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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youcandoudou

《莫问天机》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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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5 15:46:4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不死不活的尴尬(上)
  
  “你再说一遍!”丁进的眼睛险些从眼眶里蹦了出来,手中的雪茄直指贾悦的鼻子。
  “丁爷……方展死了……”贾悦盯着鼻尖上那烧得火红的雪茄,一个劲地往回缩。
  丁进站着愣了半晌,慢慢坐回真皮靠椅,机械地把雪茄塞进嘴里,却忘了吸。方展死了,天卜死了?这个消息带来的不是振奋,而是更多的不安和疑虑。
  “丁爷,起先我也不信,可三煞星那里传回来的消息是这样的。”贾悦察言观色道,“而且负责追踪的高手得到的是同样的信息,连柳晓羽他们几个高手也得出了死卦。”
  对于贾悦的话,丁进似乎没有听进去,他的左手正飞速地掐算着,直到掐在了无名指的最后一节上,他才缓缓地吐了口气。
  “空亡事不祥,行人遇祸殃。”丁进喃喃地念了段卦辞,他显然是用“掐指神算”推算了下方展的情况,而且得到的也是个不祥的死卦。
  “丁爷卜术高明,掐算果然神速。”贾悦讨好地说道,“我前后让十二名高手卜算过,费了一整天的功夫,得到的卦象也都是类似于此。”
  换作平时,丁进一定很乐意听到这样的拍马言辞,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受人吹捧的时候,要确保自己在卜监会的地位,就必需做到万无一失。
  “日本人和韩国人那里有什么动静?”丁进眯起眼,似乎想到了什么。
  贾悦早就摸透了丁进多疑的脾气,当即表功似地说道:“我也怀疑其中有诈,所以特地去九菊一派和八极宗那边了解了下,得到的也是这个消息。”
  “消息?我要的不是消息。”丁进似乎不太满意贾悦的回答,“我是问你鬼塚和全曜熙听到这消息后的动向。”
  马屁拍在了马脚上,贾悦的脸色有点难堪,但他毕竟是跟惯了丁进,一听话里的意思,就明白丁进的用意了。
  “全曜熙有点恼火,说我们缉拿凶手不利云云,后来是鬼塚劝了两句才消气。”贾悦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当时全曜熙的确很恼火,他一则懊恼没有活捉这个天卜,以至于后面的计划全数泡汤;二则是怨恨鬼塚,当初不该听这老家伙胡诌,放走了方展。
  相对这位暴跳如雷的八极宗当家人,鬼塚的表现要比他冷静得多。他瞥了眼在场的贾悦,对全曜熙说了两句话,说的是什么,贾悦没听懂,只知道全曜熙听完后,气消了不少。
  “鬼塚用的是韩语吧?”丁进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他是不想你听懂,可他却小瞧了你。”
  贾悦也是一脸得意,丁进说的正是他的特长之处,这贾悦是个兆卜者,虽说卜术只能算作中等,可他有个特别的天赋――“过目不忘,入耳则记”。他的确不懂韩语,所以就留了个心眼,把那两句话的发音死记了下来,回来后找了个懂韩语的手下翻译。
  鬼塚那两句话的意思是:“全先生,中国人一贯狡猾。天卜无故暴毙,其中必然有诈。”
  “哈哈,说到狡猾,这只老狐狸倒是当之无愧。”丁进听完大笑道,“中国人讲究的是谋略,完全不是一个层面上概念。”
  “丁爷说的是,论谋略他们是没法和您比的。”贾悦见机继续谄媚道。
  丁进得意地叼起雪茄,正想抽上一口,却发现雪茄早已灭了,不由有点扫兴,贾悦见状连忙凑近了帮他点上。
  “安排几个擅长跟踪的,密切注意日本人和韩国人的动向。”丁进对贾悦吩咐了一句,随即摆摆手。
  贾悦一连点头,即刻转身出门,忙着张罗安排去了。
  屋内只剩下了丁进独自一人在那里吞云吐雾,他享受了会儿雪茄的香浓,伸手拿过一旁的手机,手机上方套着个奇怪的方形外壳,那是防窃听的专用装置。
  “霍老大,你说的价钱我同意。”丁进拨通了一个号码,“让铃星亮亮绝活。”
  手机那头传来霍兴粗犷的笑声,随即挂断。丁进并没有接着打过去追问,他知道,那笑声便已是算作答应了。
  “天卜方展,你的死活由不得你。”丁进在烟雾中眯起了眼,“在我钱没到手之前,就算你真死了,也得给我从坟墓里爬出来。”

狠话人人会说,可要论实际承受力就不是人人都有了,如果真让丁进面对面地看着方展死而复生,估计他会刺激得够呛。
  只不过,以上假设并不成立,因为他根本没有这机会。这机会被秦扬苏彦他们“荣幸”地享有了,而且无一例外地被刺激了个够本。
  秦扬、萧三才帮着谷老伯把方展从坑里捞出来时,手上感觉到的是一具冰凉的躯体,没有心跳,没有呼吸。那一刹那两人的心都揪紧了,一个本不该有的念头迅速闪现――方展死了?!
  让两人一左一右扶正方展的身子,谷老伯搓热双手,从方展的头顶到躯体四肢一气揉搓下去,手法专业得像个跌打医师。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而方展却没有任何起色,脸上依旧铁青,手脚依旧冰凉。
  “方展……”苏彦嘴唇蠕动着,眼眶泛红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不管眼前的情形怎么样,她还是抱着希望,哪怕只是一丝的希望她也不愿放弃。
  一阵揉搓推拿后,谷老伯的手法突然一变,右手食中二指并起,自百会、天目、人中、承浆几个穴道一路点下,随即一掌拍在方展的气海穴上。这一掌的力道并不大,甚至有点轻描淡写,但方展的身子却由此一震。
  除了谷老伯,其余三人的脑海里都不由出现一个场景:方展缓缓睁开眼,咳嗽几声,气若游丝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死了吗?
  可这会儿也不是在拍武侠片,况且方展的身子一震之后,身上依旧冰冷,丝毫没有缓过劲儿来的征兆,无论从哪种角度去看,都已是个死人。
  既然是死人那就没可能会动,可就在秦扬等人心里发凉的时候,这位“死人”老兄偏偏一骨碌坐起来了。
  “下次换种法子好不?”方展直愣愣地看着谷老伯,“就算您老想谋杀我,也别这么糟践人。”
  语气是方展惯有的语气,可听着话音却死气沉沉冰凉冰凉的,还真像个死人的调子。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泛青,动作僵硬地扯了扯身上那湿透了的衣服,缓缓站起来,身子晃晃悠悠的。
  萧三才眼都直了,这小子算诈尸还是还魂?刚才看着明明死透了,怎么说话功夫就能说能动了?
  “方展……你……”苏彦差点没哭出来,连忙上去扶住方展,“我们都以为你……”
  “死了是吧?”方展的话音还是那么死气沉沉,脸上苦笑着,“其实也差不多快死了,不信你下去躺会儿试试。”
  “你还有闲心开玩笑……”苏彦气得给了他一拳,可当拳头触到方展身上时,她刚刚放松的神经一下又绷紧了。
  那触觉很僵硬,而且冰冷,完全不像打在活人身上的感觉。苏彦下意识地搭了下方展的脉搏,讶异地发现竟无法确准他的脉搏是否还在跳动。
  另一边,秦扬早已利索地动作起来,从脉门到后背再到脑颅,手脚利索地把方展前后检查了一遍,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得到的结果应该和苏彦一样。
  眼前这个能说会动的方展,生命特征怎么会无法确定?
  “你觉得怎么样?”萧三才见秦扬苏彦的表情不对,心中明白了个大概,他不相信方展会是诈尸还魂,其中一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方展的眼神还有点直,不过似乎缓过点劲来了:“我觉得身上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萧三才继续问道,心中估算着各种可能。
  “衣服全是湿的,手腕被人掐着。”方展看着身旁正忙活着的秦扬苏彦,没精打采道,“老秦还在我身上乱摸,你说能舒服吗?”
  这话说得秦扬有些尴尬,不自觉地停了手,而苏彦更是避嫌似地后退了一步,脸上有些微红。
  谷老伯没吭气,伸手搭上方展的脉门。苏彦注意到他的手法有些奇怪,是用食指和拇指夹住方展的手腕,以拇指号脉。
  “难道是散脉?”谷老伯有些不信地自语着,两指又搭上了方展的鼻翼,突然手指微微一颤,“幽息……”
  “二叔,您确定?!”一旁萧三才脸色突变道。
  谷老伯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迷离地像在思索着什么。
  “不可能,老爷子不可能对方展动手脚。”萧三才的眼神比谷老伯更迷离。
  这爷俩一来一去像在打哑谜,还处于神经大条状况下的方展只能直愣愣地看着他俩,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谷二叔,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扬忍不住问道,他和苏彦的脑子也转不过来了。
  “有人在天卜身上用了我们谷家的‘逆五行卦法’。”谷老伯沉思道,“而且是只有我大哥才领悟的秘法。”
  说到这儿,谷老伯不由自主地瞥向了萧三才,眼神中有些探询的意味。
  “老爷子应该也知道这秘法。”萧三才机械地回答道,“大姨曾和他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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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5 15:47: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不死不活的尴尬(下)
  
  原来,谷家“逆五行卦法”的精妙之处在于将人与物直接化入卦中,以卦气变化进行卜算,并对事物和被卜者直接产生影响。而谷老伯所说的秘法便是直接将人化入卦中,以改变卦气的手法来改变人的特质。
  按理说,这是一种违背自然规律的做法,谷家几代人深知其中的利害,所以将此定作秘法,只传给长子。
  也许是有所预感,谷未尘夫妇在遇害前将秘法精要交给了妹妹收藏,并交待她一旦他俩有什么不测,务必将此法教授给萧三才。
  不久,谷未尘遇害,萧三才随大姨辗转来到战家,安定了一段日子后,萧三才的大姨想起姐夫的嘱托,却迟迟没有将秘法教授给萧三才。
  因为她担心,担心萧三才会和姐姐、姐夫一样“怀璧其罪”,担心自己无力保护外甥。
  几经考虑之后,她将秘法交给了老爷子战锐,一则为报恩,二则为私心。老爷子也没有多推辞,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卜算当中。
  没过多久,战家上下就传开了一个消息:战归元得了怪病!这可不是件小事,战归元的爹就是战如风,是战家的长子。按规矩长子长孙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这么一来战家上上下下就忙活开了。
  萧三才当时还是个孩子,就跟着战家的子弟去凑热闹,可看到战归元时,都吓了一跳。那小家伙根本不像个活人,直挺挺地躺在那里,身旁的几个姑妈姨婆陪着战归元的妈哭得半死。
  但老爷子和战如风却比其他人要冷静得多,萧三才记得当时的情形,虽然战如风的眼中满是痛苦,可表情却依旧冷漠,仿佛战归元并不是自己的儿子。
  也就在那个时候,萧三才听到老爷子对战如风提到了两个词眼:“散脉、幽息”。
  后来又有消息传出,说是战归元年幼无知,误打误撞地偷学了老爷子笔记上的卜术,导致神煞反噬。经过老爷子和战如风的全力施救,战归元总算保住了一条小命,可自此便被玄武神煞附了身。
  也就是从那时起,战归元的食谱里出现了狗肉,而且三天两头地要吃上一顿,否则就会忽冷忽热地跟打摆子似的。
  当得知战归元被玄武神煞附身时,萧三才的大姨显得有些自责,口中一直喃喃地絮叨着一句话:“不该啊,不该啊,是我害了这孩子……”
  
