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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尘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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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6 18:23: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眼睛犀利如匕首,轻轻微笑,眼睛有柔软的弧度。茂密浓郁的桑树之下,女孩着一身红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瞪直了眼睛。然后又微微撇开头,小声说道,我叫落尘寰。
寰。他低下头一脸坚定的神色,我会记住你。
凭什么要你记住?女孩提着群角如鸟一样地飞走,左手腕上叮当地响。
我刹时惊醒。以是隆冬,窗外漫天大雪。十二月的寒冷都沉进了骨子里,我轻轻抚摸膝盖,换来绿儿。
小姐,你才睡了几个时辰,怎么就醒了。绿儿打着哈欠点着灯。她还是个孩子。我有些冷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秦沐,亦是最后一面。我用手指拎着群角奚奚落落地跑了,手腕上11串银环发出铮铮声响。他的眼睛如此锐利地刺痛我。而我终于无法忘记,再无法忘记。他是江南第一剑秦少怀的独子,秦家与落家早已订下亲,当年秦少怀一眼看中了我。那是我刚满周岁,眉眼灵气,生来就惹人喜欢。可是我是妾的孩子。大夫人于是把我卖走,远远地离开落家。她把银子交到婆婆手里,吐出四个字:越远,越好。沐终于和落家大小姐落铃定了亲,终于。
那时婆婆对我说,小寰,我们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她的眼睛向湛湛青天,隐隐流露出伤痛。洁白鸟群婉转飞过,那日,阳光明媚。
临行前婆婆一再重复一句话,我不要你记住任何人。小寰,你只需忘了便可。
我只要你忘记。
秦沐,我嘴里轻而又轻地反复念叨,我是这样念念不舍。我要如何才可以忘记你,秦沐。
从此便远离江南居住在苗寨。这一呆就是21年。我再没见过他。再没。
在这里黑苗和白苗时有争端。婆婆是红苗人,大多数红苗人不会使蛊,但她却统领着一小支特殊的族人——他们住在寒冷的雪洞里,不善应战却精通使蛊,甚至小孩都是使蛊高手。那个下午红苗所有的长老聚集一起,定要想出个方法来。他们决定选出50个少女关在山洞中,然后由得她们互相残杀。
我终于明白婆婆的意思,它是要我练人蛊。50个少女中,有我。
千年积雪不化的山洞中堆放着稀少的食物,我和其他少女安静地坐在其中。
除了寒冷,还是寒冷。我瑟瑟的看着她们争夺食物。眼睛鲜红如血,他们疯狂地撕扯对方的衣服,然后抢食物。不顾一切犹如兽类。眼泪黯然流落。我在心里念着他,秦沐,秦沐。仅此足以。
64天里我一直紧紧抱住自己,缩进角落里面。死去的尸体僵硬得散落在各处,我身边就躺着一个白衣女子,脸上的血液凝固成黑色,犹如深邃的疤痕。我宁愿饿死,所以放弃掉所有机会。
再睁开眼已是天色大亮,身边围观着许多人,如此众多,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他们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拯救红苗的人,不禁欣喜若狂。
人蛊,我是人蛊。婆婆的手覆上我的脸,来回抚摩,她歇斯底里地笑。我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突然她蹲下来望住我,小寰,我说过叫你忘记所有人。
是,我已再不记得谁。我就这样应道。
她渐渐神色冷漠。那么,好,你口口声声的秦沐是谁。这又是如何。
恍惚间掉了眼泪,我不曾知道自己竟然心心念念地惦记着这个男子。他的温暖明媚的眼神,他的一句凭空之话,我明明跑掉,却又逃身不得。
转身之际,婆婆神情幽怨并且哀伤,你知道,在练人蛊时无法忘却的人,将会生生世世铭记,再不能忘却。我握住她微微颤抖起来的手,心里凛然一痛。
不久,白苗惨败给黑苗。于是便前来攻打红苗。红苗族人数稀少,这场战斗根本就已经定下输赢。白苗人狂傲神色全然被我看进眼里。
我只用了一招,最拿手的一招,冰雪封天。死者全身发黑,内脏泛白,三个时辰必死无疑。一瞬间我露出苍凉的笑容,是,我就是天下唯一的人蛊。
临死前白苗族长用尽最后一口气力,他说,你到底是谁,是谁?
