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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oveying1314

《那多手记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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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2 23:38:58 | 显示全部楼层
 六,湮灭的密钥(3)

  “连杀两人?你肯定维布里已经死了?杨宏民也肯定是黑旗干的吗?”寇云问。
  “既然动了手,那维布里多半是难逃活命,要保守秘密的话,死人是最安全的。至于杨宏民,则是个合理的推测。杨宏民死前喊出维布里的外号,说明他的死和维布里有关系,而杨宏民是中国整个太空机构里,维布里最熟悉的人,如果他想要利用酒泉基地来发现真相,肯定要借助杨宏民。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对杨宏民说的,但肯定有很多危言耸听的话,不然只是他的小小怀疑,不可能说服杨用后门程序接通月球车,毕竟杨宏民也必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才能让酒泉中心同意做这件事情。而一旦此事外泄,对中国的空间运输声誉会是个巨大的损害。杨宏民想必也对维布里的理由有些疑虑,所以他在和酒泉中心的对月发射总指挥通电话时,语气会有些迟疑,而且没有立刻说出原因,要等到他完成旅行到酒泉后才说。他肯定打算在船上的这段时间好好琢磨琢磨,又或者再和维布里通电话问问清楚。当然,这时候他已经找不到维布里了。”
  “可你只是推测到,维布里为了这件事找了杨宏民,但黑旗集团是怎么找上杨宏民的呢?”
  我看着寇云,摇了摇头说:“如果是为了保密杀维布里,那么在维布里死之前,黑旗集团一定要问一问,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我想,维布里一定是把后门的密码告诉杨宏民了,他一招供,杨宏民自然也逃不脱毒手。”
  “他怎么可以把朋友招出来呢?”寇云有些愤然。
  “刑讯逼供的手段太多,到时候死是容易的,但守住秘密不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英雄不都是不怕严刑拷打的吗,换了哥一定可以。”寇云信誓旦旦地说。
  我都不知道她对我哪来的信心,叹了口气说:“哪里只是严刑拷打这么简单,这里面的花样啊,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换了我,多半也是不行的。呸呸呸,这不是咒自己吗!”
  寇云也连忙跟着乱呸一通。
  “没事没事,哥肯定没事。”她讨好地谄媚着。
  “刚才我说的这些,其实是一个推测,如果没有掌握实际的证据,就没办法通过国际刑警对黑旗集团展开正式调查。可惜密码已经随着维布里和杨宏民而湮灭了,现在只有寄希望于维布里不是只把密码记在脑子里,去瑞士的调查员正在他的工作室及寓所里进行细致的搜查,看能不能找出密码。”
  “那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呢?”
  我双手一摊:“我们暂时没什么事好做。”
  “啊……”寇云哀号一声,好像被夺走了心爱的小熊玩具一样。
  “我准备回上海了,住在这里每天都是钱啊,我还有一万块钱外债要还哪。”
  “噫……去上海呀,听说上海可好玩了,有许多好吃的,还有许多好看的衣服,还有外滩漂亮的灯光。”说到后来,寇云像个小白痴一样吃吃笑起来。
  听到她说到“好看的衣服”,我的头皮就开始发麻。如果有什么事比陪女人逛街更可怕,那就是陪一个速度忽快忽慢、身影忽左忽右一不留神就会不见,而且不知疲倦的女人逛街了。
  寇云右手抓着我的左手,左手抓着自己的右手,都抓得很用力。
  “第一次坐飞机是不是很紧张。”我笑着问她。说起来寇云能坐上飞机,还有赖于郭栋替她神速办出的身份证。
  “去去,嘘。”被我这样说小丫头觉得很没有面子。
  “其实我才不是紧张。”寇云凑到我耳边轻声说:“看见我旁边那个扳手了吗?”
  我们两个的座位有幸在紧急逃生口旁边,这是经济舱所有座位里空间最大的一排,甚至比头等舱座位的空间还大,唯一的缺点是为了保持逃生口的通畅,座椅靠背不能放下来。寇云说的,正是打开逃生门的扳手。
  “怎么了?”我顿时警惕起来。
  “刚才那个空中小姐不是特意来关照不要动那个扳手吗?”
  “对呀,又怎么了?”
  “本来我也没想动,可她这么一说,我就好想动一动哟。”说着寇云的身子扭了扭,好像要表现不动那扇门有多么的难受。
  “可是我也知道动了以会大概会很糟糕,所以呢,只好把自己的手手管住。”寇云说着两只手使劲抓了抓,把我抓得呲牙咧嘴,却不敢说什么。
  我越想越担心她会管不住自己真的去开门,把她抓着我的小爪子用力掰开。
  “咦?”寇云奇怪地看我。
  我松开保险带,站起身说:“你跟我换个位子。”这样才最安全。
  “不要不要。”寇云大力扭起身子:“我要看外面。”
  这时飞机已经快要起飞,空姐看见有个人突然站起来,连忙向我走来。
  周围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到我身上,心里极度郁闷,只好乖乖坐下。
  “先生,有什么事吗?”空姐温婉地问我。
  “哦没有没有。”我狼狈地回答。
  等空姐走开,我瞪着寇云压低声音说:“那你绝对绝对不要去碰那个扳手,知道不?”
  小爪子再次狠狠抓上来。
  “知道啦。”她笑眯眯地答道。
  飞机开始向前移动,然后猛地提速,把人紧紧压在椅背上。
  从手臂的疼痛度我就能知道寇云的心情怎样,有些失望地发现她离吓破胆的程度还很远,不多会儿抓着我手臂的力度就大大减轻,注意力全都被越来越小的地面吸引住了。
  “哎,这外面的云好漂亮也。”寇云要拉我一起看。
  “你这样子很逊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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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2 23:39:12 | 显示全部楼层
六,湮灭的密钥(4)

  这句话正中要害,她立刻装作自如地坐正,眼睛往四周看了看,发现的确有几道注视她的目光,连忙轻轻咳嗽几声。
  其实我知道,那几个男人会看她,只是纯粹对美女的关注而已。
  寇云不多久又被窗外的云海吸引,爬升阶段忽上忽下的不适感可能只被她当作在坐过山车。我则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回想整件事,从杨宏民死在我眼前,到之后的每一个环节,都异常离奇,到现在牵扯出的深远背景,已经不是凭我单枪匹马去调查所能解决的了。
  每踏出一步,每知道一点新的线索,都会冒出新的谜团,而旧的谜团却仍未解决。四面八方的迷雾笼罩在一起,让我不仅有些无力感。
  就拿杀害杨宏民的凶手来说,在基本排除我是杀人凶手之就,调查组就开始排摸其它船上的成员,结果发现,搭乘太平洋翡翠号处女航的旅客,基本都是名人,没有一个是身份可能有问题的。而且因为票务紧张,早在首航开始前的两个星期,所有旅客名单就已经确定。也就是说,等到黑旗集团从维布里口中知道杨宏民,他们已经没有机会把凶手安排上船了。
  怡乐游轮公司事后也向警方提供了所有船员的名单,这些船员也都没有问题。
  那么凶手是怎么上船,又是怎么下船的呢?