  萧三才的回忆令在场的人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谷家的秘法、战归元身上的玄武神煞、萧三才大姨的自责,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索将它们串联在了一起。
  可这和方展又有什么关系呢?谷老伯和萧三才的对话好像还有另一层意思。
  “师父曾和我说过一些逆五行卦法的例子,还特别提到了散脉和幽息。”萧三才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而现在方展的情况和当年的战归元十分相似。”
  听到这话,秦扬的眉头皱了皱,他立刻明白了刚才两人对话中的另一层含义。
  “哦,我和那个小胖子还挺有缘分的。”方展挠了挠头,“连遭的罪都一样。”
  萧三才看着方展,脸上苦笑了下,没有接话,那样子似乎在担忧着什么。
  “有人在方展身上用了谷家的秘法,而这秘法现在只有战家老爷子才知道。”苏彦回味着三人的对话,“你们该不是在怀疑战家老爷子吧?!”
  “虽然我不知道秘法的内容。”谷老伯缓声道,“但至少比外人了解它的效果……”
  谷家的秘法综合了逆五行卦法的精华,将卦法和人体完全结合起来,通过特定程序来进行。按谷老伯所知的,秘法可以强制改变一个人的体质和脉络特征,尤其对卜者而言,这更是一种增进卜术能力的方法。
  但世间没有绝对完美的事物,卜者在得益于秘法效果的同时,也会付出相对沉重的代价。承受秘法的卜者,先是出现类似假死的现象,其生理特征便是战归元和方展身上出现的“散脉”和“幽息”。
  散脉,脉搏弱而散,极难号准,通常会被断定为无脉搏;幽息,呼吸轻缓而幽长,一般容易被忽略,视作无呼吸。这两种诡异的生理现象是秘法效果的特征,也是一种判断依据。
  体质不符的卜者往往过不了这关,那假死就成了真死。
  即便侥幸活下来,接着便是要承受自然界强大的反噬能量,也就是卜术界任所皆知的“神煞反噬”。这又是道鬼门关,而且即便逃过了这次反噬,神煞也不会就此消失,而是附着在了卜者的身上。
  从谷家秘法的理论上来说,这是必须的,否则承受秘法的卜者也无法控制由此而精进的卜术,这倒有点类似物理学上的能量守恒定律。
  如此看来,战归元年纪轻轻却卜术超群,应该就是由此所得,而他身上的玄武神煞也是拜秘法所赐了。
  那么,方展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说之前他曾在战家老爷子的协助下,用同样的手法提高了卜术,而他所面临的“四神煞”反噬也是由此而来?可这完全说不通,以天卜方展的卜术造诣来说,他根本不必冒如此大的风险,战家老爷子也没有理由用谷家的秘法为外人获益。
  况且,当初秦扬找到方展的时候,他身上还没有被神煞附身。

 想到这儿秦扬的心中突然一紧,方展的奇卜六门当初就总有异状,而且勾陈神煞的莫名附身也是有些蹊跷。
  “谷老伯,我冒犯一句。”苏彦迟疑地问道,“您确定方展的体质是被动过手脚,而不是因为您‘埋’他的手法造成的?”
  “丫头,我确定,因为我们谷家的秘法和埋人法相克。”谷老伯微微点了下头,“被秘法改动过体质的人,是无法承受埋人法的。”
  说着谷老伯指了指靠在一边的方展,接着道:“天卜算是命大,如果晚一步发现,他就为真的变成死人了。”
  这会儿的方展还是一付半死不活的模样,一直闷头靠在那里出神,听到谷老伯这么说,不由咧嘴一笑,表示自己没事。可能是因为脸部肌肉还有点僵硬,那样子比哭都难看。
  “那我现在算是死了还是活着?”方展一语双关地问道。
  “这我可不好说,你小子太特殊。”谷老伯盯着他看了半晌,摇摇头,“现在只能算作不死不活,后面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折腾了老半天,差点丢了小命,现在却被整成了个不死不活的人。方展也跟着摇头,脸上继续保持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旁许久没作声的萧三才突然掏出了算盘,劈里啪啦一阵拨弄后,轻舒了一口气。
  他卜算的是方展的信息,上艮七下兑二,得了个“山泽损”的卦象,方展显然就是卦象中的艮卦。体卦艮为土为山,用卦兑为金为泽,土生金,体生用。
  这是个泄体的卦象,主体生气被泄,从卦象上看,山陷泽中,虽然不至于被吞没,但也深陷其中,而且“山泽损”本就有受损之意,果然是个不死不活的状态。
  除了这些,萧三才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他根本无法从卦中断出方展的行踪。艮为山,是静相,兑为泽,也是静水,就连体用两卦的方位都是背道而驰的东北方和西方,一点判断的依据都没有。
  照这么看,方展假死的计划暂时没有成功,但好在从卜算上无法断定他的生死,而且更无法得知他的方位,这也算是种安慰。
  也就是因为这样,萧三才的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二叔,麻烦您给他们找个安全的落脚点。”萧三才冲谷老伯道,“我想立即动身,与老爷子和师父会合。”
  秦扬和苏彦很清楚萧三才这么做的用意,不约而同地向他点点头,示意他放心。
  “嗯,落脚点好找,我这就带他们去。”谷老伯眉头皱了皱,“战家那边,我陪你一起去。”
  萧三才没料到谷老伯会有这么一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谷老伯抬手制止了。
  “战家对我们谷家有恩,既然我知道了,道义上就得去拜谢。”谷老伯沉声道,“至于秘法的事情,也肯定是要问问清楚的。”
  谷老伯有他的担心,如果战家真的居心叵测,那么萧三才一人前去肯定是要吃亏的。虽然自己跟去也未必能和战家抗衡,但至少能有个照应,万一有什么不对,他会全力保证萧三才能够逃脱。
  
  谷老伯给方展等人安排的地方的确安全,也的确离谱。
  走出地洞,谷老伯带着众人转去了墓园的后山,穿过一排排林立的墓碑后,停在了后山的一个土丘前。谷老伯搬开一个靠近土丘的墓碑,伸手一推,一扇隐秘的暗门打开了,里面黑乎乎的似乎还挺大。
  进去后起先是什么都看不见,谷老伯扳动了一个开关,啪,灯光照亮了里面的一切。这里四处都是水泥石壁,正中摆着桌椅,一侧的墙上还靠着几张折叠好的行军床,看着像是军事掩体的模样。
  “您老一准是老革命。”方展打量着这个隐秘的落脚点,咂嘴不已。
  原来这是一个抗战时期留下的日军暗堡,谷老伯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地方,觉得空着可惜,便动手改成了一个藏身点。
  “箱子里有干粮和水,够用上一个月的。”谷老伯指着一角的箱子道,“一会儿我给你们拿被褥过来。”
  说着他又从墙上挨个儿掏下几块砖:“从这儿能看到四周围的动静,外面的开口我打理过,很隐蔽。”
  萧三才看着心中暗暗发酸,从谷老伯做事的风格来看,他已完全适应了逃亡者的生活。
  交待完注意事项后,谷老伯麻利地弄来了三床被褥,彻底给方展他们安顿好了地方。这次进门时,苏彦发现谷老伯肩上多了个背包,看样子他是准备立即和萧三才启程去找战家老爷子了。
  临走前,萧三才没多说什么话,只是拍了拍秦扬和方展的肩膀,冲苏彦点了点头,对这三个一路历经生死的伙伴,他并不需要多说,在他的眼神中已经包含了一切。
  
  谷老伯和萧三才离开了,暗堡里只剩下方展他们,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三人各自想着心事,彼此并没有过多的交谈。
  虽然方展还像之前那样乐呵呵的,苏彦却隐隐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可又觉察不出别的什么。
  疲劳和沉默是最容易滋生倦意的,瞌睡虫投胎的方展头一个躺下了,秦扬也靠在了自己的床上打起了盹。苏彦熬了一会儿,终于挡不住睡意的侵袭,和衣睡在了床上。
  睡梦中,苏彦似乎听到方展不住地来回翻动。这家伙一定是有什么心事,她迷迷糊糊地想道,等起来了一定好好问问他。
  昏昏沉沉地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彦突然感到有人在推自己的肩膀,她下意识地一个翻身跃起,右腿横扫了出去。
  啪,一双手有力地格开了这一腿,苏彦这才看清面前站着的是秦扬。
  “老秦,你也不吭一声。”苏彦揉了揉眼睛,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秦扬的脸色有些难看,指了指一旁,那里摆着方展的床,被褥凌乱地团作一堆,方展却已不见踪影。
   “方展什么时候出去的?!” 秦扬说话的声音变得怪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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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5 15:48: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离家出走的梦游者(上)
  
  有时候人的梦境会和现实混淆,特别是当梦境十分真实的情况下,那种真假难辨的感觉让人难以自拔。甚至在回忆起来时,会感觉那就是自己曾经的记忆。
  其实做梦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这事放在方展身上就不太正常了。
  因为他根本就不做梦,或者说,在以往的记忆中,他从来就没有做过梦。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梦境,带给方展的并不是兴奋、好奇或者是什么不适,而是困惑。
  “那些事都是我做的?我到底在进行什么计划?”徘徊在街角的方展叼着烟沉思,大脑中一片混乱。
  他的梦很长,长到有数年的经历那么久,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是一次回忆来得恰当。不,确切说,更像是在观看一部回忆纪录片。也许是因为太长的关系,也许是因为梦中无意识回忆的关系,醒来后他记得起的部分并不多,但只是那么一部分记忆就足以让方展纠结不已。
  更离谱的是,当他完全清醒之后,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谷老伯为他们安排的藏身处。难道自己被梦境影响了,半梦半醒地离开了那里?
  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城市,脑子里装着的也是一堆似曾相似的回忆。
  “也许真的只是梦,也许真的是我的记忆。”方展掐灭烟头,四处望了望,“老秦和苏彦应该发现我离开了,说不定正在四处找我。”
  方展下意识地地摸了摸口袋,钱包还在,手机却不知去向,可能是落在了行军床上,也可能是在路上无意间丢失了。他不由苦笑了一下,那种状态下自己能完好无损已经是奇迹了,丢了手机算什么。
  只是这么一来,就无法通知秦扬和苏彦自己的所在地了,他发现自己根本背不下秦扬苏彦的手机号码。
  “反正他俩总有办法找到我的。”方展自我安慰地想着,慢慢拐出了街角,抬头间正看到马路对面的一家图书馆。
  “有趣,看来我该去看看。”方展仔细端详着图书馆,嘴角露出一丝懒散的笑容,“看看梦和记忆的区别是否存在。”
  他的脑中闪现着梦境中的一个场景,如果此刻将这个场景冲印成相片与眼前的景象对比的话,那将是完全吻合的两个画面。
  
