。
在此期间,有关石磨盘的来历成为培训班议论最多的话题。于是,探寻石磨盘的来历,变成培训班的重要目标。但是,他们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却一无所获,连一个灰坑也没有钻探到,更别说是石磨盘了,这不禁使他们感到有些失望和茫然。
随着,唐户仰韶文化遗址发掘的结束,这期考古短训班也解散了,学员一般都回到自己的本地区继续做文物保护工作。而神秘莫恻的石磨盘,仍然是个未解之谜。
1977年春节过后,开封地区文管会、新郑县文管会又联合在新郑县文化馆,继续举办亦工亦农文物考古短训班,修复整理唐户遗址出土的器物和编写整理唐户遗址发掘简报。
虽然,这时有关石磨盘之谜的种种猜测被暂时搁置一旁,但是谁也没忘记它的存在。
1977年4月2日下午,当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铁旦扛着沉甸甸的麻袋,来到县文化馆正在举办的短训班时。薛文灿正在上课,他清楚地记得当天的情景。
薛文灿回忆道:他去那儿的时候都下午大半晌了。他过来就说,他说:老薛,前些时日,你在俺那村里讲叫发现文物,保护好现场,我给现场保护得很好,这是出土的文物,我给你背来送过来了,他出的满头大汗的。这我就立即把麻袋解开,解开一看是石磨盘、石磨棒,还有料礓石人骨架,我很吃惊,也感到以外惊喜。
“这是在哪里挖到的?”惊喜不已的薛文灿一边问,一边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把石磨棒和石磨盘慢慢地掏出放在桌子上。这个别致的石器立刻就吸引了所有在场的人。
大家兴致勃勃地议论着石磨棒和石磨盘。坐在一边的李铁旦虽然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但脸上却喜滋滋的,合不拢嘴,自己果然做了一件为李氏家族争光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感到责任重大的薛文灿,借了两辆自行车同李友谋、赵世纲等人立即赶赴裴李岗村进行现场实地调查。最后,他们初步认定裴李岗村西地是一处重要的古文化遗址。
薛文灿回忆道:我们到那儿一看,啥都没有似的。用小铲就给它慢拨开,这一拨呢,给人的头骨拨出来了,这眼窝拨出来了,鼻子拨出来了,嘴拨出来了,这我们感到单是这脸上头上,全是张的疙疙瘩瘩的,竟是料礓石化的。这又往左边一拨呢,出土了一件陶罐,见了一件陶罐,往右边一点又是一件陶器,这证明是有一座墓葬,这就赶快把它好。好以后我立即给裴李岗南队的张队长说,我说这些文物出土的很重要,这些地方暂时不要平整土地,我回去立即给地区汇报以后,看决定咋办,局部停工,暂时停工。
这真是一个意外而重大的发现!返回新郑县文化馆培训班后,异常激动地薛文灿立刻就给开封地区文化局打电话,向负责人崔耕汇报了裴李岗又发现石磨盘这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1977年4月8日,经过短暂准备,短训班负责人崔耕同志派赵世纲担任领队带领学员到裴李岗村正式试掘。这次试掘因经费奇缺,参加人员很少,时间也很短。
当赵世纲带领学员达到现场时,李铁旦当时发现石磨盘的地方已被平整土地挖平了。赵世纲只得重新勘察地形。他们在裴李岗村的水渠西部未曾平整过的土地上开始挖出探沟。
这次发掘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为了解开神秘的石磨盘之谜,彻底弄清楚这个石磨盘的时代、用途以及它和其他陶器的共存关系和这个遗址的性质等等。
赵世纲介绍说:虽然发现总共有7个墓,7个墓里有殉葬的好多陶器、石器这一类东西,但是就不见石磨盘,因为一开始就想着解决这个石磨盘的年代、用途的问题,这样这么能解决。后来,我就考虑他们原来挖的地方,就在挖的地方出现石磨盘了,到底在什么地方。因为他们平整土地有80公分那么厚,就是地表挖了80公分,可是已经发现的这些墓葬呢,都在1米以上,都在1米或者1.2米中间。我就考虑当时石磨盘比较大,他们把石磨盘弄出来以后下面肯定还有个印记,有个痕迹,是不是还会有东西。
赵世纲认为或许在李铁旦挖出石磨盘的地方并未将墓葬挖到底,下面还会残留有重要遗物和遗迹。于是,他带领学员在李铁旦指认的发现石磨盘的地方也布下了探方,进行复查。
他们小心翼翼地用小铲将地面一层层刮去。可是,这样干了一天,刮了很多层,在李铁旦确认的地方仍然什么东西都没有发现。这使满怀希望的赵世纲陷入失望之中。
然而,赵世纲不甘心,他决定扩大李铁旦确认地方的范围,继续向周围寻找。不久,他们在离原来指定的地方大概有一、二十米远发现了一个方坑。把浮土去掉以后,就发现上面有个石磨盘取出来的凹痕,还有一些陶壶、陶罐。
这些凹痕是不是李铁旦取出石磨盘、石磨棒而留下来的痕迹呢?赵世纲马上让学员返回短训班取来李铁旦送交县文化馆的这个石磨盘。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这处凹痕里。
石磨盘顺着凹痕慢慢地往下放,到底时,石磨盘、石磨棒与凹痕果然紧紧地咬合在一起,不见丝毫的缝隙。毫无疑问,李铁旦发现的这个石磨盘、石磨棒就是从这里被拖出来的。
赵世纲终于在李铁旦指认地点的南边约20多米的地方,找出了这座出土石磨盘的墓。发掘队的全体成员一同欢呼起来,狂喜的心情无以言表,他们多年的追踪终于有了结果。
从现场出土的陶片来看,它们仅有红褐色砂质陶和泥质陶两种,均为手制,因此胎壁厚薄不匀,这与之前在唐户遗址的仰韶文化里发现的彩陶明显不同,这些陶器更接近原始状态。
难道这里就是无数专家学者追寻已久的新石器时期的早期文化遗存?它的年代难道比仰韶文化还早吗?可是,谁的心里都没有底。
这就是裴李岗文化遗址的第一次发掘,从1977年4月8日开始到4月21日结束。由于这次试掘时间短,揭露面积有限,如要了解遗址的全貌,还必须要作全面的发掘。
尽管如此,这一次的调查性试掘毕竟有了突破性的进展,终于找到了石磨盘的踪迹,裴李岗文化遗址就这样被发现了。
这些石磨盘出土地的最终确认,将对中国新石器时代的考古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它们到底有什么用呢?使用它们的先民们又生活在怎样的一个世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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