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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御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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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5 12:38:1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霜ˊ夜瞳 于 2009-7-11 11:57 编辑

每个故事都可以单独的分开看。
暂时网上只有这么多,我会注意跟进的。




vivibear著
楔子 青行灯






  德川第五代将军纲吉的御城内。
  此时正是子夜时分,夜色深沉,幽暗的房间内点着一排白色的蜡烛,阴冷的寒风从纸窗的缝隙中漏了进来,烛火更加摇曳,闪耀着一种诡异的光泽。蜡烛的中间点燃着一盏蓝色纸糊成的行灯,行灯的旁边有一张小木几,上头摆放着一面镜子。
  “原子,我害怕。” 一个身穿青色和服的女孩看都不敢看那镜子一眼。
  
  “安子,别怕,好了,我们回去吧,她们还都等着我们呢。” 年长一些的女孩拉着安子的手走了出来,穿过长廊,走进了一间更加黑暗的房间。
  房间里开始发出了女人们的声音,听声音人数还不少。的
  “一切都准备好了,接下来谁来讲第一个故事?” 原子兴致盎然的在黑暗中注视着大家。
 
  这是在江户时代流行的一种游戏,也叫做「百物语」,就是半夜里大家聚在一起,轮流说鬼故事,感受恐怖的气氛。在进行「百物语」的游戏之前,参加的人一律身穿青衣,齐聚在同一间暗室里。每个人轮流说完一个鬼故事后,就必须离开自己的座位摸黑走到隔壁点着行灯的房间里,把一支蜡烛吹熄后。接着,从镜中照一下自己的脸才能回到原来的暗室,然后换下一个人。吹熄蜡烛的过程中,暗室里的人一样继续说着鬼故事,直到说完第九十九个鬼故事后,剩下最后一支蜡烛,就留着让它继续点着,然后大家继续围坐在一起等待黎明,直到太阳出来了就各自解散回家。
 
  “如果没人开始,那么我先讲了。” 原子好笑的挑了挑眉毛。
  “原子,还是你先讲吧...” 安子哆嗦了一下,抓紧了原子的手。
  原子嘴角挽起了一个笑容,“安子,说第一个故事其实没什么,不过大家要记住,如果
  说到九十九个时,就要立刻打住哦,因为如果说到一百个故事的话,” 她的声音忽然诡异起来,“就会发生奇怪的事情哦。”
  安子只觉身子更加抖得厉害,她也听人说过,据说,当第一百根蜡烛熄灭时,真正的鬼就会出现……所以在说故事时,大家都会心里有个警惕,轮到自己说故事的时候,千万不要变成最后一个,因为不知道说完第一百个故事的时候,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快讲吧,原子!” 有人开始不耐烦了。
  原子轻轻一笑,缓缓的开了口、
 “那么,第一个故事,是发生在战国时代……\"、  战国时代,那是一个充满杀戮和血腥的乱世……  故事就在那里拉开了序幕……

[ 本帖最后由 霜ˊ夜瞳 于 2009-6-5 12:57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9-6-5 12:39:09 | 显示全部楼层

百鬼御伽之骨女




不知不觉,丸山城的秋天已经来到了。庭院里的红叶释放着浓艳的色彩,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鲜血般的光泽。

  是的,鲜血的色泽。

  他凝望着如此美景,唇角边却勾起了一丝冷冷的笑容。

  他喜欢鲜血。

  没有鲜血,没有杀戮,他吹越景梨又如何能从一个平民一跃成为主公身边最为得力的重臣,在这里悠闲的赏着红叶。

  “大人,天已转凉,还是请多添件衣服吧。” 温婉的女子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他转过身,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女人。

  云姬,他的正室,他的妻子。她温柔的笑着,那丰厚华美的黑发缎子一样垂落,顺着窈窕柳肩柔媚的曲线蜿蜒而下,如同月光下流动的河流,宁静温婉的美。她很美,更重要的是,她是主公最疼爱的女儿。

  他清楚的感觉到她的爱慕,在她的眼里,他的俊美风姿似乎犹胜这满庭秋色。
  这也是当初她选择了他的原因吧。

  只是----------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前几天来投奔他的女人。
  初见到她时,他几乎认不出那是自己的------妻子。
  他的第一个妻子。

  那个女人,她竟然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
  独自一人从遥远的美浓找到了这里。
  她真的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所说的话,
  而他,几乎已经遗忘了。

  “十年,给我十年的时间,十年后我一定会衣锦还乡,再不让你过这苦日子。”
  “那我就给你十年时间,到时如果你不来接我,我定去找你。”

  多年前的话语忽然浮现在他的耳边,那时,正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只是,身处乱世,哪个男人又能按捺住争夺权势的野心。即使是一无所有的他,也渴望着出人头地的一天。
  
  这混乱的天下,正是一个最好的时机。
  十年吗?
  他竟然没有发现已经过去十年了。
  他更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来了。
  
  傍晚,他单独一人去了别邸。
  
  偏僻的别邸里,女人安静的在灯下补着衣服。摇曳的烛光下,映照出她苍白憔悴的脸色,和-----眼角淡淡的皱纹。的7 保护版权!
  如果云姬是一朵娇艳的紫阳花,那么她,更像是一枝初春来临前即将凋零的残梅。
  
  短短十年,就能将一个如花少女变成这样吗?
  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勇气不知去了哪里,他开始犹豫。
  你还是回去吧,我已经成亲了。
  这句话如梗在咽,偏偏就是说不出口。
  “景梨,你来了。” 女人发现了他的到来,眉梢间飞上了一片欣喜的红晕。他的嘴角微微一抿,只有她,才会这样毫无规矩的直呼他的名字。
 
  就像以前一样……
  景梨,你叫做景梨吗?你长得好漂亮。你真是男人吗?
  景梨,这是我特别为你做的饭团,快吃吧。
  景梨,别动啊,你这样动来动去我补不了你的衣服……
  他使劲的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
  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主公只有云姬一个女儿,身为云姬丈夫的他,是最有资格继承主公之位的人。
  所以,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出半点意外。
  留着她,始终是个祸患。
  他不会杀她,但他需要她从这里消失。
  “这些钱你收好了,虽然不多,也够你过完下辈子了。明日一早我就派人送你回去。”
  他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女人的脸色更加苍白,苍白得就像一个死人。
  他的心,在微微一颤后又立刻恢复了原有的麻木。
  在这个时代,女人,和无与伦比的权势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这是一个已经开始衰老的女人。
  “景梨,我会回去,可是,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 她没有吵闹,这点令他有些意外,同时,却也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今晚,景梨,今晚……留在这里。”她微笑着,“就像我们第一次认识的那晚,紧紧抱着我。”
  
  第一次认识的那晚,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漫天红叶飞舞的画面。
  那一年,他十岁,她七岁。
  那一年,也是这样的深秋。
跟随父亲去打猎的他,在山上认识了迷路的她,想带她一起离开的他,竟然也找不到出山的路了。所以,那一晚,两人就依偎在小小的的山洞里,互相取暖,紧紧拥抱,直至沉沉睡去。
  
  他的心里忽然泛起了一丝久违的温柔,轻轻的抱起了她,紧紧搂她在怀。触手之处,她身上的肌肤已经不再紧致,手感也远不如云姬那般幼滑。
  她,真的老了。
  那么,失去一个开始衰老的女人,并不可惜吧。

  天还未亮,他就起身离开了,再没回头看女人一眼。
  云姬对他的晚归并没有说什么,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这才发现,昨夜下了一场大雨。
  望着一地落红洒满地,他不由的笑了起来,无论曾经如何的辉煌绚烂,那枝头流转片刻的美丽,也不过是这样的结局。
  门外忽然传来了隐隐的争执的声音,他皱了皱眉,是什么人,敢在他的府邸前争吵。
  