  秦扬一语不发地在暗堡几处地方摸索着,最后索性打开暗门,走了出去。他是在搜寻方展留下的痕迹和气息,苏彦暗自着急,现在方展失去了“量”,又被谷老伯的埋人法掩去了生气,要想追踪他的去向,已经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了。
  即便是这样想,苏彦还是跟着秦扬一起搜寻线索,她知道,秦扬也很清楚现在的状况,更不可能是徒劳地在做这些。
  “这家伙的习惯什么时候变得跟狐狸似的?”搜寻了半个小时后,苏彦开始焦急了。
  从现场遗留的痕迹来看,方展很像是一只蹑手蹑脚的狐狸,他先是绕着土丘走了不知多少圈,然后干脆爬到了土丘顶上。但奇怪的是,上去之后就没有下来的痕迹了。
  “还是只会飞的狐狸。”秦扬站在土丘顶上摇头,他原地转动着身体不断感觉着四周的动静,当转到一个方向时,他的鼻子抽动了两下,似乎嗅到了什么气味。
  “是烟味,他从树上走了。”秦扬指着一处道。
  那是一排高大的树木,繁茂的枝叶延伸到了土丘顶上,苏彦仔细查看时发现靠近的树枝上有树叶掉落的痕迹,由于枝叶的茂密,很难被人发现,应该是方展留下的。
  苏彦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一个场景:方展叼着烟,从土丘顶上一跃而起,敏捷地抓住树枝,借力荡到了大树上,像只长臂猿一样消失在了一排大树之中。
  “死烟鬼,这个时候还到处乱跑。”苏彦暗暗咒骂着这个“混账透顶”的家伙,一边跟着秦扬跃上了大树。
  “奇怪,他的动作很敏捷,可行动的轨迹却很散漫。”秦扬一路探查着方展留下的痕迹道。
  “也许他在学猴子的同时继续在学狐狸。”苏彦虽然担心,但对方展的不辞而别更是心怀不满,“如果他不是有意识地这么做,又怎么会在我们俩的眼皮下消失呢?”
  “方展的卜术如何你我是见识过的,但他的身手究竟如何,我们却没亲眼见过。”秦扬沉思了会儿,摇头道:“以他留下的痕迹来看,他的动作相当敏捷干脆,而且行进的方向是固定的。”

“老秦,你的意思是,他犯不着兜着圈子前进。”苏彦也觉查到了其中的蹊跷,“除非他……”
  “除非他的这些动作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进行的。”秦扬的声音有些发沉。
  两人的心悬了起来,谷老伯在方展身上用的埋人法遭到秘法的抵触而宣告失败,之后会造成什么样的效果连谷老伯自己也不知道。如果方展的无故消失正是因为这个的副作用而引起的话,那他们所面对的问题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一个身手敏捷却无意识地四处游走的天卜,暗处还有一群伺机追杀他的高手……苏彦不敢再想下去,她现在只求尽快找到方展的下落,至少要抢在那群追杀方展的人之前。
  这么想着,苏彦不由加快了搜寻的速度,可突然间,秦扬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两人立即隐入了茂密的枝叶中。
  不远处,两个衣着普通的男子正悄然穿行在墓碑之间,离开他们十来步,也有两名男子从另一个方向走来。很快,其他几个方向也相继出现了几名男子,他们都是两两为组,从不同的方向走来,行进的轨迹则是以正中的两名男子为首。
  “是日本人。”苏彦低声道,“他们在用忍者的手势交流。”
  秦扬点点头,那些人的呼吸和步法很特别,只有经过严格训练的日本忍者才会有这种特征。可这些忍者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方展的信息不是已经无从卜算了吗?
  为首的两名男子停下了脚步,其中一名四处打量了一下环境,鼻子像猎狗一般抽动着,似乎在嗅着什么。
  “原来是甲贺忍者的嗅觉追踪,应该还有追气术。”秦扬悄声说着,从腰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些液体抹在苏彦和自己的头顶,“凝神微息,咱们先躲一躲。”
  一股清新的草木气味从头顶迅速遍布全身,苏彦知道,那液体是用来伪装掩盖气味的药物,当即按秦扬所说的将呼吸调整得悠长轻微。
  那名甲贺忍者似乎嗅到了什么,回身做了个手势,和身边的同伴小心地前进着,目标竟然是秦扬苏彦藏身的大树!
  难道被他们发现了?!苏彦的心一紧,身体下意识地进入了备战状态。一只沉稳的手掌按在了她的肩上,那是秦扬在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就在几乎接近他们藏身的大树时,那名甲贺忍者停住了脚步,蹲下身子,从地面上拈起了一些什么。由于距离很近,苏彦看清了那忍者手上被拈开的灰白色。
  是烟灰,他发现的应该是方展留下的烟灰。在惊讶甲贺忍者追踪术高明的同时,苏彦不由得再次暗暗咒骂着方展,这个老是叼着烟的死烟鬼,早晚有一天抽死你。
  对于烟灰的发现,那名甲贺忍者似乎很看重,在低声商议了几句后,他身边的那名同伴立刻迅速离开了墓园。其余人则跟着为首那名甲贺忍者向另一个方向快速走去,在离开的时候,走在最后的两名男子从兜里掏出些粉末,甩手撒在了刚才发现烟灰的地方。
  在那些人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后,秦扬和苏彦又等了一会儿,这才从树上跃下,走到刚才那名甲贺忍者发现烟灰的地方。
  地面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烟灰被清扫了,秦扬伸手刚想触及地面,眉头忽地一皱,手掌悬停了下来。
  “干净,狠辣,不留痕迹。”秦扬沉声道,“这是一批甲贺忍者中的高手。”
  原来刚才两名男子撒在地面上的粉末是一种秘制的药粉,可以掩盖去除气味痕迹,并且会让不慎触碰的人奇痒无比,抓挠得皮开肉绽。
  “他们现在抢在了前头,而且不断销毁发现的线索。”苏彦看着那些人消失的方向道,“靠卜算是行不通了,看来我们只有一路追踪他们,才有可能找到方展的下落。”
  秦扬无声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两人的心中都明白一件事,要想跟踪这群甲贺忍者而不被他们发现,这将是一个极为艰难辛苦的过程。
  丁进一定也不会闲着,如果他再插手,事情就更麻烦了,秦扬暗自想道。其实他最担心的还是霍老大、阿洛和凌荥,对这三个煞星他再了解不过了,如果是实打实硬碰硬地较量,他和苏彦并不见得会吃亏,但这三个煞星一旦躲在了暗处,以方展现在的状态就岌岌可危了。
  “爷爷安排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知道。”苏彦同样担忧着,“如果他在就好了,至少我们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方展摆脱这样的境地。”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一路追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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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5 15:51: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离家出走的梦游者(下)
  
  全曜熙一直没有离开过面前的便携式笔记本电脑,甚至连上厕所的时候都带着它,巴掌大小的屏幕上面一直显示着大批的即时消息和图片,那是派出的搜索人员即时反馈的消息和资料。
  从得到方展死讯的那一刻起,全曜熙就有些坐立不安了,凭心而论,他并不相信这个事实。但无论用什么方法去卜算,得到的都是一个结果――方展已死。
  和全曜熙一样,鬼塚也不相信方展死亡的消息,但他的卜算结果同样没有例外。
  “既然天卜死了,那就该第一时间去找到他的尸体。”全曜熙已经开始考虑下一步的安排了,“如果被其他组织找到,我们的计划就难以实现了,那两位先生的脾气……”
  “全先生,你是否养过宠物?”鬼塚叼着烟斗,慢慢地翻阅着一份报纸,饶有兴致地看着宠物专栏。
  全曜熙肯定没有兴致去谈这个,但他是个聪明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鬼塚没头没脑地问这么个问题,肯定不会是随便说说的。
  “养过几只土佐犬。”全曜熙随口答着,心里开始琢磨鬼塚的用意。
  “我们大日本的无声斗犬,无声无情,全先生也是个斗气十足的人。”鬼塚点头笑道,“用中国人的话说,是‘相得益彰’。”
  说着折起手中的报纸,将一则宠物新闻展示在了全曜熙的眼前。
  “宠物家族又添丁,蛇类成为新时尚。”全曜熙读了遍新闻标题,不屑地笑道,“愚蠢的中国人,竟然把毫无智慧的冷血爬行动物拿来当宠物。”
  “毫无智慧?看来全先生对蛇类还是不够了解。”鬼塚笑着摇了摇头,“比如宠物蛇中有一种来自美洲的猪鼻蛇,它就很有智慧。”
  鬼塚饶有兴致地谈起了猪鼻蛇的习性,全曜熙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好耐着性子听着,可就那么两三句话的功夫,他就变得专注了起来。
  其实猪鼻蛇最大的特点是会“装”,遇到敌人时,它会先鼓起自己的颈部,伪装成眼镜蛇的样子,气势汹汹地吓唬敌人,多半动物见了都会误以为遇上了眼镜蛇的近亲,赶紧溜开。如果这个法子吓不倒敌人,它还有另一招:先是混身痉挛,接着肚皮朝天地翻倒,脑袋毫无生气地歪在一边,大张着嘴,舌头耷拉出来,甚至大小便也失禁了。
  对着这么条臭气熏天的死蛇,只怕什么动物都不会有胃口了。
  “的确,天卜很可能是在装死。”全曜熙思量着说道,“可就目前来看,他没有任何痕迹能让我们追查下去。”
  “哦,差点忘了,猪鼻蛇还有个有趣的习惯。”鬼塚吸了两口烟斗,悠然地呼出一股烟雾,“在装死时把它翻个身,它会马上翻回来,继续保持肚皮朝天的姿势,以代表它是条死蛇。”
  全曜熙不禁笑了,这可毫无关联性,毕竟方展不是猪鼻蛇,他也不会傻到那种地步。不过,全曜熙突然想起,鬼塚话语中的“习惯”二字发的是重音,难道他已经想到了找出方展行踪的方法?
  习惯,全曜熙迅速地在脑中回忆了一遍方展的资料,之前他就仔细研究过方展从大衍论卜到最近的所有相关资料。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此刻比方展还了解方展。
  但很快他就摇了摇头,这个天卜太让人难以琢磨了,比如曾有资料说他爱睡懒觉,可现在却完全改变了,而至于其他的生活细节,似乎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天卜和我有个共同的习惯。”鬼塚慢条斯理地吸着烟斗,全曜熙开始有些腻味这个老家伙了,好好的干嘛不能痛快点说出来,非要绕着圈子讲。
  方展嗜烟,而且烟瘾还不小,全曜熙的确记得这点,只是这个习惯太过普通,几乎成了盲点。
  “天卜嗜烟,但这习惯并帮不了我们什么忙。”全曜熙摇着头,心中暗想,鬼塚这老家伙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说话间,门外走进一个九菊一派的弟子,进门冲鬼塚和全曜熙一躬身,眼睛瞟着全曜熙,似乎有什么话不方便说。
  “服部君,辛苦了。”鬼塚微笑着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必介意全曜熙,“请报告一下你们的情况。”
  “遵照您的吩咐,在可能区域进行了监视,今天凌晨时发现了几条线索。”那名叫服部的男子点了下头,“犬山君辨别后,确定了三个可疑对象,正分头监视。”
  鬼塚满意地摸着胡须,冲服部笑道:“辛苦了,服部君,先去休息下。”
  服部恭敬地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一旁的全曜熙听得云里雾里的,他暗地看了下自己的便携式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依旧没有什么相关消息。心里不由得着急,下意识地动手掐算起来。
  “全先生,麻烦你通知附近八极宗的弟子,配合犬山君的行动。”鬼塚笑眯眯转过头来,“天卜很快就会回归我们的掌控了。”
  全曜熙的额头上浮出了一片冷汗,他曾关照手下弟子,在搜索方展下落的同时,要暗中注意九菊一派的动静,但他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从刚才的对话来看,鬼塚不但先他一步找到了线索,而且对八极宗弟子的动向也是了如指掌,这个鬼塚实在是有些深不可测。
  见全曜熙一付失魂落魄的模样,鬼塚心中自然明白就里,微笑着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