  我在一阵猛烈地抖动中醒来,心里一惊,不知出了什么事情,睁眼一看,原来飞机已经降落在上海虹桥机场的跑道上了。
  寇云的手已经松开不再抓着我,脑袋则还是扒着窗口看着外面。我怀疑在我睡过去的这两小时里,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看够了吧。”我说。
  “嗯。”寇云应了一声,脑袋微微一动,随即整个肩膀转了过来。
  果然,她的脖子别住了。
  直到走出机场的时候,她的脑袋还是歪着的。
  “哥,那你这段时间岂不是没事?”寇云在出租车上问我。
  “是呀,都不知道报社里怎么传我的事情呢,现在也不方便在他们面前出现。怎么,是想要我陪你玩转上海吗?”
  “当然要玩啰,不过,哥你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哟,哥你认识很多人吧,有很多关系吧,有……”
  “不要拍马屁,要我干什么就说吧。”我打断她。
  寇云笑眯眯蹭过来:“反正也是空着,哥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我找找我哥?就当找件事做嘛。”
  “原来是这件事呀。”我笑了笑:“这忙是能帮,但能帮多少可说不准,毕竟人海茫茫。而且现在我的情况,有大多数的关系暂时都不能动。”
  “那能不能帮我在网上先查查看,听人说网上能找到很多东西的,不过我对上网不太在行。”
  “哦,这么好玩的东西你不在行?”
  “真的很好玩吗?”寇云有些怀疑地看着我。
  “当然,你不知道有很多人迷到在网吧里不回家的吗?”
  寇云两眼发光,神情坚毅地点了点头,显然下定了决心,不能放过任何一件好玩的玩具。
  有兴趣就好,要想真正融入这个社会,不会上网是不行的。
  打开自家房门,换上合脚的拖鞋,整个人一下子就松驰了许多。这不到一百平米的空间有着神奇的力量,它能让我感到硬壳下内心的疲惫,又能在疲惫中缓缓注入新的力量。
  来回权衡了许久,我决定把卧室让出来给寇云,自己睡书房。因为我的电脑在书房里,我怕等这丫头领略了电脑和网络的妙处,没日没夜地上网,管她不住。我发现自己现在对寇云,竟然产生了老掉牙的家长心理。
  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也要上网,而且要上很长时间的网,必须借助地利,捍卫自己的上网时间。
  我在电脑边给寇云上了堂网络普及课,又演示了几个单机游戏又介绍了几个网游,再带她到各大八卦BBS转了一圈,直看得她小脸通通红,迫不及待地要推开我自己上阵。
  我一手拦住她:“不是要找你哥吗,先别急着玩。”
  我打来GOOGLE,输入“寇风”开始搜索。
  眨眼间出来无数关于“寇风”的搜索结果,我陪着寇云一页页往后翻,心里却知道尽管以网络之大,内容之丰富,要这么简单就找到寇风的资料,实在是一个奢望。
  中国那么多同名同姓的人,能通过搜索引擎找到的,十个里也不见得有一个,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翻了几页,我就让寇云自己操作,在旁边看了会儿,站起来打算到冰箱里拿两根美味的“绿色心情”绿豆棒冰出来。绿豆类的冷饮一向是我的最爱,希望寇云也会喜欢。
  这时却听见寇云“咦”了一声,然后点开了一个搜索条。
  这么巧?我心里嘀咕着,重新坐下来详细看这个打开的网页。
  这是上海马戏城官方网站上的一个公告宣传网页。上海马戏城长年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团演出,每一个新的团进入上海马戏城,都会在网站的公告版块放这样一个宣传广告。寇云打开的这一页上,是一个以杂技和魔术为主打的团,名叫幻彩魔术杂技团。其中每一个表演者的表演项目,都有一两句话的介绍。这个团共有两位魔术师,其中的一位就叫寇风,擅长的魔术是“隔空取物”。
  “我觉得这个有点像。”寇云转过头对我说。
  “你怎么能确定,你哥会魔术?”
  寇云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他会的,常常表演给我看的。”
  我暗自摇头,每个男孩子小时都会有学魔术的冲动,特别是有兄弟姐妹的,都喜欢学一手炫耀一下,手法嘛多半是很拙劣的,不过小孩子也没那么好的眼力识破。但这样一点能耐,和专业的魔术师,可就差得太远了。
  不过,既然就在上海马戏城,了解一下详细情况倒也并不困难。
  这时时间已晚,我试着照官网上的咨询订票热线电话打过去,铃响没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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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2 23:39:25 | 显示全部楼层
六,湮灭的密钥(5)

  “明天一早再打电话吧。”我放下电话对寇云说:“只是你别报太大的希望,就算这个寇风真是你哥……”我指了指网页标题下的一小行日期:“这是二零零二年的事了,已经过去四年,这个幻彩魔术杂技团不一定还在上海马戏城。”
  有了自己亲哥的一点不确定消息,小丫头罕见的怀起心事,对上网的兴致也一下子弱了许多,随意看了一会儿,就被我赶去洗澡睡觉了。
  我却不准备立刻就睡,洗完澡坐在书房的写字桌前,把大灯关了,点起桌上的台灯,拿出一本本子,从我碰见杨宏民开始,把整件事情的脉络,以及我所能记起的所有细节,全都用笔写下记在了这本子上。
  这是我一向就有的习惯,每一次我接触、调查神秘事件,都会在每天的夜里,把这一天的经历,发现的线索记在本子上。通过这种原始的方法,事情的真相会在我的手下一点点梳理清晰,我会尽量记得详细,因为有许多当天看看无关紧要的细节,过了一段时间回头再看,却是打开最后大门的关键之钥。
  而这一次,从开始我就被卷入旋涡的中央无法自拔,失去了以往的从容自由,所以直到这时,才得空开始往我的手记本上添加内容。
  我吹着冷气,常常闭目回想许久,才写下一小段。我尽可能让自己在回忆的时候抽离出来,客观地记下事实和一切细节,不让已经形成的主观判断影响了对事实的记述。以我的经验来说,这个世界太离奇,所以做人不能太自信。
  我一直写了四个多小时,才搁下笔。我有一种玄妙的感觉,在这记下的这些东西里,藏着一个重要的突破口,我知道它就在里面,却一时无法把它找出来。
  杨宏民在我面前飘浮着,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隐隐有雾气在里面翻滚。他看着我,目光中有一丝急切。他张开了嘴,突然间一道雷霆霹雳,把杨宏民震成一团烟雾。
  我被雷声吓得一激灵,睁开眼睛,寇云一手钢勺一手钢锅,张牙舞爪地逃出门去。原来在我梦里降下轰雷的就是这个小祖宗。
  我气得大喊一声:“刚才杨宏民正准备告诉我密码你知不知道,被你给敲没了!”
  “咣咣咣!”回答我的是三声锅响和一阵嘻笑。
  看看时间,已经十点了。想起昨天答应她今早打电话,难怪她心急等不了,只是这手段也太暴力,以后一定要好好改造她,否则我有得苦头要吃了。
  赶快洗漱完毕,招呼坐在客厅里转马灯似转换着电视频道的寇云,准备打电话。
  “我早已经打过啦。”寇云说。
  “呃……”我愣住了。
  “接电话的人说,幻彩魔术杂技团今天没演出,所以没有人来马戏城,让我明天打电话去。哥,要不我们明天直接过去吧。”
  “好吧……不过你既然已经打过电话,为什么还要来吵我呀?”