  “大人,门外有个男人吵着要见您,说是从美浓来的。” 侍从匆匆的赶来通报。
  美浓?他刚站起身,就看见那个男人冲了进来。
  “景梨!” 那个俊朗的男人毫不犹豫的大喊着。
  这样喊他名字的人,除了那个女人,还有-------他。
  女人的哥哥。
  他没有说话,手却做了一个斩杀的动作。
  他不会杀那个女人,但不代表他不会杀其他人。
  尤其是,当眼前的这个男人知道的足够多的时候。
  几乎是同时,一杆十文字枪贯穿了那个男人的腹部,男人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蠕动着嘴唇,吐出的却都是鲜血。
  比红叶还美的血。
  “景梨,我是若弥……” 男人低低的喘息着。
  他微微勾勒一下嘴角。
  我知道。
  男人的眼神渐渐黯淡,神色凄然,泪水滑落。
  “景梨,若叶她,在来找你的路上……遇上了武藏国的浪士们,被侮辱……至死……我,我去晚了……”
  什么?他先是一惊,又随即笑了起来,将唇贴近他的耳边,“开什么玩笑,她就在这里,昨晚我们还在一起。”

  “怎么可能?是我……亲手葬了她……”男人诧异的瞪大了眼睛,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冷笑了一声,示意手下将男人的尸体拖了出去。

  “大人!” 惊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抬眼望去,那个负责送女人回去的武士正一脸惊惶的望着他,有话想说,却有说不出口,只是两腿发颤。

  跟随着武士,他又回到了那个偏僻的别邸。
  武士只是指着女人住的房间,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他抬起一脚踢倒了那个武士,没用的东西。
  房里,飘荡着一股发霉陈旧的气息,他伸出手,掀开了幔帐。
  一眼,只是望了一眼,他就如同被生生钉在了原地。
  柔软的被褥上,哪有什么女人的影子,
  只有一堆--------已经发黑的枯骨。
  若叶她,在来找你的路上……遇上了武藏国的浪士们,被侮辱……至死……我去晚了……
  
  “若叶……”他忽然莫名其妙的笑了,直至笑出了眼泪,他俯下身子,把脸轻轻埋在枯骨之上,任自己的泪水混合了灰尘,任凭自己的血肉之躯和那骸骨紧紧贴和,一如昨晚的拥抱,一如之前拥有她的岁月。

  庭院里红叶依旧飞舞,飘落在青色的石板地上,远远望去,就像是四处飞溅的鲜血。竹制的僧都平稳有节奏的敲击着,令四周显得格外寂静,唯有从屋子里传出来的压抑的哭声,
  -------是那般的清晰。
  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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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5 12:39:38 | 显示全部楼层

百鬼御伽之桥姬

故事讲完了,原子起身去旁边的房间吹熄一根蜡烛,众人还沉浸在故事的氛围中,虽然有些害怕,却又有些说不出来的伤感
安子刚朝里面挪了挪身子,就听到第二个故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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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王朝的春日,总是来的如此和缓温情。浮水清凉,椿桐初绽,樱花飘舞。
位于平安京的藤原大纳言的府邸里却是格外的热闹。京城里无人不知,藤原大纳言的长女凛子一进宫就备受天皇的宠爱,去年刚成为中宫,今年又有了身孕,如今按照风俗回府待产。
他坐在微微摇晃的牛车上,轻抚着自己的嘴角。
这几日,他笑的面部都有些抽筋了,殿上殿下都是那些虚伪的笑容和恭维。现在姐姐怀的还不知是男是女,就有这么多可笑的嘴脸,将来万一真要是个东宫,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在行至四条大桥的时候,牛车忽然停了下来。
“兵部少卿大人,车子似乎被卡住了。” 身边的侍从不安的说着,他摆了摆手,轻扣手中桧扇,掀开了帘子,抬眼望去,不由一愣
桥下,一位女子正在岸边洗着衣裳,她那娇俏的身影柔如三春细柳,她的头发很黑很长,却又不是沉寂的黑,而是翻涌着点点阳光色彩的黑,犹如一片流动着的镶嵌着点点金沙的墨色云母碎片。而她的脸,则如一朵漂浮在夜色凝重的湖面上的睡莲,清新,皎洁。
他的心中不由一动,平民之中也有这样美丽的女子?
于是,下车,攀谈,他优雅的笑着,他对自己的容貌风姿一向颇为自负,公卿贵族间也早有人把他比作之前的光源氏君。自然,他的情人也是数不胜数。从右大臣的千金到宫里的女房,乃至府里的美丽侍女,尽是他的红颜知己。
在他的温柔询问下,女子羞涩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生羽,很美的名字,和她的人一样美。
借着喝水的名义,他知道了她的住处,也知道了她的处境。
只是-----一个孤女。
他的嘴角不由的微微勾起,看来,自己的红颜知己又要增加了。
与往常一样,趁着夜色,他夜游至她的家中,潜入了她的房间。
以为是温柔的一夜春宵,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抵抗。看似柔弱的她,居然让他碰了一鼻子的灰,也是他,藤原晴雅追女生涯中的第一次挫败。他虽然喜欢美人,却不喜欢闹出人命,更不喜欢强迫别人就范,在他眼里,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才是情爱的极致。
他藤原晴雅,堂堂的兵部少卿,光源氏再世,怎么会连一个小小的平民女子都对付不了。
昂贵的礼物,唐国的丝绸,深情款款的和歌,他用尽了办法,终于在一个月色如水的夜晚,将她拥入了怀中。她的肌肤也犹如这淡淡的月光,温润湿凉,令他的心,也在月光下渐渐溶化。
只是-------
是不是得到了的东西就容易厌倦,哪怕之前费尽心机,却也在岁月的蹉跎中渐渐失去了往日的激情。
昔日皎洁的睡莲,如今恐怕是低贱的夕颜花,往昔清淡的月光,现在也只是让人觉得乏味。
  他来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的
  他的牛车,一次又一次在其他的红颜知己府邸前驻留
每次见她,她也只是淡淡的笑,似乎从来没有任何怨言。
或许,她的心里也未必有他
或许,她也和那些女子一样,只对他的容貌和礼物有兴趣。
或许……
他经常这样想着。
为继续冷落她找着合适的借口。
在姐姐的孩子被册封为东宫之后,他就按照父亲的意思,与橘右大臣的千金订下了亲事。
  这才是----门当户对。
高贵的血统,当然只有和同样高贵的血统才能相配。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她。
再美丽的容颜,也是抹不去她与生俱来的低贱的血统……
与成亲的前夕,依旧是在初识她的四条大桥上,
她拦住了他的牛车。
他很惊讶,这不像她,一点也不像。
在他的记忆里,她一直都是安静的,犹如月光一般的安静。
她要他娶她。
哪怕,只是做一个侧室。
他忽然觉得很好笑,
这个傻女人,她不知道吗?
就算是兵部少卿的侧室,也需要足够高贵的血统啊
绝情的话毒蛇般滑出了口,想收回,已经来不及。
他冷冷的笑,放了下垂帘。
垂帘渐渐放下,遮住了她还带着泪痕的脸庞,也遮住了她悲伤的神色。
原来她,和别的女人也没什么不同。
这一切,这个女人,
他应该放下了。
更重要的是,他厌倦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他继续着享受着人生,红颜知己的数量有增无减,夜夜春宵,流连芙蓉帐。
他的妻子,那位右大臣的千金,也有着自己的情人。
他知道,不过,他不在乎。
在贵族之间,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身边的女人不停的换,只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却越来越空。
  生羽,生羽,他的脑海里莫名的涌入了她的影子,
  一日比一日清晰。
  他竟然开始怀念她了,
  月光般的清淡,似乎也是一种寂寞的美丽,似乎只有在她的身边才能拥有。
  毕竟,他花费那么长的时间才得到了她。
  于是,他开始找她。
  没有她的消息,任何消息。
  每次经过四条大桥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掀起帘子,往桥下张望。
  也许,在某个樱花盛开的日子,又能看见她那如春柳般的身影。
  那一日,是他的三十岁生辰。
  他从情人的住所夜游而归,又一次经过了四条大桥。
  习惯性的,他掀起了帘子。

