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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小说家系列—夏树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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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5 13:17:0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夏树静子  女作家夏树静子1938年生于东京,原名五十岚静子,就读庆应大学英文科,在学时曾用本名以《交错死》入选江户川乱步赏的候补,其后担任了三年日本电视台(NHK)节目"只有我知道"的剧本作家,也曾于1960年以笔名夏树忍(しのぶ)在"宝石"发表了《玻璃的锁》。1963年结婚后便搁笔而成为专职家庭主妇出光静子。
  然而夏树静子于1969年再以《天使消失去》参选江户川乱步赏,虽只获次席但也被正式出版(这部作品也同时入选了第二十四届日本推理作家协会赏候补),从此便成为了"主妇作家",作品风格多以写实、动人为主,1973年更以《蒸发》第二十六届日本推理作家协会赏,而《第三之女》也于1989年获得了冒险小说大赏。
  她的代表作是《住宅悲剧》、《变性者的隐私》、《罪犯的现场证明》、《案件的假象》、《蒸发》、《跑道灯》等。她的文风细腻深沉,以《蒸发》获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住宅悲剧》写一个大家庭中发生的惨案,人物众多,她却叙述有序,塑造人物栩栩如生,写人的心理活动惟妙惟肖。如《案件的假象》写一家公司经理带谷为了美女梓,设法打击梓的男友志岛;梓被迫委身于带谷,带谷的妻子摄子则用50万日元收买志岛,要他杀死梓。于是,一场凶杀案发生了,一个女人被杀,到底凶手是谁?案件变得扑朔迷离。另一篇《罪犯的现场证明》则写悠子有一天回娘家,父亲突然被打死,继母则失声痛哭。经侦察,发现继母美保子为了夺取财产,勾结以前的情人杀死了悠子之父。《变性者的隐私》写朝启铜业株式会社社长朝永敬三与情人立夏子暗中相恋日深,朝永敬三因怕此事暴露,与立夏子约定一起自杀。他们服了安眠药,但立夏子醒来发现自己未死,朝永敬三却已昏死过去。她逃离主现场后,私自进行追查,果然发现一起离奇的变性案。这几部小说都可见夏树静子擅长杨写女人心态,无论是无辜者立夏子,还是作案者美保子,她们的心理活动读来如闻其声,如见其人。这种笔调非男性作家所能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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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3 13:29:02 | 显示全部楼层
蒸发
  作者 夏树静子
  
  序
  
  新世纪肮空公司585次从东京飞往札幌的波音727班机,正在空中顺利而平稳地飞行着。
  6月20日晚上9点50分——空中小姐田渊久子往驾驶舱送过咖啡返回工作室时,心里再次涌出一股不安的感觉,于是特地浏览了一下客舱。
  客舱内灯光昏暗,显得静悄悄的。疏疏落落亮起的阅读用灯,表示少数几位乘客还在埋头阅读杂志书报,而大部分的乘客则斜靠着椅背闭目休息。
  这班飞机是在雾雨中的东京机场起飞的,比预定时间约迟了5分钟。此后飞机一直按照飞行航线前进。现在在盛冈上空,大约再过20分钟就可以抵达千岁机场了。
  田渊久子是在不久之前——准确说起来大概是在15分钟前吧,也就是她分送饮料完毕,准备收回空纸杯时,突然觉得不安的,心情也无法稳定下来。这种不安感并非出于飞行中有何故障之兆,而是她觉得客舱内有不寻常的异状。
  田渊久子今年29岁,大学毕业后便进入航空公司工作,已有7年的飞行经验,不久之后即将停飞,改做地勤并指导新进人员。这架飞机上的3位空中小姐中,久子的资历最深,客舱内只要稍有异常,久子立刻能觉察出来。
  但是,今天的不安她却始终找不出原因。
  她又特意扫了一眼机舱内的情况。这时,其他两位空中小姐——菊烟敏江与重松三千代出现在甬道的另一端。菊烟敏江从架子上拿了一条毛毯递给客人,重松三千代则在和前座的一位乘客交谈。
  突然,“请系安全带”的指示灯亮了,从机舱传来的信号铃声也响了起来。久子拿起工作室入口处的听筒,副驾驶小久保清晰的声音传了过来,“由于乱流接近,请准备系安全带。”
  “知道了。”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拿起旁边的麦克风。这时菊烟敏江走过来,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但看到久子已拿起麦克风,便又退了出去。敏江今年28岁,也是资深空姐,不过她已决定下个月结婚,不再飞了。
  久子用麦克风通知乘客系上安全带,但睡梦中的乘客们却仍没有行动,空中小姐只好为乘客一一系好安全带。
  久子首先走到最后面,以确定一下23—D座位上的6岁小乘客的情形。这名小女孩叫向坂雪子,是单独出行的。最近航空公司为3岁——12岁单独搭飞机的小乘客提供的照顾。使因事未能同行的父母觉得非常放心。这一类的小乘客通常都安排在最前或最后,坐在空中小姐旁边,以便就近招呼。
  向坂雪子似乎是常搭飞机的样子,她的表情大大方方,安心地坐在座位上。久子替她把安全带系好。
  “快要到了吧。”
  雪子露出小虎牙笑着说道。
  然后久子一边巡视甬道两侧三列并排的客席,一边走向前面。菊烟敏江与重松三干代也在分别为乘客们服务着。
  走到客舱中央时,久子突然发现了自己一直觉得不安的原因。从前面数过来第12排靠近甬道的12—C座位竟然是空的,也没有行李,盛果汁的空纸杯被扔在踏脚板上。
  菊烟敏江走过来,挨在久子身边。高大爽朗的敏江,脸上有点疑惑,低声地说。
  “刚才我就发觉这个客人不见了,本来想问问你,可因为要系安全带的事又没机会问。”
  “会不会是上洗手间了?”
  看到空座位,最自然的反应就是如此。这类的波音型客机。通常前面有一个化妆室,后面有两个化妆室。如果正在使用,门一拴上外面的灯便会亮起来,然而此时三个灯都没亮。
  “我们去看一下吧。”
  由于目前已打出系安全带的指示,在原则上乘客不能离开座位,所以空中小姐去化妆室间一下并不失礼。
  在前面的重松三干代走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敏江简单地把事情告诉她,并且要她检查前面的洗手间,然后自己匆匆向后方走去。这时候飞机摇摆的很厉害。
  久子再看看l2—C的周围。有的乘客发现空中小姐在注意他们。赶快坐正,有的乘客却依然闭着眼睛,淮也没去注意有个人不在座位上。
  12—C的邻座是位中年男子,正在专注地看一本杂志。
  “对不起,打扰一下。”
  久子轻声地说。
  男子抬起头来看着久子。
  “请问您,这位乘客是和您一道儿的吗?”
  “不是。”
  男子摇摇头。
  菊烟敏汪与重松三干代各自从甬道一头走回来。从她们的表情就知道每个化妆室里都没有客人。
  “请问,您是否知道这位乘客去什么地方了?”
  久子小心地问这位男子。
  “不知道。”
  男子稍有不耐烦的表情。
  “那么,您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吗?”
  “这个……我一上机就睡觉了,旁边的事我不清楚。”
  这时,两位空中小姐走过来。
  “前面的化妆室里没人。”
  重松三干代说。菊烟敏江说的也一样。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再次仔细看了一遍客舱。如果是乘客少的时候,也许有些乘客会任意移到别的座位去,不过现在可是坐得满满的。129个座位,在出发时全部客满,有一个3岁儿童买了半票,但也占了一个位子,另外还有一个母亲抱着大约半岁的婴儿。
  除了12—C以外,那l28个座位上的情况均无异状,当然不会有人站着,座位以外的场所也没有人。
  奇怪了……
  田渊久子刚才心里的不安感,现在已成为具体的疑惑。
  随着时代的进步,各国的客机越来越大型化,乘客人数也增加了,即使是资深的空中小姐也没办法一一了解乘客的动向,所以什么时候少了一个人,久子已记不清楚了。
  不过,这一趟飞行,由于座位客满,在久子的头脑里一开始便有着随时都要坐满才对的观念,因此当她发现12—C的座位是空着的时候便马上产生了异样感。
  3位空中小姐来到工作室里继续谈论着。
  “飞机起飞时座位是客满的吧?”
  久子首先向站在后方出入口迎接乘客的重松三干代问道。
  “是的,总共129人,其中有一个单独的儿童,还有一个婴儿,应该是130人,和机场航空站传来的联络完全相同。”
  个子较孝比较内向的三干代很有自信地回答。
  通常乘客在距离起飞20分钟之前开始登机。这时侯,如果是波音727—l00型的话,会有3位空中小姐,其中两位分别站在前后出入口迎接乘客,另外一位则在机内招呼乘客入座。
  这班飞机也是按照惯例,由田渊久子站在前方出入口,重松三干代站在后方出入口,菊烟敏江留在机内。她们各人手上拿着一具点数机,点算着通过自己眼前的人数。全部乘客登机之后,再合计人数。总计130人,包括单独的小女孩和一名婴儿,就像三干代说的,全部客满,并且符合航空站的联络。
  然后久子向机下的肮空站人员报告出发准备完毕。
  当然,一旦登机,没有乘客能够再出去的,当时也没有这种情形。久子一方面确定着自己的记忆,一方面也向三干代问了一下。
  “绝对没有这种事。”
  三干代斩钉截铁地说。
  乘客人数报告完毕后,出入口的门立刻关闭。大约5分钟之后,飞机便开始起飞了。
  可以确定,起飞时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l2—C的客人究竟什么时候离开座位的呢?
  “那个位子是什么人坐的……”
  久子好像对这个人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我记得是个女人。”
  菊烟敏江的黑眸闪着智慧的光芒,她一向以机智与仔细着称,在公司里极获好评。
  “好像是暗红色的长发……穿着蓝色衣服。”
  “碍…”
  久子突然想起了这个人。乘客登机的时候,站在前方出入口的久子,确实曾经看到这么一个垂肩长发略带红色的、穿着短上衣、头略低着的女人——是的,这个女人还戴着一付深色的太阳眼镜,那一瞬间。久子还曾被吸引了一会儿。女乘客仿佛害怕被别人看到,低着头走进甬道,并且在12—c的座位上坐下……一旦打开记忆,这些影像便陆续出现在久子的脑子里。这个女人现在竟然在飞机内消失了。
  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感逐渐袭上久子的心头。
  “送湿毛巾的时候,确实还在呀!”
  菊烟敏江一边注视着空座位一边自言自语,她的脸显得有点儿僵硬。
  门关闭后至起飞前,空中小姐首先必须做的工作之一就是分发湿毛巾给每一位乘客。
  当时前半部的乘客由菊烟敏江负责。后半部的乘客由重松三千代负责。
  敏江说她记得很清楚。当她把毛巾递给12—C的女客时,她还一边说“谢谢”一边伸手接过毛巾,而且大约5分钟之后,收回毛巾时女客还坐在座位上。那时飞机早已离开地面了。
  这之后大约经过15分钟,又分送饮料。她们用手推车装载咖啡、红茶、果汁三种饮料,由久子与三千代推车,久子分送甬道右侧的乘客,三干代则分送左侧的乘客。久子问三干代能否确定这时候12—C的女客还在座位上,三干代无法回答。那段期间飞机已经起飞,系紧安全带与禁止吸烟的警示灯均已熄灭。机内的气氛比较轻松,也有人上洗手间,当然会有空的座位,因此,l2—C的座位即使是空的,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如果在分送饮料之际有乘客不在座位上,推车便继续前进,等推车回程时再领龋关于这一点,久子与三千代都没有l2—C客人领取的印象。不过,在l2—C的踏脚板且找到了一个空纸杯,从这一点来看,这位女乘客确实拿到了果汁,并且已经喝完。
  再怎么看,客舱内就是没有I2一C的女客,化妆室里也没人,剩下来的只有驾驶舱了。然而,按照规定乘客是不准进入驾驶舱内的,尤其是在劫机事件经常发生之后,驾驶舱都防卫得十分严密,从外面根本打不开舱门。更何况,久子刚刚送咖啡进去时,驾驶舱内也只有机长等3个人……虽然如此,为求慎重起见。久子打算再次进入驾驶舱内看看,同时也必须把这件事向机长报告。
  “再点一下乘客的数目吧。”
  敏江说。
  “拜托了。”
  久子立刻答应了。
  重松三干代拿起点数器向后方走去,久子则走向驾驶舱。按照约定的信号敲门后。
  机械员水谷打开门让久子进入。
  驾驶舱内一片寂静。驾驶座左侧是机长,右侧是副驾驶,机械员则傍门而坐,这是规定的坐法。其他还有两个预备的椅子,但没人坐。狭小的舱内一目了然,确实只有3个人。
  久子默默地站在那里,使副驾驶小久保感到奇怪。他问她有什么事。
  “呃——有一个女乘客不见了。”
  “不见了?”
  小久保略带开玩笑地挑起双眉。
  “是的,不在座位上……客舱里到处都找不到。可是起飞时还在。”
  “真是怪事,你们不会弄错了吧。”
  “我们3个人都记得很清楚,这个女人红头发,穿蓝色衣服,在分送湿毛巾时,确实坐在座位上。”
  “难道在这之后忽然蒸发掉了不戚?”
  小久保还是半带开玩笑的口吻,久子的胸中却突然跳了一下。是的,那个女人正是蒸发了。
  “这可真是现代奇闻了。”
  小久保还要说话,机长此时却说:“现在开始准备着陆。”
  然后机长用英语与塔台联络。机长全神贯注地盯着前片。小久保也不再分心,坐正了看着前方。
  久子把门关上,回到客舱内。由于飞机正在降落。系紧安全带与禁止吸烟的灯又再度亮起。12—C的座位依然空着。
  重松三干代走过来说:“总并l28人,外加一名婴儿……还是少一个!”
  久子告诉三干代,无论如何还是准备降落了,反正少一个乘客其他人也不会发现,机内不致发生混乱。在飞机降落之前,每一位工作人员都要专注于他们的工作。无暇理会少一个人的事。
  久子取下麦克风,以稳定清晰的声音向乘客报告飞机即将着陆。
  大约5分钟之后,即晚10点5分,585次飞机安然无恙地降落在干岁机常和登机时一样,久子站在前方出入口目送乘客下机。每一位乘客的脸孔及服装都不曾改变。唯有那位神秘的女乘客。始终不见踪影。
  现代奇闻——目送最后一位乘客离去后,久子的心里又涌出那种难以形容的恐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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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3 13:33: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玻璃蔷薇
  