  “今天空出来,正好陪我玩呀,上海那么多好玩的地方,怎么能浪费时间?”寇云理直气壮地说。
  我哀号一声,歪倒在沙发上。
  寇云从鬼屋里出来,小脸惨白,用手拍着胸口。
  “真是太好玩了。”她说。
  位于上海浦东的科技馆里有许多娱乐项目,鬼屋就是其中的一项。进去鬼屋之后,坐在一张椭圆型的餐桌前,桌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然后带上特制的耳机,灯熄灭之后,会听见极逼真的声音,桌上开始有杯碟的声音,左右开始有人说话,能感到碗重重落在桌上的震动,能感到脖子后的喘息……黑暗中好像有许多人在你周围,实际上那儿什么都没有。
  科技馆里全都是些和科技沾边的好玩东西,当然每个大型项目都是要额外收钱的。寇云对任何项目都有极大兴趣,一个都不愿意放过,从鬼屋里出来,就拉着我往一间屋子里冲。
  我跟着寇云走进这间屋子,就这么前后差几秒钟的工夫,寇云已经是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的姿态了。
  “这间屋子,好奇怪。”寇云站起来,刚走两步又歪歪扭扭差点摔倒。
  我来过科技馆,也进过这间屋子,所以知道其中的奥妙。
  “你闭上眼睛走几步试试。”我对她说。
  寇云照着我说的闭起眼,果然走路就恢复正常。
  “真的也,闭起眼睛就没事了。”寇云睁开眼对我说,结果身子又是一歪,撞在墙上。
  “其实我们平时走路,大脑会根据眼睛看到的情况,来自动调整重心,让人可以稳健地行走。”走出屋子,我向寇云解释其中的原理。
  “久而久之,大脑也会找出一些偷懒的规律,比方在屋子里,大脑就是根据墙壁和地面、天花板的夹角角度来调整重心。刚才这间屋子就是利用了这点,虽然地面是平的,也不抖动,但在很多关键地方做了手脚,比方说一些应该是平行线的地方不平行,应该是直角的地方不是直角。”
  寇云满脸迷茫,听得一头雾水。
  “简单说呢,这间屋子故意误导了大脑,大脑认为这是一间正常的屋子,所以就让你按照正常的方式走路,其实并不是这样,所以你就走不稳了。但是你闭上眼睛,大脑就不会被视觉误导,一切就恢复正常了。”
  “哦。”寇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人呢,往往会被一些想当然的表象误导,就像这间屋子,其实什么都放在你眼前了,但还是会被习惯性的思维欺骗,视本质而不见,所以就只能歪歪扭扭走弯路啦。”我随口说了句感慨,这却并不是说给寇云听的,她恐怕也无法有很深切的体会。
  “走啦,前面还有许多可玩的呢。”寇云拉我。
  拉了几下没有拉动,她这才发现我的神情有异。
  刚才我这随口的一句感叹,说完之后,大脑里却像划过道闪电,猛然之间,发现了那个突破口到底在哪里。
  我昨天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就是把一切细节都完整地记了下来,如果不是这样重温了那个细节,现在我不会有这样的顿悟。
  就如我刚才所说的,其实我要的东西就放在眼前,但因为习惯性的思维,此前我一直都视而不见!
  我摸出手机,拨通了郭栋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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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2 23:39:43 | 显示全部楼层
《暗影三十八万》 第三部分

  七,杀人者是谁(1)

  “我知道密码了,郭栋。”我平静地对他说。
  “天,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呢,你不是回上海了吗?你确定?”郭栋大声叫喊起来。
  “我确定。但是,我想当场看到输进密码之后的情况。”
  “当场?你是指?”
  “中国三大卫星发射基地,对月发射都在酒泉基地,那里的设备可以接通月球车,并通过密码接收到影像等资讯。作为破解出密码的我,想当场看到三十八万公里外的那个地方,究竟在上演一出怎样的戏。”
  “就是说,你不愿意现在就告诉我们密码?”
  “我想成为第一批看到真相的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酒泉基地是军事管制区,曾经进入那里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乘军列,一种是搭专用飞机。现在酒泉基地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对外开放,持通行证的旅游车可以进入,但也只限于基地有限的几个地方。真正关键的场所,未经特批,外人是不可能进入的。
  “我将汇报上去,我想,应该可以。”郭栋说。
  远远望见了上海提篮桥监狱森严的大门。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
  去年的夏天,我曾经探访过这里一间空空如也的囚室,在那里找到了解开二十五年前一宗奇案的钥匙。今天,我希望在这里能得到另一把钥匙。
  解开我身陷的这个复杂的迷局,需要许多把钥匙,这或许不是最关键的那把,但对我来说,却很重要。
  今天我要找的人,是一个被判死缓的杀人嫌犯,名叫欧阳承。
  一个人已经被法院判了刑,那么他就不是嫌疑犯,而是认定了的罪犯。可对我来说,这个欧阳海是一个嫌疑犯,他或许是有冤屈的。
  这个世界上受了冤屈的人很多,我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关心其中之一。
  昨天,我拿着记者证找到了幻彩魔术杂技团的团长。幸好他看我相貌堂堂一脸纯良就相信了,没有打电话到晨星报报社求证。不然的话想一想,接电话的同志告诉他“那多以前是我们的记者,不过听说杀了个人已经被公安机关绳之以法”,会是怎样的后果。
  中年团长翻箱倒柜找出一张从前的海报。这张海报吹嘘了一番他们的魔术项目是多么的精彩,里面就有魔术师寇风穿着燕尾服的照片,很神气。
  我转头打算问寇云,这是不是她哥,看见她的表情,就知已不必再问。
  她呆呆望着寇风的照片,眼圈已经红了。
  之所以说这是张从前的海报,是因为海报上的两位魔术师,现在都已经不在幻彩魔术杂技团了。
  海报上的另一位主角,欧阳承魔术师行凶杀了寇风的女助手,寇风也因为这件事而离开了幻彩魔术杂技团。
  这是一年半之前的事情了,到如今,寇风原本的手机号已经不再用,人也多半不在这座城市,团里没有人和他仍有联络。对寇云而言,她找到的是她哥哥过去的痕迹,仅此而已。
  我和寇云站在提篮桥监狱的大铁门口,等待约定的人出来接我们。
  伴随着刺耳的警笛,一辆囚车在我面前开进了监狱铁门。
  我心里涌出荒谬的感觉。我这样一个在逃犯,竟然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准备去探望一个囚犯。这实在是黑色幽默。
  人是郭栋帮我介绍的,从前是郭栋的同事,现在刚升任这座监狱的副监狱长。
  并没有等太久,一个看上去不到四十岁,微胖的警官向我快步走来。
  “你就是那多吧,你好,我是徐鸿。”他和我握了握手。
  “我是寇云。”寇云也凑上来要和他握手。她一定觉得作为一个小逃犯和警官握手是刺激又好玩的事情。
  徐监狱长和寇云握过手,并没有直接带我们进去,反而站在原地,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呃,真是不好意思。”他向我报歉地笑笑说:“我刚来不太久,老郭和我说你们要找的那个犯人,我当时在电脑里查了一下,是我们监狱的,就答应了。不过刚才我准备安排具体见面的事,找人来问了一下,才知道……”
  “他转到其它监狱了吗?”我看他踌躇,问道。
  “严格说起来,还算是我们监狱的。可是目前人不在我们这里。这个犯人的精神出了问题,现在已经转送到市精神卫生中心了,让你们空跑了一次,实在抱歉啊。”
  说到寇风,幻彩团的张团长一脸的惋惜。
  最初这个小伙子来团里应聘的时候,张团长并没怎么在意,结果寇风当场就变了个隔空取物的魔术。他把自己的一枝钢笔交给张团长藏好,再甩了个花哨的手势,施施然从西装里把这枝笔再次拿了出来。