原来,方展的死讯一传出,鬼塚就暗中起卦卜算了一下,得出了“山地剥”的卦象。
  山地剥,居六十四卦中的第二十三卦,一阳爻在上,五阴爻在下,阴阳不合,属于阴长阳消的卦象,被卜者视作凶卦。
  按理来说,这卦预示的正是方展的死相,这一卦上艮山下坤,艮山为体卦,代表着方展,坤土为用卦,代表着方展的情况。方展是在逃亡中,艮卦为山为远行受阻,坤卦极阴春占不利远行,这都是不吉的预兆。而且春木旺,火相,土死,金囚,水休,体用卦都属土,死得实在是有够彻底。
  换作别人可能就断定方展已死的事实了,可鬼塚不这么看,他注意到卦中有两个极为蹊跷的地方:卦体五阴爻一阳爻,阳爻在上,还有一线生机;而且“山地剥”虽然有群阴剥阳之象,但也暗含着去旧生新之意。
  换句话说,方展并没有死透,而是在某个高手的巧妙安排下掩去了生气,并以此重获新生了。
  鬼塚料定这是个骗局之后,召集手下的几名擅长卜算的弟子一同测算,发现方展死亡信息的来源处离他们并不远。于是鬼塚秘密安排了一个追踪组,立刻前往当地搜寻方展的下落。
  当然,他们绝不是毫无目标地前去搜寻,鬼塚在早些时间设法搜寻到了方展抽过的烟蒂,交给带队的犬山刃牙。这个犬山是来自甲贺忍派一等一的追踪高手,擅长追气术和嗅觉追踪,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气息都逃不过他的鼻子。
  “天卜即便脱胎换骨,也不可能改变自身的气息。”鬼塚悠哉地靠在沙发上,抽着烟斗道,“现在要做的就是静心等待,全先生如果觉得烦闷的话,不妨陪我下几盘棋。”
  “哈哈,好,既然鬼塚先生有这个雅兴,那么我就献丑了。”全曜熙大笑着合上了一直开着的便携式笔记本电脑。
  他现在很放心,就在刚才,他已通过电脑发送出了指令,安排手下弟子跟上九菊一派的追踪组,并暗示他们要抢先一步抓获方展。
  附近八极宗弟子的人数是九菊一派追踪组的三倍,要想抢到头功,应该并不困难,全曜熙一边想着,一边陪鬼塚摆起了棋盘。
  
  “十一、十二、十三……”方展心中默数,眼睛死死地盯着书架上那花花绿绿的书脊。
  走进图书馆后,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在书架间游走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的确似曾相似。但他没有立即肯定自己的梦境就是曾经的记忆,因为这里的布局和很多图书馆大同小异。更何况,他还没有找到那件足以证明梦境真实性的东西。
  在晃悠了一圈之后,方展凭着记忆摸到了史志类书籍的区域,挨着个地看,那认真劲儿让边上人以为他是个痴迷史学的书呆子。也是,就他顶着个鸟窝头,一付不修边幅的模样,嘴里还念念叨叨的,倒是挺像个搞研究的。
  其实方展注意的是书架,找了一阵后,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目标――一个边角上沾着白漆的书架。
  顺着书架拐了进去,方展继续满脸“痴迷”地在书架上寻找着什么,他的目标是最下一层,心中开始默数着书脊的顺序。
  当数到下层边角的第一百二十八本书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眼光落在了那本厚实而有些残旧的绿色书脊上。
  “的确有这本书……”方展深吸了一口气,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下两旁。
  四周的人不多,大多借阅者都在其他区域,方展尽可能自然地弯下身子,小心地抽出了那本绿色的书本。
  这是《唐六典》的第十卷,与旁边的几卷比起来,要残旧得多,从书架上抽出时能闻到一股灰尘的气味,估计放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入手间,书本的份量并没有什么异样,方展没来由地松了口气,这个梦境中的记忆有些不同。虽然这么想着,可他还是翻开了书页,无意识地看着上面的文字,似乎见过,又似乎没有什么印象。
  又翻动了一会儿,方展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有可能是自己的在梦境中预见了自己的行为,也或者根本就是一个巧合。
  想着,他合上书本想要放回书架,可就在塞书的时候,一个没拿稳,书本掉在了地上,残旧的书脊经不住跌落的冲力,书本顿时散了开来。
  方展忙不迭地捡起书本,想收拾好原封不动地再塞回去,但刚收拾了一半,他的动作一下僵住了。
  散落在地上的书页中有部分似乎是黏在一起的,看上去并不厚,方展迟疑地拾起这部分书页,透过面上的纸张,能够看到黏起的书页中隐约有什么东西。
  “书里真的藏着东西……”方展的呼吸急促起来,手却忍不住揭开了掩盖在表面的书页。
  在黏起的书页中,靠近装订线的附近被人掏出了两指宽、半尺长的洞,形成了一个可以存放某些东西的凹槽。
  但凹槽中却空空如也,除了一些书蠹留下的残肢外,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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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5 15:52:1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混蛋坏蛋宝贝蛋(上)
  
  “您要的面来了。”伙计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四两,粗的,只要香菜不要葱。”
  这话语听着十分耳熟,方展记得自家楼下面馆的西北小伙常这么说,他尽量不去回忆面馆惨剧的情景,低头大口吃着碗里的面。
  可不管他原不愿意,脑中还是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就是从那天起,他的生活被彻底改变了。血案、追杀、斗卜、阴谋……也许将来还有更多的事情会接踵而来。
  方展突然笑了,含着满口的面条大笑,完全不顾面馆的伙计和客人用怎样的眼光看着他。
  说不上为什么,他只是觉得很可笑,一直被人称作天卜,却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也无法预料自己的将来。即便是这么一个“可笑”的天卜,身后却依旧跟着一帮红着眼的杀手,似乎他的存在就是所有人的不幸。
  感慨归感慨,那都是方展心里的事情,在旁人看来,这个含着一嘴面条大笑的年轻人,肯定是哪家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病人,要么就是受了什么刺激,现在憋不住发作了。有几个怕事的客人,看方展这付模样,索性连面也不吃了,忙不迭地结账走人。
  就这么着,方展那神经质的笑声把面馆里的客人笑走了一半。
  啪,方展的笑声被一声响动打断了,一只大手拍在了他面前的桌上,半碗拉面差点翻了过来。
  大手的主人是个五十出头的回族汉子,看样子应该是店主,满脸的大胡子气得直翘:“你,笑什么?要吃面赶紧吃,要笑,出去。”
  方展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刚才感慨过了头,把别人的生意给搅和了。
  “哦,对不起。”他挠挠头,掏出张一百元的纸钞,“算我赔的。”
  见他道歉,回族汉子的脸色好看了些,接过纸钞,看了看,点了一把零钱递了回去。
  “四两面,七块,多的不要。”说着顺手把钱塞进了方展的手里。
  方展不笑了,店主不气了,面也不吃了,钱也付了,接下来方展直接走人,大家也就相安无事了。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方展突然冒了一句:“你孙子没死。”
  他这一说不要紧,店主那张黝黑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伸手揪住方展的衣领,一把就把他提起来摁在了墙上。
  “我孙子在哪里?!”店主的眼里满是血丝,“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拐走了我孙子?!”
  听店主这么一叫,店里跑堂的、拉面的、烧水的呼地全都围了过来,手上抄着能抄的家伙,一个个瞪着方展,那架势像是准备拿他炖面汤似的。
  面店里剩下的客人一看,这是要打架了,那还坐着干嘛?赶紧脚底抹油跑出了面馆。
  “我没见过你孙子,不知道他在哪里。”方展咧了咧嘴,“可我知道他没死。”
  他说的是实话,就在刚才店主把钱塞进他手里的时候,他的眼前莫名地浮现出了一些情景片断:店主和一对年轻夫妇着急地商量着什么;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哭着;店主在街上四处拉人询问着。
  不但如此,他的耳边也同时响起了一些混杂的声音,是店主和几个人的叹息、对话“孩子找不到了”“乖孙孙死了”“苦命的孩子”……
  其实方展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但他却很吃惊,自己明明已经失去了卜术能力,怎么突然会产生神卜感应?
  店主和伙计们显然是不相信方展的“鬼话”,没见过人,也不知道在哪儿,还能知道人没死,除非眼前这小子能掐会算。
  “要么说出来,要么……”店主冲身边的伙计一摆头,两名伙计会意地跑到店门口拉下了卷帘门,从里面锁了。
  方展心一寒,这是要动真格的了!他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现在根本感觉不到那孩子在什么地方,对着红了眼的店主和伙计又没法解释。
  店主松开了手,两个壮实的伙计把方展继续按在墙上,跑堂的伙计拿来根通炉子的铁条,递给了店主。那铁条的头上烧得红通通的,店主黑着脸冲上面啐了口吐沫,嗞地一声冒起了白烟,看得方展冷汗直冒。
  “铁条子热乎地很。”店主走到方展跟前,恨恨道,“你想尝一下?”
  说着把铁条伸到方展的面前,威吓地晃了晃。按住方展的两个伙计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以防他受惊挣脱。就在他俩用力的同时,却感到手上突然一滑,方展的身子像泥鳅似地从两人的手下滑了出去。还没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方展的手已经搭上了店主的右臂,一捏一拧,店主就踉跄地摔向了两个伙计,而那烧红的铁条则到了方展的手里。
  “臭小子,还动手?!”不知谁喊了一句,一群伙计立刻围住方展,操起家伙就要招呼上去。店主更是怒火直冒,回身到菜案边操起一把菜刀也冲了过去。
  方展并不想伤害这些人,否则刚才脱身的时候就可以趁机撂倒他们。他往后退了两步,丢下了手里的铁条。
  “想救你孙子,就心平气和地聊聊。”方展不紧不慢地说道,“否则就算你杀了我,也一样救不了他。”
  方展这么说是有自己的用意,他并不想伤害这些人,但也不能被动挨打,就在刚才摆脱两个伙计的控制时,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办法。
  不过,他也有些没底,如果店主在火头上失去理智,根本不听他的,那就得打上一场。

“做什么?!阿大!你们……”一个年轻的回族汉子从面馆的里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名回族打扮的女子。
  方展看着眼熟,对了,这一男一女正是他刚才在景象中看到的年轻夫妇,看样子应该是店主的儿子和儿媳。
  “这小子知道娃娃的下落。”店主恨恨道,“肯定是他拐走的。”
  那年轻汉子看了眼方展,迟疑了一下:“你知道我儿子的下落?”
  “我没见过你儿子,也不知道他下落,但我知道他没死。”方展笑了笑,“如果大家能好好谈谈的话,或许我还能帮你找到他。”
  “睁着眼睛说瞎话,你又不是神仙。”店主还在火头上,“没见过娃娃,你咋知道他的死活?”
  “信不信随便你,我说的是实话。”方展还是笑着道,“我还就是能算出来。”
  说着他指了指站在一边的回族女子:“她左手食指弄伤过,前两天还包着纱布。”
  接着又冲店主道:“你衣服左边的口袋里放着你孙子的照片。”
  说话的人轻描淡写,可听话的人都像被雷劈了似地震傻了。回族女子条件反射似地看了看自己笼在袖子里的左手,店主难以置信地摸了摸左边的衣袋。
  神了,这小子真的能掐会算?!
  方展心中暗松一口气,他也就是把刚才景象中看到的情景复述了一遍,加上故作淡定的语气神态,总算是镇住了眼前的局面。
  比起目瞪口呆的父亲和妻子,那年轻的回族汉子显得相对理智些,他只是愣了一阵,便招呼店里伙计重新开店干活,随后客气地请方展进里屋详谈。
  