  1
  
  1971年5月21日,《每朝新闻》以三段文字刊载了这样一条新闻。
  日本记者衣越南殉职?
  摄影师受重伤美国记者死亡
  在金欧角的西方受袭
  〈本社西贡分社20日特电〉根据南越政府军发言人20日宣布,当天早晨,在南起金鼠角西北20公里的运河附近。发现了被射杀之美国记者的尸体以及身受重伤的日本摄影师,另有一辆全毁的日制汽车。发言人又说,死亡的美国人是美国USP通信社的J·啥特曼记者(28步)。被短枪子弹贯穿腹部而受重伤昏迷不醒的还有同一报社的龙田昭广攫影师(35步),出生于青森县。
  在金殴角野战医院,苏醒过来的龙田摄影师说,当时日本日报社外信部的临时特派员冬木悟郎记者(33岁)也与2人同行,受到枪击后滚落于运河中。
  他们一行人系搭乘直升机上前线采访的,l9日傍晚送回金殴角时在途中被袭,汽车被击毁在运河边。
  南越政府军立到出动寻找冬木记者,但是运河水流湍急,附近的人没有见过冬木记者的踪影,生存的希望十分渺茫。
  冬木梧郎记者就职于日本日报社外信部,l939年出生于东京都世田谷区深泽一丁目,1962年自朱京外语大学法文科毕业启即进入日本日报社,历整千叶总社、多摩分社、本社社会部,最后于72年2月调至外信部至今。
  这一次。冬木梧郎以“只剩下可口可乐与女人”为题,深入越南采访战争末期的情形,从4月l6日开始,预定禾访l个月,不想事情却发生于采访结束、行将返国之前。在日本,冬木尚有妻子郁子(29岁)及一女缘子(5岁)等待着他的消息。
  日本日报社外信部长丰岛辰已一接到外电报道立即于20日傍晚赶赴出事观场。
  在这条新闻旁边,刊出了冬木悟郎的照片。他戴着黑边眼镜,看起来稳重且有点儿老气。
  这则新闻刊出9日后的5月30日,金欧角北方运河沿岸现一具疑似日本人的尸体,各报纸竞相登载了这一新闻。尸体近乎全裸,并已腐败的无法辩认,但是,从年龄、体形及受枪伤的情形来看。很可能是冬木悟郎记者。
  又过了10天,一直没有冬木的新捎息,和他比较接近的人都相信他已经死了。
  然而,就在6月10日,突然传出冬木记者生还的消息。消息中指出,前几天所说的尸体系越南政府军误报。日本日报社立刻以头条新闻刊出了冬木记者生还的经过。这一时成为热门新闻。
  