落尘寰。
从来都是一身红裙,我一直如此。婆婆常常叫我换些别的颜色的裙子,我只是摇头。秦沐见到我时我就是穿得一身红裙,我生怕他忘了我,所以再没换过。衣柜里整齐叠好的十几件红裙,都是同色同样式。
我拿捏着那些鲜红布料,对绿儿一字一顿说道,我们走,去江南。
她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小姐你说什么?
我说,江南。
朱红的木门已经掉漆,弥漫着一贯的水香。我轻轻叩门,应门的仆人问道,你是?
我只说要见你们老爷。可否进去。他微微犹豫然后说,好罢,你们进来。
当秦少怀走出来时,我便觉他老了,真的老了。他身边有一绿衫少女,眉清目秀温婉,清脆地叫我落小姐。
说明来意之后,他自然同意。因我付给他这样多银子,并且,我只求秦沐教我一些防身剑法。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和我都明白。唯有她不知我是谁。秦少怀说,铃儿,你带着落小姐去花斋,她要住一段时间的。
原来他就是终于许配给他的落铃。我微微一笑,随他走。
花斋就在秦沐住所对面,我看着窗前的落铃来来回回地走动,神色里分明是欲为人妇的幸福。
我如何肯甘心。
清晨去练习剑法,他忽然出现与我身后,依然是黑衣,明眸。笑起来样子邪气而皎洁。秦沐,她丝毫没变。
只是更加英俊逼人。
他教我如何握剑,出剑,口诀以及要领。我一一记在心里。
休息时候他开口道,为何总觉得你似曾相识。
你当然认识我,在你七岁那年。可是我只是漠然一笑,摇头应道,怎会。
那一棵桑树,犹如我们相遇时的桑树,一样茂密浓郁。我们就在这棵树下双双练剑,此时秦沐不苟言笑,眼神敏锐,动作利落。我清晰闻到他身上温暖的味道。
落铃时常端来点心,而我却从未见他回过头去看她。
他只看我。
而我,我的眼里,自然也容不下第二个人。
盛夏时节,风如火烧一般焦灼肌肤。他忽然换了白衣,洁净得惹眼睛。
我笑起来唤他,一声又一声,沐,我更喜欢你穿白色。
他转身看住我,神色不同以往。寰,我一直记得一个着红裙带银环的女子,她一见我就跑,犹如鸟一样地纤纤飞走。
我说过我不会忘记她。绵绿的叶子缓缓落地,我知道他记得一切。他的眼神如匕首般射来,我唯有低下头。
出剑时要快,快,再快。如果你的剑法快得让对手心慌,即使他的招数是天下最好的,你依然有胜算。我在心里时时念着秦沐的话。快,再快。我终于把剑法练得越来越快。他常常笑着站在我身后低声说道,寰,你真让我惊喜。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如你一般。
而我如此喜欢他的眼睛,锋芒毕露。一瞬间便穿透心扉。后来却渐渐不常再见到他,于是便和绿儿在房里抚琴,声声清澈。
我只会弹一曲,日复一日仅此一曲。连绿儿都终于困倦了,我却依然不断谈下去。
门外有人,落小姐,我带了点心过来给你。绿儿过去打开门,是落铃抱着一些糕点,这是我爹从蒙古带来的,风味很特别。
她放下点心时对我一笑,别有用心,这里是我和秦沐的喜帖。你定要来赏光。
我说好。然后怔怔地看她离开。手指依然抚在琴上,却音律全无。婆婆,婆婆,我多么想回去。再不要呆在这里。
阳光惹疼了眼,有声响落下来。那是我的眼泪,我为秦沐所落下的眼泪。
一声,一声,声声刺耳。
绿儿回头看我,不解为何。
成亲那日我擅自离开,我自知无人在乎我是否留下。那么,好,我就走。何必多一双碗筷多讨一对白眼。
是你对不起我,秦沐,你记住。
已是六月中旬。天空犹若紫黑绸缎,阴暗欲雨,一丝风也无。我和绿儿顺着后门离开。那个开门的仆人怪异地说,酒席还未开始。落小姐竟然先离开。
我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他,我要他亲自交给沐,不得有任何差池。
收到的时候他正在更衣,鸳鸯锦绣红衣衫,而他却紧锁眉头,这是什么,他问下人。我也不知,落小姐刚刚走,这是她让我转交给少爷你的。里面是一根小手指,白皙柔软,血液还未全凝固。你说剑法如果很快的话,既是对手的招数天下第一,我也依然有胜算。可是,我已经把剑法练到了最快,为何却输得一塌糊涂。
夜风簌簌,月光竟渐渐暗下去。绿儿叫嚷起来,小姐,这样下去我们会迷路的。小姐,究竟你托付给秦少业的是什么?小姐,你怎么总不应我。
绿儿,我大喝道。你再敢多嘴一句我就赶你离开,你信不信。她如何知道我乘着夜色泪流满面,却又如同疯子一样笑个不停。
有谁知道,有谁知道?
