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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3 03:0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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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学艺与求仁
以上讲到,仁深植于人生的活体验之中,不受制于任何硬性的框架,不管是机构的还是理论的。于是,出来了问题:求仁者是否还要受训练?如果还要的话,那么这种训练会不会使人脱开人生体验而进入某种框架?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只能是肯定的,不然就不会有儒家的精英社团和世代相传的儒家文化了。第二个问题却是具有威胁性的,后世儒家也没有完全解决它,但孔子的确以自己的言论和实践相当出色地回答了它。孔子认为,要成为儒者或君子,一定要受教育,或一定要“学”。但这“学而时习之”不应将人“固”定(9.4)在某种东西上,或只是为了谋生而行,而应是那使人能够进入实际生活的至情至理之中的学习。这样的“学”就只能是学艺。“艺”在孔子时代既意味着技艺,又意味着艺术。孔子年轻时所学的和用以教授弟子的是“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后来又形成了儒家自己的六艺,也就是《诗》、《书》、《易》、《礼》、《春秋》和《乐》。孔子说:“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9.6)又说:“吾不试,故艺。”(9.7)他少时“多能鄙事”的人生经历和一生中对各种技艺的学习最深切地塑造了他的人格和思想方式。“艺”(technē,arts)是一种灵活、机变,充满了动态的尺度感和意义生成趣味的活动,在其中主体与客体以非观念化的和前反思的方式结合在一起。因此,艺不仅使人能够生存,而且使人生丰富,使之有独特的、可不断深化的境界,因而能让人真正地“好学”之,“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7.19)这样的学习与“训练”,如果按其本意进行,就不会使人脱开活生生的体验而被某种框架控制,反倒是会助人进入既原本又高雅的人生情境之中,或者说是人生情理和情理化的德行之中。[33] 以下让我们就儒家的“艺”的特点来讨论学艺与成仁的关系。
对于孔子而言,《周易》不只是一部占筮书,而是这样一部作品,它包含的技艺能让学习者,也就是习玩其象数彖辞者进入能够理解人的历史情境的时间境域之中。尤其是“将来”之中。这就叫做“知几”。[34] 这种“知”不同于实证之知、数理之知和纯理论之知,而是具有德行义理含义的良知和对命运的前知。所以孔子讲:“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7.17)这无大过正是学《易》而“知天命”(2.4)、能够“时中”[35] 的结果。所以,由孔子及其后学们写的《易传》十分强调《易》的象数和筮辞的“时”义和“中”义。清代学者惠栋讲:“《易》道深矣!一言以蔽之曰:时中。孔子作彖传,言时者二十四卦,言中者三十五卦;象传,言时者六卦,言中者三十六卦。……夫执中之训,肇于中天;时中之义,明于孔子;乃尧舜以来,相传心法也。”[36]《易》的象数之所以能够在中国思想史中如此成功,或者说,之所以能够具有“时中”的含义,是因为它的结构特点以及对它的解释方式使然。与毕达哥拉斯的十进制的数字表示法和几何图象不同,易象是“二进制”的阴阳爻线的位置排列。其实,这二进制不只是莱布尼兹意义上的,因为它里边还有“二项相对相成”这样一个为二十世纪的结构主义语言学所极端重视的原则。对易象的语义解释则是充满人间意味或天人合一的意味的。“阴阳”来自与“日”(和“月”)的关系,而日在古代中国则是“时”的根源,而这“时”首先是浸透人的生存的天时,或季节、农时、时辰……。所以,阴阳既可以指天之阴阳(月/日、亮/暗),地之阴阳(背阴/朝阳、下/上),又可以指人之阴阳(女/男、母/父),家畜之阴阳(牛/马、羊/狗),空间之阴阳(内/外、反/正、北/南),时间之阴阳(往/来、夜/昼、冬/夏)。“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37] 八卦中的老阴(坤)老阳(乾)意味着母与父,其他的则意味着长男(震)、长女(巽)、中男(坎)、中女(离)、少男(艮)、少女(兑),俨然一个家庭,它们之间既有亲情关系,亦有其他的人与人的关系、人与物的关系、物与物的关系,就如同人世一般。“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38] 易象的表示结构使之能变、善变,而对易象的解释则是鼓励变、要求变,只在变中才能达到合适的理解、解释和预言。