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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1 00:3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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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鉴识组还由种种血迹检测结果中判断,“凶手”使用过命案现场的浴室,洗去了死者喷溅到身上的血滴。
高组长看见剑向重回四○一室时,他并没有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反而是剑向,当他来到在子夜时分仿佛魔境的卧室,完全使不上劲表示自己对新命案的高度关心。看见绍德在现场到处走动,不断与其余正在工作中的同仁交谈,也让他几乎忍不住要战栗起来。
事实上,剑向也不停告诉自己,如此的行为举止非常有可能引起绍德的怀疑,但他所能外显的却变成尴尬的沉默。
眼见鉴识人员在地板上对夏咏昱的血液采样,剑向仅剩下僵直点头的气力。
晚上搜查会议的结论,更令剑向感到压力沉重。散会时高组长有些狼狈的眼神好像是在告诉他:“我能做的,只到此为止了。”其实,高组长一人根本无法独力抵拦小组成员脑力激荡的结果,每当有人提出新的猜测,其他人就会立即跟进,对这些猜测作合理的质疑与修正,并征询高组长的意见。随着结论对真实状况的逼进,剑向到最后竟有一种已被套上手铐的幻觉。
唯一让剑向稍有一线光明之感的,是关于钟思造生前购物的那些统一发票。
绍德说过,钟思造在三月一日前,所购买的东西都是底片和空白带。绍德——以及小组的所有同事,都不像剑向那样,真正握有张织梅的照片。
因此,剑向拥有绝对的优势,能抢在专案小组前头先找到张织梅。他可以根据钟思造生前购物的地点,辅以夏咏昱家中的线索,以对照的方式找出两者的交集,就很有可能找到张织梅。
——只有我能找到张织梅。我必须比别人早。
若是让专案小组先找到张织梅,那么她的处境就会非常危险了。在全世界都不可能相信“厉鬼杀人”的情况下,警方绝对有办法设计出足以将她定罪的解释。也就是说,警方会在突发奇想发现剑向也有极重的嫌疑前,先将张织梅送进牢里。
但是,冷静思考之余,剑向依旧感觉无力异常。张织梅没有犯罪,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信仰。况且,即便真的能护得了张织梅,他反而就会自身难保。
剑向重回夏咏昱的书房,目的即是要设法找到他和夏咏昱相识的蛛丝马迹。
进入空洞阒寂的书房,剑向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房里的各类物事一如昨日,剑向也一如昨日先缓步四处探看,就像一部影片被按了暂停键后,隔天又继续播放。
书房中的笔记本非常多,光是堆在桌上的就有十几本,安置于架中的则有三、四十本,但里面的内容大半都是在涂描一些奇怪的图案。这些怪异的图案包括了几何图形、曲线与箭头,好像是一种文字,也好像是一种符箓,每一种图样都画满整张页面,仿佛夏咏昱是在用心地练习描绘它们。
在图案的空白部份,有时会写上一些数字、英文字或句子。然而,剑向的英文程度还算相当不错,他却完全想不透这些文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确定在字典里是不可能找到zi、ninib或utuk这些单字的。
除了昨夜所发现的〈怪事摘要〉外,夏咏昱的书房里没有其他以中文书写的记录。没有通讯录、没有信件、没有名片……剑向坐在桌前沉思良久,却想不出还有其他的侦查方向。
他打开窗,让闷燥的室内空气逸出书房。冰凉的夜风吹进,让剑向稍微可以面朝微冷的气流平静一下心中的困顿。
如果,能找到一个灵媒,亲自询问夏咏昱就好了——剑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找来一个灵媒,为他进行召魂,他就会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这是夏咏昱临死前的愿望。但是,剑向又该到哪里去找来另外一个灵媒?