  桥下的女子,姿态柔媚的倚树而立,黑色如绢的长发,轻轻的折射着一种晶莹的,琉璃样的色彩。光与影缠绵的结合在一起,和着一波一波的水纹,演奏着一曲天上人间的阕歌。
  
  生羽……是她……真的是她……
  他的心理忽然不可遏制的激动起来,匆匆下了牛车。
  “生羽?”他不敢相信的望着她。
  她转过头,依旧淡淡笑着,依旧是月光下那朵皎洁的睡莲。
  “大人,您终于来了,我一直都在等着您。”
  “生羽?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我-----一直在这里啊。”
  “生羽?”
  他轻抚着她的手,她那柔软的肌肤上带着彻骨湿润的凉意。
  他的心里忽然微微疼痛起来,也许,是该补偿些什么了。
  “生羽,以后还是跟着我吧。”
  她笑了,弯起来的眼睛和嘴角清浅的笑意,眉梢眼角的风情如夏日里一片清凉的绿叶,芬芳淡雅。
  他的心,仿佛又一次被打动了,就像那次在桥上的初遇。
  原来,在所有的风流繁华过后,在他心底,依旧留着她的影子。
  第二天的傍晚,他早早的来到了她原来的家。
  屋子已经残破不堪,看起来似乎很久没有人居住,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味。
  她人呢?他忽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不安,拦住了路过的老妇。
  “大人,您是问生羽吗?这孩子前几年就死了。”
  “死了?” 他倒退了一步。
  “您是不知道吧,她不知被那个缺德的男人给骗了,还怀了孩子,谁知那男人也不愿娶她,这孩子性子倔,竟然就这么投河自尽了。可怜啊,两条人命……”
  后面的话他再也没有听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四条大桥上。
  原来那次她这样的坚持是因为---------
  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蓦的睁大了眼睛。
  河水里,缓缓的伸出了两只苍白的手,
  湿漉漉的长发从河里轻轻浮起,滑过她青色的脸颊……

  她淡淡的笑着,

  “大人,我一直都在等着您……”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知道自己应该走开,却始终迈不开一步。

  眼眶里,有温润潮湿的东西挂在那里。
  似坠,未坠。

  只在月光下------安静的闪着光。

  (桥姬 完)

[ 本帖最后由 霜ˊ夜瞳 于 2009-6-5 12:5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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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5 12:40:03 | 显示全部楼层

百鬼御伽之飞头蛮






飞头蛮,头似飞隼,可离颈。 俗称舞首,又叫会跳舞的美人头。若遭她们附身,白日并无异样,只到夜晚头便会离身而去,七日之后, 被俯身之人,必成枯骨。
  
  ¤¤¤¤
  
  镰仓城,三代将军源实朝的府邸。
  和往常一样,将军的府邸里时不时的传来了喧闹声,还夹杂着女子柔婉的歌声。府里的人都知道年轻的将军大人热衷于歌舞,于是特地从京城请来了一批出色的白拍子,以前那些白拍子都是京城人的流行玩意,只不过在源平之战后,这些贵族的风雅习俗也渐渐的传到了镰仓城。
  
  源实朝斜倚在软垫上,微微眯着眼睛,似醉未醉的望着眼前的歌舞,娇俏可人的姬妾不失时机的为他体贴的斟上一盏醒酒的清茶。
  他接过了茶碗,这是他最喜爱的来自宋国的天目山黑釉茶碗。
  冷冷一笑,他又轻轻放下了茶碗。
  清醒又有什么用。
  身为幕府的将军,却没有任何权力,所有的事情只有他的叔夫----北条义时说了算。
  他只要尽情享受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至少,现在他还不想死。
  不想像哥哥赖家那样--------死得那样惨,
  死在自己叔叔的手里。
  少女们身穿着平安时期贵公子们的白色狩衣,头戴黑色的立乌帽,衣袖翩翩,舞姿曼妙,在漫天的樱花下更是令人心醉。
  在落英缤纷中,他忽然注意到了一位少女。这位少女之所以吸引了他的注意,不是因为她跳得好,而是因为------她实在跳得过于生疏。

  终于,在做一个转身的动作时,她扭了脚,很不体面的摔倒在了地上。
  在众人的惶恐中,他却微微笑了起来,站起身,弯下腰,亲手扶起了她。
  她不算漂亮,他的姬妾里随便哪一个都美上她几倍。
  但是,她却有一双很纯净的眼睛,如同融化了的黑色水晶,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透明。
  这透明的纯净,令他感到有些嫉妒。
  更多的是,想要拥有。
  想要拥有--------他所没有的东西。
  从未有过的柔情,如同夜色里的优昙花,华美而迅速的在这一刹那盛开。
  
  从那一天起,他开始毫无掩饰的表达着自己的爱意。
  府邸上下,没人不明白他的心思。
  只有她---在面对他的时候,除了谦恭有礼,似乎再没有第二种态度。
  
  他不想用强,虽然这对他来说很容易。
  对她,他格外的有耐心,
  因为,这一次,
  想看到那双眼睛,为他彻底融化。
  
  只是,他似乎忘了,他有着一大堆的姬妾。
  这般明显的情感流露,对她并不是件好事。的
  在看到她被抓伤的脸颊,流血的唇角时,他的心,仿佛被重重的撒开了一个口子。
  原来,这就是心痛的滋味……
  原来,自己已经是这般的沉沦了……
  等到那双眼睛为他融化,真的就那样难吗?
  哀,莫大与有所求而求不得。
  怒,莫大与有所求而不得求。

  终于,她还是要离去。
  “明天,在为北条大人的表演结束后,我们就会离开这里,多谢大人一直以来的照顾。”
  “不!我不准许你离开!” 他忽然不想再有什么耐心了。
  “大人,多谢您的好意,只是。。。”
  “…难道你就对我没有一点留恋吗?
  “… ”
  “难道你的心就真的这么冷吗?” 他紧紧的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拉向自己,凝视着那微微颤抖的睫毛下淡然的眼眸,他的心,忽然激烈的颤抖起来。
  “我不许你离开,留在这里,留在这里!”
  没有挣扎,她只是轻启薄唇,一字一句的回答。“大人,那是不可能的。”
  “是吗…… ”骤然间,灯火被扑灭,缭绕而起最后一丝青烟,纠缠与此地,他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吻上了她的眼睛,那温热柔软的触感,却不知为何让他有落泪的冲动。
  “为什么……我要遇见你…… ” 她无奈的阖上眼,一丝叹息与唇齿间逸出。
  
  第二天的清晨,当他睁开眼睛时,她已不在身旁。
  他,始终是留不住她。
  

  最后一次的白拍子舞,是否就是永远的告别?

  他眯着眼睛,靠在姬妾的身上,半醉半醒的眼神追逐着她的身影。
  不是他不想清醒,而是因为他没有忘记,
  北条义时就在他的身侧。
  这本来就是一场----为叔父准备的歌舞。

  正在低唱的她悄然抬眼,正对上了他追逐的目光,仿佛有什么在她的眸中一闪而过。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说不出原因的不安……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只是一瞬间,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胁差,直直的刺向了他的叔叔。
  兵刃相击的声音和侍从的怒骂声令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什么人?居然敢行刺北条大人!”
  “北条义时,你不会忘记被你灭族的比企氏吧。”
  “原来是比企氏的余孽,不过,即使是女人,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我知道,本来就不打算活着离开。”
  她冷冷一笑,阖上了眼睛。在闭眼的一刹那,她望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竟然也有些许温情。
 
  “不要,叔父大人,请-----------”
  他刚冲到她的身边,就见到眼前闪过一道寒冽的银光,接着,滚烫的液体飞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愣愣的摸着自己的脸,呆呆的望着浓艳的鲜血从她白皙的脖颈间涌了出来,仿佛是----绽放在地狱中的彼岸花。
  那曾经千娇百媚的人头,就这样滚落到了他的脚边。
  唯有那双黑色水晶般的眼睛,还直直的盯着他。
  
  “实朝,这样就吓着你了吗?真是太没用了。” 义时擦拭着手中的太刀,唇边勾起了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
  他微微笑了起来,“不错,叔父大人,我一直都很没用。所以-------”
  义时手中的太刀蓦然落地。
  
  他依旧笑着,看着同样浓艳的鲜血从叔父的胸口涌了出来,自己的声音是那样的陌生森然,“也让侄儿无礼一次吧。”
 