  这一手当时就把场子震住了,张团长不是魔术师,但他和这一行沾边已经几十年了,基本的道理都明白,只是没有下苦功练,可这一次,他居然看不出寇风使了什么手段,把他亲手放进裤袋里的笔变了回去。
  另一位在现场的魔术师欧阳承也看不出来。
  所以幻彩团的魔术师,从那时起就变成了两个。
  欧阳承的拿手魔术是纸牌,在此之前,团里就他一个魔术师,所以在团里的地位是台柱级的。可是自打寇风来了之后,情形就大为改观。
  每一次寇风出场,都能把台下的气氛调动到最热烈。他有一个表演项目,是拿出一件东西,任由台下的观众藏,藏完之后他说一二三,东西就再次出现在他的手里。这样反复多次,寇风又善于调动气氛,最终可以让观众的情绪为之疯狂。表演得多了,甚至有许多的观众,看了一次之后,回去苦思寇风的破绽,第二次做好准备再来看他的表演,打算揭穿他,却没有人能够成功。
  最出名有两次。一次有十多个观众事先商量好,由最先的观众把寇云的东西接下来,却暗地里交给后面的人,这样看起来是一个坐在前排的观众把东西藏起来,实际上却是坐在后场的一个观众把东西藏进了内衣里。另一次一位观众带了一个保险箱,当场把寇云的东西锁进了箱子里。这两次几乎是难以破解的死局,但都被寇风成功地把东西取到手里,当那一群观众当场告诉别人他们是怎么传接的,当那个保险箱打开里面空无一物时,全场为之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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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2 23:39:55 | 显示全部楼层
  七,杀人者是谁(2)

  事后欧阳承私下对别人说,这一定是寇风找来的托,否则不可能完成这样的魔术。流言多了,张团长亲自动问寇风,寇风却笑而不答。
  不知不觉间,寇风在幻彩团里的地位,全面超越了欧阳承,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从一开始的微妙,渐渐转为众人皆知的对立,甚至相互拆台。由于欧阳承人长得帅,变纸牌魔术时很有气派,也颇受欢迎,所以尽管张团长更看重寇风,但对两人之间的矛盾,一直能压就压,能调合就调合,并不打算把其中一个开除出团去。
  可是事情,终于还是走到了无可挽回的一步。
  幻彩团所有的成员都住在团里统一的宿舍里,重要的成员都有独立的屋子,次要一些的就几个人合住一间。而欧阳承和寇风,都是住独立居室的。
  二零零五年初春的一个晚上,欧阳承揣着一把水果刀闯进了寇风的房间,但当时寇风不在,为他开门的,是寇风漂亮的女助手黄芸。黄芸出现在寇风的屋子里,这并不奇怪,团里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那天寇风邀请了张团长和另外两个团里的人,准备搓一晚上的通宵麻将,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他去楼下的超市去买了几包方便面。等他重新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门大开着。
  他推开门,却看见客厅里,黄芸倒在血泊中。旁边坐在地上的欧阳承,满脸满身的血,手里还握着滴血的刀。
  寇风吓得倒退一步,正好撞上走进门的张团长。
  “杀人啦!”两个男人大声叫嚷起来,惊动了其它团员,很快就响起了女人惊恐的尖叫声。
  欧阳承一刀捅在黄芸的心脏上,女孩当场因失血过多而休克,死在了医院的急救台上。
  欧阳承坐在地上愣了住有几分钟,缓过来抬起头,众人已经把他团团围住。
  他把刀扔下,大叫着“不是我,不是我”想要夺路而逃的时候,警笛声已经快到门前了。
  欧阳承被当场抓获,整件凶杀案在认定上没有问题,尽管他死不承认,依然很快被判死缓。
  这件事让寇风受了很大的刺激,不久就不顾团长的苦苦挽留,离开了幻彩魔术杂技团,不知所踪。同时失去两个当红的台柱,虽然张团长很快又引进了一位魔术师,依然免不了票房的一落千丈,从之前的蒸蒸日上大有盈余,变成了现在的苦苦支撑。
  让我下定决心去找欧阳承的,是张团长告诉我,他事后才知道的一个小道消息。
  魔术师和漂亮女助手有绯闻是常见的事情,寇风也并不避讳和黄芸的关系,两个人时常出双入对。可是,和黄芸相熟的几个小姐妹却说,在出事之前一段时间,她和寇风之间的关系似乎出了点问题,反倒是有几次看见黄芸和欧阳承在一起,看两人的眉梢眼色,已经不仅只是暖昧,还没等找个机会私下里问问黄芸,就出事了。
  如果黄芸甩了寇风,转投欧阳承的怀抱,照理该是寇风气急败坏,怎么会是欧阳承动手杀了自己的情人呢?
  不过欧阳承是在行凶当场被抓获,凶器也是自己家里的水果刀,证据确凿。他直到被警察带走,还一直叫喊着自己是冤枉的,水果刀前一天就已经不见被人偷走,并说寇风才是真正的凶手,不过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在场十几个人都看见,刀握在他的手上,黄芸的血喷了他一身。
  听张团长讲述这些的时候,我遍体发凉,心脏却剧烈地跳动着。
  真是熟悉啊!
  “请坐。”欧阳承沉着地对我们说。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很瘦。他长得很像电影明星金城武,胡子拉菈,眼窝深陷下去,眼睛炯炯有神。
  “坐,随便坐。”他再一次微笑着说。
  我和寇云对望了一眼,看来和他的交流会很困难。
  “我们已经坐下了,欧阳承先生。”我说。
  “你看过魔术吗?”他并不在意刚才的失语,微笑着问。
  我注意到他两只手的手指从我们进来的时候就一直不停地颤动,这句话说完,他的右手就忽然多了一幅牌。
  他的手指转了转,这幅牌背向我们形成了一幅扇面。他把左手也举了起来,那儿也有一把扇面状的牌。
  他把两把牌重新收拢,两手相向,做了几个经典的拉牌动作,然后将牌摆在桌上,顺手捋成一条长龙。
  “请挑一张,不要被我看见。”他彬彬有礼地说。
  寇云伸手去抽,被我拉住。
  “我来。”说着我随意抽了一张牌。
  方块七。
  “现在请把这张牌插回去。”
  我把牌插了回去,欧阳承把长龙收起,眼花缭乱地切了许多次,然后对我说:“你来切一次。”
  我照着他的话,在三分之一的地方切牌。
  他笑了笑,把切好的牌再次展开成长龙,然后从中间轻轻捻起一张,翻开。
  方块七。
  “是这张吧。”
  寇云刚才看我抽了这张牌,这时正要惊叹,就被我撞了一下,把话堵了回去。
  “不是。”我肯定地说。
  “不是?”欧阳承看着我,眼睛里仿佛多了点什么东西。
  他低下头去看牌,这次显得有些犹豫。
  他又抽出一张牌。
  梅花八。
  “这张也不是。”我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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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2 23:40:08 | 显示全部楼层
七,杀人者是谁(3)

  在我们进病房前,欧阳承的主治医师对我们说了一句话。
  “欧阳承现在很自闭,他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你们大概没办法从他嘴里问出想要的东西。”
  欧阳承的确很自闭,从我们进来到现在,他视而不见,或者说,在他的眼里我们只是道具。他仿佛还是幻彩魔术杂技团的当家魔术师,正在对台下的观众表演魔术。如果我照实说,我抽的牌的确是方块七,他肯定会继续他的表演,玩出下一个魔术。
  虽然有一个魔术师当面表演给我们两个看,但我们可不是为了这才来的。
  不让他顺心如意地表演下去,不老老实实做一个完全配合的道具,这就是我打破他自闭的方式。
  我想如果在正式的演出中,要是碰到我这样的刁顽观众,一个合格的魔术师肯定会有化解的办法,可现在欧阳承是一个精神病人。他自顾自的表演被打乱了,潜意识里前进的思维突然撞上一堵墙,这让他明显无措起来。
  “我来给你表演一个魔术,好吗?”我对他说。
  “你?”欧阳承皱起眉头,好像对这样一个转折有些难以接受。
  我从口袋里也摸出一副扑克,放在桌上说:“这是一幅有魔力的扑克,你每抽一张牌,这张牌就会告诉我你相对应的一些事情。”
  “我的事?”