  2
  
  梅雨的阴晦一过,天空立刻出现蔚蓝的清澄。从云彩间露出的阳光不像夏天那样炎热,干冷的风吹得人十分清爽。
  6月13日下午,冬木悟郎站在涩谷车站前。望着川流不息的人潮,黑边眼镜后面的小眼睛里溢满了说不出的感慨。
  真像是一场梦……
  就在3天前。冬木还在越南北部一处不知名的丛林中的野战医院里。那儿种满红茶的泥泞一望无际。其间布满了灌溉用的小运河……
  虽然已置身于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城市之中,冬木仍然在回忆着枪击事件发生后大约1个月里的各种体验。
  利用直升机采访前线的工作完毕后,冬木便驾驶汽车与USP通信社的晗特曼记者、拢田摄影师一块儿回金匾角基地。5月19日傍晚。他们开了20公里时,突然响起一阵枪声,汽车轮胎被打中,方向盘握不紧,整个车身要向运河翻去,冬木只好弃车逃走,枪弹仍然如雨般地打过来。
  冬木沿着运河堤防匍匐前进时,左肩中了一弹,人便掉落至运河中。河水非常湍急,虽然冬木奋力游出水面,但鞋子却陷进泥浆里,他终于失去知觉。
  等冬木苏醒时,发现自己躺在垫着毛毯的木板床上。他打量四周,看到这是一间农村茅舍,太阳光正透过木板缝晾射进来。一位穿着上衣、下身围着沙笼的卫生兵正在处理自己的伤口。原来自己是被越共给救了。冬木感到全身发烧,伤口也痛得不得了。
  不久,来了一位级别较高的军人,他认为此处危险,为了治疗,应将冬木送到后方,不过当冬木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时,对方率直地回答“无可奉告”。
  冬木慢慢地平静下来,开始想到很多问题,包括好友摄影师与美国记者的安危,也想到东京的妻女。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困了。
  但是——最后突然浮上心头的一个影子,却深深地刺入冬木的心里。处在这样的环境下,思考可以不顾社会的制约。而就在这种自由思考的情况下,他领悟到了现实的自己与东京相隔的竞是那么远,于是一股尖锐的伤感划过心头。
  后来越共用灿板将冬木运过河,再用担架把他送进丛林内。5月25日旱晨。冬木来到丛林中一个规模不大不小的基地。
  他在基地野战医院中又继续生活了l7天,伤口己顺利愈合。由于治疗及时并且处理得当,冬木的体力、精神显得很好。
  只是在这儿禁止和外界接触。冬木当然早就告诉对方他是日本的新闻记者。但是对方并不相信他,或许他们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更说不定他们怀疑他是一名间谍呢。对方究竟打算如何,冬木完全无法猜测。
  不过,凭良心说,这儿除了生活比较单调外,确实非常实全,粮食丰富,营养也很好,对方偶尔来检查一下身体,全无虐待的行为。
  冬木一直在努力抑制自己心里涌起的不安与焦躁感。他很明白,眼前只有一切顺其自然,多想也没有用。但是偶尔浮现于眼前的一个幻影却时常扰乱他的平静。现在他才明白这个影像在他心中所占的比例了。每次一浮起这个影像,冬木就巴不得能够赶快平安无事地返回日本。
  6月9日下午,最早见过的那位军人突然来到野战医院,告诉冬木他的身份已经确定,明天就可以释放了。冬木的喜悦涌上全身,同时,心里的那个影像竞也鲜活起来。就在这一瞬间,他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翌日早晨,冬木离开野战医院,随着一位士兵步行至距离西贾40公里处的一个地点。在这里冬木获得了完全的自由。
  冬木独自一人搭乘巴士来到南越政府军的驻地,政府军用车子把冬木送到西贡美军司令部。在这之后,时间仿佛突然变得很快,比过去了的近l个月的日子快了好几倍。
  到达西贡后,冬木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生还的消息打电报告诉日本日报东京本社,第二天他便搭乘经由香港的飞机直接飞回日本。
  抵达东京飞机场已是深夜时分,部长及一些同事,还有妻子与女儿都来机场迎接。冬木在日比谷的旅馆住了一天半,他要把在越南的生还经过详细地整理出一份完整的报告。
  部长和同事都非常关心冬木的健康状态,而他对自己一点儿也不疲倦感到不可思议,而且面对工作,他精神抖擞,这也可能是从近一个月的囚犯生活中完全解放出来,回到了自我的世界所产生的特有的兴奋吧。
  ——现在,他要从日比谷旅馆回家了。他的家在驹泽奥林匹克公园附近比较安静的小规模住宅区。当车子就要开进涩谷的闹市时,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下车步行了。久违的涩谷街头散发着熟悉的味道。他深深吸一口气,充满了怀念之意,但也有着一份怀疑。
  在北越的野战医院里,当冬木被告知即将获释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头除了热血沸腾之外,也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以至于在东京飞机场面对着妻子与女儿时,冬木的心里出现了一道阴影。
  但是,在与妻女分手、自己再度单独处于旅馆房间里时,那个决定又一次涌上心头,静静地但却实在地盘据在他的心里。他相信如果再与妻子相见时,这个决定也不会动摇了。
  冬木抬头看了看百货公司墙壁上的电子表,已是1点23分。这是个很好的时间,那个女人现在应该单独一个人在家里吧……冬木生还的消息传到报社之后,报社自然最先通知他的家人。而那个女人却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得到消息,就是冬木本人在国外无法写信给她。回国之后,他又忙于工作与接电话,实在抽不出时间打个电话给她。
  那个女人应该从报纸上得知冬木已经生还回国了吧,不过她不会知道他就要出现在她面前!冬木慢慢地向前走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她的家,他打算当着她的面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她。
  经过十字路口时,突然传来一阵阵高低不齐的女人的喊叫声,好像是在示威吧。冬木和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来往声音来源之处看去。
  “妇女争取解放,斗争胜利!”
  “妇女争取解放,斗争胜利!”
  原来是一群年轻女子,挛在一边走着一边喊着口号。她们是一群没烫头发的女学生,大多数穿着牛仔裤与衬衫,衬衫的胸口敞开,每个人手里高举着示威牌,上面写满了“反对禁止堕胎”、“结婚不是奴隶”等的字样。
  这是最近流行的一股妇女解放风潮。
  示威的少女们,个个表情严肃认真。女性解放运动在美国轰轰烈烈地闹了一阵子,日本女性也很快地跟进。反战风潮兴起时,日本人也没有放过,去年国际反战日。也常有小规模的示威运动。冬木乍从越南回来,看到这样的光景,难免会不知不觉地产生不快感。
  站在十字路口周围的人们对这些少女先是投以好奇的眼光,但立刻又失去兴趣,移开视线各走各的路。
  绿灯亮起,示威少女簇拥着过了马路,冬木也移动脚步向对面走去。就在这时候,在距离两、三米远的地方,走动的人群中的一张脸孔吸引了冬木的视线,使他停下脚步。
  这个男人有一张白皙、端正、看起来稍带神经质的脸孔,七三分的头发更衬托出脸部轮廓的突出。
  他年约三十七八岁,瘦削的上身穿着一件灰色西装。衬衫的领子雪白,看起来干净清爽,无可挑剔。
  这个男人叫朝冈隆人,据冬木了解。他在光阳银行总行担任科长的职务。
  冬木看到朝冈时不由吃了一惊,因为他第一眼看到朝冈时,就觉得他全身似乎宠罩着一股沮丧的气氛。他那细长敏锐的眼睛对示威少女充满了无言的憎恶,脸上的五官虽然依旧端正,却透着阴暗与疲惫之色。
  朝冈手拉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冬木知道这个男孩叫阿勉,在冬木住家附近的一所幼儿园入托。阿勉的高稚气质与其说是酷似朝冈,还不如说是得自母亲的遗传比较正确。那长长的睫毛下的一对黑白分明的双眸,深邃而透明……
  阿勉被父亲拉着,似乎发觉有人在注视他们,他的头开始四面摆动,找寻视线的来源。冬木默默地加快脚步,穿过马路。在这个时刻与朝冈父子相遇,真是一个具有非常讽刺意昧的偶然,不过冬木还是很镇定。
  阿勉的视线终于停在冬木身上,他的双眸中立刻浮现出天真而高兴的神采,冬木也无法再逃避了。
  “嗨!”冬木露出暧昧的微笑,但立刻又停住了。
  “你好!”阿勉以稚嫩的童音大声打招呼,并且点头。朝冈这才发现冬木,收回了他那还有些茫然的眼神。
  “你好!”冬木跟他们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朝冈低声地回答。
  就一般人而言,他们的交情仅此而已。朝冈的家就在冬木住家附近,是一座小巧别致的独门独户的住宅。由于住得近,彼此常在路上相遇。去年住宅区居民因停车问题开会讨论,朝冈正好坐在冬木旁边。住宅区周围空地很少,朝冈家没有车库,常为停车问题而烦恼。那天朝冈与冬木谈了很久。
  由于走近了,看得就更仔细了,朝冈脸上那阴郁的神情也更为明显,简直可以说是憔悴。平常白皙的脸,今天看起来是青黑色,脸颊也凹下一大块。
  双目充血并有着虚脱和焦躁的神情,显得异样的混浊。冬木不禁脱口而出。
  “出了什么事啊?对不起,我也许不该问。”
  朝冈看着冬木,欲言又止。他那无力的视线落在阿勉的咖啡色的帽子上面,阿勉却说话了。
  “我妈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朝冈急忙想制止儿子说话,却已太晚了。
  “什么?”
  冬木望着朝冈。
  朝冈的表情像哭又像笑,脸歪了一下,过了半晌才沉重地说:
  “实在不好意思,这种事不应该公开出来……内人于10天前留下一封信离家出走了,至今行踪不明。”
  美那子离家出走了吗?冬木差一点儿这样叫出来,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朝冈的眼皮垂下。
  “我实在想不起她有什么理由要离家出定,难道就不回来了吗……”
  冬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勉勉强强看着阿勉,半天才说:
  “那你们每天怎样过日子呢?”
  “这吗……由于附近也没有亲人,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一个可靠的人来帮忙。阿勉在上完幼儿园之后就要上学了,有时候还得跟我在外面跑……这孩子也很可怜耶……”
  朝冈的眼囿儿更红了,冬木觉得他好像要流眼泪了,便赶快把脸移开,看着阿勉。
  阿勉的牙齿咬住下唇。注视着冬木的胸口。他那清澄透明的双眸中没有眼泪,但是他挺着瘦弱的肩膀默默无言的姿势,比流泪还要令人难过。
  “妇女争取解放,斗争胜利!”
  “妇女争取解放,斗争胜利!”
  示威少女群又转了回来,她们的声音和朝冈父子的姿势形成鲜明对照,显得十分滑稽。的确,如果朝冈一家只是冬木的邻居,这个场面确实滑稽,但是……冬木认识朝冈的妻子,而且在越南冒着生命危险采访期间,甚至在野战医院不知能否重获自由的时候,一直不断地出现在眼前的那个影子,正是朝冈的妻子美那子。
  冬木彻底领悟了自己确实深爱着美那子,当他知道自己能够平安地返回日本时,他心中所做的决定仍是务必排除困难与美那子结婚。
  