  “我叫马康苏,大哥怎么称呼?”坐下身子,年轻汉子自报家门,那口气听着很是老练。
  “哦,我姓万。”方展留了个心眼,他倒不是信不过眼前的三人,但自己毕竟处于逃亡时期,凡事还是小心为好。
  “刚才对不住了,要是你真能算到我乖孙孙在哪,我就给你磕头,赔罪!”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的店主闷声道,说着起身就要跪下。但却没跪成,方展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手上一用力,硬生生地把他拖了起来。
  “万兄弟,我马哲龙就这么一个乖孙孙,很心疼的娃娃哎……”店主马哲龙的老脸上挂着泪道,“你帮帮忙,给我们找找啊。”
  “阿大,你当心身子……”马康苏和媳妇扶着父亲,低声劝着,眼睛却看着方展,一付满怀希望的神情。
  对这些,方展心中早有预料,他也的确有心帮助马哲龙一家找回孩子,但就凭刚才那一闪即逝的神卜感应肯定是不行的。
  不过,他还有其他的办法,只要那梦里的记忆完全真实……
  “把孩子穿过的衣服或者常用的东西给我一样。”方展挠着头,看了看屋里的钟,“再给我弄张本地的地图,一个背包。”
  话音未落,这一家子就忙活开了,马哲龙和儿媳找出一套孩子穿过的衣服,弄了个背包装上,马康苏则特意跑到街对面报亭买了张最新版的地图。
  方展摸了摸包里的衣服,点点头,拉上拉链,又看了看地图,顺手揣进兜里,问马康苏要了个能联系上他的电话号码,起身便要出门。
  “万兄弟,你这是……”马哲龙当然知道方展是要去找自己的孙子,可他还有些不放心,而且他多少有些好奇,这个年轻人怎么算出自己孙子的下落。
  “给我三四个小时,天黑前我会回来找你们。”方展点上支烟,想起什么似地说道,“哦,记住,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见过我。”
  说完摆摆手,径直走出了面馆,完全不给马哲龙一家再问话的机会。
  因为再问下去,方展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很像,真的很像……”马康苏望着方展远去的背影,低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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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7 09:40: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混蛋坏蛋宝贝蛋(下)
  
  这城市不算大,道路规划也简单,方展出门走了几个拐弯,在一条街边停了下来。
  “应该就在这附近。”方展看着手里的地图,随手掐灭烟头,他的视线落在地图上某处,那是他梦里记忆中的一个地方,在那里他能找到一个人,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这个混蛋兼坏蛋,现在可是我的宝贝蛋。”方展咧嘴笑着,拐上了一条繁华的马路,“先得准备准备。”
  路的两边有不少临街的店铺,大大小小五花八门,方展走了一阵,一头钻进了一家不大的手机店。
  十五分钟后,路边的行人看到了这么个情景:一个邋遢的年轻人身后背着个牛仔包,手里拿着部崭新的手机,走一段路就要看看手机,脸上一个劲地傻乐,似乎是个刚进城的乡下小伙。
  “啧啧,山寨机果然很好很强大。”方展这个“乡下小伙”继续傻乐,眼神却出奇地沉稳,在手机的屏幕上分格显示着他两旁和身后的即时照片。
  手里这部一千多的山寨机并没有什么出色之处,但在机身的前后左右却各有一个摄像头,这对尚未完全恢复卜术能力的方展来说,无疑是件得力的工具。他每隔一阵子便按下拍摄键,手机上立刻就能显示出周遭的状况。
  从照片上看,附近并没有什么可疑的状况,也没有人在身后跟踪,除了……
  “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最后一张照片上,方展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身形干练的男人,一分钟前出现在方展右侧的街角。
  方展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右侧街角附近只有几个摆摊的小贩和路人,却不见刚才照片上的男人。难道是自己看错了?方展又看了眼手机,照片上的男人依旧眼熟,尤其是叼着烟卷的姿势。
  “终于露面了,他没死就好。”方展笑了笑,继续往目的地走去。
  那人是不是为自己而来,他不知道,也懒得去想,反正该来的总会来,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找人,救孩子。
  当然,也是为了进一步证实那梦中的记忆是否完全属实。
  很快,方展的身影消失在马路的一头,几乎与此同时,方才那个男子诡异地出现在了另一个街角,犀利的目光盯着方展消失的方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呜,一阵手机的振动声传来,男子皱了皱眉,慢慢掏出手机。
  “喂,我是刘孜飞。”
  
  庙宇也好,道观也罢,只要是敬神拜佛的地方肯定少不了烧香许愿的善男信女,就连这座不大的城隍庙里,香客也是络绎不绝。
  至于这些人是不是真的善、真的信,那就未尝可知了。
  方展混在香客里烧了几支香,瞅瞅四周没人注意到自己,便偷偷溜去了庙的后面。庙后有几间老旧的屋子,其中一间屋里传出隐隐的话语声。
  “先生,我是不是命中无子啊。”一个柔弱的女声道。
  “唔,你命里子星弱,八字五行缺水。”慢条斯理的男声道,“想要孩子,的确难啊。”
  “先生,有什么办法能解吗?”女声带着哭腔道,“我婆婆一直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
  “好吧,你先喝杯茶,待我薰香起卦。”那男声依旧慢条斯理,女声道谢不迭。
  屋里静了一会儿,随后传来杯子打翻的声音。
  “嘿嘿……”男声淫笑着,一阵衣服的悉窣声响起。
  哐!屋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屋里传出一声惊呼。
  “好色的男人我见多了,好色的瞎子还是头一回见。”方展靠在门边摇头道,“苟布佼,你瞎了瞎了还是一样那么不老实。”
  屋里简单地摆着方桌板凳和一张竹榻,一个双眼干瘪的男人衣衫不整地站在竹榻边,那上面躺着个昏迷的女人,约摸二十七八岁,身上被脱得一丝不挂。
  “朋友,要好处,我给你。”被叫作苟布佼的男人整着衣衫,强作镇定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有些闲事还是少管为好。”
  方展没搭理他,几步走到竹榻边,捡起地上的衣衫盖在那女人赤裸的,回头对着那苟布佼就是一脚。苟布佼虽然眼瞎,但动作倒还敏捷,身子一闪躲过了这脚。可方展的拳头早在另一侧等着他,砰地一声,正砸在他的右颊上,打得他一头栽倒在地上。
  “你是瞎子,认不出我的模样,倒是情有可原。”方展蹲下身子,对苟布佼笑眯眯地说道,“可是你还没聋,难道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你……你是……”苟布佼整个右颊肿起老高,脸上怪异地扭曲着,“不,不会,你不会……”
  “我不会什么?”方展笑着又给了他一下,“要不要把手给你摸摸,或者让你闻闻味道?”
  苟布佼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现在完全肯定了一个不愿相信的事实。
  “天……天卜!”苟布佼撑起身子,哆哆嗦嗦地冲方展直磕头,“我该死,我该死,您老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一下没听出来。”
  方展看了看他,回身走到桌旁坐下,悠闲地点了一支烟:“别磕了,把你这烂摊子收拾一下,回头要是那女的醒了,你还混什么饭吃?”
  经他一提醒,苟布佼才想起这档子事,手忙脚乱地给那女人穿好了衣服。方展注意到,苟布佼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手脚却相当麻利仔细,连衣服上的小细节都恢复了原样。
  按照方展梦里的记忆,这个苟布佼是兆卜者,擅长辨味起卦,循声识凶,虽然双目失明,但卜术上也算有点造诣。不过,他却是个货真价实的混蛋兼坏蛋,常常仗着自己的卜术贪人钱财,而今天这种勾当也是他的一大“癖好”。
  也就是因为这个“癖好”,苟布佼得罪了一些不该得罪的人,差点丢了小命。要不是正好遇上个管闲事的天卜,现在他肯定是堆烂骨头了。
 在方展的授意下,苟布佼设法弄醒了那女人,神神道道地忽悠了一阵,那女人迷糊着没起疑心,还以为是“苟半仙”给她施了什么法。方展则扮作来求教的香客,和苟布佼唱了出双簧,连哄带骗地把那女人送出了门。
  “您老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效劳的吗?”苟布佼掩上房门,冲方展低声下气地道。
  “没记错的话,你的命是我给的。”方展叼着烟悠然道,“如果我现在要拿回来,你该不会有意见吧?”
  苟布佼听着身子一哆嗦:“您老说笑了,有什么吩咐我一定照办。”
  方展笑了笑,苟布佼虽然瞎了,心里倒是挺亮堂,他要的也就是这个效果。
  “这话咱们后面再说,先试试你现在的本事。”方展漫不经心地从包里拿出孩子的衣服,丢给苟布佼,“给你十分钟,告诉我这衣服的主人在哪里,是什么状况。”
  小心地接住衣服,苟布佼用鼻子嗅了嗅,又在手上揉搓了几下,脸上迟疑了一下。方展看着手里的烟头,拿眼角瞟着苟布佼,心中暗暗期待着他嘴里能说出答案。
  “布料极柔,有牛肉味……”苟布佼低声道,“坤为柔软,饮食为牛肉,这一卦该是‘坤为地’。”
  方展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继续抽烟,心中却暗暗关注着苟布佼的言语。
  “坤为地,上下比合,求人事应该是吉,不过……”苟布佼一边听着方展的动静,一边小心翼翼地说着,那口气就像是老师面前的小学生。
  按苟布佼的推卦逻辑,卦中有双坤,坤为母有呵护之意,现在又是辰月建土,这衣服的主人应该是个不大的孩子,三岁左右;辰在十二地支中属阳土,这孩子是男的;辰月尚属春季,坤卦衰于春,春季占到坤卦则家宅不安,出行不利,损财费事。
  “坤为阴土,这卦双坤夹一辰,双阴迫单阳,有胁迫之相。”苟布佼老老实实地继续道,“这孩子是被人掳走了,下手的是女人,年纪八八六十四岁。”
  换作以前,方展肯定能听出苟布佼是在试探,想知道自己的见解。因为苟布佼分析了一堆和孩子有关的事情,却没提孩子的所在,也没说出孩子现在是否安好。
  可方展现在对推卦完全没了概念,只是觉得苟布佼没把话说完,尤其是没说到他最关心的地方。
  “嗯,有点意思。”方展弹了弹烟灰,“说说下手的女人,孩子在的地方,还有现在的情况。”
  为了不被苟布佼看出自己的破绽,方展故意说得很随意,可苟布佼听了之后,心中顿时狐疑了起来。要知道,对卜术行家来说,推卦卜算到这个份上,方展刚才的问题就已经完全解答了。现在方展这么追问结果,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试苟布佼的卜术,倒像是想借助他卜算孩子的下落。
  怀疑归怀疑,苟布佼肯定是不敢当面违抗方展的,刚才那一拳就已经够受了,再说记忆中这个天卜是喜怒无常的,万一惹火了他,自己这条命可就丢定了。于是苟布佼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方展的问题,顺便还加了自己的分析和看法。
  对苟布佼的那些分析看法,方展根本没往心里去,他牢牢记住了地点、孩子的状况和有关那个女人的描述。
  因为这才是他真正需要的。
  “行,你的卜术还够看。”方展掐了烟,站起身子道,“这么着,后面的事情我也能放心交给你办了。”
  “您老尽管吩咐。”苟布佼一个劲点头哈腰道,“上山下海,一准给您办了。”
  方展哪有什么事情要他办,这一切不过是他用来掩饰的说辞罢了。但他还得继续装,不能让这个狡猾的瞎子看出破绽。
  “先不急,等我安排好了一切,自然会通知你。”方展大大咧咧地说道,“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里等我消息。”
  苟布佼袖着手,连连点头,送神似地把方展送出了门。
  可就当方展转出城隍庙之后,苟布佼的脸上露出了一片阴毒的笑容,一直缩在袖管里的右手慢慢伸了出来,那手掌里攥着一把锋利的尖刀。
  “天卜居然算不出我有杀心。”苟布佼喃喃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他的卜术多半是不行了,这下我可以放心地发财了。”
  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部手机,摸索着按下一串号码。
  “喂,是犬山先生吗?我有天卜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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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7 09:42: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算中变数变中算(上)
  