  “是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玩一下?”
  桌上原先的扑克已经被欧阳承收起来,此时他两手空空,不知把牌藏在宽大病号服里的什么地方。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我把牌放在桌上,随意切了几下,对他说:“抽一张吧。”
  欧阳承慢慢伸出手。
  他的神情和动作有些木讷,不像刚才表演魔术时那样自如。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因为先前的自如,是因为一切照着他意想中的剧本上演,在他的世界里,一切当然很流畅。可是现在我已经把他的世界敲破一个小缺口,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有些陌生,有些畏惧,当然就会迟疑不前。
  他终于还是抽了一张牌。
  这是一幅三国人物扑克,我接过他抽出的牌,翻开。
  牌上绘着的人面如桃花,浑身上下粉色系打扮,衣带飘飘,妖娆诱人,正是四大美人中的貂蝉。这是一张红桃四。
  我心里一乐,抽到一员女将,这个切入点不错。
  “你的第一张牌抽到了一个女人。”我慢慢说道,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悠远而深遂。
  “第一张牌是一个开端,这代表有一件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事情,是以一个女人为开端,或者,这个女人是一个契机。”
  欧阳承默默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貂蝉是个美人,所以,她所对应的那个女人,长得也不会太糟糕,你会被她吸引,并且试着靠近她。关于貂蝉,最著名的传说是美人计,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几个男人,先是董卓,后是吕布,再是关羽。那么,那个女人,围在她身边的,也并不只是你一个人。”
  我一边说,一边注意看欧阳承,就见他的两道浓眉慢慢板了起来。
  “告诉我,你想到了谁?”
  他盯着貂蝉看了许久,嘴巴努动了几下,没有说话。
  我笑了笑,觉得装神弄鬼的思路如泉涌,就继续说下去。
  “这是一张不好的牌。”
  欧阳承的眉梢跳动了一下。
  “董卓死了,吕布死了,关羽也死了。和那个女人有关的男人,都遭到了不幸。你想到的那个女人,她带给了你不幸。而且,她自己的处境也很不堪,四大美人里,除了西施其它三个都没有好下场,女人长得漂亮是罪。”
  我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呸自己,漂亮女人可是上帝的杰作。而且我感受到旁边寇云传过来的寒意了,我很担心她伸手过来拧我一把,让整个气氛都破坏掉。幸好她还知道克制。我也得克制一下,扮神棍比较过瘾有点得意忘形了。
  不过刚才这段话的效果很不错,我看见欧阳承的眼角都跳了起来,唔,再给他加一把火。
  “这张牌是四。四对中国人来说,是个很不吉利的数字,代表着死亡。而且,这是张红桃,凝结在一起的红色,我已经看见了血。”
  “你想到了谁?”我再次问他。
  欧阳承的嘴唇颤抖了起来。
  “一个女人。”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晚的杀人现场,脸色变得青白。
  “一个叫黄芸的女人。”他说。
  “我刚才说得对吗?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这样在抽第二张牌的时候,我就可以说得更准确一些。”既然他开口了,就会很容易继续说下去,虽然我的理由狗屁不通,不过一个精神病人,应该不会计较这么多吧。
  “黄芸死了,她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欧阳承低声碎碎念着,思维好像又陷入循环。
  寇云终于忍不住,凑到我耳根说:“哥,好像你的戏法不太灵光耶。”
  “安心做你的木头人。”我狠狠瞪了她一眼。
  “黄芸最喜欢的人是谁?”我问道。
  我已经做好了欧阳承充耳不闻的准备,没想到他一下子抬起头来,盯着我说:“当然是我。”
  “一直是你吗?”我连忙问下去。
  欧阳承的情绪又低落下去,他嘴唇蠕动着,这次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再抽一张牌吧。”我说。
  牌上的人头戴高冠,身披鹤氅,神色淡定,是个做道士打扮的老者。
  红桃九,于吉。
  我心里暗叫一声庆幸,如果再摸出一张女将,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只是这于吉是个道士,救病治人,活人无数,要怎么扯到寇风身上去,还得脑袋赶紧转几转。
  “你知道于吉吗?于吉是三国时期非常有名的一个道人……”我滔滔不绝讲着于吉的身世,其实这都是废话,我得给自己一点时间,想想关键的话该怎么说。
  一路说到了《三国演义》里的桥段,这于吉给孙坚叫小兵一刀杀了,然后变作鬼把孙坚吓死。讲到这里,我心里一动,欧阳承抽到的这张牌,其实还真是非常的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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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2 23:41:45 | 显示全部楼层
七,杀人者是谁(4)

  “你第二张抽到了于吉,这也是一张红桃,说明于吉所代表的事情,和你刚才抽到的貂蝉,是一脉相承的。”心里主意打定,我就进入了正题,能不能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想,就看接下来的这一番话了。
  “在传说里,于吉是个有神通的人,就算他死后,都能化作鬼魂,向杀死他的人报复。这说明,他所代表的,是一个很诡异的人,或者一件很诡异的事。”
  欧阳承的手指已经停止了颤动,而是相互纠缠,用力地绞在一起,像个麻花。
  “所有关于于吉的记载,都和生死有关,他医好了许多人的病,这是生,他被杀,被杀后又杀人,这是死。所以他所代表的那个人,那件事,也纠缠着生死。”
  “告诉我,你想到了谁?”我问。
  欧阳承的脸色变了,不再像刚才的呆滞,而是愤怒、害怕、惶然结合在一起的复杂神色。
  “寇风!”他从牙缝里迸出了两个字。
  我感觉到旁边的寇云身子抖了一下,忙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呢?”我用尽量轻柔的声音,朋友聊天一般的随意问他。
  “我刚看到他的时候,老张说,你变一个看看。他给了老张一枝笔,然后就又变了回去。很奇怪,很奇怪,老张看不出,我也看不出,他到底用的什么法子。”
  欧阳承开始絮絮叨叨,说起寇风第一次来团里面试时的情形。我觉得有点奇怪,他回答得有些不对题,不过想到他的精神状态,也就耐心地听了下去。