剑向茫然望着眼前的书柜思索着,他的目光不期然与柜上的《灵媒人格探勘》相遇。他顺手取下这本书随意乱翻,只希望在思考时两手能有点事做。书中前几个章节,谈的都是历史上著名的灵媒。
——十九世纪末期美国最著名女灵媒是派波太太(Mrs. Piper)。一八八四年,她在二十五岁生完第一个小孩后,于某次机会接受通灵师的指引,渐渐发现自己具有灵媒的特质。儿时的她曾因滑雪受伤昏迷,而第一次进入通灵的出神状态时,则看见了与滑雪受伤昏迷时所看见的光波。这种光波后来被认为是灵界召唤的讯息。
——派波太太的人格类型是属于冲动、感情用事的个性。她多愁善感,在日常生活中多以直觉或心血来潮行事。她说她常有模糊的预感和内心发出的警告,要求她处理一些手上难以解决的难题。因此,派波太太对自己的灵媒天赋,最初抱持的态度是排斥与恐惧。但后来她则完全相信进入出神状态后所传递的一切讯息,就像她身边的通灵信徒那样纯真无瑕。
——在每次的通灵聚会中,派波太太能很快地进入出神状态,支配她身躯的幽灵随即出现。这些幽灵大多是参与聚会者死去的亲友,即使他们和派波太太素不相识,也可以正确地回答与会者所提出的问题。仅有少数几回,附在派波太太身上的是魔界的恶灵,她将不再亲切有礼,变得狂躁暴怒,而且口出秽言,句句充满邪淫的威胁,事态的后续发展便犹如电影《大法师》般难以收拾。
——二十几年中,英、美两国的灵能学者不断地研究派波太太通灵能力的可信度。但他们从未发现她有过任何诈欺行为。英国通灵探索协会为她出版许多纪录文件,都昭示了她具备与灵界沟通的能力之确凿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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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55]:——一九六七年,英国灵媒马修.曼宁(Matthew Manning)年仅十一岁,他的家里曾发生一连串离奇事件。刚开始,自家屋内的一些摆饰无缘无故改变了放置的地点,比如说小桌几被移到几公尺外,银制酒杯从架上被移到地板上。虽然这都可以解释成顽童的恶作剧,但后来怪事愈来愈多,也愈来愈难合理解释。在曼宁家中,日夜各个角落都可听到轻微的拍打声、模糊的敲击声,以及刺耳的嘎嘎作响声、低沉的谈话声等。
——后来,他被赋予了不寻常的艺术天分,也就是透过通灵进行自动绘画。他曾经画出一些已逝世的艺术家,如毕卡索、莫内风格的作品。在《链环》这本书中,曼宁公开表明他如何与毕卡索以及其他艺术家的灵魂接触。他会拿着画笔,全心全意想着某位画家,接着就会立刻进入意识清醒、情绪飞跃的精神状态。他感到手上的笔自己动了起来,不久与某名家画风极端相似的作品就出现了,最后并附上几可乱真的签名。
——所有认识曼宁的朋友都异口同声的说他是个诚实无欺的人。另外,他们也提及曼宁崇拜那些过世名家的热情。某些灵能研究学者认为,正是因为他的行为纯正,对已故的杰出艺术家们怀有极深切的敬虔,所以他的脑波才能接近那些名家的频率,使名家们的灵魂能控制曼宁的手,藉以重现画作。
——珀尔.柯伦(Pearl Curran)住在密苏里州的圣路易斯,在二十世纪初的灵魂探索史留下独一无二的重要性。附身于她的灵魂,自称佩丽丝.华斯(Patience Worth),是一个十七世纪时,由英国多塞特移民美国,最后被印第安人杀害的女孩灵魂。虽然灵能研究者无法证明三百年前是否存在这么一位真实人物,但无庸置疑的,佩丽丝是个天赋异禀的作家。
——自一九一三年起,透过柯伦的笔,佩丽丝写下品质精良的诗文。她的历史小说,则展现其对古代社会生活细节的丰富知识。自灵界而来的文学作品,也因此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另一方面,学者们经过多方求证,亦确知柯伦并无私下求得这些知识的可能性。