  全曜熙的早餐很丰盛,一杯鲜奶,两个煎蛋,两份熏肠,三个羊角面包。但这些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每隔两天手下人都会替他换个花样。
  “一顿丰盛的早餐提供的不仅是营养。”全曜熙曾这样说道,“更多的是好情绪。”
  鬼塚的早餐很简单,一份卷寿司,一杯清茶,从全曜熙与鬼塚达成同盟的那天起,就没见他换过花样。
  有趣的是,鬼塚的心情似乎一直不错,而全曜熙的心情却一天不如一天。
  心情好坏和吃得怎样,也许本就没有多大关系。
  这天一早,两人照例一同进餐,全曜熙破天荒地照着鬼塚的样子也来了份简单的早餐,当咽下最后一个卷寿司时,服部从门外走了进来。
  “前辈,犬山君来电,已查到天卜下落。”服部对两人各鞠了一躬,从手中的文件夹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鬼塚,“这是犬山君传回的报告。”
  “辛苦了。”鬼塚接过报告瞟了一眼,转手递给全曜熙,接着对服部道,“通知犬山君,可以开始了。”
  服部重重地点了下头,转身离开,鬼塚端起茶杯呡了一口,笑眯眯地看着满脸疑惑的全曜熙。
  他知道,这个满腹狐疑的家伙一定又在暗中盘算着如何抢占先机,此刻也是时候给他些甜头尝尝了。
  “全先生,有什么问题吗?”鬼塚温和得像一位正在辅导学生的教师。
  “犬山君的消息来源是一个中国的卜者。”全曜熙微微摇头道,“鬼塚先生,您不怕这是一个圈套吗?”
  鬼塚笑了笑,点着了手中的烟斗,缓缓吸了一口:“常理上不排除,道理上不可能。”
  犬山的报告上写得很清楚,提供方展下落的是一个叫作苟布佼的中国卜者。常理上来说,既然是中国人,又是卜术界的一份子,自然没有可能帮着外人去追捕方展,更何况出卖的毕竟是天卜,如果被对方觉察从而报复的话,那等于是自寻死路。
  但从鬼塚的“道理”上来说这是不可能的,而这个被鬼塚和盘托出的“道理”足足让全曜熙惊愕了数分钟。
  早在六年前,鬼塚就已对这次大衍论卜有了精密的计划安排,为了确保计划的顺利实施,在幕后财团的资金支持下,鬼塚派遣精英骨干秘密潜入中国,四处物色收买卜术界的败类。由此建立了一个缜密的关系网络,负责收集相关情报,并代为执行某些鬼塚及其手下不方便出面的任务。
  苟布佼便是这张关系网络中的一个“节点”,对于这些“节点”鬼塚相当放心。作为被收买的对象,鬼塚不仅给予了重金酬劳,更是掌握了他们的弱点所在。
  “中华民族自古就有着可怕的凝聚力,要想打破这股怪力,单从外部进行是不可能的。”鬼塚微笑着叹道,“但如果从内部进行渗入,内外夹击的话,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说到这,鬼塚看了看全曜熙,对方脸上浮现的惊愕表情令他很是满意。不过,他也清楚,全曜熙只是脸上惊愕,只怕心中早已开始思考对策了。
  “全先生,不必多虑,方展依旧是你的。”鬼塚的语气相当诚恳,“所以此次行动,还要劳烦八极宗的朋友辛苦一下。”
  “既然是盟友,就谈不上辛苦与否。”全曜熙干笑着说道,“不过,九菊一派真的打算将天卜拱手让给我八极宗?”
  “呵呵,全先生的目标是方展,而我们的目标是高明的卜者。”鬼塚意味深长地笑道,“各取所需,并不冲突。”
  全曜熙附和地笑了两声,心中总算有了底,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鬼塚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眼前最重要的是抓获天卜方展,达到自己的目的,至于鬼塚他们所计划的是什么勾当,他并不感兴趣。
  “按中国人的说法,天卜这次是天数难逃了!”全曜熙的眼中跳动着异样的光芒。
三笼汤包,半斤煎饺,两碗豆浆,这显然是两人份的早餐,可八仙桌前却只坐着战家老爷子一个人。
  抬头看了看天色,老爷子揭开汤包的笼盖,一阵白色的热气弥漫开来。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随着这话音,屋外走进一个人来,直接挨着八仙桌坐下,正对着老爷子。
  “老规矩,汤包归你,煎饺归我。”老爷子抹了把胡子,拣起一个煎饺丢进嘴里,“吃完就知道谁能饭否了。”
  “呵呵,好。”那人也不客气,慢条斯理地夹起一个汤包,也吃了起来。
  两人没再说话,只顾各自吃着面前的食物。老爷子属于大吃大嚼,那人则属于细嚼慢咽,可有趣的是,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吃完了煎饺和汤包,就连喝光豆浆的时间,也分毫不差。
  “哈哈。”老爷子摸着光亮的脑门,爽朗地笑道,“看来你我还都不够老啊!”
  “既然不够老,要做的事情就还有很多。”那人微笑着叹道,“老爷子,我们十年磨一剑,今朝该是见锋芒的时候了。”
  这是句踌躇满志的话,可话一出口,老爷子的眼神却有些黯淡,似乎那“一剑”的“锋芒”并不是用来伤敌,而是用来伤己的。
  屋里的气氛沉寂了下来,老爷子点着了旱烟,一个劲儿地吧嗒着。那人则静静地看着门外的天色,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一锅烟抽完,老爷子在鞋底上磕了磕烟锅,抬眼看了看那人,伸手从兜里掏出个巴掌大小的锦囊,郑重地放在了桌上。
  “苏老弟,这是你要的东西。”老爷子把锦囊推向对面那人,“但只有三样。”
  那人看着锦囊,却没有去接,脸上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容:“最后那样东西被人捷足先登了?”
  老爷子的眉头皱了皱,放下旱烟:“有人先到一步,如风追查过,没有任何线索。”
  “是他。”那人点点头,伸手去拿那锦囊,可几乎是同时,老爷子的手也按住了锦囊。
  一只锦囊,两只手,空气突然凝重了起来,两人没再说话,眼睛互相对视着,复杂的眼神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良久,老爷子叹了口气,撤回手,继续抽起了旱烟。
  “归元不是一定要死。”那人拿起锦囊笑得如春风般温暖,“这点,我用我鬼算的名头保证。”
  最后那句话是从门口飘来的,屋子里只剩老爷子一人坐在桌前。
  “鬼算,你到底算的是什么?”
  
  头疼的感觉很不好受,宿醉未醒、发烧感冒、风寒上脑、睡眠不足,这些都容易闹出头疼。可这些对方展来说,都是不曾经历过的,至少在他的记忆里是这样。
  但现在,他的头疼得就像是有把锯子在里面来回拉扯,仿佛活生生地要把他的脑袋分成两半。
  从地上爬起身,方展用力地敲了敲额头,晃了晃脑袋,头疼似乎减轻了些。四周围的环境有点陌生,却又似曾相识,这里显然是一所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民居。
  “我怎么会在这里?”方展自言自语了一句,头疼又一次袭来,但这次,脑子却清醒了很多。
  这屋子并不大,两房一厅的构造,方展刚才就躺在客厅的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臭味,很像是厕所下水不畅的那种味道。
  方展吸了吸鼻子,一边关注着房内的动静,一边找着味道发出的地方。
  两间卧房里都没有人,只有几样简单的家具,其中一间的地上散落着几样孩子的玩具。方展看着有些眼熟,但却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不过,与那些玩具相比起来,厨房地上的东西就更让方展疑惑了,那是一个老年的妇女,四肢扭曲地倒在地上,从脑袋歪斜的姿势来看,她的颈骨肯定是折断了。
  方展蹲下身,看了看那女人的脸,上面除了恐惧之外,更多的是惊讶与不信,仿佛死者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杀死。
  “怎么搞的……”方展摇摇头,努力想记起些什么,可大脑中就像塞进了一团黏稠的糨糊,错综复杂的碎片混乱不堪。
  老女人、孩子、玩具、求饶声、哭闹声……方展的耳边渐渐混杂起各种声响,眼前重叠的画面几乎让他无法辨识。也就是这个时候,头疼一下到了极限,方展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瞬间一切又安静如初,眼前依旧是那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有趣的是,头疼爆发到极限之后,方展脑中的记忆反而清晰了,一系列的事件都回想了起来:自己是按照苟布佼卜出的结果,搜寻到这里的,这个老女人是拐卖孩子的,自己抓住了这老女人,救了马家的孩子,然后……
  没有然后了,方展刚刚清晰的记忆里竟然没了下文!
  笃笃笃,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响了起来,还在记忆里纠结的方展被吓了一跳,还没等他来得及做出反应,哐地一声,门被人撞开了。
  “不许动!”一群警察蜂拥而入,七八个人将方展一下扑倒在地,麻利地铐上了手铐。
  “经群众举报,现在我们以涉嫌故意杀人罪正式拘捕你!”一个警官威严地宣布道。
  举报?杀人?方展的瞳孔一下放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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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7 09:43: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算中变数变中算(下)
  