  没想到他这一开口就没了完,声音忽高忽低,说的内容夹缠不清,有时同一个情节会说两三编,前后顺序也会打乱,而问他什么,他也再不回答。我只能很用心地听,才能理清楚头绪。
  听到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我之前做的这些努力,什么诱他回答啊,装神弄鬼的翻牌啊,并没能让他回复神智到回答我的问题,他依然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只不过从一个情景,被我拨弄得跳到了另一个情景罢了。
  我相信他现在对我说的这些,在没人的时候,也会翻来覆去的说,有时说的节奏和次序,让我觉得好像是受审讯时,在回答警方的提问。在他的面前,好像坐着一个无形的警察,不断问着各种无声的问题,有时来回迂回,有时突然袭击,所以我一开始听的时候,才感觉混乱。
  我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他在接受审讯时的真实场面,反复的审讯加上内心的压力,他精神的失常就源于此吧。
  我和寇云坐在欧阳承的对面,听他就这么说了一个多小时,我和寇云有时交换下意见,他也混不在意。
  等他把所有的内容细节,都说了两遍以上,深深印刻在欧阳承脑海中的,那天夜里所发生的一切,已经一笔一笔在我眼前绘成了一幅比较完整的画面。
  张团长听到的小道消息并非空穴来风,就在事情发生前不到一周,黄芸已经决定甩掉寇风,转投欧阳承的怀抱。
  实际上黄芸对寇风也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只不过工作关系,整天在一起,寇风有这个意思,黄芸的观念又比较开放,就顺理成章粘到了一起。不过当欧阳承正式向她发起感情攻势,一切就不同了。
  欧阳承长得帅,又懂投女孩子所好,而寇风在黄芸的口中,是个“很多东西都不懂的土包子”,所以尽管魔术变得炫,并不能阻挡黄芸的变心。
  黄芸比寇风进入幻彩团的时间更早,虽然颇有些姿色,但此前欧阳承并没有多动心。直到他和寇风的争斗愈演愈烈,并且总是处于下风后,就到处寻找,能打击到寇风的每一个机会。当他发现,寇风对于黄芸几乎言听计从,极为在意的时候,就萌生了把黄芸从寇风身边夺走的念头。对于这点,欧阳承在警方的盘问下直认不讳。不过人的情感是会互动的,当欧阳承用了种种浪漫手段,把黄芸的心拴到自己身上之后,也慢慢觉得,这个女孩有很多令人心动之处。
  出事那天的傍晚,欧阳承在屋里听到有人敲门,开门后却没见到半个人影,门前的地上静静躺着一张纸。
  欧阳承把纸捡起,发现这是一封写给他的信,写信的人正是寇风。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即约欧阳承晚饭后七点十五分,到寇风的房间,和黄芸一起三个人把事情说清楚,做个了结。
  在欧阳承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失败者的最后努力,他打算以成功者的姿态,到时好好给寇风点脸色看,以泄这两年来被寇风压住一头之气。
  欧阳承是个很守时的人,看看快到时间,给黄芸打了个电话,发现她把手机关了。欧阳承也并未在意,这两天因为寇风要排一个新的魔术,作为助手,黄芸常常在寇风那里排演及商量改进一些细节,所以欧阳承估计黄芸此时正在寇风那儿。随手把信放在桌上,欧阳承就出门往寇风处去。
  七点十五分,欧阳承来到寇风门前,正要按响门铃,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他隐隐约约闻到一股异样的气味,但并未多想,不客气的直接推门而入。
  屋里没有寇风,只有黄芸一个人。
  一个倒在地上,满脸惊骇与不信,胸膛插了一把刀的黄芸。
  欧阳承这才知道,他先前闻到的,是黄芸的气味。
  血的气味。
  他抢上前,抓起黄芸的手,挽起她的肩,发现她的身子还是温热的。她几乎把眼眶瞪裂的双眼还有一丝神采,但却已经无法动弹。
  “是谁,是谁?”欧阳承手足无措地哭吼了几声,黄芸却毫无反应。
  等到慌乱惊恐过去,欧阳承才想到,这时最该做的不是追问谁下的毒手,而是叫救护车。其实在他的心里,已经隐约想到了一个人。
  欧阳承把黄芸轻轻放下,想站起身准备找电话拨119。大概是心情激荡,又闻到了血腥气,刚直起腰就一阵头昏眼花耳鸣。
  这阵天旋地转持续了超过十秒钟,欧阳承以手支地,等自己渐渐平复下来,打算慢慢站起来。他已经看见电话就放在不远处的茶几上。
  小腿有些麻木,使不上力,欧阳承抓着旁边的真皮沙发扶手作为支撑,还没用力,心里忽然一悸,猛地回头。
  寇风静静站在门口,也不知已经来了多久。他面色阴沉。只是冷冷看着欧阳承,一句话都不说。
  欧阳承接触到他的眼神,心里先是一抖,随即明白了一切,怒火腾然升起,张口大声呼喝。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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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2 23:42:00 | 显示全部楼层
七,杀人者是谁(5)

  刚一开口,就看见寇风露出一丝异样的笑容,这笑容和他平时的温和全然不同,看了直让人从心底里感到阴森,胸口一窒,只骂了两个字就憋回了口中。
  这精神上的冲击一瞬而过,转眼间欧阳承就回过神来,心想就算这寇风如何古怪,杀了人决不能让他溜走。心里的畏惧被对黄芸的哀痛压倒,就要大声喊叫,站起来冲上去和寇风拼命。
  “你快看黄芸。”寇风突地抢在前面说。
  欧阳承还以为黄芸缓过气来,顾不得寇风,猛地把头转回去。
  血从黄芸胸前的伤口里喷出,洒了欧阳承满脸满身。
  欧阳承惊得瘫坐在地上,然后猛然发现,原本插在黄芸胸口的水果刀已经到了自己的手里。
  欧阳承处于惊骇后的失语中,而寇风却扯开嗓子大叫起来:“杀人啦!”
  没过多久,张团长也急奔了过来,见状和寇风一起大喊起来。
  欧阳承的叙述,到这里基本就结束,但还有些只言片语,反复地肯定他真的收到过寇风给他的那封信。反推警方的提问,竟然是在欧阳承屋里的任何地方,都没有发现那封信。而在欧阳承出门后的这短短一段时间里,也没有发现别人进入他家的痕迹。
  当时他一身的血,手里又握着凶器,所说的话也完全和现实状况对应不起来,所以毫无争议地被判杀人成立。
  扔下还在那儿自言自语的欧阳承,我和寇云走出了这间单人病房。从欧阳承这里知道的和我预想的基本符合,不过由于他的状态,我没办法问一些更细致的问题,比如水果刀突然出现在手里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样的感觉。
  “唉呀,你们这一来,我们对他的治疗又前功尽弃了。”医生进去看了看,立刻出来埋怨我们。
  “怎么?”我抱歉地问。
  “他又回到刚来这里的样子啦,只要清醒就不停地辨解,好像有有警察在盘问似的,说到嗓子沙哑都不休的。唉。”医生重重叹了口气。
  我并没有觉得,最初他给我们变魔术的样子,要比现在更正常,只不过从一种封闭状态,转换到另一种而已。当然,可能不停地说话更招人烦一些。
  “他这病的病因是什么?”