“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唯变所适。”[39] 而这变化所生成、表示的动态结构,除了可能有的其他解释之外,是各种人间的情势、情境和情理。无易象的变化结构,则情(人间关系)只能是偶然的、个别的、无理可言的;但如果没有情境、情势本身的天然可理解性,则易象的结构是无根的、无言的、无直觉感受的。两者的微妙结合才打开了通向未来的言语维度。人在使用工具的、人际关系的、应付事态的情势或时势中总会感到向未来的自发冲动,而真正出色的易象变化和解释则顺应这种冲动而张大之,所谓“变通者,趣[趋]时者也”,[40] 不然就只是一团神秘了。当然,对于情势和微妙情理的语言表达绝不可能是概念化的、论证化的陈述,而只能是点拨式的“訒言”或“讷言”,以及民谣与山歌,[41] 也就是我们所看到的卦辞和爻辞的样子。它们的简易、惚恍不只是来自其古奥,更来自要通过人生的至情至理(“象其物宜”、“观其会通”[42])而进入未来的需求,非如此就没有达到和表达出“至诚如神”的状态的可能。你能想象一部言之凿凿的《易》吗?那不就成了现在流行的按生辰年月查“命运”的算命字典了吗?所以孔子讲:“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系辞焉以尽其言,变而通之以尽利,鼓之舞之以尽神。”[43]
“礼”在孔子和他的弟子们看来,也首先不是确定的和现成的礼仪规则,“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17.11)而是一种呼应天时和情理的艺术,让人在践履它的时候领会天意和人的生存意义。《礼记》讲:“礼,时为大,顺次之。”“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另同异,明是非也。”[44] 孔子讲:“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周全]也,宁戚。”(3.4)他还特别讲“克己复礼为仁”,(12.1)意味着在学习和实践礼的过程中,放弃自己的“固”与“必”之“我”,(9.4)体会到亲情和人际关系(由差等构成的势态)的丰富含义,并在和穆时中的进退节文中感受到“[他]人”与“己”的根本关联和相互建立,也就是《论语·雍也》最后一章所讲的那番意思。由此而能将“爱人”的含义以“能近取譬”(6.30)的方式发挥出来。因此,亲身参与礼节是绝对必要的,“吾不与祭,如不祭。”(3.12)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3.12)后边这句话的意思是:在祭神的时刻到神意所在之处去;或,在祭神的时刻与神同在。神对于孔子永远意味着在礼、乐、《易》、诗等技艺所引发出的情理时机中所体验到的神性,即所谓“阴阳不测之为神”、“鼓之舞之以尽神”、“知几其神”及“至诚如神”,[45] 与西方的从本质上就高于人的唯一位格神不可同日而语。
孔子对诗与乐的挚爱在古代世界的思想家中是罕见的。(3.25,7.14,8.8,16.13)他讲:“《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17.9)《红楼梦》中要宣泄至情的场合几乎总有诗化的语言。诗不只表达人之情,由于其发自天性,合于音韵节奏,其情中自有理、有思。夫子因而有这样一句名言:“《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2.2)不管是怨,是悲,是喜、是爱,只要以诗这样的技艺方式、时机化方式说出,则“无邪”,则合理。因此,这无邪之思的蕴意超出了诗句的对象化内容,而诗句也就总可以在新的语境中获得新的诠释含义。因此,与春秋时代国际交往中引《诗》以达意的风气相应,但又深化之,孔子不但本人爱引诗,而且特别鼓励学生创造性地诠释《诗》,以造成领会礼和其他技艺的情境与意境。(1.15,3.8)这样,“不学《诗》,无以言”(16.13)中的“言”就有了比“[外交]言辞”更深的含义。诗之言总是引发(兴、比)意境的构造之言、语境化之言,而不是直线的、表达某种观念的言,这就又与孔子讲的“讷言”、“訒言”暗通款曲。至于它们在《易》的卦爻辞中的相遇,上面已经提及了。简言之,在孔子和求仁者那里,言有诗性,而诗可被理解为无邪之思。这与自柏拉图以来的判分诗与思的形而上学和认识论倾向截然不同。