  以前常听说,人在刺激过度的情况下是会晕厥的。这个说法,方展没少听过,但从没见识过,这次倒是见识,而且还是真真切切地亲身体验了一把。
  虽然之前自己昏厥的次数也不算少了,可真正因为刺激昏厥,这还是头一遭。刚刚醒来的他十分清晰地记得昏厥前的那种感觉,那就像是大脑遭到了一次强烈的电击,而后脑中的某根保险丝突然熔断一般,意识知觉在千分之一秒内全数切断。
  不过,现在的意识恢复程度,连方展自己都觉得有些惊讶,似乎自己根本不是昏厥过的人,刚才也只不过是眨了一下眼而已。
  方展试着坐起身,腕上反铐的手铐让他有点行动不便,仔细看了下周围,他摇了摇头,说不上是该笑还是该哭。就在那“一眨眼”的功夫,方展已经身处于一个不足一平米的房间里,除了头顶一米多高处的小窗外,就是面前那扇厚重的铁门。
  很显然,这里是间单独关押重犯的拘禁室,按刚才被抓时的情况来看,他这个杀人犯的罪名十有八九是做死了的。
  铛锒,门下方的小活门被打开了,门外塞进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馒头、一杯水和一点咸菜。
  “吃饭!”外面的声音很是不耐烦,小活门随即又被关上,之后便没有了任何响动。
  吃饭?方展挪了挪屁股,手铐铐得很高很紧,没办法绕开过双腿把手移到前面,用那只右手拧开手铐?现在自己是个凶杀嫌疑犯,要真这么弄了,只怕麻烦会更多。
  不过,这个姿势铁定是不能正常吃饭的,那就特事特办了吧!想着他索性跪下,直接凑到托盘前,大口吃起东西来。
  也许是昏厥了一阵的缘故,也许是之前那段记忆空白时耗费了体力,方展的胃口出奇的好,馒头咸菜吃完了不说,连带盘子都给舔了个干净。
  可还是饿,那种饥饿感就像是三天三夜没有进食一样。
  “有人没?!有人没?!”方展扯着嗓子吼了两声,门外的脚步声响起,铁门哐哐地响了两下,像是有人在敲打。
  “叫什么叫?!老实点!”一个粗重的声音呵斥道,“才进去五个小时就叫唤,给你小子关个五十年,看你再叫!”
  门外这人还真老实,方展眯眼一笑,这么说来,自己进来才五小时。这个城市本来就不算很大,如果算上车程,自己的昏厥时间应该在七个小时左右。不过这个现在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
  “同志,能再给点吃的不?”方展有气无力地从嘴唇里挤出两句,“饿,饿得不行了。”
  门外的人似乎没料到方展会提这个要求,停了半晌才回话:“饿?才吃过你就饿?!”
  铛锒,小活门又开了,门外伸进一根警棍,拨拉了几下托盘里的碗盘。
  “嚯,连碗碟都不用洗了。”那人低声笑了下,伸手托盘拉了出去。
  小活门再度关上了,门外没有任何声响。
  方展忍着饿,在小房里打着转,这倒不是因为焦急或者无聊,而是他的身上渐渐有些发冷,尤其是被手铐铐紧了的双臂更是因血脉不畅而冷得发麻了。
  “起来吧!饥寒交迫的人们……”方展这会儿是真的饥寒交迫了,一时间有感而发直接就唱上了。
  哐哐哐,铁门被人敲得山响,一下打断了方展那“悲壮激昂”的歌声。
  “消停会儿行不行?!连国际歌都给折腾上了?!”门外传来那看守没好气的声音,“你当自己是啥?革命烈士还是怎么着?”
  方展立马闭嘴,也是,等着吃口饭不容易,人家说啥就得听啥,这道理在哪儿都适用。
  那看守倒也没再多难为方展,直接打开小活门,把馒头咸菜再塞了进来。三分钟后,方展消灭了所有的食物。
  “够了?”看守听着方展那夸张的咀嚼声,半开玩笑地问了句。
  “够了,很饱了。”方展习惯性地想伸个懒腰,却差点把手臂给扭伤,那副手铐还不是一般的碍事。
  活门一翻,警棍又伸了进来,像前面一样拨弄了两下,这次的碗碟比刚才更干净,几乎能照出人影了。看守倒没说什么,直接把托盘拉了出来关上了活门。
  一切又安静了下来。
  一般说来,饥饿的人在饱餐一顿之后,总是会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有人说,大抵是血液集中供应去了胃部,而大脑就缺了养份。
  不管这说法是不是真有依据,总之对方展不适用。
  因为他此刻的大脑格外清醒,甚至像台上好了油的马达,飞速地运转着。
  “不对,不对……”方展看看屋顶,看看小窗,口里喃喃地嘀咕道。
  凶杀嫌疑犯,即便是当场逮捕,且证据确凿,也是要走个审讯流程的,方展从醒来到现在就根本没有被提调过。
  这房间也不对劲,方展记得在某个剧集里看到过类似的地方,这种规格的拘禁室只有监狱或看守所才有,不可能连审讯都没经过,直接就把他这个嫌犯丢进监狱的。
  而且外面也太静了,除了时不时的风声之外,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呜~一阵劲风从窗外突然刮过,狭小的室内引起了一阵带着回响的啸鸣声,方展没来由地心头一跳,脑中翻腾起来。
  “风异动,则有兆,观之而后动……”方展挠了挠头,有点漠然,这话是哪儿听来的呢?好像是记忆里的,又有点像回忆小时候语文课本的感觉。
  有点像是在那次的长梦里所听到的,方展坐下身子,盯着高高的窗口出神。
  那次的梦到现在还困扰着他,是因为谷老伯的埋人法引发了他封存已久的记忆?可为什么那梦中的感觉,自己像是个旁观者呢?
  也许是自己见到的或听到的事情在梦中以现实的情况出现了?也不对,那些事情现在想来还感同身受,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的,那自己的想像力也未免太强大了点。

 叽喳……叽喳……一阵鸟叫声把方展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窗口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两只麻雀,正在那里斗架。
  “北窗风响,俩麻雀打架……”方展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对麻雀,“北边那就是坎位,俩麻雀就是二,二就是兑,嗯,这是水泽节。”
  方展的思绪是下意识展开的,他明白,很可能自己的卜术又重新恢复了,但绝对还不完全,就像是一台还在磨合期的发动机,运转起来有点磕磕绊绊的。
  “这个卦名就是拖泥带水的,不怎么顺当,上面是坎水就是盗贼江湖人;下面是兑金就是小刀和口舌。”方展干脆跟小学生分析应用题似地开始解卦了,“嗯,看来就是把我当贼给关在这儿,还要诉讼纠纷一阵子。”
  他在那里和卦象较劲,窗台上的麻雀打得已经是杂毛横飞了,一阵劲风吹过,本来就已经斗得筋疲力尽的麻雀被风吹得双双从窗台跌落,摔在地上扑腾着半天没飞起来。
  “不对!”方展立刻站起身子,在墙角处卡住手铐,右手发力。
  嘎叭,血淋淋的右手脱出了手铐,随即又拧开了另一只手铐,随即便向铁门扑去。
  “该死,这门怎么这么厚?!”即使方展的右手有着巨大的怪力,可那个大铁疙瘩根本不买他的账,依旧纹丝不动。
  方展可不是突然间在发什么疯,而是刚才风吹鸟落的景象一下把他的思路打开了。
  “卦上的坎水应该是在背后陷害我的人,那个兑金是杀机和纠缠!”方展非常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坎是六,兑是二,这个暗藏的凶卦八个小时就应验了!”
  如果之前那个看守说的是真话,那方展从进来到现在刚好是七个多小时,换句话说,到了第八个小时方展还困在这里的话,就会应了这个暗藏的凶卦,至于后果……
  “到底是什么人?!日本人?!韩国人?!还是丁进和三煞星这帮家伙?!”方展飞快地思考着各种可能和各种对策。
  可在这个石头棺材似的小房间里,要置他于死地的方法实在是太多了,就凭现在的赤手空拳的方展,最多也是困兽犹斗而已。
  方展不再试着砸门,而是坐了下来,突然,他笑了。
  “要死的终究逃不了。”他想起了当初刘孜飞那怨恨的目光,如果当初他不是三番两次地去救刘孜飞,那位刘队也就是光荣殉职,也不会背着误杀同事的罪名内疚一生。
  “嗯,如果我真的是该死呢?”方展干脆摊开手脚靠在了墙上,“那就死吧,要是我活着,或许会害了老秦、老萧,还有苏彦那丫头……”
  想到苏彦,方展心里莫名地有点发空,他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如果这时候还能再见见苏彦,听她埋怨两句,那该多好。
  
  门外,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渐接近。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方展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斜靠在墙上。
  咔,哗啦,咣当,一连串的响动后,铁门吱呀呀地开了,门外站着个骠悍的身影。
  “老雷?!”方展眯眼看了看,一下站了起来,说不上是诧异还是惊喜。
  “还好老子来得快,弄到个活天卜。”来人正是方展的老相识雷在天,见方展还能活动自如,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大笑着拉方展出门。
  “这俩孙子把沙林毒气都给搬来了,还准备了三桶航空汽油。”门外不远处躺着两具尸体,雷在天前踢了两脚,“也不知道是哪路人马,我刚撂倒他们,还没问个话,就自己服毒自杀了。”
  方展没接他的话茬,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物。
  周围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漠,落日下只有些许低矮的灌木在风中摇曳。
  一座孤伶伶的小屋,就在方展的身后竖立着,在广阔的荒漠中看去,就像是一块荒弃了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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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7 09:44: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我是众矢之的(上)
  
  从石屋里出来后,雷在天没怎么和方展寒暄,对着天空打了个忽哨,一只在半空盘旋的大鸟迅速扑向了远处的某个地点。没多会儿,尘土滚滚中,一辆奇怪的大型面包车开到了两人面前。
  车上跳下四个大汉,手脚麻利地把地上的尸体和油桶收拾进了车厢,又快手快脚地埋了毒气罐,雷在天则拉着方展坐上了前排。
  哗,车门拉上了,引擎低吼了两声,车子绝尘而去。
  
  粗人办粗事,巧人做细活,有时候老话不一定就对。
  雷在天看着是个粗人,可做事却不怎么粗,从一上车方展就发现了这一点。车里的座位是特别加宽加厚的,显然是为了在荒漠长途中能使人舒适一点。车是经过精心改装的,从内饰和引擎声音就能明显判断出来。车身挺重,似乎换过钢板,避震很不错,高速行驶在荒漠上,并不怎么颠簸。
  车身平均地分隔为前后两段,中间有道隔门方展、雷在天和司机在前段坐着,余下的三个大汉则窝在了后段和尸体、油桶待在一起。
  全力奔驰的车子引擎声很大,但方展还是能听到后段里发出的那些奇怪声响。他没有向雷在天发问,因为实在是有太多的疑惑了。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方展终于明白了“信任危机”这四个字的具体含义。
  雷在天倒是乐乐呵呵的,先是叭嗒了几口烟,然后又掏出个酒壶灌了一大口,顺手递给方展示意他也来一口。
  “不喝了,这玩意喝了上头。”方展下意识地摆摆手,没去接。
  “我说兄弟,你就老在那里想个没完了。”雷在天咧着嘴又灌了几口,“有啥不明白的,说出来,咱给你分析分析。”
  分析?方展没吭声,他肚里那点子事情没法和别人共享,更别说摆在台面上分析了。
  这一冷场,车里足足静了五六分钟,除了引擎的轰鸣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了。
  雷在天依旧喝着酒,脸上不见半点酒意,那对环眼却是越来越亮。
  终于,酒壶空了。
  “后头也该差不多了。”雷在天丢下酒壶,侧身敲了敲车子中间的隔门,“先看看那俩孙子的来路。”
  隔门很快开了,一股冲鼻的味道冒了出来,三个大汉整齐地坐在一侧,后车厢里的尸体却不见了。
  “办完了?”雷在天点点头,冲最近的一个大汉问道,“说说,怎么个来历。”
  “三茬,溜口,么点子。”那大汉说话跟爆豆似的,一串怪词儿,“黑灯没蜡,有黄,是料。”
  话一说完,其余两个大汉也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这情景倒是把方展给逗乐了,都什么词儿啊?
  乐归乐,方展心里明白,雷在天在西北地区是个半黑不白的角色,那大汉说的应该是“切口”,也就是黑话。
  “你个傻柱子!”雷在天对着那说话的大汉就是一个爆栗,“这里都是自己人,说个屁切口。”
  方展继续乐,他知道雷在天这么做的用意,切口为的是保密谈话内容,现在这车上就六个人,还能对谁保密呢?
  “他们三个是我手下最得力的。”雷在天见方展没在意,便借机下台,“那俩孙子……”
  车后这三个大汉是雷在天的得力手下,都姓牛,是同胞三兄弟,说话的那个是老大,叫牛得住,老二叫牛得草,老三叫牛得横。别听名字土得没谱,这三兄弟可都是有手绝活的主,雷在天纵横西北那么多年,除了他的人脉、手段、功夫和卜术之外,牛家三兄弟也是功不可没。
  牛家三兄弟也是偏重于动物和人体的神卜者,但与雷在天驱使鸟兽的能力不同,他们的神卜技能是从动物或人的身体甚至是某一部分获取信息,以此判断和掌握情况发展的趋势。所以打从一上车,牛家三兄弟就把那两具尸体细致地“检查”了一遍。当然,他们的检查方式绝不是搜寻衣物上的蛛丝马迹,而是干脆连整具尸体都给拆了个七零八落。
  这种检查方式虽然血腥,却也足够彻底,特别是对这三兄弟来说。
  “三茬,溜口,么点子。”意思是,两个死者属于三流角色,最多做做看守放哨的活计,没什么能耐。
  “黑灯没蜡,有黄,是料。”意思是,死者的身体上被人动了手脚,无法查探到具体信息,而且死者本身也是卜者,只是比较低级。
  老三牛得横手里拿着一台掌上电脑,他已经把这两人的面部近照传给了管资料的同伴,他们那里有不少卜者的资料,可对比下来的结果却并不理想。
  和卜术界相关的人,却是生面孔,又查不出身份来历……