  3
  
  冬木悟郎与美那子认识是在3月初,也就是前往越南的一个半月之前。当时的情景他仍历历在目、记忆犹新。两人的相遇可以说是戏剧性的。那一天天气很冷,阴雨绵绵,午后更是强风怒吼,偶尔还飘着细细的雪花。
  傍晚5点左右,冬木驾驶着他的蓝鸟轿车回到驹泽的住宅区。冬木所在的外信部每天24小时分成3班,轮流值勤。由于华盛顿的正午是日本的凌晨1时,凡是接到外电的同事都必须立刻整理出来。那天冬木上的是早班,从上午8点到下午2点随时待命在办公室,下班以后他又磨蹭了二三个小时才回家。
  冬木和平常一样,把汽车停在幼儿园旁边的空地上。平常这个时间的幼儿园院子里和住宅区内的游乐场上都是孩子们的声音,今天却没有看见一个小孩,可能是天气冷、天黑的缘故吧。
  冬木向自己家走去,突然感到背后有异样的气氛。风声与树声之间,的确有一种不寻常的、听起来如激烈喘气的声昔。冬木回过头去,渐渐听清楚了是狗的叫声。就在幼儿园的围墙与住宅的栅栏之间的一块狭小空地上,有一只咖啡色的瘦削高大的野狗正扑向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儿。
  野狗一边发出可怕的咆哮声,一边逼近男孩儿的身体,做出要咬人的样子。男孩儿拼命闪躲。并且大声叫喊。野狗后退了一下,却没有停止攻击,在距离两公尺处,再度低着头,向男孩冲过去。
  冬木见状立刻跑过去。当他的双腿跨过栅栏的一瞬间,他看到一个穿着浅紫色和服的女人急步跑到野狗与倒在地上的孩子之间,张开双手,面对野狗做出威吓的样子,企图把野狗赶走。
  野狗一看出现了另一个敌人,便做出更狂暴的姿势,很快地朝那女人扑过去。那女人不堪一击,跌倒在地。和服下摆敞开,露出白皙的腿。冬木立即奋不顾身地抓住野狗的头,并顺手抄起脚边的木棒。
  野狗此时已经失去战斗的意思,只是挣脱了冬木的手,威胁似地摆摆身体,然后低低地咆哮了一阵。便夹着尾巴穿过栅栏跑走了。
  冬木随即把旁边的女人扶起来。女人的身体因惊吓而显得很僵硬,不过看起来倒没有受什么伤。
  “谢谢你。”女人的声音中充满了害怕。她急忙走到还躺在地上的、似乎已经吓呆了的男孩身边。
  “阿勉!”女人不安地叫着,并抱起了男孩。孩子的左颊和膝下有爪痕和齿痕,并且流了血。肘部也在流血。他断断续续地抽泣着。
  “赶快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女人点点头。冬木先抱着阿勉跨过栅栏,让阿勉自己站在路边,然后再牵着女人的手要她跨过栅栏。不料女人的和服下摆太窄,脚抬不起来,冬木只好抱起她的身体,像抱阿勉那样越过栅栏。在肉体接触的那一刻,某种感觉触动了冬木的某种意识。
  住宅区出口处有一家外科医院,冬木用他的车子把这个女人和男孩送到了医院。
  幸好阿勉的伤口并不大,而且野狗没有咬伤阿勉深层的皮肉,院长直说这已经是很幸运的了,再打一针狂犬疫苗,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不到l5分钟,检查与上药就全部完毕,冬木又用车把女人和男孩送回住宅区。
  在车上,女人告诉冬木她叫朝冈美那子,这男孩儿是她的独子,他们也住在这个住宅区。阿勉今年5岁,在刚才那个幼儿园的大班。冬木说那阿勉就和他女儿是同学。
  阿勉很快地平静下来,虽然还是没什么精神,但对冬木的问题却有问必答,也没有赖在妈妈身上的样子,美那子也不再查看他的身上是否还有其它伤痕。冬木想,要是换了他的女儿发生这样的事,一定会抱着妈妈哭个没完没了儿。两个孩子还是同岁呢,男孩子与女孩子就是有这么大的差别。
  冬木把朝冈母子送到他们家门口。那儿有树木栽成的篱笆,围着红瓦的平房,院子里随风飘散着丁香花的香味。
  美那子下车后绕到冬木的车窗前,向他频频致谢。在寒冷而黑暗的夜色里,美那子的脸孔显得更洁白——这一瞬间,冬木头一次为美那子的美而怦然心动。美那子的容貌以世间的标准来看是十分的美,白皙透明的肌肤,充满智慧的双眸,挺直的鼻梁。匀称的身材……这些固然使冬木心动,但最吸引他的却是美那子全身所包裹着的那种不可思议的透明感。
  任何一个美丽的女人,只要当了母亲,都会有一种母亲的风度,也就是说美丽的女子结婚之后,她的美就会变成“俗丽”。尽管母爱也是很伟大的,但以寻常男性的眼光来看,总觉得变了味儿。但是。美那子的身上却没有那种俗气,这或许是被她的气质掩益了,也或许是她懂得生活而没有染上那种俗气吧。
  总之,一种无法说明的不可思议的透明感把美那子包了起来。冬木突然联想到紫色的玻璃蔷薇,是的,美那子就像一株紫色的玻璃蔷薇。
  当晚,吃过晚饭后,冬木把傍晚发生的事说给妻子郁子听。阿勉和女儿缘子在同一所幼儿园,郁子对美那子应该多少知道一点,冬木期待着能从郁子那里多知道一些关于美那子的事。
  郎子一边收拾餐桌上的碗盘。一边听着冬木的叙述。冬木才讲完,郁子那细小的眼睛便似乎已有所领悟,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
  “这附近的人都在说阿勉的妈妈对阿勉管教的十分严格,所以那个孩子看起来很懂事,也很少去粘妈妈,很独立的。一说起来也真是,那个女人竟然能面对一条凶狠的野狗而不害怕?”
  “要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冬木看着妻子那圆胖而有雀斑的脸孔,存心逗她。
  “要是我呀,我一定抱着孩子赶快逃走,不过,那条狗还是会追上来的,两个人都会倒楣。看来那个女人毕竟是很镇定的。”
  然后,郁子假装很郑重其事地压低了声音说。
  “那个太太,在这附近还有很多传闻呢!”
  “怎么说?”
  “这是听眼科医生井口的太太说的——”
  喜欢到处聊天儿的郁子,情报来源相当广泛。
  “阿勉在3岁或4岁的时候,有一只眼睹因角膜发炎或其他原因使角膜变成了白色。”
  “看不见了吗?”
  “那只眼看不见了。那时候只有等有人捐赠眼角膜用来移植才能治疗。但是因为愿意捐出眼角膜的人很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得到。”
  “后来呢?”
  “朝冈太太很着急,她每天都在等眼角膜银行提供好消息,可是却都失望了。她实在无法再等下去,就跟医生说她愿意把自己的眼角膜移植给阿勉。医生夫妇听了都大吃—惊,因为法律上规定只有死人才能提供眼角膜,如果朝冈太太的角膜移植给儿子,就是犯法。朝冈太太苦苦要求医生做秘密手术,井口先生一口拒绝了。朝冈太太非常失望,当场就号啕大哭,令人十分同情。”
  “可是,阿勉的眼睛不都还是好好的吗!”
  “是啊,半年之后,他眼睛的病症像奇迹似地完全消失了,到现在一直好好的,大概是他母亲的爱心感动上天了吧……”
  还好!冬木霍地站了起来,熄掉手上的烟,站到朝北开的窗户前。窗外一片黑暗,冷风夹着小雨。吹得每保树都抖个不停。
  从这个窗口看不见美那子的家,冬木心里有点遗憾。他想着想着,美那子的脸孔出现在了黑暗之中。
  郁子所说的那些话深深地印入了冬木的心里。
  但是很奇怪,他同时又只情愿看见美那子那种透明感,并希望她保持这种透明感。而不要一些所谓的“母亲的伟大”那一类的行为。
  半晌,冬木才发觉自己竟然兴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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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3 13:33:57 | 显示全部楼层
4
  