于等到了。脸如纸色,我看得心疼起来。纵然她对我再不好,毕竟是她抚养我长大。她把我抱在怀里,落魄凄凉地道来,小寰,我多么怕你一去不回。男人根本不可相信。小寰,你一定要听婆婆的。突然她拉开袖子让我看,手臂上赫然有一对黑色疤痕。我的男人在我很年轻的时候就走了。那时候他突然被人下了蛊,我从未见过如此毒的蛊,须吸人血才能活命。他就是喝了我的血才苟活下来。可是那又如何,他依然离我而去。走时竟然不看我一眼。
婆婆的眼睛犹如掏空了,兀自看着远方,再不发一语。
不知是几月份了,天又降下大雪,绿而匆忙跑进来,欣喜叫道。小姐有你的信。你看,是从中原寄来的。
我突然回过神一把抢过来,中原,秦沐。那果然是秦沐的字迹。里面是一个小红包包。红色丝绸包着的一根手指。我笑得异常甜美,那是沐的小指,他给我的。洁白而坚硬的手指。
天气越渐寒冷,婆婆终日咳嗽不停,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于是抓住我的手不放。
我听着她渐渐咳嗽心里一番绞痛,到头来她还是离开了我。最后她生硬地吐出一句话,小寰,你定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忘记他。忘记他。直到我点头应允,她才肯松掉最后一口气,了无牵挂地离开。我径自站在窗前落泪,望向南方。
某日气候宜人,日光白暖,我一个人出去散心。碰到一位算命先生。我拿出一些银子给他,你就算吧,反正我只是打发时间来的。
哦?他挑起眉头道,不尽然吧。那我就直说,你的命并不常见。每一世都与心爱之人错过,世世如此直至九世。
我莞尔微笑,当他是敷衍。好,那你说他叫什么。
单名一个沐。对否。他一脸淡然道。
一针见血,痛彻心扉。如果,我可以忘记沐。可是婆婆,你怎么忘了,在练蛊时如果没有忘却掉的人是永远都不能忘记的。秦沐,这个我要记住九世的男子。

沿着小路走下去就是满林桃花灼灼绽放。我径自坐在桃花下弹着琴,依然是那首曲子,娘端着饭出来。小寰,该吃饭了。我回头应允,就来。
从早到晚的弹琴,或者从早到晚的练剑。我只会弹一首曲,也只会舞七式剑法。
这就已经足够。
爹做完生意回来又带了几件红裙给我,一支白玉细簪给娘,娘皱眉道,你怎么又这样乱花钱。我就喜欢看他俩这样吵嘴。分明幸福得惹人嫉妒。
黄昏时分我和娘说要独自走走,然后带了剑。我定要找到那可遇见沐时的桑树,那棵枝叶繁茂郁郁葱葱的桑树。
如若找到才可以见到沐。
然而那里早已不是秦府,荒凉一片空空如也,更无需说人影。
连续几天我都没见到他,渐渐有些心慌。入夜以后辗转不眠,这个口口声声唤我作寰的男子,这个黑衣白衣同样惹眼的男子,这个说过要记住我的男子,他怎么就消失了。
起身披上薄衫,轻手轻脚地溜出门。依稀听到爹爹的鼾声,我笑,如此便是幸福。
还未到树下便听到剑声冥响,是一黑衣少年,举剑落剑神情自若,一招一式犀利精准。于是我拔出剑迎上去,前七式竟然同出一辙。他不开口我便不答,如此练至天色微明。我必须赶在父母起床前回去,于是匆匆要走,他叫住我,你叫什么名字。
那么你叫什么,我笑。
秦沐。我缓缓抬起头看他。你记住,我叫落尘寰。
只留他一人黯然神伤。
蓦然回过头,我看到他没有右手小指。
我知道他就是沐。秦沐。或者梓沐。
桑树下又空无一人。唯有夜深人静才见到他,笑容温暖明媚,眼神犀利如匕首。
他告诉我他父亲不愿意他练剑,让他从商。他不肯。于是只有夜里偷偷溜出来。
沐,你叫我第八式剑法吧。我的声音在暗夜里空灵响起。
好,可是你要告诉我,学剑,关键在于哪里。他侧过脸神色凛冽傲然。
快。
他突然扬眉微笑,嘴唇有柔软的弧度,煞是好看。寰,我真真想知道你师父是谁。
沐,我没有师父。
转眼已是八月,天气浮躁,人心亦然。
我和沐都倦下来,于是我提议带他去我家那里看桃花。桃花妖妖灼灼其华,而我抬了琴过来,一边抚琴一边看他温暖神色。
心里瞬然寂静,已是知足。院子里空空荡荡,他一身白衫躺在草地上,发间沾满了粉红花瓣,如同孩子一样地微笑。
琴声琅琅,那个黑衣少年又出现在我眼前。定然说道,寰,我会记住你。他笑起来眼睛明澈锐利,温情如水。
停下来的时候,沐抚摸我的右手,寰,你的小指。我莞尔一笑,这是天生的。他抬起脸认真看我。我的右手也是如此,天生没有右指。算命先生跟我爹说,我此生什么女子都可以娶,唯独不可以娶一个右手没有小指的女子。
一下便怔住,血色尽失。我惨白着脸凄凄落泪,湿了他的衣衫。
这九世,还要有多久,有多久?
秦沐拥我入怀里,神色如同钝去的剑,我知道我原谅了他,已经。
满心的绵绵倦意,我已经累了。寰,我要带你见我父母,他突然如此说道,我抬起脸恍惚地笑,他说,我要带你走。
这一句话便足够,沐。
那条细长的草长莺飞的路我是看过多过遍的,常常在等他的时候一个人望着尽头,泫然的红黄色萱草密密麻麻,犹如夕阳中盛开的云朵。