——柯伦曾在一次报纸的访问中表示,在佩丽丝附身进行写作时,她本人完全失去意识,在失去意识前,则经常出现不知由何而来癫狂感。“有如吸食古柯碱,然后投身到海中遽然沉没。”她说。这种癫狂感会刺激她的精神状态亢奋昂扬,藉着这种有如通电的快感,柯伦的意识仿佛凌空升起,飞离体外,她的双手犹似抽搐般地快速打字,写下令人着迷的故事。
——十九世纪苏格兰灵媒丹尼尔.道格拉斯.荷姆(Daniel Douglas Home)的通灵能力,始于他预见一位亲密的儿时玩伴和他母亲的死亡。他曾在一八七三年某次伦敦的降灵会中,浮身在半空中长达五分钟之久,多人目睹他从窗户飘入绕了屋子一圈后,再飞出去……剑向一开始并未认真看待书页上的段落,但他逐渐被吸引而专注地阅读。这些貌似信实可征的历史人物,就像是现身在他的眼前、在他耳边不断呢喃著“这全部都是真的……”一样,告诉他夏咏昱确实身怀灵能,能召唤钟思造的魂魄,也能藉由另一个灵媒的协助重回人间。
但,夏咏昱必然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找另一个灵媒,否则他一定会在死前告诉剑向。同时,从架上的书籍,剑向也渐渐可以确定,夏咏昱的召魂术或催眠术,完全是靠自修学得的,他没有老师,也没有一起讨论、研习的伙伴。
剑向看著书上珀尔.柯伦的黑白照片,他突然灵光乍现地想起一件事!
照片。没错,就是照片——那些挂在楼下暗房里的照片。
夏咏昱以勒索他人为业,他所勒索的对象,都是达官贵人。也就是说,剑向并非完全没有他生前行动的线索。他既然勒索了别人,他和那些被勒索者之间,必然得存在一种以上互相联络的方式。
至少有一种,就是打勒索电话。不过,光是用电话联系,剑向当然无法得知夏咏昱的生前行动。还得继续往下想——在勒索电话里,一定会谈到遮口费的取款方式。有人愿意选择透过银行直接转帐,但有人不喜欢在户头的出入上留下任何不容易解释原因的纪录。
这种人,会选择亲手交易。
所以,剑向可以与那些被勒索人取得联系,询问夏咏昱生前的行踪。只要问到更多的人,他的每一天行动就会渐渐明朗。而,张织梅离开钟思造的时间是二月底,并于三月中离开夏咏昱,也就是说,只要查到夏咏昱三月上旬间的行踪,再配合钟思造的统一发票,就缩小了寻找张织梅的范围。
就在剑向突破瓶颈、振奋精神准备下楼时,另一个想法突然否定了这个侦查方向。
没错,剑向是可以从照片里找出他有过几面之缘的社会名流,亲自询问被夏咏昱勒索的事。但是,这些照片牵涉到极秘密的隐私,那些人又何尝愿意坦然承认?说不定他们会怀疑剑向的用心,误认他是下一个企图勒索的恶德刑警。
再者,这些名流大部份都与警界的高层干部相识,虽然说他们不可能据此明白详述剑向的搜查原因,但要以其他名目修理一个分局小刑警却也轻而易举。这么一来,日后自己不但在行使职权会益加困难,还会引起其他同事——特别是绍德——的疑心。
没办法。真的是毫无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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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56]:……不对,还有、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照片本身!
夏咏昱既然要拍照勒索别人,他就得事先跟踪对方埃照片画面上的相对位置,就是夏咏昱所站的位置。因此,只要知道照片的拍摄地点,配合照片上的时间,就能勾勒出他跟踪路线的轮廓。
夏咏昱大部份的时间都在进行跟踪拍照的工作。他与张织梅相识的地点,极有可能正位于他工作路线的途中!