  还来不及拔出自己的太刀,一阵剧痛从他的背部传来,他低头看着从腹部穿出的刀尖,轻轻的笑了。
  一把,两把,三把,究竟有多少把刀扎在了他的身上,他也不知道。
  
  在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他仿佛又看见了那双黑色水晶般的眼眸,轻轻摸上了她的面颊,颤抖着吻上了她的眼睛……
  心跳停止的那一刻,他听见了自己最后的叹息,细微,惆怅,甜蜜。
  终究,他还是留住了她。
  留住了----那双他所没有的眼睛。
  其实,他所爱的,
  或许也只是-----那双眼睛。
  (飞头蛮 完)

[ 本帖最后由 霜ˊ夜瞳 于 2009-6-5 12:5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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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5 12:40:29 | 显示全部楼层

百鬼御伽之二口女




江户的初夏,凉风习习,舒爽宜人。位于城下町的诸江屋,也早早的开了铺。江户城里无人不知,诸江屋做的牡丹糕和萩花饼是全城最可口的点心,就连当今的将军大人都对这里的糕点赞不绝口。
  在一天的忙碌后,终于到了打烊的时候。
  收拾着剩下不多的糕点,她的嘴角抿起了一个弯弯的弧度,每日的生意都是这么好。看来,自己真的没有嫁错人。虽然没有想象中的大富大贵,但这样不愁衣食的生活已经让她心满意足了。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笑容更加温柔。这一胎不知是男是女?对她的第一个孩子,她充满着热切的期待。
  当然,最好是个聪明的男孩,
  这样,才能继承这里的一切。
  前些日子丈夫去熊野办货的时候还再三嘱咐她不能太过劳累,体贴的丈夫,算得上富足的生活,未来的孩子,这一切,似乎都是神明对她的恩赐。
 
  如果------没有他的话。
  
  她温柔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嫌恶的目光落在了门口那个正在打扫的男孩的身上。
  男孩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清清秀秀,聪明伶俐。
  可是,她不喜欢他,从第一天进门的那天起就不喜欢他。
  因为,他是丈夫和前妻的孩子。
  是她的--------继子。
  而且,有可能,还会成为这间诸江屋的继承人。
  
  “母亲,前庭的一切都打扫好了。” 男孩怯生生的开了口。
  她漠然望着眼前这张充满稚气的脸。
  他瘦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比起同龄的孩子,他显得格外瘦小。
  第一次不许他吃饭的时候,她也曾有些害怕。
  可是,不知为什么,男孩却根本没有向丈夫提起这件事,
  于是,他的软弱,他的退让,
  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变本加厉。
  大半年时间都在外面办货的丈夫,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
  
  她蓦的站起身来,伸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连敬语都不知道用了吗!”
  看着他的脸骤然红肿起来,她的心里升起了一阵莫名的快意。
  丈夫还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那时------这伤早就退了。
  而且,丈夫也从来不会注意这些小事。
  “母亲大人……” 他捂住自己的脸,忍着眼泪,静静的站在那里。
  “今天不许吃饭。”这是她最喜欢的手段,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饥饿的味道。
  冷冷瞥了男孩一眼,
  如魔魅般的念头忽然涌入了心间,
  如果没有他的话……
  如果他消失------就好了。
  
  这一夜,莫名的起了冷风。
  本该是温暖湿润的夏风,却无端端的让人感到寒意,仿佛秋末冷涩的凉风。
  在去关木格窗的时候,
  她看见了男孩的身影,正匆匆的掠过前庭。
  那是厨房的方向。
  她的突然出现,让男孩手里的糕点全掉在了地上。
  “太郎,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偷东西。”
  “母亲大人,我,我饿……”
  她一步一步的逼近,
  男孩一步一步的倒退,
  望着兔子般惊慌的男孩,她唇边的笑容越发诡异,这下该惩罚他几天不许吃饭呢?
  两天,三天,还是----
  更久一些?
  无视他的苦苦哀求和哭泣,她将他关进了厨房旁的杂货房内。
  就饿上他两三天吧,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
  反正他也不会那么轻易的饿死。
  
  第二天的凌晨,她意外的收到了姐姐生病的消息。
  没有多想,匆匆的赶去了姐姐所在的地方。
  姐姐一病就是好些日子,
  再次回江户的时候,
  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踏入诸江屋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瞬间,莫名的恐惧犹如黑色的毒蛇缠绕住了她。
  那个男孩……还被关着……
  她竟然彻底忘记了那件事。
  按捺住狂乱的心跳,她颤抖着打开了杂货房的门。
  那可怜的男孩,早就没了呼吸。
  紧紧蜷着的尸体,让她的肠胃里剧烈的翻滚起来。
  慌乱的她,不小心被绊倒在地,后颈磕到了地上的石头,微微的渗出了鲜血。
  她没有心思在乎这个伤口。
  现在,她所要做的是如何向丈夫解释这一切。
  当然,这难不倒她。
 
  在药师收下了那些豆板银之后,她就知道,一切都没有问题了。
  疾病,这是个很好的借口。
  在以后的日子里,
  虽然有时心里也会有些不安,
  但更多的是----轻松。
  从未有过的轻松。
  那个碍眼的家伙-----终于消失了。
  只是,脖子后面的伤口似乎越来越痛了,请了药师来看也不得所然。
  她轻轻摸上伤口,伤口深深的凹了下去,
  感觉就像是破了一个小小的洞。
  应该没有关系吧,她暗暗的想。
  不过是小伤而已,
  再过一阵子就会痊愈吧。
  
  丈夫回来的日子很快到了,
  在丈夫将她紧紧搂入怀中的那一刻,她清楚的感到了幸福的滋味。
  今后,再没有什么人能阻碍她的幸福了
  想到这里,她很想放声大笑。
  “母亲大人,我,我饿……”
  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她的身后传来,
  她的全身犹如冰冻,
  僵硬的转过身,背后-------什么也没有。
  丈夫的惨叫声却猛的响起,她回过头,只看见丈夫惊惧骇人的眼神,
  直直的盯着她的脖子。
  还没等她说出话,
  丈夫就倒在了地上。
  “母亲大人,我,我饿……”
  男孩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她心胆俱裂,神志崩溃,
  什么语言也形容不了她此时的恐惧,
  甚至顾不得倒在地上的丈夫。
  “你在哪里!你给我出来!“
  她凄声吼叫着,眼神狂乱。
  只是------
  她看不见……
  自己脖子后面的那个伤口,
  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一张男孩的嘴
  此时,那张嘴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恻恻的声音正从那里传来。
  “母亲大人,我,我饿……”
  
  (二口女 完)

[ 本帖最后由 霜ˊ夜瞳 于 2009-6-5 12:4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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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5 12:40:57 | 显示全部楼层

百鬼御伽之人面树




她死了。
  她真的死了。
  
  他已经在她的尸体面前整整跪了两天,水米未进,半刻未眠。
  颤抖着抚摸着她冰冷的脸颊,他的泪水又禁不住滑落。
  “名越,名越,” 她稚气的声音似乎又回响在他的耳侧,回忆着遥远的过去,他的心里涌起了一丝暖意,那是她第一次学会说话,开口的第一句话既不是父亲,也不是母亲,而是他的名字。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心里最柔软的一个地方被打动了。
  千叶,这一生,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她。一定会。
  
  春天的风暖暖的来了走了,夏天的花软软的开了败了,秋天的雨清清冷冷的落了下来,冬天的雪悄无声息的下了融了……
  随着时光的飞逝,他越来越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
  而她,也热烈的回应着他。
 
  千叶和名越要在一起,千叶和名越一直都不分开,当她用娇软的声音对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是初春阳光下的残雪,就快要溶化了。
  他握紧了她的手,温柔的吻上了她的唇。青涩的亲吻,却是甜蜜的让人心疼。
  在淡淡的梅香中,轻轻说出了自己的誓言。
  名越,永远都和千叶在一起。
  
  “那么如果千叶死了呢?”
  “那名越也活不了。”
  “不行,就算千叶死了,名越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
  “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
  