音乐是一种时间化、纯境域的艺术。孔子沉潜入纯正音乐及其思想维度的能力是惊人的。“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7.14)“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3.25)在孔子那个时代,《诗》都是配有音乐的,也往往配有舞蹈。此外,“音乐”之“乐”在中文里与“快乐”之“乐”是一个字。这一事实对孔子来讲多半不是偶然的,因为在他看来,只有那种能在学艺过程中感受到人间情势的激荡,得其理趣乐感,因此而能获得巨大快乐的人,才算是真正的“好学”。所以他讲:“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1.1)又讲:“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而这也正是“孔颜乐处”之所在。“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6.11)这也就是对“仁者不忧”(9.29)的说明了。“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4.2)因为他还没有在学艺本身中发现纯真的乐趣,因而不能“长处”之。而颜渊之所以能够“其心三月不违仁”(6.7),就是因为他在穷困中仍然“不改其[学艺之]乐”而“长处之”的缘故。[46]
至于《春秋》,写二百四十二年的中华人间历史,却是一部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47] 的惨痛历史。它揭示在什么样的情境或体制结构中,人性会变得如此贪残丑恶,“子夏曰:‘《春秋》记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者也。此非一日之事也,有渐以至焉。’”[48] 但其本旨却还是在求仁,“子夏言:‘《春秋》重人[仁],诸讥皆本此。’”[49] 当然,这是要求“克己复礼为仁”。人间离了合情合时合理的礼制,则必世衰道微,“王者之迹息而《诗》亡”。[50] 这里没有对超越之神的拯救的期盼,有的只是对“仁-人”或天地人合一的“王”[51] 的期盼。所以《春秋》绝不止是经验性的历史,而是悲情中有至理、微言中有大义的时机化、思想化的“艺”。《春秋》的“属辞比事”[52] 都是依时境、史境而发,并不从抽象的伦理原则来“讥贬诛绝”,更不是只知“为尊者讳”,而是在时机化的实际述事中行其“一字褒贬”的《春秋》笔法。[53] 这“微言”(暗通以上讲的“讷言”)或境域化之言才真正是力道千钧,使其“恶恶、善善、尊尊、亲亲、贤贤、贱不肖”的“大义”透入事情本身、情理本身,打动人心,千古不移,所以不仅令“乱臣贼子惧”,令昏君也惧。[54] 可以说:《春秋》者,史之《易》也。
由这些讨论可以看出,对于孔子和儒家来说,学习这些艺与求仁确是内在相关而不可分的。有了这种“学”,就会明白“《论语》中的仁[对于观念意识]显得复杂之极”,[55] 乃是仁的根本的丰富性、生存性使之然,也就会知道仁与语言方式和生存情绪有重大的关联。正是这种艺,使孔子“不可能属于宗教创始人那一类人物”,而是一个最“真实意义上的中国人”。[56] 孔子的仁的含义是不可能被一口说尽的,而只能在具体的艺境或时机情势中被一次次地揭示出来。不然的话就会导致思想上的“痿痹不仁”。比如“仁者爱人”(12.22)一说,在孔学的视野中,绝不可作现成的、普遍化的理解,就像基督教的神对人、人对人的普遍之爱,或墨子讲的“兼爱”那样。这“爱人”中富含“艺性”,也就是,它本身绝非是不成问题的,以至可以当作一种现成的普遍要求来号召所有的人;它需要在人生实际情境中活生生地实现出来,即:它需要自己的起源、发育、变化、磨难、曲折、成熟、再纯化、……,尤其是充分地时机化或“时中”化。“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17.21)对于孔子与儒家,爱首先是亲子之爱,[57] 即亲慈、子孝、兄悌。这是爱的不二源头,是一切人间关系的稳定、可信和真实的来源。但即便是它,也不是永不会出问题的,因为它作为人生中的活关系,并没有上帝与逻辑的保证,而只能靠人的实际活动在各种形势和时机中造就它、维护它。所以,“教”与“学”不仅是不可少的,而且是终身的。人生中潜伏的挑战不可胜数,《春秋》中记载的父子相残是其极端,就是日常生活中也一样有让普遍原则失效的境遇。“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13.18)没有以上那些讨论,很难理解孔子这里的用意。亲子之爱是一切美德和良善的根本,在“其父攘羊”的局面下就以“证”的方式舍去这种爱,去求硬性的、外在的“直”,这就是舍本逐末了。如果这种作法作为一种普遍的东西被提倡,那么就难免出现伪善和“文革”中“反动家庭出身的子女”背叛家庭,出来举证父母的悲剧。但孔子在这里也并不是不讲是非[难就难在“是非”总是活的、非现成的,不能全由别人或现成话语告之的。所以孔子要讲“仁者先难而后获”]。一个“隐”字中已含有对于偷羊之举的贬抑,对法规习俗的尊重,并含有多少可能的规劝与不安。再者,这是孔子对一个具体事例的反应和评判,虽然有重大的启发和引导作用,就如同一件出色的艺术作品对后来者的启发,但并不是在确定一条适用于一切情况的规则,因为每个事件都有它自身的情形与情理。就此而言,宋儒的“仁同体说”也还是过于空疏。不面对人间的这些悖谬和奇特的变易,在悲惨世道中挣扎出来,何谈“浑然与物同体”?这里需要的既有天良、坚忍,更有能让“好心”与“原则”进入困难情境之中的技艺或艺术。