剑向一思及此,立即放下那本《灵媒人格探勘》,纵身奔出书房。他在下楼前回头再看了一次书房门口,才赫然理解这间书房原来是夏咏昱专心研究催眠、通灵、召魂术的修炼禁地。
三民分局自二十九日起,钟思造命案的侦查小组全力投入无名尸身分的确认。负责外勤搜查的员警,随身携带无名男尸的死亡照片到命案现场附近四处询问,企图尽快厘清这名男子从何而来。
剑向负责侦查的方向,仍锁定高组长既有的规划,必须设法找出钟思造的收入来源。他神情漠然,不理会同事们热络讨论夏咏昱的真实身分与验尸结果,接受了这项任务在高雄市街间驱车纵横飞驰。
从钟思造的银行帐户里可知,他每月存进一笔两万多元的款项,日期并不全然是每月的同一天,款项在零头部份也时增时减。这笔为数不多的金额,是他赖以维生的费用,想来钟思造的收入虽然规律,却并非是由于在哪家公司任职领薪。
剑向丝毫没心情进行这项侦查,他的脑海中一直浮现着张织梅的身影。他从夏家回家以后,已深感身心俱疲,但他却不由自主地拿出那卷DV带,不断重复播放张织梅的影像。她的笑容与歌声,一次又一次地渗进、迷醉剑向的感官。
昨夜在夏咏昱的屋内忙碌了一整夜,将这百余张勒索用的照片整理、分类,并耐心推测照片可能的拍摄地点。没想到这居然是如此庞大的艰钜工程,光靠照片模糊的背景、昏暗的灯光,以及平凡无奇的室内摆设,根本掌握不到可供判断的特征。
再者,更让剑向沮丧的是,夏咏昱在〈怪事摘要〉中提到他也曾设法找过张织梅,显然他一定早已去找过他和张织梅认识的地方,以及他们约会常去之处,不管他们是在何地认识、如何认识。既然他也一无所获,就表示现在剑向针对这个侦查方向,只是在重蹈覆辙。
到马路上实地比对照片拍摄位置,无疑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确认每张照片的地点,也不见得就能据此能推断出夏咏昱实际的跟踪路线。既然跟踪要神不知鬼不觉,那他所采取的路线就只有本人最清楚。
剑向苦思着——我现在所做的,都不脱夏咏昱已知的范围。
钟思造的购物地点,也和夏咏昱的行踪毫无交集。前后两名死者,除了都曾是张织梅的男友外,他们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下午三点四十分,剑向撑着无力的身躯回到三民分局。这是搜查小组外勤人员回部内整理线索的最早时限。在局里只留有两三位值勤的同事,倒是令剑向颇感意外的是,绍德这个时候也在局里。
“小郑,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绍德的口气表现得很平常,但不知为何却让剑向感觉从他那里接捧一块干冰在胸前:“学长,现在有没有空?有件事情我想与你讨论一下。”
“什么事?”
“和钟思造有关的事。”
剑向呆了。
他力图维持说话时的镇定。“哦?说来听听。”
“这里不太方便。”绍德说:“其他组员都还没回来,我们到外头讲。”
“好埃”
两人并肩一同向玄关的警员打过招呼,步下门口阶梯左转,走到分局外的停车棚。建国路上车水马龙,喧嚣阵阵的引擎噪音在两人之间不到一公尺的空气中不住飞窜回荡。
外在的环境虽然十分吵杂,但这两名优秀刑警的内心世界却极端冷凝。
双方沉默许久,最后还是提出到外头来谈话的绍德先开口:“学长,你知道钟思造是谁杀的吗?”
---hqszs
回复[57]:“我不知道。”
“你知道。”
“为什么?”
“因为就是你!”
剑向咬紧牙关,深深吸进一口气,这时候高雄市的空气异常污浊。他不想立即辩驳绍德的指控,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非努力保持冷静、建构起自身的防御工事不可,绝不能贸然接受挑衅。
呛鼻的肮脏废气,激烈抽动着剑向的嗅觉神经,顿时让他镇定不少。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发现你是本案中最有嫌疑的关系人,”绍德的语气非常坚决,“学长,但我不想立刻告诉组长。我希望能听听你的解释。”
“什么解释?”
“杀害钟思造和那个无名男子的动机。”
“我没有动机。”剑向冷冷地说:“更何况,我的嫌疑在哪里?”