我们一进门便听到一个清脆女生,沐哥哥,你怎么会来得这样晚。这个女人又是谁?我转而望向他,略略生气,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他没提过,却竟然叫他作沐哥哥。少女姿色中上,穿粉红长裙,脚踝系着铃铛。她俨然不懈地望着我,然后转过身去。随后见到沐的父母,都是性格温好的长者,对沐从小就宠溺。
日落之时,沐留我吃饭。我答应下来。然后抬起头轻轻擦去额上的汗。只一个动作他们便慌乱诧异地看住我的右手。
缺失的小指。
沐坚定地拽住我,一刹那我掉下泪来,飞奔而去。再不肯回头。
再见到他时已是深夜,他在桑树下找到我。月色昏暗,我无从看清他的脸。却知道他的眼睛,定然是锋芒毕露。
夜风袭来,清凉如水。他轻轻叫住我,寰,听我唱歌给你听。
从未听过歌唱得像沐一般好的男子。像是低语,又像是浅吟,低低垂于耳边。我欣然微笑,沐,我这样喜欢听你歌唱。
这样喜欢。
长久之后他声色黯然,那个少女是我远亲,叫兰婉,儿时与我一起长大。我父亲的意思是,让我娶她。
她叫兰婉。她叫兰婉。辗转定夺,当我终于决定要去和沐道别的时候,却见到他与兰婉一起走在桑树之下。
他轻念她的名字,字字如刻,婉,我们一起比剑可好。
沐哥哥,你怎么弄错了。我是从来都不会舞剑的。
那好,那我要听你抚琴。
她又笑了,还是不对,你又记错了。我也不会抚琴。



好好好,婉如何都是对。他这样娇惯着她,淡然微笑起来,对她说,她如何都对。
这一句一针见血,我转身跑进他家里,无论如何都要问个清楚。他娘只是簌簌落泪不说话,我硬是问道,你说,怎会这样。
是他爹不知去哪里弄来的药。让他忘记了许多东西,人也变得糊涂起来。
我漠然大笑起来,你,为了我让沐变成如此?你舍得我也不舍得。
娘不停地请大夫来看我,有名气的没名气的统统都要。她愁得眉头都皱紧了。
我却依然没有气色。三个月后还是面如纸色地躺在床上,穿鲜红如血色一样的裙子,安然微笑。
娘,你不要管我。任我就这样自生自灭。我一边说话一边咳嗽,有血渐渐渗出来,染了枕巾。
一滩猩红蓦然刺眼。
多少个轮回过去,我回首俯视,沐的每一个眼神我都记得清楚。再不记得此生是第几世。我决定放过我自己,放过沐。

天空晴好,大片洁白云朵流离失所。我独自坐在屋里抚琴,不堪入耳。
也许,从此以后都无法再抚琴了。
我撇起嘴角笑,娘,我这手还能做什么。沐离开我的每一世,我都会切断一根手指。偶尔记不得这是第几世,就会低下头数自己的手指头。只剩下我的左手小指。
晃晃而过。已过了八世,我曾生生死死的日子都已散尽。那人说,每一世你都会和你命中的人错过,世世如此,直到九世。
我再不去找那棵就接着所有记忆的桑树,也不愿去看一些穿黑衣的男子的面孔。我宁愿让自己平静地过下去,和娘相依为命。很久很久以前,我的剑法已经相当精湛。曾经排在江南剑客第十的位置。每年一月,我都会生一场大病,久治不愈,我也早已习惯。娘总是叹着气,一边抚摸我的手一边流泪。
窗子外面种满了萱草,这些明黄暗红的花朵,纷然妖娆。醒来去看,睡前去看,我想看着它们日日夜夜地长大。
唯一的遗憾是我已不能舞剑。我把它佩在腰间,垂下头便看到,而我已经举不起它。亦举不起那些沉重的不堪回首的日子。
忘了便忘了,罢了。
偶尔会遇见有轻薄男子走过,对我嬉笑指划,我淡然地看着一张张我永远记不住的脸。一语不发。
会不会,会不会有一天有一个自称作沐的男子忽然出现,一袭黑衣唇齿结静,只需一剑便划破那些人的喉咙。叫他们永远不能再说话。
会不会,我自嘲地笑。不会。
夜里,屋里亮着一盏灯。娘坐在我的床前。小寰,过几天咱们家有亲戚要来,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的。小寰,你怎么也不说句话,我们也就剩这几个亲戚了。娘叹着气走了,顺手带上门。我依然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很久都没有动静。我只是怕话讲多了,沐就会脱口而出。
隔天清晨我又听到沐的歌声缠绕于耳。从远处传来,自一个白衣少年。他们一群人缓缓走来,笑盈盈地问我。姑娘,你可知道这一代有一位姓落的人家?我点点头。这一带只有我家是姓落的。于是我说,我就是。他们惊诧地看着我,然后又是朗朗笑声,说道,我们就是你的远房亲戚。
而我一直在看他,白衫,唯剩左手小指头,神色漠然。他也不认得我,他不认得。
娘过来带他们进屋,而我并不说话。眼泪惶惶流落,这样不可抑制地流落而下。
我还没忘了他,他却依然忘记我。
秦沐,你记住,是你对不起我。
中午的饭菜异常丰盛,娘竟然把我们从来舍不得吃的鸡都杀掉。我笑她,一见到亲戚就变成刽子手。
其间有人问起我的夫家,娘喃喃道,哪有的事。她的手,唉,没有人家肯同意的。
我垂下脸,左侧的白衣少年突然开口说道,手又如何,不过缺了九指。