现在来看《论语·雍也》的末章。子曰:“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6.30)首先,这段话表明仁不是任何一种可对象化的品质,而是一个人与人相互对待的切己方式;从正面讲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从反而讲则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12.2)其次,这种切己地相互对待的方式不是抽象的,不可以被普遍化地要求的;换言之,它不同于西方伦理中的“道德金律”。其理由在于:这种“切己”有实际生活的源头,即如上所述的亲子之爱。父母对子女难道不是几乎天然地就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吗?而能感受到这种天爱的子女不是也在孝行中回报这种爱吗?所以有子说:“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1.2)第三,“能近取譬”并不是现成可及的,如上面的“攘羊”事例所显示,它是一个如何在各种“复杂”的局面、有时甚至是令人绝望的悖论局面中合乎时机地实现出“譬(活的非现成的联系)”的问题,也就是一个深刻意义上的“艺”的问题。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个一般意义上的“好人”和“智者”,或西方人讲的“义人”、“圣徒”、“殉道者”、“先知”、“哲学家”等都不能算是仁人的缘故。要成仁,要“能近取譬”,只有先学艺,也就是先做一个君子,“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14.6)只有这样,才有希望能将天然的亲爱实现于人生与社会的各个维度和事情之中,并能在任何困难的境况中也能“好"之、“乐”之而无怨无悔、无厌无倦,成为一位仁者,一个能将人生当作艺术境域来“时中(能恰到好处地命中其要害)”的人。
辛巳十一月十七
西历2001年岁末
完稿于北大哲学系教师工作间
注释:
[1] 这并不是在否认孔子之前的古籍中有“仁”。相反,《诗》、《书》、《左传》等文献中的“仁”已经有了“爱人”、“亲亲”、“推爱及人”等意思。但正是孔子赋予了“仁”以更微妙的含义,这也就是本文要去揭示的。
[2] 引自郝大维(David Hall)、安乐哲(Roger Ames)的《孔子哲学思微》(Thinking through Confucius), SUNY Press, 1987, 第111页。
[3] 引自《孔子哲学思微》(英文版),111页。
[4] 《中国哲学史》,北京大学哲学系中国哲学教研室编,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20-22页。另见任继愈:《中国哲学史》第一册,北京:人民出版社,1966年,74页。
[5] 引自《孔子哲学思微》,111页。
[6] 黑格尔写道:“孔子的教训在莱布尼兹的时代曾轰动一时。……我们看到孔子和他的弟子们的谈话[《论语》],里面所讲的是一种常识道德,这种常识道德我们在哪里都找得到,在哪一个民族里都找得到,可能还要好些,这是些毫无出色之点的东西。孔子只是一个实际的世间智者,在他那里思辨的哲学是一点也没有的。只有一些善良的、老练的、道德的教训,从里面我们不会获得什么特殊的东西。……为了保持孔子的名声,假使他的书从来不曾有过翻译,那倒是更好的事。”(《哲学史讲演集》第一卷,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译,北京:三联书店,1956年,119-120页。)
[7] 参见《孔子哲学思微》,112-113页。
[8] 比如任继愈的《中国哲学史》讲:“孔子的学生曾子曾以忠恕两字概括仁的涵义,是比较接近孔子的愿意的。所谓忠恕之道,就是以自己作为例子,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孔子说:‘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矣’(《雍也》)。又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颜渊》)。……孔子在中国哲学史上第一次提出了‘仁’这一范畴……,[把它]看作指导生活、处理事务的普遍原则,认为可以‘终身行之’的绝对真理。”(第一册,71,74页)
[9] 以下引《论语》时,只在括弧中给出该书的篇章数字。此数字以金良年的《论语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为准。
[10] 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册,北京:中华书局,1961年版,97页。
[11] 程子语,引自朱熹《四书章句集注》,5.25条。
[12] 《二程遗书》,卷17。
[13] 《四书章句集注》,1.2。
[14] 《二程遗书》,卷二上。
[15] 同上。
[16] 同上。