“昨天晚上,你离开分局后,没有马上回家。”
剑向的心头一震。那时,他去了夏咏昱的住处。“你跟踪我?”
“不是。我注意到,当时你心里没有回家的打算。”
“呵!绍德,我不知道你曾经学过读心术。”
“我没有超能力。但是,在搜查会议时,我发现你根本不关心明天预定的侦查工作细节,会议一结束就马上走人。这不是你一贯的作风。”
剑向原本以为,从分局出发,到夏咏昱的住处和回家的方向不同,所以多绕了一大圈,慎防别人起疑就可以了。没想到竟忽略这么重要的地方。
“以前只要碰上大案子,你会很专注地投入侦查工作。像戈太太红鼠案,你一直待在公寓搜查,即便整晚不睡也毫不在乎。”绍德的话锋一转:“但你现在的表现,就好像不管案情有什么突破或陷入什么瓶颈,都无所谓。也就是说——你好像对案件的内幕非常非常清楚!
“不,应该说,你自身似乎也有一个未解尚悬的难题,但和组里着手进行的方向不一样。你走得那么急,就是为了去解决这件事!”
“你想太多了。”
绍德对这句回答充耳不闻,“我有证据。在你离开分局的半个小时之后,我曾打过一通电话到你家。可是你不在家!另外,伯母还告诉我,你在前天晚上好像也回过家。而且,两夜进门的时间都很奇怪——昨晚是午夜。前天晚上,则是凌晨。”
“……”今天早上他睡迟了,一起床就赶到分局来,连母亲准备的早餐都来不及吃。所以,根本没有机会听母亲提起这通电话的事。
“学长,那天你人还没出院。”绍德的目光开始锐利起来:“你弟弟还在当兵。为什么你家会还有其他人进屋里?前天晚上,正是四○一室那具无名男尸的死亡时间,你人真的没有离开过医院一步?还有,昨天我到医院接你出院时,你还在睡梦中,我问过护士小姐,他说你已经睡了一整天。好,如果你前天晚上留在医院里休养,为什么白天还需要大量的睡眠?
“没错,你没有出现在公寓四楼的走廊监视录影带里,管理员也健忘得让警方难以采信他的证言。但,录影带可以被调包,证言可以被曲解,这并不足以证明你没有到过四○一室!”
---hqszs
回复[58]:剑向被绍德犀利的推论攻得哑口无言,但他仍然试图扳回一城。“绍德。就算我行为异常,就算我回过家,那都不能证明我是无名男尸的凶手!你是提出了质疑,但并没有确切的罪证。你可以怀疑我那夜曾私自离开医院,但不能仅据此就认定我是到四○一室去。”
绍德喘了一口气,说:“对,你说得对。你不愿意透露这两晚的行踪也没关系。”
对谈至此,剑向的防御还算差强人意。
“所以,我现在要开始和你讨论钟思造案。”
剑向面无表情地对绍德点头表示同意。
“学长,从一开始起,我就认为你解决红鼠案的手法很不寻常。没错,你的解答完全符合事实,但我不相信一个刑警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案,并且在没有专业书籍辅助的情况下,随口说出‘梦游正式的医学名词叫睡游症’这种话来。”
“如果我告诉你,我童年也患过梦游,你相信吗?”
绍德愣了一下。“学长,你的说词很合理。因为你曾经梦游,所以知道梦游的定义。但是,我认为你只是恰巧碰上了一个偶然的情况,然后顺水推舟地指明四○一室有一具尸体罢了!
“亦即,你早就知道钟思造死在里面,而那天刚好碰上了这个绝佳契机,于是便当机立断,把我们找来打开四○一室。”
“绍德,你别忘了,当时四○一室是个自内完全封闭的密室。没有人能够从房里脱出。”
“四○一室确实是个坚固的密室,也确实没有人能从里面离开……”绍德并没有反驳剑向,但他最后一句话却令剑向惊讶无比:“除了你之外!”
不可能!