  他早该料到,一切都不会那么顺利。
  比他想象的更快,父母早就为他定下了一门亲事。
  对方是平大纳言的千金,知书达礼,温婉贤淑,是位优秀的姬君。
  可是,却不是他想要的。
  他此生想娶的,只有千叶一人。
  只是,他知道,父母一定不会同意他和千叶的亲事。
  抛弃了右近卫少将的高贵身份,抛弃了父母,抛弃了众人眼中的锦绣前程,他带着她毫不犹豫的逃离了平安京,
  来到了这遥远的陆奥国。
  在这里,没人再能阻拦他们。
  春赏樱花,夏观浮莲,秋品红叶,他们也曾度过了一段温馨幸福的日子。
  直到------她怀了孩子。
  从知道自己怀了孩子起,她就一直郁郁寡欢,心绪不宁。
  他知道,她在害怕,
  害怕这个孩子的出生。
  “千叶,别怕,这一定会是个好孩子,如果是女孩,就叫橘姬,如果是男孩,就叫橘名连,好不好?”
  他搂她入怀,轻轻的安慰着她,这毕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紧张也是难免的。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这个孩子会将她从他的身边生生夺走。
  看着她痛苦呻吟,他却无计可施,
  “名越,这个孩子是不该来到人世上的吧?”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心猛然间撕碎了扯烂了的疼,
  疼到没有知觉。
  难道,这个也逃不过厄运的孩子,真的是上天的惩罚?
  孩子带走了她,
  也彻底带走了他的心。
  
  他仔细的梳理着她的秀发,一丝一丝,很轻很轻,生怕弄疼了她。
  两天了,她的脸还是那般秀美动人。
  禁不住,他低头吻了吻她冰冷的面颊。
  也是时候该下葬了。
  
  屋子里忽然冉冉升起了一股浓浓的黑烟,
  他愕然的望着眼前由这团黑烟所幻化成的女人。
  “可怜的人啊,你想再和你的妻子见面吗?” 女人诡异的笑着,“只要听了我的话,你就能再见到你的妻子。”
  这是邪灵,他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
  但那女人的话语又实在诱惑着他,
  如果能再见千叶一面,
  就算是邪灵,就算是要他的命做交换,
  他也在所不惜。
  没有千叶的世界,他已经生无可恋。
  “砍下她的头,埋于土中,百日之后,你就能见到她了。” 女人阴阴的笑着,化为一股黑烟消失不见。
  他犹豫着,
  砍下千叶的头,他怎么下得了手。
  
  他愣愣的在她的尸体旁又坐了一夜。
  他想她,他发狂的想她。
  想和她说话,想听到她的声音,想见到她温柔俏丽的笑容,
  铺天盖地的相思令他身心交瘁,几欲成狂。
  如果,真的能再见到她,
  如果,只能那么做,
  他想试一试。
  终于,狠下心
  砍下了她的头。
  埋在了院子的中央。
  一天,两天,三天,
  他度日如年的等到了第四十九天。
  埋头颅的地方长出了一颗小小的嫩芽。
  嫩芽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着,
  百日之后居然长成了一棵大树,
  开出了绚烂无比的花朵。
  花开,花谢,
  一天之内结出了西瓜般大小的累累果实。
  将树枝压得弯弯的。
  
  他看着这一切不可思议的发生,
  心里却是越来越期待,
  很快,就能再一次见到千叶了。
  他精心的护理着这棵奇异的树和树上的果实,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这些果实似乎越来越奇怪了。
  模模糊糊的竟然能分出耳眼鼻口的形状。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
  当他来到庭院里时,
  惊讶的发现这些果实竟然全都长成了人面,
  而且这些人面-----全和千叶的脸一模一样。
  他没有害怕,没有惊慌,
  有的只是欣喜若狂。
  轻轻抚上人面,那柔滑的触感宛如千叶再生,
  他泪如泉涌,用脸颊温柔摩挲着人面果,
  低低的自言自语,
  “千叶,千叶,你回来了,你终归还是舍不得我……”
  成百上千的人面果在风中摇晃,发出了奇异的声音,
  细细听来,仿佛是轻微的笑声。
  从此,他不再孤独,
  日日夜夜,都有千叶相陪。
  无论是忧伤,快乐,悲哀,都有千叶和他一起分享。
  他以为能这样直到他死去,
  但邻人的意外闯入却终止了这一切。
  看着邻人如见了鬼魅般仓惶逃走,
  他知道,这样的日子------结束了。
  官府的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来得快,
  不过,他本来就不打算走。
  锁门的声音,放火的声音……
  他不是没有听见,
  只是----他不在乎。
  火,似乎越烧越大了,
  他微微的笑了起来,
  走近了那棵人面树,将最近的一朵人面果搂在怀里,
  “千叶,这样可以吗?”
  他用指甲在树上轻轻刻下了彼此的名字。
  橘------千叶。
  名越,永远都和千叶在一起。
  他终于能和千叶在一起了,
  和他最爱的----亲妹妹。
  
  (人面树 完)

[ 本帖最后由 霜ˊ夜瞳 于 2009-6-5 12:5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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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5 12:41:24 | 显示全部楼层

百鬼御伽之摄青鬼

在走进行刑房的那一刻,
  他的心,仿佛就要停止跳动。
  撕心裂肺的疼痛令他就快不能思考。
  被剥光了衣服的女人奄奄一息的躺在木板上, 十指被生生拽断,一把锋利的尖刀从她胸骨中间刺进去,一直划到小腹部, 露出了若隐若现的内脏……鲜血染红了木板,已经凝固起来的血迹泛着令人作呕的黑红色。
  这样的刑法他并不陌生,
  在这乱世之中,
  对付敌方派来的奸细,
  将军总是会用最残忍的方法。
  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他认识。
  从小就认识。
  强忍着内心的悲恸,
  一步一步走近那个女人。
  在这一瞬间,他有种扑上去抱住她的冲动。
  但是,他知道不可以。
  因为,他和她一样,都是甲贺流最优秀的忍者。
  在成为忍者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成为了别人的工具,隐藏了所有的情感。
  所以,他什么也不能做。
  哪怕,他明明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他的亲姐姐。
  姐姐和他,
  在两个月前被主公派来将军的住处刺探情报,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他不知道一向严谨的姐姐是如何被识破的,
  如果可以,他宁可被识破的是他自己。
  像是感觉到了他的靠近,
  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姐姐忽然微微睁开了眼。
  在看见他的一刹那,
  她那混浊的眼眸内轻轻的闪过一丝光亮。
  他直直的望着她,
  心,已经痛得麻木。
  “司,我看这个女人已经只剩一口气了。真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娘们竟然是个奸细,不过我还没见过这么倔的女人,刚才拽断她手指的时候,她居然没发出一点声音,要知道,很多大男人都会大声惨叫……”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了姐姐的手指,
  只见一片血肉模糊。
  生生被拽下十根手指,他难以想象姐姐是怎么承受下来的。
  泪,似乎就要涌出,
  十多年的忍者苦训,在这一刻仿佛就要全盘崩溃。
  多想当场杀了那些人,紧紧搂住姐姐,
  好好的痛哭一场……
  姐姐的眼神正注视着他,
  温柔而坚定。
  他明白,他连流泪的机会也没有。
  即使要流泪,
  也只能在心里流。
  他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
  有意无意的握住了姐姐的手腕,高声说着,“真是可惜,这么漂亮的手变成了这个鬼样子。我怕谁看了都要做恶梦。”
  众人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他也笑,
  比谁笑得都大声。
  似乎只有这样,
  才能掩盖他内心止不住的痛哭声。
  
  姐姐的肌肤还带着微弱的体温,
  他紧紧的握住她鲜血淋淋的手碗,
  贪婪的汲取着最后一缕温暖,
  就像小时候一样。
  “司,这样整日缠着姐姐你就不会长大哦。”
  “我喜欢和姐姐在一起,等我长大了,我娶姐姐好不好?”
  “呵呵,真是个可爱的傻孩子。”

  “姐姐……姐姐……姐姐……”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疯狂重复着,只求姐姐能听见他最后的呼唤……
  “司,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姐姐的心意仿佛传到了他这里,
  那令人怀念的温暖一点一点从他的指尖消逝,
  在她闭上了眼睛的瞬间,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裂成碎片的声音。
  从此,在这世上,他会永远寂寞。
  
  而现在,他所能做的只是-----忍耐。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和目的,所以他必须要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
  
  三个月之后,
  成功得到了敌方的军事布置图的他,顺利返回了金泽城。
  终于,等到了主公向将军宣战的这一天。
  当亲手砍了下将军的头颅那一刻,
  他发现自己竟已经流不出泪。
  庆功宴上,他喝得大醉。
  