[17] 牟宗三:《圆善论》,台湾学生书局,1985年,309页。
[18] 《史记·仲尼弟子列传》。
[19] 《周易·系辞下》8章。
[20] 《中庸》1章。
[21] 《孟子·尽心下》。
[22] 克塞诺芬尼:《残篇》11。
[23] 《中庸》20、24章。
[24] 《老子》60章。
[25] 《四书章句集注·孟子·尽心下》。
[26] 译自辜鸿铭:《中国人的精神》(The Spirit of Chinese People),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8年,57-58页。
[27] 陈觉玄:“《红楼梦》试论”,载《红楼梦参考资料选辑》(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6年,358-359页。
[28] 强调符为引者所加。
[29] 《红楼梦》56回脂评。“《齐谐》”应取自《庄子·逍遥游》:“《齐谐》者,志怪者也”。有人拉“齐谐”是书名,有人说是人名,但其指当是离开人生具体情境的虚构。
[30] “半旧”之说出自《红楼梦》第三回,黛玉初进贾府,见王夫人屋中一色“半旧的”椅袱靠背。脂批在此做了一番精彩议论:“三字[指‘半旧的’]有神。此处则一色旧的,可知前正室中亦非家常之用度也。可笑近之小说中,不论何处,则曰商彝周鼎、绣幕珠帘、孔雀屏、芙蓉褥等样字眼。”“近闻一俗笑语云:一庄农人进京回家,众人问曰:‘你进京去可见些个世面否?’庄人曰:‘连皇帝老爷都见了。’众罕然问曰;‘皇帝如何景况?’庄人曰:‘皇帝左手拿一金元宝,右手拿一银元宝,马上稍着一口袋人参,行动人参不离口。一时要屙屎了,连擦屁股都用的是鹅黄缎子,所以京中掏毛厕的人都富贵无比。’试思凡稗官写富贵字眼者,悉皆庄农进京之一流也。盖此时彼实未身经目睹,所言皆在情理之外焉。”
[31] 《心经》:“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32] 《周易·系辞上》5章。
[33] 郝大维、安乐哲不无见地地认为:“对于孔子,学不是一个使人生安全和有保障的手段,而是以其自身为目的的。它是一种生活方式。”(《孔子哲学思微》(英文版),46页。
[34] 《易传·系辞下》5章:“子曰:‘知几其神乎?……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现]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
[35] 《中庸》 。
[36] 惠栋:《易汉学》。
[37] 《易传·说卦》2章。
[38] 《易传·系辞下》,2章。
[39] 《易传·系辞下》8章。
[40] 《易传·系辞下》1章。又见12章:“八卦以象告,爻彖以情言;刚柔杂居,而吉凶可见矣。变动以利言,吉凶以情迁;是故爱恶相攻而吉凶生,远近相取而悔吝生,情伪相感而利害生。凡《易》之情,近而不相得则凶;或害之,悔且吝。将叛者其辞惭,中心疑者其辞枝,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诬善之人其辞游,失其守者其辞屈。”
[41] 参见《易经古歌考释》,黄玉顺著,成都:巴蜀书社,1995年。
[42] 《易传·系辞上》8章。
[43] 《易传·系辞上》12章。
[44] 《礼记·礼器》,《礼记·曲礼上》。
[45] 《易传·系辞上》5、12章,《易传·系辞下》5章。《中庸》24章。
[46] 郝大维、安乐哲将圣人称为“演奏音乐的高手”(virtuoso),他能在与他人合奏(“翕如”)、倾听他人的说话之后或之时加入自己的更丰富理解(“纯如、皦如、绎如”),以构成一个更丰满的境界与人生(“以成”)。(《孔子哲学思微》(英文版)第5章3.3节。并参见《论语》3.23)
[47] 《孟子·滕文公下》。
[48] 刘向:《说苑·复思》。
[49] 董仲舒:《春秋繁露·俞序》。
[50] 《孟子·离娄下》。
[51] 见董仲舒《春秋繁露·王道通三》对“王”的解释。
[52] 《礼记·经解》。
[53] 子曰:“我欲载之空文,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引自《史记·太史公自序》。
[54] 《孟子·滕文公下》。按公羊学的解释,《春秋》对于恶君、不肖之君是一样地“恶”之、“贱”之的。参见《春秋公羊传译注》,王维堤、唐书文撰,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10页、12页等。
[55] 郝大维、安乐哲《孔子哲学思微》,111页。[上面已有引用]
[56] 辜鸿铭:《中国人的精神》,58页。[上面已有引用]
[57] 注意,这亲子之爱是实际生活过程所原发构成的,不一定是现成物质或基因的。
(《论证》3,赵汀阳主编,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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