四○一室的大门以装满石块的沉重铁柜堵死,所有的窗户则钉满重重木条。唯一的通道是厨房的流理台排水孔,而它的宽度却仅能容许一只老鼠通过。
绍德的神情突然变得自信满满:“关于钟思造案,归纳起来,最重要的谜团总共三个——首先,没有工作的钟思造,其经济收入来源为何?第二,凶手为什么要以‘噬骨饿魔’洪泽晨的杀人手法行凶?最后,四○一室的密室状态究竟是如何形成的?我相信这三个谜团的背后真相是环环相扣的,必须一个一个解决,才能找出真凶。所以,有关密室的问题,我打算最后再谈。
“我在整理那些统一发票时,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疑点:三月一日前的十六张发票,多半都用在底片和空白录影带上,仔细检查上面的日期和细项,我发现钟思造每天固定两次,到一家大型的摄影器材店购买一卷底片或一卷空白带。十六张发票,刚好连续八天。
“我们会用这种方式买东西吗?一次只买一卷底片,一次只买一卷空白带,这种购物方式怎么想都会感觉很怪异。但我突然灵光一闪,终于找到了正确的解释!那就是——钟思造对摄影根本没兴趣。他之所以购买那些小东西,是为了到那家商店勘查里面的情况。
“从钟曾任职的视听器材行那里得知,他最后窃取店里昂贵的摄影机逃走。两相对照下,可以发现他前往发票上那家大型的摄影器材店,目的可能同样也是偷窃。关于这项猜测,已经获得初步的证实,那家大型摄影器材店的老板告诉我,二月底店里曾经遭窃,损失数十万。
“他既然把这些新颖昂贵的东西偷到手,自然必须寻找管道销赃。我想,这就是钟思造经济收入的来源!如此一来,一些小疑点也就可以得到解答。比方说,他在家里摆了二十几卷拆封过、内容被洗过的录影带,正是因为他根本不懂录放影机要如何设定,没办法正确地录到他想看的节目。钟思造并没有把说明书一起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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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59]:剑向现在虽然和绍德处于敌对状态,但对他的推理仍感叹服。那卷DV带,想必是张织梅教钟思造拍出来的,那是他俩唯一的爱情证明,因此钟思造才会在死前将它留在身边。
夏咏昱可能从张织梅的潜意识中,问到了摄影机的事,于是,他便误以为她的前男友也是个摄影爱好者。
另外,钟思造每月一笔两万多元的存款也可以得到充分解释。那是他付完房租、水电费,和拮据节省的生活费后所剩的赃款余额。
“第二个谜团,是钟思造的杀害手法,像极了‘噬骨饿魔’洪泽晨做的。但是,洪泽晨早就被判处死刑,他不可能回到人间再度犯案……”听到这句话时,剑向很想大声反驳绍德的想法,但他却发现自己口干舌燥,喉头疼痛。
“然而,当时在侦办洪泽晨案时,市警局采取了严厉拒绝媒体介入的态度,许多洪泽晨支解老人死尸的细节,至今依然没有公布。譬如当时第一名被害的死者,那只右手的手腕也被割断了——之所以被割下来,其实是被洪泽晨一边支解其余肢体一边用以自慰……那只枯干如柴的右手,被证人发现时,上面黏满了洪泽晨干去的精液……“这种变态恶心至极的作案过程,都被高层挡死,一个字都不准泄露。所以,一个局外人要能够完全仿效洪泽晨的手法,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如果是你,那就不一定了!”
“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在一九九四年发生老人连续分尸命案时,全案由市警局统一筹策侦办。那时你已经是三民分局最优秀的刑警了,虽然局里被分配到的任务,仅止于清查三民区所有医院与诊所的精神病患资料,但你私下却对洪泽晨案的侧写分析做过更深入的研究!
“我去找过一位市警局的高阶长官,他提到你那时甚至主动前往市警局,热心地表示除了自身被交付的任务外,更乐意帮忙罪犯侧写相关技术的人力支援。而且你还提到,希望能结识李敢当医师。但市警局有自己的编组,他们婉谢了你的善意。”
“我……”剑向真是想不到,过去只是对罪犯侧写这项先进的国外技术兴趣过于浓厚,曾经不知天高地厚地跑到市警局碰了软钉子的微小往事,竟成为现在被指控的辅助证据!