  起身告退后,在经过主公房前的时候,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对话声。
  “恭喜主公大人,这次顺利的夺得了安芸城。”
  “嗯,这次倒多亏了司收集的情报消息。”
  “主公大人,说到底还是您英明,那时知道那个老狐狸怀疑有奸细潜入,干脆把南柳推出去,让他们以为捉到了奸细,让司有可乘之机。”
  “本来我也不想出此下策,只是当时如果不牺牲南柳,恐怕她和司都……”
  “为了主公大人的天下霸业,牺牲一两个忍者又有什么。”
  “不错,要夺得天下,这点牺牲是难免的。再说,这些忍者也都是些没有感情的工具而已……”
  
  他的脑子忽然一片空白,
  南柳-------是姐姐的名字。
  原来如此……
  怪不得一向严谨的姐姐会被这么轻易识破,
  原来都是自己人搞的鬼……
  原来出卖她的竟然是自己效忠的主人,
  原来只是一招所谓的丢车保帅……
  姐姐-----死得真是不值。
  想起了姐姐惨死的情形,他心里更是悲愤交加,
  借着浓浓的醉意,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一切,
  撞开了脆弱的纸门。
  
  只是,还没等他扔出手里刀,
  主公手里的火枪就穿透了他的身体。
  “司,你疯了,你不过是我的一条狗!”
  他是疯了,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更早疯。
  也不知自己到底流了多少血,再醒过来时,
  他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个破败的坟地中,
  四周零零乱乱的还堆着不少尸体。
  也许他们以为他死了,所以才把他扔到这里吧。
  看着坟地里若明若暗的鬼火,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姐姐给他讲过的鬼物语。
  “司,听说如果一个人怨气极大,那么只要躺在尸体底下七七四十九天,吸收了尸气,就会变成很厉害的鬼怪哦。”
  “姐姐,这种瞎话你也信,这世上哪有什么鬼。”
  如果能够报仇,那么变成厉鬼他也心甘情愿。
  他想相信,他想化身为鬼。
  鬼使神差的,他拖着流血不止的身体钻进了一具尸体的底下。

  两个月后。
  金泽城的城主一家三十口,在一夜之间全被残忍杀害。
  每个人的十指,都被生生拽断,死状可怖。
  听说,在那个满月的晚上,有人看到一个浑身青色的狰狞鬼怪,
  浑身是血的从城主的住处走出来。
  那鬼怪的桀桀笑声,
  一直------飘荡在空旷的城下町里。
  久久,不曾散去。
  
  (摄青鬼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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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5 12:42:56 | 显示全部楼层

百鬼御伽之红叶狩




明天就是红叶的成人礼了。

  他斜倚在长廊里,望着庭院里盛开的樱花。想到这件事,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了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轻轻放下手中的酒盏,飘飞的樱花花瓣时不时的落入他的酒盏里,沉沉沉沉,浮浮浮浮。
  
  红叶,还是长大了。
  
  第一次见到她,应该是十五年之前的事了吧。那一年,他刚满十四岁,元服之后官拜三位中将,还娶了大纳言的女儿菊姬为妻,可谓是春风得意。也是在那一年,他的父亲右大臣因病去世,在临死之前拜托了他一件事。
  为了父亲,他答应了这件事-------照顾父亲生前的最好朋友的遗孤。
  她到来的那天,庭院里的红叶美不胜收,如绚丽的云霞绽放的一天一地。他随口给这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取了红叶这个名字。

  “大人,您怎么还在这里,明天就是红叶的成人礼了,您还是她的结裳人呢,还是请早一些休息吧。”

  “菊姬……” 他微笑的凝视着酒盏中漂浮的樱花花瓣,“还真是麻烦呢,结裳人。”
  菊姬柔柔笑着,“大人,这个结裳的贵人非您莫属,您是身份高贵的殿上人,只有您做结裳人,才能给红叶带去富贵平安。”的

  “富贵……平安……” 他轻轻的重复了一遍。
  “等过了成人礼,也该把红叶和胤笃的婚事定下了吧?”
  他的心脏忽然猛的收缩,手里的碟子微微一震,溅出了几滴透明的液体。
  胤笃,是他的长子。去年刚刚元服,就像当年的他一样,借着父辈的权势,一成年就顺利的官拜式部少辅。
  胤笃喜欢红叶,他知道。
  “也是。” 他微微一笑,饮尽了手中的酒。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红叶穿着十二单衣的样子。
  她本来就是个美人,菊姬特地选的这种枫红叶的袭色,更是衬的她娇艳无双,再加上她那如飞流般的一头青丝,柔媚的姿态,淡雅高贵的气质,那夺目的美丽竟令人睁不开眼。
 
  时光匆匆而过,原来她真的长大了。
  他轻咳一声,转开了目光。
  
  清楚的看见了胤笃那痴迷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胤笃很像他,尤其是那双微微泛着墨蓝色的眼眸,在跟随他进宫的第一天就因为出众的姿容而成为了大家的焦点。
  他并不意外,因为,十五年前,同样的事情也曾发生在他的身上。
  这两个像初秋的红叶般娇艳的年轻人,真是天作地合的一对。
  他淡淡笑着,拿起女侍手中的一条绘有源氏龙胆花图案的裳,弯下身子,轻轻绑在了她的腰间。
  “红叶,你终于长大了。”
  触碰到她腰部的一瞬间,那柔软温暖的感觉令他的手指轻颤了一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感到她的身子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的眼眸迅速抬起,又迅速的垂了下去。
  这不像平时的她。
  原来,她也有害羞的时候。
  他觉得有些好笑,却又有些说不出的惆怅。
  她真的长大了。
  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
  那样自由自在。
  由她任性的冲着他发脾气,
  调皮的在他腿上学写字,
  或是像个小猫似的在他怀里撒娇……
  一切,都过去了。
  从此以后,
  他和她之间,
  只能隔着垂帘和幔帐。
  一个月后,胤笃娶了她。
  
  那一夜,他的心,好像一直一直在下坠。
  是太愉快了吗?
  一定是。
  愉快的------失了控。
  终于,他还是成为了她的父亲啊……
  第二年,她产下了一个女儿,
  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儿。
  她生产的那一天,在殿上的他一直魂不守舍,
  他比谁都紧张,
  就连当年胤笃出生的时候,他都没有试过这样的紧张。
  看到她们母女平安,他才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春去春来,匆匆又是几年过去。
  胤笃的官位越来越高,
  回家的时间却是越来越晚。
  他知道儿子在外面有了不少的红颜知己,也责备了儿子几次,
  却仍然没什么效果。
  本来,这就是贵族之间最常见的一幕。
    就连他自己,不也是曾经风流过吗。
  他担心她。
  可是,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能经常去探望她。
  毕竟,他是她丈夫的父亲。
  而且,在垂帘之后,他永远都看不清她的表情。
  更多的只是----客气的寒喧。
  就像现在一样。
  “听说你身体不舒服?吃了药吗?”
  “吃了,多谢父……
  “那就好。” 他忙不迭的打断了她的话,只觉得,父亲那两字似乎格外的刺耳。
  他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沉淀下来,变成天边坠落的星子转瞬消失。酝酿了多少天多少刻的,原来不过只是沉默。
  透过垂帘,隐隐看见了她那双小小的手,纤长的手指正无力的绞在一起。
  他的心,仿佛也被绞在了一起。
  “寂寞无人见,飘零散落乡。此间红叶美,夜锦复如何。” 她的声音低底的从垂帘后传来。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心里涌起了一股酸涩,脑海里浮起了那个小女孩笑眯眯的坐在他怀里的情景。
  