  第二天早晨。才过9点。冬木就离开了家门。本来今天应该是上“午班”的。但是他想起昨天在外科医院时美那子说过今天早上还要带阿勉击看医生。冬木就无法待在家里了。
  冬木开着车子,故意把速度放得很慢,眼睛注视两侧,露出有所期待的眼光。昨天那又冷又强的风已经停止,春天的阳光照在住宅区的大地上。
  有一些人在赶着上班。冬木看到美那子的背影夹在行人中,就在住宅区出口的路上,那苗条的身体穿着剪裁合身的青磁色的和服。她的步伐很快,而且是孤身一人。
  冬木在十字路口把车停住,正好停在美那子身边。美那子显得有点惊讶,直到认出冬木才露出白色的牙齿微笑着。早晨清澄的阳光把美那子的皮肤照得更为透明。
  “昨天的事谢谢您了。”美那子很有札貌地鞠躬。
  “阿勉今天怎样了?”
  “托您的福完全没事了,刚才我还带他去医院看了一下,现在送到幼儿园去了。”
  “你——要出去吗?”
  “是的,我要去三轩茶屋附近的牙科医院。”
  “我送你一段吧。”
  “这个——”美那子微笑着,似乎不想打扰,但是冬木说好正顺路,而且他又把后面的车门打开了,美那子只好上车。
  美那子去的牙科医院是在三轩茶屋到涩谷间的路边,从住宅区到医院只要几分钟的路程,这其间冬木和美那子都没有说话。冬木不知道该说什么,美那子也很沉默。在医院门前车子不能停得太久,因此美那子等车一停就急忙下了车。
  第二天早晨,冬木又假装无意间碰到美那子,当然又顺便送美那子到了医院。其实,冬木是刻意计算好美那子送阿勉上幼儿园的时间而等在路边的。
  第三天,冬木打开前门,让美那子坐在自己的身边。由干并排而坐,两人谈起话来也比较方便,冬木知道了美那子的先生朝冈隆人是光阳银行的国外科科长。他们一家有三口人。
  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10天,这期间,除了早班与晚班之外,冬木都会等到美那子。短短的车程他们并未做太多的交谈,但是,他们二人之间却好像已经认识了好几年似的。冬木33岁,美那子28岁,或许是美那子成熟而稳重的态度常常使冬木觉得美那子与自己同年,有时并且陷入一种青梅竹马的错觉。这种错觉使冬木觉得自己也变得年轻了。
  到了3月中,阿勉的伤痕完全好了。美那子的牙齿也应该差不多了—一然而。当车子停在医院门前时美那子却“咦”了一声,原来医院大门上挂着“临时休诊”的木牌,旁边贴了一张条子,大意是说因家人临时发生意外暂时休诊,明日照常应诊。
  “今天看不成了。我们去兜兜风如何?”
  冬木很自然地说了这样的话。他一想到明天还可以载美那子,不禁掠过一阵快意。美那子看了冬木一眼,有点僵硬地说,“好吧。”提起驾车兜风使冬木很自然地想起了海。战后数年至小学毕业。冬木都是在能登半岛西岸的海边度过的,他的心里经常充满着恋海的乡愁。和一个心仪的女性第一次外出,他当然要选择海边了。
  驶出第三京滨高速公路出口后,车子折向西,沿着公路前进。这一天是周末上午。
  驶过一片绿色住宅区不远,就可以看到蓝空下的相模湾了。车子沿着鸽沼至平冢的海岸来到海边。
  开进疏疏落落的松林间停了下来。
  “我们去散散步吧。”
  “好。”美那子的微笑仍然很擅硬。
  车外的空气让人感觉有点儿冷。这里的海岸线蜿蜒伸展,从左边可以看到江西,而右边的海角似乎伸入了云里。在这仍然充满寒意的海边,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冬木慢慢地走向海滩,美那子跟在后面。离开马路越远,周围就越发显得安静,隐隐约约的海浪声也越来越清楚了。松林被一公尺高的不定形石墙切断了,石墙之后便是海滩,可爱的海浪就在眼前。
  冬木先跨过石墙等待着美那子。美那子抬起脚略显迟疑,或许石墙对她是太高了。冬木仲手给她,美那子犹豫了一下,才抓住了冬木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按着膝盖,跳过石墙。一个蹒跚,美那子差点儿摔倒,冬木及时抱住了她。
  “啊!”
  美那子发出小小的惊呼,并做出反射性的抵抗。
  但她的身体很快静止下来不动了。美那子的脸在冬木的瞳孔中放大,他的唇轻轻地压在她冷而硬的唇上……
  一周后的傍晚,在横滨港附近一家小小的旅馆里,冬木得到了美那子。和接吻一样,就那么自然地发生了,但是他们一点也不觉得淫荡。要是一个淫荡的女子反而会伪装羞耻或假做抵抗的。
  冬木心里丝毫没有后悔或罪过的感觉,虽然这是自6年前结婚以来头一次和妻子以外的女性发生关系。他确确实实觉得这是认识美那子之后势必发展成的结局。
  美那子的脸轮廓分明,她的身材修长,虽然略瘦了些,但脱去衣服却又显得成熟迷人。她温柔的姿势吸引着冬木,似乎在等侍着他的侵入。当他感觉到这一点时,久违的新鲜而强烈的激情涌上全身心,他再也无法自拔了。
  这以后。每隔5天或一个札拜。在阿勉的幼儿园还没有放学的午后,冬木又正好不当班时。两人便相聚在一起。冬木要是值晚班。第二天必定休假。
  他们便一早就到海边去兜风。经过东名高速公路到大矾海岸,车子停在真鹤岬。早春的海边渺无人迹。
  33岁的冬木与28岁的美那子常常像20岁的少年少女,席地坐在沙滩上看海,一边说着知心话。
  他们的话题总是与两家人有关。从冬木的身份看,美那子家庭所发生的事。他是没有插足的余地的。美那子虽然也了解这一点,但她还是想说出来,这样心里才好过。
  “我先生和我之间。好像没有这种情绪。”
  美那子说话的时候眼睛凝视着前方,她似乎在想更适当的说法。
  美那子出生于九州福冈市。她和朝冈是经由相亲而结婚的,婚前她一直都住在福冈。
  美那子的伯父在光阳银行任职。是朝冈的上司。
  他看朝冈这个人不错,便替他们两人做媒。由于东京和福冈距离很远,美那子和朝冈相过一次亲以后,也没有再深入交往,就决定嫁给他了。
  “朝冈比我大9岁,这一点使我有些不安,但是他的人品和条件,确实没有什么缺点……我自己只是短大毕业,又没有一技之长。”
  “实在太单纯了,你们女人那么容易就把自己的一生委托给一个男人。”
  冬木以带嘲弄的口气说着,但是他也觉得很意外,聪明的美那子,竟也会在被动的情况下与朝冈结婚。
  “我父母很早就过世了。好在伯父伯母把我抚育成人。他们的教育很严格,我不敢拂逆他们的意思,因此……”
  说到这里,美那子的双颊突然变得绯红,露出羞怯的表情。这是冬木头一次见到她这样。
  “你的意思是说另外有意中人。因此失恋了。”
  “不是,没那么严重!”
  美那子微笑着接下去说。
  “短大毕业后,我去补习英文。在公共汽车上有个男孩每天给我一封信,并且和我同一站下车,他的热情有点儿叫我吃不消……”
  但是美那子最后却嫁到东京了。
  “那个男孩子不就失恋了吗?”
  冬木对于这样的话题比对她的家庭感兴趣。
  “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自杀了吗?”
  “不至于吧,不过那个丹野……他叫丹野蜻久,听说后来一直都是独身,没有结婚……”
  美那子双眼凝视着远空,似乎在回忆着那段甜美的日子。
  “你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在福冈他没认识人,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他。”
  然后话题又回到美那子的家庭。
  美那子虽然有所保留,但冬木可以想像朝冈是个十全十美、没有差错的丈夫。他认真稳重,从不酗酒,每天按时下班回家。
  “你的家庭实在是很美满啊!”
  冬木确实没有半点儿讽刺的意味。如果只听美那子所叙述的家庭状况与朝冈的为人,的确称得上美满二字。
  “先生是个正派的人,阿勉又是个好孩子,这样的家庭真是没的挑了。”
  “才不是那样!”
  美那子听了冬木的话却突然变得很激动,眼睛睁得大大的,鼻翼翁张,不一会儿,却又垂下头来,郁郁地说:
  “我虽然生为一个女人……但是,我却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随着声音越来越小,美那子把头转过去。
  冬木觉得很意外,他抱住了美那子。美那子双唇紧闭,眼角渗出泪珠,双颊的肌肉拉长。冬木知道美那子一定有很大的烦恼——看到她的表情,他反而不好问什么了。冬木本来想问问阿勉的事也打住了。他觉得美那子对阿勉的态度好像很漠然。
  赴越南的两天前,冬木约美那子到他们最早去兜风的鸽沼海岸,此时他们已认识一个半月,发生亲密关系已有20多天了。
  他们在春寒料峭的午后在海边散步了一会儿,然后来到旅馆内。
  这一天他们表现得特别热情。两情缱眷之后,充足感与虚脱感奇妙地交织着。冬木的心里头一次产生别离的感觉,要是万一无法活着回来……想到这里,他的心就隐隐地有一种痛楚。冬木用手撑着头,发现美那子的眼里正张大地凝视着空间的某一点,似乎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
  美那子被冬木一问,才缓缓地把头转过来,看着冬木的脸孔。
  “好像梦一般。”
  “梦……?”
  “你弥补了我所欠缺的东西……”
  美那了说话的口气是茫然的,好像唱歌一般。她的眼里又出现了上回那种苦恼的神色。
  “你究竟缺少了什么东西?”
  冬木坐起来,性急地问道。
  美那子也坐起来,看了冬木一眼,嘴唇微微地动了一下,却迅速地把脸埋在冬木胸前。
  “我望你平安回来。”
  “当然……”
  冬木用力拥抱着美那子,双颊摩擦着。美那子的泪水流下来,却没有发出抽泣声,这样更适合美那子。这时,头一次见面时产生的那种不可思议的透明感,再次浮现拒冬木心头。
  自己所爱的也就是美那子的那种透明感吧,那种无时无刻都存在着的不可思议的透明感……
  冬木独自回味着与美那子温存的时刻,却又不得不将思绪拉回现实,美那子为什么会……
  朝冈那红浊的眠睛仍然望着十字路口的人群。
  “你说你太太是10天前离家出走的吗?”
  “是的,6月3日晚上。”
  朝冈简短地回答了冬木的间话后,视线立刻又移向人群。好像在这个时候。美那子会突然出现在人群中似的。
  6月3日那天,正好是冬木出事故的第l3天,也就是误报冬木尸体被发现的第4天。或许是因为冬木的“死亡”使美那子感到绝望而做出了意外的举动吧。不过这样的想法很快又被否认了。为什么美那子会丢下爱子阿勉而不顾呢?她没有理由把阿勉丢下不管呀。
  为什么?——找不到答案的疑问使冬木陷入混乱与焦躁之中。
  