“况且,你要模仿洪泽晨的作案手法,并不是一件难事。你对他怀有高度的兴趣,也了解他的背景、他的心理状态,以及诸多刑事鉴识学上的技术。更重要的是,你是在钟思造死后,第一个进入四○一室的人!”
剑向迷惑了。第一个进入密室的人,和命案有何关连?
“密室”现在是剑向最后一道护身符。钟思造是在“密室”里被厉鬼杀害的,所以“密室”绝对没有任何出入口。除了厉鬼之外,在现实中不管凶手是谁,都没有进出“密室”的能力。
忽然,他想起自己因为受了夏咏昱催眠,导致在不由自主的情况下破坏了犯罪现场的完整性。难道说,绍德打算利用这点来做为他作案的下一个辅助证据吗?
“事实上,学长,在本案中,不,也许应该说得更夸张一点,在这个世界上,唯有你、唯有你能实行逃脱这个密室的方法!”
“什么?”
“四○一室的铁门,被一个铁柜自内挡住,柜子里装满了石块。由于铁门是向内开启,柜背也朝外,所以要将门锁上、把铁柜推到门后、并在柜子里放进石头,当然只能从室内进行。至于四○一室的窗户,一共有三扇。其中厨房和浴室各有一扇小窗,成人无法爬过,而卧室的则有一扇大窗户。这三扇对外的出口,除了上紧扣榫之外,还加钉了十几块木条。也就是说,表面上,四○一室确实是完完全全的密室。
“但事实上,所谓的密室也只是乍看之下所做的判断而已。凶手在卧室里面,故意设置了折裂变形的房门,倒塌在门旁地板上的电视机、书桌,让场景看起来好像是有个神秘凶手强力入侵卧室……说穿了只是在强化‘卧房原本也是被死者自内密闭’的刻板印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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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60]:“只要误以为卧室是遭强力破坏才得以入内的密室,再加上大门那个极为沉重的铁柜,就会变得更容易相信整个四○一室也是一个密室。
“然而,事实绝非如此!只要卧室窗户上的木条不存在,就可以从窗户爬出去。虽然窗户的位置处于四楼,但绝对可以找到很多方法,能由四楼安然无恙地回到地面上。比方说,绑一条坚固、长度足够的麻绳在卧室的门上,再将绳子丢到外面,就可以攀着绳索回到地面。
“当凶手返回地面时,绳子还绑在距离自己十公尺以上的高处,木条也完全没有钉上去,四○一室并不是一座密室……但是,只要凶手有机会再度进入四○一室——这一次他进房的方式,是藉着同事的协助从大门突破——他就能够在第一时间内,马上将绳子解下并丢出窗外,并钉上预先留置的木条,完成一座真正的密室!”
剑向听到绍德这番话,脑中一片呆滞,思考能力完全丧失。原本剑向认为“密室”是绝对坚固、丝毫没有破解之道的,没想到绍德居然聪明到设想出一套如此合情合理的方法。
聪明!你真是太聪明了!??绻?O虿皇窍臃福??欢ɑ岫陨艿碌耐评砉恼瞥坪谩?