我也是同样。然后他拉起我说,走,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我喜欢他这样子愤然,不可以忍受任何人说我,没有人知道原因,而我知道。
日落西山,红光弥漫。我们站在萱草盛开的地方小指勾住小指,他回过头笑容温暖而明媚,寰,我想听你抚琴。
好,我应道。可你知道有多不堪入耳。
他只是轻轻笑,眼睛有柔软的弧度。
曾经的黑衣少年再次出现,桑树下的女孩一身红裙,如血一样鲜艳的红色。他说,寰,我会记住你的。凭什么要你记住,她扬起脸微微骄傲地笑。
因为我喜欢你。他终于说。
发表于 2009-6-6 18:33:22 | 显示全部楼层
。。就剩下小指。。铁钩船长夫妇你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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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6 18:57:14 | 显示全部楼层
今生就是第九世,握着你的手,生生世世不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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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6 19:22:49 | 显示全部楼层
血降。。黄泉。。生生世世不再分开!好感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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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6 19:39:03 | 显示全部楼层
爲何?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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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6 20:15:21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感情总是这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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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6 21:18:50 | 显示全部楼层
写得好多     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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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7 11:09:41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凄惨  九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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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0 08:05:34 | 显示全部楼层
無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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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6 20:02:19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敌不过天,不想与天对立,也不想自己被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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