  5
  
  翌口下午,冬木前往离住所近约一公里左右的玉川警察署。因时值梅雨期,玉川署附近商店街的道路上,来来往往的主妇都撑着伞,匆忙地走着。
  路边的景色,冬木大约有两个多月都没去注意了、因为他的心中完全被美那子所占据了。
  美那子实在没有离家出定的理由。像“离家出走”这样冲动的行为,不应该发生在美那子身上……
  听了朝冈的话之后,冬木的脑于里起先是一片混乱。
  然后变成一个疑问。美那子真的是出于本意而离家出走的吗?是否有受制于他人的强制或暴力而离家之可能性?
  昨天听朝冈所说,事情的发生过程是很简单的,美那子在l0天前的6月3日。留下一封信而离家。
  不过凭什么朝冈推定是夜晚,以及信里面的内容写些什么等等,都是冬木急欲知道的事情。
  然而,冬木无法向朝冈追问更多的事。朝冈也要顾及他的社会地位,尽量不把事情公开,即使像冬木的妻子郁子那样的包打听,恐怕也还不知道美那子失踪的事情呢。
  但是,不论朝冈如何保密,他总该向警察署报案,并请求寻人。所以,冬木只要向辖区警察署问一下。应该可以知道更详细的事情。
  这是玉川署的辖区。冬木3年前调到外信部之前在社会部工作。曾经和警察建立了很好的关系,认识了不少警察朋友。尤其是玉川署的白井刑事,因为住家离得很近,时有往来,已非泛泛之交。最近还听说白井己从搜查一科调升至防犯科任科长。
  玉川警署与消防署、邮局等并列,是一栋米黄色的古老建筑。
  由于在出门前曾通过电话,白井立刻把冬木带到办公室屏风后面的小会客室。白井大约40多岁,额头宽阔,眼睛大而灵活,看起米精力充沛,态度亲切。
  冬木和白井谈了一下越南的话题后,很快便简洁地陈述了他来此地的目的。
  “我想,应该在这里申请寻人启事的吧……”
  冬木向白井说明了朝冈美那子离家出走的事,他表示由于自己和朝冈隆人颇有情谊,又念阿勉年幼无人照顾,故代为打听寻人的消息。
  “有,有,在这里。”
  白井立刻从档案柜里取出一本厚厚的档案夹。
  翻了几页,便找出朝冈隆人的寻人申请书,是属“非公开寻人”类。
  白井把档案放在桌上,让冬木自己详细阅读。首先映入冬木眼中的便是美那子的照片,她穿着和服,头发拢上去,这是冬木很熟悉的打扮。美那子垂着眠睛微笑着,但是照片看起来却有沉闷感,或许是影印的缘故吧。背景和人物都是黑色的,轮廓也显得很模糊。美那子的离家出走刺痛了冬木的心。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寻人申请书分成“一般公开”与“非公开”两种,这是冬木老早就知道的。“一般公开”是在人多而热闹的地方,例如在酒吧或美容院、公园、戏院大门口张贴醒目的寻人启事,而“非公开”的作法,只有在警察机关内才有寻人启事,这是基于本人和家族的社会地位,不愿把事情张扬开来。其实两者的目的都一样——把人找回来。非公开申请书除了警察等有关人员,第三者没有看到的机会。白井与冬木是好朋友,所以才特别通融了。
  冬木再往下继续阅读记载事项,
  离家人
  朝冈美那子。l942年l2月l日生(28岁)
  本籍
  东京都目黑区中目黑五丁目××
  住所
  东京都世田谷区深泽一丁目××
  离家日期
  l97l年6月3晚上8点30分
  特征
  身高l6l公分。中等身材,脸孔稍长。皮肤白皙。说话缓慢。
  服装
  蓝色小条纹的衣服,鞋子亦同。
  携带物
  黑色皮包,黑色小型皮箱。
  本人系福冈县福冈市出身,如有人知道朝冈美那子的消息请与当地警察署联络。
  申请人
  东床都世田谷区深泽一丁目××朝冈隆人(70l—835×)
  受理署
  五川警察署(70l—5ll×)
  冬木把档案交还给白井,并且问道。
  “这份申请书是何时填写的?”
  “6月4日傍晚,就是美那子离家出走的第二天,可能她先生想了一天也想不出什么线索才来报案的。”
  “原来如此。但是,他又如何知道离家的时间是晚上8点半呢?”
  “当她离开时,正好有人看见。”
  6月3日晚8点半左右,路灯照在社区道路上,视线很清楚,附近药局的者板亲眼看到穿着蓝色和服的美那子提着一个小皮箱,走向汽车站的。这是朝冈打听出来的,之后白井也直接询问过药局老板,确认了这个证言无误。
  “朝冈家的那个孩子一向习惯于8点钟就上床,朝冈先生平常都在7点钟回到家里,而那天正好开会回家比较晚。美那子是在孩子睡觉之后,先生还没有回来的这段时间离家的。”
  白井一问有瞪着双眼说话的刁惯,现在也不例外。一直注视着冬木。
  “据说还留下一封信吧?”
  “有的。”
  “信上写些什么呢?”
  “写得很简单,只是拜托先生照顾该子,并且把她忘记等等。”
  “笔迹是她本人的吗?”
  冬木突然想到这一点。
  “没错。”白井似乎了解了冬木的用意而露齿微笑起来,冬木似乎也想得太多了。
  “平常离家出走的案件,我们调查的范围也就到此为止。最近很流行失踪事件,我们防不胜防。警察积极搜查的对象是患有精神病或有自杀之可能性的离家出走者。至于诱拐或绑架则必须有具体的线索才能确定。”
  “朝冈美那子的情况不属于这些吧?”
  “是的。可以这么说。”
  “但是……虽然不属于上述情况。可事实上也有可能被绑架。或变成杀人事件呢?”
  “当然有可能。”白井看着冬木说。
  “起初没有任何线索,只认为是单纯的离家出走,但是最后变成凶杀对象的被害者的例子也曾经有。所以,最初阶段的情况不足以做为判定结局的根据。——不过,朝冈美那子吗。有人目击她独自一人提着皮箱,而且还留有书信。应该不可能……”
  “确定所留书信是她亲笔所写的了吗?”
  冬木重复着这个问题。
  “呃——我刚才说过,本来是不必调查笔迹的,但是朝冈家的生活水准相当高。美那子又是短大毕业,不应该像别人一样,毫无责任地离家出走,所以我还特地调查了一下。”
  “我把所留书信的笔迹与他家的家计簿、便条等对照,确实就是她亲笔所写的。或许她与附近邻居没有很深的交往。别人对她没有什么恶评,她对孩子的管教也很好。可以说是个贤妻良母吧。”
  白井可能也调查过朝冈隆人的职业与为人,从他身上也找不出值得怀疑的要素。朝冈隆人工作认真,很少喝酒,也从来没发生过什么绯闻。
  “本人和先生方面都找不到任何离家出走的原因,很可能就是近来流行的典型蒸发事件。”
  说到这里,白井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在这10天之间——到今天已经是第11天了,难道没有一点儿消息吗?”
  “没有。朝冈先生出于他的社会地位,不愿把事情公开,不过为了早一天能找到妻子,他每天晚上拿着太太的照片到市区的酒吧挨家寻访。”
  “怎么,是去酒吧?”
  “是啊,最近这种例子很多,年轻的母亲丢下先生、孩子,跑到色情场所。”
  “……”
  “朝冈先生找不出他太太离家出走的理由,既不是为了男朋友,也没有和其他人发生纠纷,离家时身上也没有带多少钱,生活立刻会成问题,所以很有可能到色情场所赚钱。朝冈每天下班后到托儿所把小孩接回家,吃过晚饭小孩上床后,他便拿着美那子的照片到处跑,如果市区内找不到,他打算到她的故乡福冈彻底寻查。”
  冬木想起昨天在十字路口看到的朝冈,全身疲惫,眼睛布满血丝,原来是为了寻找美那子。冬木至此才打消了对朝冈的疑惑。
  “母亲心里所存在的母性本能有时会出现淡漠的现象。这种现象并不只限于人类的女性。”
  白井把申请书放回档案柜中,然后点起一支烟。开始用话家常的口吻与冬木闲聊。
  “我看过的某本杂志报道,有一所动物园。母袋鼠常出现拒绝用袋子饲养宝宝的现象。工作人员把袋鼠宝宝放回袋里。母袋鼠立刻又把它抖出来。袋鼠宝宝在发育时期又非得在母袋鼠的袋子里生长不可。”
  “那怎么办呢?”
  “没办法呀。工作人员只好用布做一个类似的袋子绑在柱子上。然后把小袋鼠放入袋子里饲养。这给工作人员带来许多麻烦。”
  “啊……”
  “这篇文章中还叙述了母亲之所以丧失母性。都是受到‘文明公害’的影响。你没发现最近的女性都在积极争取女权,她们认为女性是强的。而母亲是弱者。”
  白井说到这里。又兀自笑了起来,
  冬木想起了沦为战场的越南农村。他所看到的都是生死一线的战场,母亲们常常为了保护自己的子女而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反之。在物质与文明二者皆不缺乏的国家里,不论人类或动物对于生命的安危与食物的获得都己麻木。甚至于连母亲的天生的母爱也逐渐谈化了。
  不过……美那子不至于受到此种“公害”的影响吧?美那子张开双臂面对野狗的情景又再度映入冬木的眼帘。
  但是,美那子还是离家出走了……正想到这儿,白井的话打断了冬木的思绪。
  “不管文明的公害如何,最近的家庭主妇日子也太好过了,只有上班的妇女才能了解社会的竞争是如何激烈。让那些擅自跑到酒吧工作的妈妈们体验一下生活不容易的滋味也好,这样才能叫她们醒悟到能够在热爱自己的男人的保护之下生活才是最幸福的。”
  这番话又点醒了冬木。美那子曾经说过有一个爱她的男性,他即不是朝冈也不是冬木。这个男人叫“丹野蜻久”。虽然美那子只提过一次,可他确实记住了叫“丹野蜻久。”没错儿。美那子的离家出走和“丹野靖久”有没有关系呢?
  一些疑问刚消失,新的疑问又产生了。美那子的失踪,是否有着自己无法想象的背景?阴暗的预感再度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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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3 13:34: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飞往札幌的585次航班
  