  “为什么我的名字叫做红叶呢?”
  “寂寞无人见,飘零散落乡。此间红叶美,夜锦复如何。红叶,是个很美的名字。所以,才给你起这个名字啊。”
  “我喜欢这个名字!”
  “为什么?”
  “因为----很美啊。”
  “呵呵……
  他上前了一步,手刚触碰到垂帘,又缓缓的放下了。
  这样-----于礼不合。
  “那么,好好休息吧。等会儿我会让药师再来看看。” 他有些慌乱的站起身来,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一晃,不偏不倚的勾落了垂帘。
  垂帘渐渐落下,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她。
  她那秀美的眉目如画非画,犹如古书的一页,翻开了,就在也合不上,扑面而来的是无尽的烟尘。
  心,又开始绞痛起来。
  那一刻,他莫名的憎恨起自己的儿子,胤笃他,就不知道珍惜吗?
  “红叶,别伤心,胤笃这个混帐……”
  她那琉璃色的眼眸定定的望着他,
  仿佛要将他吸进那无底的深渊。
  “红叶,我好喜欢这个名字。” 她轻轻说着。
  曾在记忆里无数次出现的画面,在他脑中又一幕幕的掠过……
  第一次给她取名字,第一次听她呀呀学语,第一次喂她吃东西,第一次温柔安慰摔疼了的她,第一次为她学会走路欣喜若狂,第一次放纵她在他的怀里撒娇……
  点点滴滴,一路走来,
  原来,他一直在她的生命里。
  原来,她早就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红叶……” 他颤抖着将手中的桧扇覆在了她白皙的手背上。
  她蓦的一震,只是低垂着头,反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桧扇。
  隔着桧扇,他仿佛感觉到了她的体温,一丝一缕的涌入了他的四肢百骸。
  “我没事,请不用担心。----父亲大人。”
  淡淡的苦涩在他的心底缓缓漫延,他缩回了自己的桧扇,微微侧过了头。
  父亲大人,这个称呼就好像一把沉重的枷锁,牢牢的将他锁在地狱的最底层,半点不能挣扎。
  “那就,好好休息吧。”
  刚转过身,一股腥味涌上喉头,他拿出贴纸捂住了嘴,匆匆走出了她的房门才拿下看了一眼。
  是血,殷红的血。
  他苦笑了一下,难道自己也逃不过这个噩运?父亲去世前似乎也有过这样的症状……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秋天到来的时候,他的病越来越重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时日不多。
  那一天,红叶似火。
  一直卧病在床的他不知从哪里来的精神,
  起身走到了庭院里。
  此间红叶美,夜锦复如何。地面上仿佛真的铺上了一层红叶织就的夜锦,在阳光下更是眩目明媚。
  “父亲大人,您怎么出来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惊讶的回过头去。
  她竟然出了房门,就这样干干脆脆站在他的面前。没有垂帘,没有幔帐,没有任何阻隔,随风飘舞的红叶落在她的身上,发端,发丝轻扬,如梦似幻。
  隔过飞舞的红叶,他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他知道这------于礼不合。
  可是,他知道,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
  也许,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他的心中隐隐的痛了起来,喉头一痒,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她的眼中泛着泪光,却一言未发。
  只是扶着他慢慢坐下。
  “红叶,等我走了之后,你母亲也会和其他丧夫的女子一样削发为尼,所以,这个家就要靠你了……”
  还没说完,他只觉手上一热,她的手不知何时轻轻握住了他的,微微颤抖着。
  “这样的话,我不想听。” 她竟然没有用敬语。
  这样大胆的举动,实在是于礼不合,他明白这一点,可是,自己的手却丝毫不听使唤,仿佛黏在了那里,不舍得------收回来。
  一时心神激荡,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又大口大口的吐出血来。
  
  “我去叫药师!” 她想站起身来,却被他拉住了衣袖。
  “不用了,生死各有天命,不必强求,今天我恐怕是大限已到,我说过的话你要牢牢记住,帮我好好看着这个家。”
  “我不许你死,绝对不许你死……” 她的泪水轻轻涌出,身子颤抖的更厉害。
  “傻孩子。” 他微微笑了起来,伸手将她拥入了怀中。
  就算是---------最后的一次放纵吧。
  “尚清……” 她喃喃低语。
  尚清,是她在叫他,她在叫他的名字,他的心仿佛在一瞬间被扯得四分五裂,疼痛中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甜蜜。
  
  “从我懂事开始,我就盼着快点长大,这样,等到和尚清一样大的时候,也许就能嫁给尚清了。可是,我忘了,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长大,尚清也在慢慢变老,我怎样努力也追赶不上尚清的脚步,为什么,为什么,尚清不能停下等等我?” 她肆无忌惮的流着泪,“我追赶不上你,我追赶不上你啊……”
  他除了紧紧抱住她,再也说不出其它的话。
  原来,原来她的心里一直有他……
  只是,他也想停下脚步,他比谁都想停下脚步啊……
  
  “只要能待在尚清的身边,嫁给谁都没有关系。” 她的声音哽咽,越来越微弱。
  甜蜜的痛楚,一次又一次的席卷着他的全身,他搂紧怀里的身体,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不过,这样就可以了吧?” 她蓦的抬起头来,唇边勾起了一抹略带诡异的笑容。
  
  他忽然感到有灼热的液体滴落在身上,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低下头去,只觉浑身再也没有半分力气,意识全无。
  不知何时,她的腹部已经插了一把太刀。
  “红叶……为什么……为什么!” 他慌忙用手去捂她的伤口,血,还是顺着他的指缝不停冒了出来。
  “尚清,这样,也许我们就能一起投胎哦,这一次,我一定能追赶上尚清的脚步,一定……”
  “好,红叶……” 他含着泪水笑了起来,“等着我,在那里等着我,我很快就来……”
  “我会等着你,就算变成鬼,也要等着你……”
  她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脸上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拔出了腹中的太刀。
  “我好喜欢红叶这个名字,因为-----这是你给我取的。”
  在太刀被拔出的一刹那,她的鲜血如同艳红的飞花,溅落在了如云霞般的红叶上。
  那一天的红叶,是他见过最美的红叶,红的触目惊心。
  就像,她来这里的第一天。
  “大人,这孩子倒是见您就笑,不如就给她起个名字吧。”
  “此间红叶美,夜锦复如何。就叫-----红叶吧。”
  “红叶,呵呵,真是个好名字呢……”
  (红叶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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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5 12:43:56 | 显示全部楼层

百鬼御伽之发鬼





在别人看来,她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嫁了这样一个如意郎君。
  她的夫君,是武藏国里属一属二的豪门,权势显赫,富可敌国。
  而她自己,不过是个来自乡下的卖菜女。
  
  那日街头的偶遇,竟然彻彻底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也许,她该感谢父母,
  虽然他们带给她一贫如洗的生活,却也给予了她无与伦比的美貌。
  美丽的容颜,原来真的可以改变命运。
  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夫君不但年轻英俊,还少有的温柔体贴。
  更重要的,周围那些不屑轻蔑的目光,
  曾几何时,都变成了艳羡和尊重。
  她享受着那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夫君喜欢痴痴的望着她的脸,
  一遍又一遍爱不释手的抚摸,
  “时雨,时雨,你真美……”
  她知道,
  这份美貌对自己是何等的重要。
  没有美貌,就会失去一切。
  所以,当第一缕细纹悄然爬上了她的眼角时,
  她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她居然忘了,再美丽的容颜,也会有衰老的一天。
  幸好,她还有足够多的金钱。
  费尽心机,终于求来了一道容颜永驻的偏方。
  饮处子之血,保年华不失。
  她犹豫了,
  这个方子令她感到有些恶心。
  夜晚,正在情浓时,夫君忽然起身离开,去了别的侧室的房间,什么原因也没说。
  她困惑的对镜梳理着长发,惊骇的发现了鬓边的一丝白发.
  扔了手中的梳子,砸了华美的镜子,她倒在地上泪流满面,
  她老了,她真的老了。
  夫君-----开始嫌弃她了。
  这样下去,夫君的爱恋也会越来越少,
  到那时,她该如何?
  她不想再回到那贫穷的过去,
  绝不。
  