  “过度惊吓后被警方连续审讯,精神疲惫到无法恢复。还有呢,就是他觉得自己是冤框的,被判死缓想不通呗。”
  医生说着转头对走过的一名护士说:“你注意一下欧阳承,太激动的话就打一针镇定,还有,赶紧让他吃药,观察一下效果,不明显的话下顿就要加量了。”
  我看这医生有些不耐烦,识相地告辞离开。欧阳承算是毁了,就算有一天昭雪出狱,他也回不到从前的生活。治疗精神疾病的药无一例外都有很强的副作用,常常会把人治成行尸走肉。
  实在想不到,为寇云寻找离家出走的哥哥,最后会和自己的案子联系起来。我的经历不可谓不离奇怪异,但却越来越感觉到,这世间的一切机缘偶遇,冥冥中仿佛有无形的线在牵引。
  欧阳承的遭遇,几乎就是我的翻版。哦不,从时间上应该说,我是他的翻版才对。
  寇风无人能够看破的魔术“隔空取物”实在太容易让人产生联想。在表演这个魔术的时候,一件东西不管被藏到哪里,他都能让其一瞬间重新回到自己的手上。而我和欧阳承两宗谋杀案的关键点,是一件东西在一瞬间到了我们的手上。
  从欧阳承的讲述里,寇风当时一直站在门口,并没有前进一步,而插着水果刀的黄芸倒在欧阳承身旁。屋子里肯定没有第三个人。我曾经分析自己的情况,有一种可能是在甲板上有我和杨宏民之外的第三个人,他用极快极巧妙的手法,拔下了杨宏民身上的匕首又送进我的手中,现在看来,如果欧阳承案和我的遭遇是同一原因造成的,那么这种分析就可以排除。
  仿佛有一只隐形的手,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把凶器从死者身上拔出,塞进我们的手里。
  这究竟是寇风秘不示人的魔术绝技,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魔术!这世界上有看不见的魔法精灵吗,又或者是寇风养了一只能隐形的生物?
  如果杀死黄芸的是寇风,那么杀死杨宏民的,会不会也是寇风,还是掌握了同一种技巧的另一个人,他和寇风之间,有没有联系?
  杨宏民案现在看似是个无处下嘴的乌龟壳,如果寇风与此有联系的话,从这条线查下去,说不定就能找到把这乌龟壳砸碎的那丝裂缝。
  当然,另一个可能是欧阳承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的话全不可信。
  寇云一声不响地走在我身边。
  我极想向她问清楚,她哥哥寇风是个怎样的人,那个魔术究竟是怎么回事,可看她现在情绪低落的模样,一时话到了嘴边,又缩了回去。
  自己的亲生哥哥可能是个杀人犯,听到这样的消息,寇云大概宁可永远都找不到哥哥,不知道哥哥的一点音讯吧。
  现在去问她这些,实在太过残忍。
  转念间,我已经决定,不去管寇风,先带寇云在上海好好玩几天,让她的心情变好再说。
  正打算告诉寇云,晚上带她去嘉年华坐云宵飞车,我的手机突然响起。
  是郭栋。
  “可以去酒泉了,把你的密码准备好,希望别让我出个大丑,我可担了责任的。”他说。
  “我们去酒泉。”我放下电话对寇云说。
  “让你看看,火箭是怎么飞上云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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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2 23:42:14 | 显示全部楼层
  八,三十八万公里的两端(1)

  飞机在跑道上加速,然后腾翼而起。我坐过很多次误点的飞机,但是像这样还没到起飞时间,就提前出发的飞机,还是头一回坐。
  因为这是飞往酒泉卫星基地的专线飞机,只要乘客都到了,就可以起飞。现在是早晨九点四十五分,比预定的起飞时间早了一刻钟。
  上海没有到酒泉基地的飞机,郭栋帮我订好了昨晚由上海至北京的火车票,今早七点刚过就到达北京,吃过早饭,就直接来了南苑机场。
  和我一样飞往酒泉的乘客,除了郭栋之外,还有几十个人。其中有些穿着军装,有些穿着航天工作服。酒泉基地经过半个世界的建设已经成了个卫星城,除了部队之外,还有人数庞大的科研人员,为了满足需要,每个月北京和酒泉基地之间都会飞几次。
  从北京到我们的目的地鼎新机场约1600公里,十一点五十分,飞机开始下降,从机窗向下望去,一片土黄色的大戈壁在苍苍茫茫间微微起伏,而机场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块。
  飞机平稳降落,走下舷梯,外面一片阳光明媚,没有想象中戈壁沙漠的沙尘气息,空气反而比北京和上海都要清新。走在停机坪上,望出去是无边无际的辽阔。旁边的寇云火车上睡过一觉之后,精神比昨天刚从上海精神卫生中心出来时要好得多,现在到了这里,已经完全恢复了本性,把哥哥的问题藏到内心的小角落里,甩开步子蹦蹦跳跳,抢到了我和郭栋的前面。
  她跑了几步,忽地跳转身来,挡在我的面前。
  “哥,给我拍张照。”
  她双手张开,要把身后的壮美全都抱拢似的。
  我从包里翻相机,却不防郭栋拍了拍我肩膀。
  “干嘛?”
  他用手一指。
  不远处一个巨大的告示牌:军事禁区 严禁摄录像!
  寇云哀叫一声,声音听起来很是恐怖,其实却浑然没往心里去,继续蹦着向前走。
  “这就是你的助手?”郭栋摇着头轻声问我。
  这次重新在北京见到郭栋,寇云已经抢着主动把自己的身份向郭栋介绍过了:我是哥的助手,哥到哪里都要带着我,我可不会添乱的。
  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郭栋听,还是说给我听,或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其实我之前就已经给郭栋专门去了个电话,详细说明寇云的事情。早在办身份证之前他就知道这小丫头是和我一起从广州的看守所里跑出来的,听我说她的哥哥可能和杨宏生被杀有关,也吃了一惊。因为寇云实际上已经卷入了杨宏生案的中心,而且背景相当清白,所以才能以我的助手之名,和我一同来酒泉观月球的光,不然哪能这样轻易。
  下飞机的旅客不多,来接机的更没有几个,很容易就看到举着写了郭栋名字的接机牌的人。这是个穿着航天工作服的年轻人,胸口还别了一块印着火箭图案的身份卡片,他有一个在两千多年前十分显赫的名字——王翦。
  王翦话不多,手脚干练,一派军人作风。确认了我们的身份之后,把我们引上机场外一辆军车牌照的桑塔纳轿车,往酒泉基地方向驶去。
  酒泉卫星基地名为酒泉,其实离甘肃酒泉市有近三百公里远,只是因为酒泉是其附近最著名的大城市才得名。确切说来,酒泉卫星基地所在的省份是内蒙古。而从鼎新机场到酒泉基地,也有近八十公里的路程。
  这条从戈壁里修出来的路两边是粗壮的防风树木,路比上海的很多小马路都要窄,只容两车交会,要是两辆大客车迎面驶过,怕得要放慢车速,小心翼翼才能不磕碰到。
  一小时之后,桑塔纳驶入了酒泉卫星基地的中心区域,一路上过了好几道安检关卡,不过这辆小车只是略微降下速度,就毫无阻挡地一驶而过。
  基地里的道路多是四车道,行人车辆不多,看见的人极少有便服,以军装居多。道路建筑看起来就像是八九十年代的上海,多了一份质朴气息,不过一些航天题材的雕塑倒是极具现代气息。路面极为干净,想来这座以军人为主的卫星城里,不会有随手乱扔杂物的人吧。
  王翦先把我们领到航天餐厅去吃了顿午饭,四菜一汤,不算很可口,仅能管饱。不过让我眉飞色舞的是饭后上的一整只西瓜,这绝对是我这辈子吃到的最棒的西瓜,又脆又爽口,咬下去蜜一样的汁水四溢在舌齿间。寇云吃的满脸都是红瓤,我也好不了多少。只有戈壁滩特殊的气候地理环境才能种出这等圣品,在这样干燥炎热的天气里品尝,真是绝妙的滋味。