  1
  
  冬木悟郎很意外地又见到了美那子——
  6月20日晚快到8点半时,冬木来到东京机场国内航线的休息室。
  进入6月的梅雨期后,机场大厅显得比平常混乱。好几对新婚夫妇要搭飞机去蜜月旅行,所以送行的人挤满了大厅,热闹异常。新婚旅行以去北海道者居多,没有梅雨的北海道在6月便是观光旺季。
  虽然是晚上,但机场的大厅内仍是熙熙攘攘的。
  检查站前,乘客列队以待。自从有了劫机事件以后。穿着制服的海关人员不敢有所疏忽,检查的也严格了。
  这天从早晨起就一直在下雨,大厅里弥漫着一股湿气与热气。
  播音员正播着“搭乘新世纪航空第585次班机飞往札幌的旅客请从第二出口搭乘——”
  第二休息室的剪票口上方,585次的灯开始亮起来,大部分的乘客排成一排鱼贯进入,在三位机场工作人员面前出示证件后通过剪票口,搭乘电梯上了二层楼。
  冬木悟郎无所事事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新世纪航空的检查站仍有乘客在列队受检行李,因为585次航班起飞后的l5分钟,便是经由大阪飞往福冈的班机。
  约8点30分时,冬木一行人站在了通往国际航线大厅的楼梯旁边。这一行人中,除了冬木之外,还有刚从大学毕业的记者桐岛以及摄影师黑木。他们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去大阪的行李受检处的周围。
  自越南归来后,冬木本来有两周的休假。两个钟头以前,冬木在家里接到文化部的电话,文化部的记者将前往机场采访,请冬木临时做法文翻译。采访的对象是法国某着名合唱团的领导乔治·西蒙。
  很多报章杂志都报道过西蒙将单独一人前往日本。
  由于巴黎警察怀疑西蒙与贩毒组织有关,也由于盛传西蒙与某政治家夫人有染,为了逃避这些新闻,西蒙在一个月前即告失踪。因为西蒙与日本爵士乐歌手小林阳子过往甚密,因而他的行踪遂成为热门新闻。
  报社接获西蒙将搭今晚9点的飞机前往大阪的消息后,立刻派出记者前去采访。因西蒙不太懂英语,只能说法语,而且为了独家消息不被走漏,报社决定用法语采访。冬木的法语并非十分流利,但他起码是法文系毕业,再没有其他的记者法文比他好了。
  冬木靠在褛梯扶手旁,又点上一根烟。采访对于冬木来说已是家常使饭,所以他觉得十分轻松。不知不觉中他又想到美那子的事,美那子离家至今已l7天了,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播音器又响了起来。
  “搭乘新世纪航空738次2l点经由大阪发往福冈的班机的乘客尚未办理搭机手续者。请立刻办理——”
  晚9点飞往福冈的班机也就是西蒙要搭乘的飞机。
  表上的指针指着8点35分,搭机手续通常在飞机出发前20分钟就要完成,去福冈方向的乘机者受检时间只剩下5分钟了。
  此时。一旁的桐岛小声叫着“来了,来了”,并拉了一下冬木的手臂。
  一个棕色头发垂到肩膀、瘦黑的脸上戴着一付深色墨镜、穿着驼色皮外衣的外国人快步走过检查站。他是单独的一个人,没有同伴。
  “那个人就是,拜托了。”
  年轻的桐岛声音显得很紧张。
  西蒙办完搭机手续。向第一出发口方向走去。冬木等人也大步走过去。其他还有两位像记者的男人也围了上去。
  “我们是记者,请问你是乔治·西蒙先生吗?”冬木开门见山地问。
  西蒙的脸抽搐了一下。双眉皱起。看了一下记者,并未回答。摄影师立刻按下快门。猎取镜头。
  “请问你何时来到日本?”
  冬木配合桐岛开始访问。西蒙一直躲避着摄影师的镁光灯。他沉默了一下才说,“最近吧。”他的法文有浓重的鼻音。
  “来日后你一直都住在哪里?”
  “东京——”
  “请问你来东京的目的是什么?”
  “以前我就对东洋有很大的兴趣。”
  西蒙一边看着手表。一边走着。似乎有意避开冬木。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独特的香水味。
  已是8点40分了,前方第二出发口去札幌方向的乘客都已通过剪票口了。第一出发口也开始准备9点飞往福冈的班机的查票工作。
  记者包围着西蒙,挤开人群。向第一出发口移动。
  “请问你为什么去大阪?”有一个记者这样问道。
  冬木很快地把西蒙的回答翻译给桐岛,桐尚迅速地作着笔记。
  “请问你住在大阪何处?”
  “请问你是否去看小林阳子?”
  有个记者问到这个问题。西蒙神经质地瞪了记者一眼。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女人小跑步地走入第二出发口。冬木掠了一眼。突然像触电一般全身颤了一下。
  那个女人急步地走向剪票口,带有红色的长发披在肩上,穿着蓝色外套的背影十分苗条。时钟已指向8点42分,要搭乘8点45分飞往札幌的飞机,时间确是很紧迫的,这个女人必须快一点儿才行。
  她在工作人员面前出示机票,然后突然把脸转问后方,冬木看到了她三分之二的脸孔。
  冬木几乎窒息了,美那子——的确是美那子。过去,美那子总是把长发拢起,今天却变成带有红色的长发,并且改穿了蓝色外套。但是,那挺直的鼻梁、分明的轮廓、大而清澄的眼睛,无论如何就是美那子,毫无疑问是美那子。
  那个女人立刻把脸转回去,通过了剪票口。冬木很想不顾一切地追过去,却无奈于桐岛的一双哀求催促的眼睛。
  “再问他一些别的事情,随便什么都可以。”
  桐岛急急地说。像这样的采访,其实也问不出什么,但是只要拍了照,问到一些不关痛痒的事也就可以交差了。
  “请问你打算在大阪停留几天?”
  冬木追着问。
  “这个,还不一定。”
  “请问你预定何时返回法国?”
  “这个还不知道。”
  “听说你的合唱团即将解散,是真的吗?”
  西蒙立刻皱起眉头。并且摇摇头说“不。”
  其他报社的记者仍然穷追不舍,有一位记者甚至提到西蒙绯闻的女主角。
  “你最近曾和贝蒙特夫人见面吗?”
  此时播音器又催促旅客上机了。西蒙并末回答这个问题,他耸耸肩,趁机走进剪票口,摆脱了记者的纠缠。
  还是显得有点紧张的桐岛先回报社去了。冬木走回第二出发口的剪票处,此时已是8点50分。
  距飞往札幌的班机的出发时刻已过了5分钟,但是最近飞机班次较密,每一班飞机几乎都不能按照规定时间起飞。
  冬木神色匆匆地走过剪票口,一旁的工作人员立刻拦住他,并且说,“请出示机票。”
  “对不起,我并不搭乘这班飞机,我只是想找个人。”
  “但是按照规定,没有机票是不许通过的。”
  “这个我知道……我为了公事,必须立刻见一个人。”
  冬木情急之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记者证。
  这位工作人员看看记者证又看看冬木,他后面的一位工作人员则做出了“请”的姿势。冬木急忙跨上电梯。
  电梯上方是乘客候机室,数列座椅上三三两两地坐着等待其它班机的乘客,其中并没有先前看到的美那子的身影。
  冬木走向另外一个剪票口。一位穿着航空公司制服的地勤小姐走过来把栅门关上。
  “请问,飞往札幌的乘客全部上机了吗?”
  “是的。”
  “请问其中是否有一位穿蓝色外套的年轻女性?长发、瘦瘦的……”
  “这个……我不消楚,乘客那么多……”
  娃娃脸儿的小姐露出诧异的神色。
  “飞往札幌的班机起飞了吗?”
  “我想还没有吧。”
  “我是否可以进去看看?”
  “不行。”小姐摇摇头。“要进到里面去,除了乘客之外,其他人必须有特别通行证……”
  这一点冬木是知道的,他又拿出记者证。
  “由于是临时发住的事。没时间准备通行证,我等一下补办好吗?”
  “但是,规定……”
  小姐露出困感的表情。
  此时,同样是穿着新世纪航空公司制服的中年男子见状走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小姐把事情告诉了他。
  “你说的那位乘客确实搭乘585次飞往札幌的班机吗?”
  “是的,我找她有急事。”
  “有急事的话可以请她下来一下。”
  “那就麻烦你了。”
  “不过,585次班机现在马上要起飞了。”
  “不是还没飞吗?”
  “引擎已开始发动。虽然还没上跑道。但已无法叫乘客下来了。”
  正在这时候。喷气机发出了巨大的声音,中年男子向外望了一下。
  “噢。现在已经起飞了。”
  中年男子显出很抱歉的样子。
  冬木全身无力,失望至极,只好再回到一楼大厅。班机牌上显示,新世纪航空在50分钟后还有一班南行的飞行,然后今天的飞行便告结束。
  冬木想了一下,决定到新世纪航空公司机场柜台,请柜台小姐调查美那子是否的确搭乘了585次班机。虽然美那子不一定会使用本名。但总要查一查才是。
  “对不起。请问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这个……她是我的家人,在札幌的亲友想确定她是否搭了这班飞机,好去接她……”
  “原来如此。”
  小姐到里面去拿来一大叠票根,这是乘客在上机前交给工作人员的。上面还有乘客的名字。
  “是朝冈美那子小姐吧。”
  小姐翻了一下立刻找到了。她把票根拿给冬木看。证实朝冈美那子的确搭乘了585次班机。冬木道谢一番便离开了柜台,径自往国际航线大楼五楼的记者俱乐部奔去。
  记者俱乐部里不见日本日报的记者,只有一个电视台的记者正在翻阅一本杂志,看到冬木后立刻递给他一支烟。冬木婉拒了。冬木拿起电话急忙拨起来。
  札幌的千岁机场也有记者俱乐部,冬木祈祷那里有报社同事在,否则还要打电话到札幌分社,而从分社赶到干岁机场需要一个钟头以上的时间,那时飞机早就降落了……
  好在那边的记者俱乐部还有一个同事武藤在。
  武藤比冬木小5岁,过去冬木在社会部时曾与他一起工作过,两人很熟。
  听简那端传来武藤年轻的声音。冬木急忙告诉他。
  “8点55分从东京发出的新世纪航空公司585次班机上有一位女乘客名叫朝冈美那子,请你帮我把这个女人拦下来。”
  冬木把美那子的容貌、眼装等详细地描述了一遍。虽然美那子的打扮和过去完全两样,而且冬木也仅仅是瞥了一眼,但是给他的印象却非常深刻,连细微之处都不会遗漏。
  “这个女人很可能不喜欢引人注意,所以你可以用强硬手段留住她。把我的名字告诉她她就会跟你走。”
  武藤很够朋友,连原因都不问,只说:
  “我拦住她之后又怎么办?”
  “嘿……你打电话回报社吧。今晚已经没有班机飞札幌了,我明天会搭第一班飞机过去,这之前就拜托你不要让她逃走了。”
  冬木对于自己下意识地用了“逃走”这个名词也觉得有点儿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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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3 13:37: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第二次失踪
  