  望着那道偏方,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亮光。
  处子-----之血吗?
  也许,她真该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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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那个已经断了气,却还睁大双目的少女尸体,
  她手脚发软,手里的碗滑落在地上,
  浓稠的血汁溅了她一头一脸。
  血刚入口,
  她就呕吐起来,差点就将自己的五脏六肺全都呕了出来。
  魔魅般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
  只要喝了这些血,就能保持自己的美貌,继续这样的生活,
  喝,喝,一定要喝!哪怕是毒药,也要喝!
  她一咬牙,全都灌了下去。
  奇方果然有妙效。
  第二天起身,她惊喜的发现鬓边的白发消失了,
  肌肤也比以往增添了几分光泽。
  饮处子之血,保年华不失。
  年华不失,年华不失……
  犹如魔咒,
  萦绕不去。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她越来越习惯于每日固定的滋补,
  手下捉来的少女一个比一个年轻,
  就连血液里,似乎也带了一股诱人的香味。
  她的心,也一天比一天冷酷。
  从初时的惊恐到如今的漠然,
  为了保持最好的效果,
  有时她会让人直接割开少女纤细的喉咙,
  而她,则接上一碗温热的血浆,
  漠然的看着少女垂死的挣扎,
  就好像看着一只被宰杀的鸡鸭。
  被蒙在鼓里的夫君又开始恢复了以往的热情,
  ” 时雨,时雨,上天真是厚待你,给了你这么美丽的容貌,却又不见你衰老,反而比以前更年轻了,越来越美丽了。“夫君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颊。
  “只要大人喜欢,时雨就永远不会老哦。” 她娇笑着。她没有说谎,她不会老,她永远都不会老。
  
  越来越多的少女无故失踪,
  令百姓们人心惶惶,
  年轻的女子更是不敢单独出门。
  官府也开始派人彻查。
  她,开始着急了。
  之前抓的都是些平民少女,
  无奈之下,现在也顾不得平民还是贵族了。
  只要是--------处子就好。
  那一晚,被捉来的是一位极其美丽的少女。
  在少女的喉咙被切开的瞬间,
  她仿佛听见了少女咬牙切齿的诅咒,
  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她饮尽了碗里的鲜血,冷冷一笑。
  就算是下地狱,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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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她才知道,
  这位被杀的女孩竟然就是武藏国国守的独生女,
  国守悲恸之下重金悬赏凶犯。
  她手下的一名侍女抵不过重金的诱惑,
  向国守告发了她。
  行刑的那天,
  丈夫流着泪与她告别,
  她始终微笑着。
  “大人,时雨永远不会变老哦。”
  在刀斩断脖颈的一刹那,
  她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这下-----再也不用担心变老了。
  
  被砍下的人头骨碌碌的滚落到人群中,
  猛的睁开了双眼,娇笑着,
  “时雨永远不会变老哦。”
  人们惊恐的四下窜逃,
  只见那人头笑得愈加厉害,
  不停的朝前方滚去,
  发丝诡异的疯长着,
  远远望去,
  就好像是她的身体。
  人头一直滚到她丈夫的身前才停了下来,
  丈夫已经被吓得动弹不得,
  “大人,带时雨回家,时雨还是一样美哦。”
  丈夫浑身颤抖,好半天才大着胆子说了一句,“你只剩一颗头颅,教我如何带你回去。”
  人头格格笑了起来,
  “大人喜欢的不就是我的容貌吗,那么还要身体做什么,只要头就够了……”
  
  只要头就够了……
  只要头就够了…
  只要头…
  魔由心生。
  一切,皆是咎由自取。
  
  =========================
  发鬼,又名邪门姬。其面容美艳似醇酒,却没有身体,她的身体便是长长的头发。隐约窥去,其间埋藏人脸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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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5 12:44:59 | 显示全部楼层

百鬼御伽之小袖之手




那件小袖,是伊势国主给夫人筱姬的新婚礼物。

  她知道。

  绚丽如霞的色彩,轻盈似云的丝绸,三蝶唐草丸的华丽纹样,加上京都地区最出色的佐贺锦技法,她敢说,那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小袖。

  可惜,那件小袖是属于夫人的。

  而她,不过是跟着夫人嫁过来的一个小小侍女而已。

  可是,自从看到小袖的那一天起,她就不停的在想,

  如果这件小袖穿在自己身上,该是怎样的风情?

  这个念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

  成痴,成狂。

  如果能穿一次,

  只要能穿一次,

  哪怕只是瞬间的拥有。

  她也心满意足了。

  只是,对她来说,

  这也是个永远不能实现的奢望。

  国主生辰的那一天,夫人特地穿上了这件小袖,平日里秀美优雅的夫人在这件小袖的衬托下更是美不胜收。

  但是那一天,国主的眼光并没有过多的流连在夫人的身上。

  而低垂着头的她却感受了国主灼热的眼神。

  小督,你的手真美。

  在初冬的一个深夜,当国主借着醉意握住了她的手腕时,

  她很害怕。

  但她不敢拒绝,

  她从来没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只是一个卑微的侍女。

  仅此而已。

  只是,对那件小袖的执念,

  一天比一天更深。

  想穿一次,想穿一次,

  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在叫嚣,

  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是怎样的欲望。

  在替夫人收拾房间的时候,

  她忍不住将脸颊轻轻贴在那柔滑的丝缎之上,

  笑容悄然浮起,这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令她爱不释手。

  夫人的轻咳声将她从幻想中惊醒,

  惊慌失措的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督,你很喜欢这件小袖?”

  夫人只是温柔的问着。

  “小督不敢,”她低低的垂下了头。

  “那就穿一次吧,”夫人微微笑着。

  她不敢相信的抬起头,自己渴望了这么久的愿望,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要实现?

  怎么可能?这一定是在梦里。

  “去你自己的房里去试穿吧,小心不要弄坏了。”

  “夫人,小督不敢……”

  “你也跟随了我这么多年,就当是奖赏吧。”

  她又惊又喜的捧起了小袖,依然不敢相信发生的这一切,终于,终于能将这件梦寐以求的小袖穿在身上了……

  匆匆离去的她,没有-------看见夫人温柔笑容底下的杀意。

  她本来就很美,

  穿上这件小袖,更是无人能及。

  袖下若隐若现的雪白的手臂,仿佛初夏新结的莲藕。

  多么美丽的小袖,仿佛就是为她定身而作,

  她微笑着,旋转着,就像一朵飞舞的樱花,尽情的挥洒着自己的快乐。

  全身心沉浸于喜悦的她,根本没有留意到忽然被打开的房门。

  直到--------被一记耳光从天堂打回现实。

  “大人,这下是证据确凿,就是这个贱人偷了我的小袖。”

  偷?她浑身僵硬,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没有偷,她没有偷,这是夫人-----

  她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因为她看见了夫人眼底深处的阴冷和嫉恨。

  还有,国主脸上的鄙夷。

  她明白--------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用。

  因为,她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侍女。

  她说的话,没有人会相信。

  在伊势国,偷了东西不是死罪,但偷了主人的东西,却一定是死罪。

  尤其当对方是一国之主的夫人时。

  “死罪就免了,砍了她的手,把她逐出伊势国吧。”国主的判决在旁人看来,已经是过于宽容。

  她拽紧了身上的小袖,

  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

  原来实现愿望的代价-------是这样惨烈。

  而她的愿望,的33

  不过----是穿一次这件小袖。

  当被砍断的双手送到国主面前时,

  夫人微微侧过了头,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瞥,

  却还是看见了-----那双手的腕上一点浅红色的圆痣。

  恍若一粒朱砂,红得耀眼。

  没人知道被砍了双手的她去了哪里。

  本来,一个侍女的生死也根本没人关心。

  而那件小袖,

  也被遗忘在了众多更华美的衣服之中。

  某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夫人忽然想起了那件被束之高阁的小袖。

  三蝶唐草丸的华丽纹样,依然那般优雅无双。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夫人微微笑着。

  自己的容貌还不曾衰老,肌肤胜雪,美眸妩媚。

  尤其是袖下露出的雪白手臂,更是说不出的柔媚娇俏。

  当夫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袖子上时,

  瞳孔猛的收缩,

  呼吸似乎就在那一刻停止。

  她的身子,颤抖得犹如一片深秋的残叶。

  就快,要被狂风吹落。

  在夫人的袖子底下,不知何时伸出了另外两只苍白纤细的手臂,

  犹如夏日疯长的蔓草,紧紧的缠绕住了她的身体。

  越勒越紧,越勒越深,仿佛抱着一件罕见的珍宝,怎么也不肯放手。

  夫人定定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惊惧的眼神渐渐涣散,

  在因过度的惧怕而丧失神志的那一瞬间,

  她清楚的看见,

  那双手的手腕上-------赫然有一点浅红色的圆痣。

  恍若朱砂,红得耀眼。

  (小袖の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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