 这样的特别之处让方展似乎想起了什么,可那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一闪而过之后,却又无从找寻了。
  “会不会是棒子或者小鬼子?”雷在天看着掌上电脑上的照片,连拍大腿,“妈了个巴子,你们三个动作也忒利索了点,都剁碎喂鸟了。”
  “雷哥,俺……俺用脑……脑……袋跟你保……证……”老二牛得草磕磕巴巴地说道,“是……是……”
  雷在天听着一脸无奈,老二牛得草是个结巴,说话费劲,听话的就更费劲,也不知道这话是肯定还是否定。
  “是不可能的。”老三牛得横接过二哥的话头,他说话有些腼腆,和壮实的外表有些不太相衬,“他们的体格和饮食结构不像是那边的人。”
  “不是小鬼子,也不是棒子。”雷在天脸上闪过一片疑云,“难道是老爷子要我注意的那票人?”
  方展在一旁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也知道了个大概。这两个企图置他于死地的家伙应该是和卜术界有关,很可能是属于某个潜在很深的组织或势力。而雷在天的话更是证明了这伙人对卜术界具有潜在的威胁,否则老爷子不会特意要雷在天去注意。
  “老雷,有烟没?。”方展在嘴边比划了一下,一旁的牛得住立马掏出烟和打火机递了过去,方展接过点上,深吸了一口,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向雷在天道,“对了,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
  他是故意转开话题,不去追问雷在天那句话背后的典故,一则他的确想知道雷在天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二则他是想试试雷在天究竟和自己之间有多少的信任度。
  非友即敌,方展发现自己现在的判断逻辑似乎也转变了许多。
  “拉面店马康苏那小伙是老子在这儿的一条眼线,前一阵子老爷子吩咐下来要找你,老子就把所有的眼线都叫全了。”雷在天笑得颇有些得意,“那会儿你忙活着帮他救儿子,他就忙活着通知老子过来找你。”
  “唔,这样……”方展低头猛吸了两口烟,有意无意地问道,“他儿子现在应该安全了吧?”
  这话像是在问雷在天,其实也是在问自己,因为他完全想不起自己是否接触到了孩子,那个老女人的死和自己又是否真的有关。
  “安全?当然安全!不是你把孩子交到他手上的吗?”雷在天有点诧异了,“后来你说要见个人,转头就走了,我跟去的时候才听说警察把你给铐走了。”
  事实上,当雷在天赶到的时候,方展已被警察带走了。而之后他赶去警署,想动用关系把方展弄出来,却意外地发现警署根本没有接获什么报警电话,更没有派出过警力抓捕方展。雷在天脑子一转,知道不对劲,立刻让牛家三兄弟就地勘察,一路追踪下去,自己也借助飞禽在高空鸟瞰搜寻,这才找到了关押方展的石屋。
  可雷在天不知道的是,方展根本不记得自己曾救了孩子,更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还会再次返回那个老女人的住所,又为什么出手杀了她。
  “孩子安全就好……”方展继续岔开话题,“那帮假警察估计和这两个死了的是同伙,这些人倒是挺能耐的。”
  “如果这帮孙子真是老爷子说的那票人马,这点能耐还只是九牛一毛。”雷在天的声音低了下来,“兄弟,你是天卜,应该听说过‘破卜’这个名头吧?”
  破卜?方展的脑子里一震,当初救刘孜飞时,一直在背后作祟的那个笑眼人和假秦扬,大衍论卜时暗中捣乱的咖啡店服务生,还有……难道就是那个所谓的“破卜”?
  “当然,听过不止一次。”方展掐了烟头,开始忽悠雷在天,“你的意思是……”
  论忽悠,方展绝对可以把雷在天给蒙进去,可他却没有这个机会,就在他话才说了一半的当口,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车子陡然一晃,速度猛地提升,半天闷声不响的司机叫了一声:“雷哥,有状况!”
  几乎是在司机发出叫声的同时,车后传来一声轰然大响,一股极大的力道传来,猝不及防之下,方展等人都滚倒在了地上。
  “狗日的,连炮都用上了!”那司机骂了一嗓子,扳稳方向盘,“雷哥,今天让我破回戒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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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7 09:45:56 | 显示全部楼层
方展爬起身半靠在座椅上,略微打量了下那司机。老实说,从一上车开始,方展还真没注意过他,那窝在驾驶座里的瘦小身影很容易就让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这么个瘦小枯干的人,“戒”的又是什么?
  “横子,咱们现在算在哪个地界?”雷在天没直接回答那司机,而是转问牛家老三。
  “离黄土岗子十公里,靠近老戈壁。”牛得横躺在地上对着掌上电脑点了一通。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车子已经打了十来个弯,车外的轰响也是阵阵不停,方展明显能感觉到有一股很大的力量在震动干扰着车子的行进,如果不是这个司机驾驶技术过硬,只怕不是翻车就是炸开花了。
  “这儿是他娘的三不管地头,柱子!你来开车。”雷在天稳住身子道,“傻豹,没人的地头就随你折腾了。”
  牛家老大一猫腰,麻利地钻到了前排座上,司机向一侧打了下方向盘,身子一缩一旋,从驾驶座翻到了后排,牛家老大一脚踩住油门,顺势接过方向盘稳住了车子。
  这时方展才刚刚看清司机傻豹的模样,大眼细眉,翻鼻突额,有点半豁的嘴配上个削尖下巴,这副尊容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后脖梗子发寒。
  更让方展发寒的是,傻豹回身第一件事就是冲他咧嘴一乐,雪白的牙齿间露出四颗尖锐的虎牙,活脱脱就是只等着吃肉的豹子。
  “别他妈傻乐了,你小子见着腥味就来劲!先看看后头是啥货色。”雷在天可不怵傻豹那长相,上去就是一个爆栗,“再轰下去,老子这民用装甲车也扛不住了!”
  这车的两侧和后部都看不到车窗,车体钢板看着又特别厚重,方展这才明白自己之前觉得车子奇怪的原因,原来这车是经过改造的。
  “单兵火箭,看形状是那种带卫星制导的美国货。”傻豹在车顶上打开一个小暗门,隔着缝隙了望道,“尾巴有两个,四轮驱动,韩国车。”
  “美国炮,韩国车,狗日的棒子!”雷在天一脸不乐意地开始骂娘,“这群苍蝇挺能耐,他娘的,什么时候盯上老子的?”
  雷在天骂不骂娘,傻豹根本不关心,他正乐滋滋地从车座底下往外掏东西,嘁哩喀嚓没几下,傻豹手上就多了一把精巧的劲弩,随后依旧站在车座上打开车顶的暗门,劲弩对向车的后方。
  用弩来对付高科技武器?方展有点头晕了,难道这家伙的弩就是他要破的“戒”?这也太离谱了吧,不说射程是否能够保证,在车辆追逐间弩箭的杀伤力也是个问题。想着,他下意识地凑近前排,从唯一的前侧车窗望向后视镜。
  “柱子,八十码,左转。”傻豹头也不回地叫道。
  现在的车速最少在一百二十码,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完全甩开后面的火箭炮袭击,这会儿降速不是找死吗?可牛家老大却信心百倍地把车速降了下来,顺手一扳方向盘,车头一偏,向左冲去。
  后视镜中,两辆黑色越野吉普疯狂追逐着面包车,每辆车上都有两名手持单本火箭炮的射手探身在窗外,石雕般沉稳地瞄准着,等待发射的最佳机会。而越野吉普驾驶员显然很有追逐经验,对这突如其来的减速转向似乎早有预料,当即就顺着方向两面包抄追上。
  嘣,嘣,两声有力的弦响从身后传来,与此同时,方展在后视镜中看到右侧那辆吉普车上的一名射手翻身落下。
  “右转!”傻豹的声音异常兴奋,车子在他的叫声中摆动了一下,后视镜中弥漫起一片尘土。
  嘣,又是一声弦响,方展虽然在后视镜中看不见越野吉普上的状况,但直觉告诉他,右侧越野吉普上剩下的那个射手肯定也被解决了。
  “傻豹是个行家。”雷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方展身后,声音低低地说道,“杀人的行家,这小子他妈的和豹子没两样。”
  杀人,这个词在方展心里已经有种熟悉的感觉了,事实上他自己也没少杀人,至少从面上看,不少人的死都和他有关。方展不自觉地回头看了傻豹一眼,却发现傻豹的身子已经不是对着车后,而是改向车前了,从下向上看去正好能看到他的那双眼睛。
  这家伙居然是闭着眼睛的!方展心里突然有点发毛,从指挥牛家老大开车,到射杀火箭炮射手,傻豹一直都是闭着眼,难道他有第三只眼睛不成?
  “柱子,我数到三,刹车,右甩尾,六十码向后。”傻豹连珠炮似地叫道。
  “嗯!”牛家老大沉声应道,车子依旧向前冲着。
  方展趁机看了后视镜,那辆失去射手的越野吉普在后面死咬不放,而另一辆车……
  “一、二、三!”傻豹数数的速度一点都不比车速慢,也就在他数完的同时,牛家老大猛地踩下了刹车,方向盘一打,车尾向左甩出。
  轰,两颗火箭弹在车前不足三米处交叉爆炸,溅起一片泥土碎石。方展在后视镜里看不到的另一辆车居然已绕到了面包车的前面,如果不是及时刹车,那颗火箭弹就正中车头了!
  蓬,差不多在同一时刻,后方追来的越野吉普刚好赶上已经刹车的面包车,但却被面包车那右甩的笨重车身狠狠甩中,一下失去了控制,驾驶员猛打方向盘,车子斜斜向前穿出。
  嘣,嘣,傻豹手里的劲弩又发出了两声弦响,这次方展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前方越野吉普上的射手中箭的瞬间,只是这个瞬间也太……
  前方越野吉普上的两名火箭炮射手在一击未中之下迅速填装好了弹药,也瞄准好了面包车的要害部位,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已经算准了时间差,同伙那辆斜穿出来的越野吉普会在发射火箭弹五秒之后才拦到面前,换句话说,火箭弹只会炸毁面包车,而打不到自己人。
  可他们却漏算了一样东西――傻豹的弩箭!
  两箭连发,箭箭都是从眉心穿脑而过,两名射手当即毙命。
  人是死了,但死亡前大脑传送给手指神经的指令却刚好到达,两枚火箭弹从歪斜了的火箭炮筒中射出,一枚对着自己车子的引擎,一枚则射向了同伙的油箱。而此刻,面部车在牛家老大的操作下快速后退,避开爆炸冲击波的危害。
  方展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刹那间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在一片耳鸣声中,两辆越野吉普的残骸碎片在面前华丽地飞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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