  1
  
  西福冈警察署搜查一科刑警中川圭吾于7月l3口上午l0点接到丹野怜子打来的电话。这一天梅雨已停,炽热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中川圭吾虽然只有40岁,头发却已花白,又都往后梳着,显得比较老气。当他在听筒里听到丹野怜子这个名字时,他已能确定此人就是丹野蜻久的妹妹。今年元月时。中川与丹野一起走在街上时,曾见过怜子一面。怜子幼年时的模样中川倒是记得很清楚,但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再见到她了,初看到怜子长大后的样子,中川实在认不出来。她已经是一个肤色白皙、楚楚动人的小姐了。
  “突然打扰您,实在抱歉。”
  在电话的那一端,怜子以又快又急的口气说着话,和中川记忆中的已完全不同,或许这是因为她现在在西部日本电视台制作部工作的关系吧。
  “事情是这样的,我想和您谈谈家兄的事……”
  怜子以中川感到冷漠的口气说道。
  丹野蜻久与中川圭吾是福冈市历史悠久的修犹馆高中的同班同学。毕业后中川进入警察学校,丹野考进九州大学。
  然后进入日本首屈一指的大企业东洋制铁关系企业的九州钢铁公司。出于丹野的努力,经过10年之后,年仅33岁的丹野便自己创立了一家丹野钢材公司。
  丹野靖久这家公司虽然规模不大,经营的却十分出色。即使在日前经济不景气的状况下,仍然一枝独秀。业务蒸蒸日上。事业心很强的丹野,在学住时代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亲近的朋友很少,在班上显得有点儿孤僻。但是他和中川比较合得来,或许中川的个性成熟、稳重。令丹野觉得很有安全感吧。
  高中毕业后。两人虽然分道扬镰。但因同住在一个市内。每年还有见一两次面的机会。如果时间允许。他们也一起喝两杯。
  “丹野君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我现在不知道从何说起……”
  怜子顿了一下。又急急地说。
  “事实上,家见从7月9日起便行踪不明。”
  l5分钟之后,中川与怜子在警察署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见了面。
  怜子穿了一套白底蓝点儿的衣裙。显得年轻可爱。她大概已有二十五六岁了吧。中川在学生时代曾见过怜子,她那时还是个小娃娃,哥哥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今天的怜子看起来倒还很平静。
  “从7月9日早晨离家之后算起,至今应该是5天了。”
  “是的。如您所知。家兄是个沉默、孤僻的人,过去他也常常一个人出去爬山,二三天才回来。但是,最近四五年来,公司比较忙,家兄己不再有空儿爬山了。这一次,一连5天没有消息,连电话都没有打回家一次。我觉得不太寻常。”
  “你们家还住在西新町吗?”
  “是的,家兄是自己开车到公司上班。”
  丹野钢材公司在福冈市西北部、中川勤务西署管区内的滨町。该地区是博多湾沿岸的新开发地,有一些工厂和住宅区。
  根据怜子的叙述,中川大致明白了丹野离家时的情形——
  7月9日早上8点左右,丹野蜻久驾着车(灰色“罗密欧70”型)从家中出发。和平常一样,他是在家里用过早餐后,由女佣人送出家门的。大家都以为他和平常一样是到公司去了。
  然而,丹野并末到公司去。
  第二天早上10点,丹野的车子被发现停在博多站前的收费停车场。丹野是9日上午1l点左右把车停在这里并留下了两小时的停车费,但是整整一天过去了,他却没再出现,也没去取车。停车场的人员认识丹野,打电话到公司去问,大家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当然,公司在9日早上一直未见丹野上班,曾打电话到家里询问,女佣人称主人于8点左右已经出门。随后她于l0点左右便返回了自己的住所。丹野家的门锁得好好的。没有主人回过家的迹象。
  北九州的三新商事是丹野钢材公司与东洋制铁主意住来上的桥梁。丹野本来预定9日到三新商事办事,但是当天他也没有在那里出现,三新商事与他联络也没联络上。第二天接到停车场打来的电话,公司的人才知道当晚丹野也没有回家。
  “公司的人到停车场取回了车子,车上也没有其他东西,很可能家兄在停车时也没想到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那么。至今没有一点儿音讯吗?”
  “是的。”
  “报过警了没有?”
  “还没有。”
  怜子似乎考虑了一下才摇摇头。
  “丹野失踪5天的事情。公司里的人不会觉得奇怪吗?”
  “目前尚未公布家兄失踪的消息,公司里大概只有二三位高级主管知道。”
  “你有什么看法呢?”
  中川的口气逐渐严肃起来。
  “事实上,家兄失踪两天后我才知道这件事情。”
  “这么说。你们没有住在一起吗?”
  “以前我是和家兄住在一起的,但是因为电视公司的工作很忙,每天回家都很晚。所以在三年前就住公司附近的公寓了。”
  “丹野君自己一个人住在家里喽。”
  “是的。”
  怜子面露苦笑。
  对于这种情形,中川倒是有点儿意外。丹野目前住的家是他从小住大的。数年前丹野的父母相继过世,这之前他们一家4口生活非常美满,尤其是丹野与怜子兄妹之间感情融洽,中川对此记忆很深。
  双亲亡故之后,丹野也没有妻室,为什么怜子要搬家呢?虽然她的理由是上班不方便。但事实上她家离电视公司也只有三四十分钟的路程而己。中川此刻有些疑惑,但也不便打破沙锅间到底。即使问了,对方也不一定会据实回答。
  “丹野君没有结过婚吗?”
  “五年前结了婚,但是两年前嫂子车祸去世了。”
  “小孩呢?”
  “没小孩。”
  “你确定丹野君失踪两天后你才知道这件事的吗?”
  “是的。我9日早上出差到大阪。l0日返家时己很晚了。1l日早晨。仓桥先生——公司的仓桥先生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的。或许哥哥在我出差之前就想告诉我什么事,但又怕我担心,所以想等我回来再让我知道……”
  中川从怜子的口气中觉出怜子与仓桥之间似乎很熟。
  “这位仑桥先生你很熟吗?”
  “他是丹野钢材公司的专务人员,可以说是家兄的左右手,他也是我们家的亲戚。”
  “亲戚?”
  “是的,仓桥先生其实是亡嫂的表哥,家兄非常器重他,凡事均与他商量,而且……”
  怜子说到这里,顿了——下,然后才慢慢地说:
  “我和他预定今年10月结婚的。”
  “原来如此——”
  中川再进一步追问说,
  “关于令兄失踪的事情,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就像我先前曾经说过的,以前家兄经常单独上山,不辞而别,但最近工作太忙,可能无暇上山。不过有时候人在太忙碌太疲乏的时候常会兴起抛下一切俗事独自生活的欲望——我除了有这种估计以外。再也想不起有什么其它理由了。”
  “公司片面呢?是否出现了什么困难或有其它理由造成丹野君的突然失踪?”
  “应该是没有,公司几乎全部是家兄独资经营,没有财务纠纷,工作内容仓桥先生也都很了解。”
  “公司最近的经营状况如何?”
  “我听说相当顺利。”
  “这么说。公司方面可以说没有丹野突然失踪的理由了。”
  “是的。”
  “的确很奇怪的。”
  从9日到今天已经是第5天了。中川的心里浮现出丹野精明且充满精力的容貌。怜子优心忡忡地说:
  “我也想等一两天再看看。但是实在很担心,所以今天忍不住跑来和中川先生商量一下。”
  “你想申请寻人吗?”
  “想是想,不过从家兄的立场上看恐怕有所不便……”
  “可以申请非公开寻人。这样消息不至于走漏。我们再想想其它办法。”
  只要怜子同意。中川便可立即去填写申请书。然而怜子却仍然犹豫不决。她拿起皮包慢慢站起来。中川看到这种情形,不禁焦急起来。刚才和怜子所谈的一些话并未触及问题的核心。看起来他得多费一番心思了。
  “你——你是否还有什么顾虑呢?”
  “这个……”
  怜子避开中川的视线,看着前方。
  “家兄从前心里就藏着一个女人。我不知道是否与她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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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3 13:53:0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苜蓿 于 2010-1-13 13:54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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