  指挥中心是一幢很普通的大楼,完全没有想象中太空中心的架式。有这样的想法应该是自己科幻片看太多的缘故吧,我反省着。
  大门口是两个持枪站岗的警卫,车直接开进去,停在了院子里。大楼的入口也有警卫,我和寇云分别出示了身份证,并填写了出入登记,然后领了三张参观证。
  我心里纳闷,怎么和上海的政府机关进出登记一个样,完全没有想象中严格呀。
  整洁而平凡无奇的走道,如普通写字楼一般,硬要说差别,那么上海大多数的写字楼都要比这里更漂亮更现代。
  “请跟我来。”王翦腰背挺直地大步走在前面,顺着走道,进入大楼深处。
  他的背影在转角处消失,跟着转过去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停了下来。
  一扇厚重的钢门挡住去路。钢门前面,左边两个,右边两个,四个士兵横枪站岗。在四个战士旁边是一个专门的守卫室,王翦站在守卫室窗前,里面的人正在打电话。从玻璃窗望进去,这间屋子里就摆放了许多仪器,光闪动的屏幕就有三四个。
  “知道了。”我听见他这么说了一句,然后放下电话,走出门来。
  他拿着一个类似机场安检员用的检查器,给我们三个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就是寇云也不放松。查完之后,他让我们交出刚拿到手的参观证,给我们换了另外三张临时工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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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2 23:42:52 | 显示全部楼层
 八,三十八万公里的两端(2)

  “把这个挂在脖子上。”王翦特意叮嘱了一句。
  这临时工作证手感和先前的参观证完全不同,透明塑胶里封着的,绝不仅仅只有那张印着“工作证”字样的纸,还夹着一块硬卡。我猜想这是一种自动身份识别卡,如果没带着这东西,恐怕进了里面,警报就会响起。
  低沉的轰鸣声中,钢门缓缓移开。出乎我意料之外,里面是个电梯间。
  左右两排各五扇电梯门,王翦做了个请的姿式,在他旁边一扇电梯门正在打开。
  电梯里的空间比一般的货梯还要大几分,没有华丽的装饰,四周是青色的金属壁,白色的光线从顶上照下来。我特意查看了一下,生产这台电梯的不是常见的几家电梯厂,而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牌子,厂家的名称是一串数字。这是由军工厂生产的电梯。
  王翦按了四楼,然后电梯门关起,微微一震,开始运行。
  电梯速度很快,我有一瞬间的失重感,重新恢复重力的时候我意识过来,这电梯正飞速下降。
  我扫了一眼楼层按钮,一到七楼共七个按键,直接用阿拉伯数字表示,这上面的二楼就是地下一层,而我们的目的地是地下三层。
  隔了很长的时间,楼层指示灯才跳到了“2”,不知道这电梯每秒的速度是多少米,但普通的钻地导弹肯定穿不到地下一层。
  心里琢磨着,指示灯就跳到了“4”。
  “你们终于来了,我是张鸿渐。”一位老者站在电梯门外,衣冠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张总指挥。”王翦肃然立正。
  他和我们一个个握过手,手掌粗糙有力。
  “我这里已经就绪,就等密码了。”他对郭栋说。
  郭栋点点头,同时用眼角余光扫了我一眼。
  这地下三层四处是回廊,像迷宫一样,天顶距离地面有四米多,让人感觉很空阔。不知这一层倒地有多大,肯定比地面上看的一层大得多。
  米白色的走廊两边每隔几步都有壁灯,头顶还有棱形的吸顶灯,四下里照得通明。走廊里空空荡荡,没碰上一个人。所有的房间门都是关着的,每扇门旁都至少有一个刷卡感应器,我看到有几扇门旁还有密码键盘。
  “这儿有多深呀。”寇云好奇地问张总指挥。
  “很深。”张鸿渐看了一眼寇云说。
  “挖这么深要用很久吧。”
  “是的。”
  这位总指挥一边走一边回答着,口气不加掩饰的敷衍。寇云的神态一向很讨人喜欢,不过在他这里好似完全失效。这里的一切都是高度机密,我们这几个人能进来,已经是例外,又怎么会透露过多的信息给我们。
  在这迷宫里并没有转很久,很快我们在一扇门前停住。张鸿渐拿他的工作卡在门前刷了一下,然后推开门。
  这是一个有五六百平方米的大厅,数十名工作人员正在终端电脑前工作,与一般公司相区别的是,这里绝大多数的位子之间是相通的,没有隔板。最前方有一个十平方米左右的大屏幕,现在这屏幕是黑着的。
  我们这几个人鱼贯而入,一些工作人员向这里望过来,随即又埋头工作,并没有和他们的总指挥打招呼。
  穿过这些人,我们走到大厅的前方。这里有一排呈弯月形的座位,每个座位都很宽大,每个座位前的控制台上有两个显示屏和许多不知功用的按钮,还放着一个麦克风。
  张鸿渐停了下来,他看着其中的一张座椅,叹了口气,转过头对我们说:“碰到重要发射的时候,这儿就是指挥副指挥还有重要专家的位子,杨宏民就坐这里。”他摇了摇头,停了一会儿,重重地说:“不能让老杨死得不明不白。”
  “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查出来的。”郭栋脸色沉凝地说,然后他望向我。
  “我们的调查员从维布里的手提电脑里找到了他用以启动后门的程序,之前已经传给张总指挥这里试验过了,只要有密码,这段程序就能接通那艘探测舱。那多,告诉我们密码吧。”
  这时连寇云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因为我一直保守着秘密,连她都没有告诉,这属于我偶然倔强脾气发作,小丫头用尽各种方法都没能从我嘴里撬出密码,早已经心痒到不行了。
  “还记得我对你说,杨宏民在临死之前,对我说了什么吗?”我问郭栋。
  “他告诉了你维布里和这件事有关啊,不然我们也没办法查到现在这一步。”
  我摇了摇头:“他说的是老鹰。我们通过这两个字找到了维布里,然后把整件事串了起来,所以就不再怀疑这两个字其实是别的意思。但是,老鹰是维布里的外号,是圈子里玩笑性质的称呼,杨宏民死前如果要告诉我们维布里,多半是会直接说名字,而不是外号。再者,一个人在那样的情况下,多半会把他认为最重要的消息说出来,显然有一个讯息比维布里还重要,就是密码。”
  “这么说,密码就是老鹰?”郭栋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我。
  我摇了摇头:“和老鹰有关,但不是老鹰。维布里不是密码专家,他所设置的密码,应该是对他来说有一定意义,并且简单易记,而杨宏民临死前对我说的,其实并不仅仅是老鹰这两个字。”
  “可你对我说就是老鹰,如果还有别的,你怎么不早说!”郭栋皱眉,看着我的目光中有一丝不悦。
  “你先别忙生气,其实我也一直以为他那时对我说的就是老鹰。他那是进这样说的,老鹰,鹰,老。说到这里他就断气了,所以我很自然地认为,他说的是老鹰,鹰,老鹰。是在反复强调老鹰。”
  “老鹰鹰老……”郭栋反复念了几遍,不断地点着头:“嗯,的确非常有可能,这就是密码。”
  “老鹰在英语中是EAGLE,鹰老就是ELGAE,我想连起来就是密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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