“由于卧室窗户的方向背街,正下方是防火巷,没有路人,不必担心会被人找到。只要凶手以后再找机会拾回处理掉即可。而且,凶手曾在住院后偷溜出院,目的不明,我想他一定是回到这里,回收这条麻绳。然而,就在回收麻绳的同时,若是恰巧出现一个局外人,偶然知道了凶手的诡计,凶手为了隐藏这个秘密,很可能再度痛下毒手……”——不行!我不能让自己就这样被绍德定罪!他的推论,确实充满了说服力,但钟思造之死根本就是恐怖的灵异事件。我根本没有杀人。
“绍德……”剑向勉强从口中挤出几句话:“你所持的密室破解理论非常精采,但却没考虑到一个问题——如果我……如果我是在重回命案现场才钉上那些木条的话,那么很容易就会被同事们发现。因为,将木条钉入墙壁,会发出很大的声响,同事们听到了一定会立刻赶过来。”
“我知道。但你把木条钉在墙上,并不是拿起铁锤直接敲下去。”绍德轻笑了一声:“你事先使用钻子,在木条及墙壁上预定钉入的位置钻了小洞,并使用直径比洞口稍大的铁钉将木条钉在墙壁上。这样可以让噪音大幅降低。”
绍德的神态变成一位高坐法庭中央的主审官。
“犯罪现场是一间卧室,钉木条时你更可以垫着房内随手可得的枕头,而你用来敲进铁钉的工具,正是你用来打死怪鼠的武器——也就是你手上的警棍!”
直到今天的搜查会议结束前,剑向一直以为自己是以待审未决的囚犯身分坐在分局里。
他脑中的声音不断告诉着自己,今晚恐怕是他留在自由世界的最后一夜了。
“学长,不管你今天愿不愿意承认自己杀了人,都不会改变我继续搜集完整证据的作法。没错,你说得对,现在我是没有办法找到你与钟思造相识的确证,但他的工作既然是摄影器材的销赃,你们两人之间就必然存在一条隐形的连线。我会很快地把这条连线找出来的。”
绍德并没有在搜查会议中讲太多话,也没有提及破解密室的理论。他为彼此的情谊所做的,就是承诺等到确定了剑向与钟思造两人的关系——也就是剑向的杀人动机后,再对高组长报告搜查的一切始末。
剑向和钟思造之间当然毫无瓜葛,所以绍德绝对找不到那条隐形的连线。然而,他又如何能确定,难道不会再出现一个巧合,就像当初热衷于洪泽晨案导致现在的嫌疑一样,过去某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线民,刚好就是钟思造现在销赃流路的中介人?
其实,剑向也曾闪过一丝直接告诉绍德真相的冲动。但他可以想见绍德的必然反应:若非认定这是在利用另一种巧合为自己开脱罪行,就是会送他到精神病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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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61]:这样的处境,犹如夏咏昱努力想解除魔咒,最后却仍然避免不了死于非命一样。
难道说,真的连一个出口都找不到吗?在即将被铐上手铐之前,剑向最想做的,依然是尽快找到张织梅,设法查明魔咒的真相。
为此,他第三次进入夏咏昱的家。纵然只是再踏进另一条行不通的死巷也好,剑向仍旧希望能从屋内再发现一点什么来。他怀着如此心情,开门走入三楼的书房。
书房的窗户洞开,风比昨晚还强。剑向想起他昨夜徒劳无功的行为——为了暗房里的那些照片飞奔下楼。结果忘了关窗。
那本《灵媒人格探勘》还摊开在桌上,书页随着清冷的夜风微微起舞。
剑向走近书桌想将书收好归回架上,不经意地瞥了摊开的书页一眼。然而,仅仅是匆匆一瞬的目光,却让剑向的双脚犹如生根在地上无法动弹。他全身上下涌起猛烈的战栗感,久久不能平息。
因为——书页上写着:〈第十三章/灵媒自我修炼之初阶技巧〉。
不到五分钟,剑向带着《灵媒人格探勘》迅即离开了夏咏昱的住处。他将书放进摩托车的置物箱中,然后立刻发动引擎高速驰去。
首先,必须先回家一趟。接下来,才到四○一室去。
只有这个方法了。剑向心想,纵使是孤注一掷,成功的机率如此渺茫,他也非得奋力一试不可。他有如枪膛上仅剩最后一颗子弹的士兵,必须在守城临陷之前,将准星的尖端瞄向遥不可测的敌军统帅射击。
回家的目的是为了带出小弟的那台摄录影机。夏咏昱家虽然也有一架,但由于样式不同,剑向不会操作,也没有时间学了。他很快地到了家,检查过摄录影机与其他配附组件后,找来一个纸袋一起提走。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就在剑向看到〈灵媒自我修炼之初阶技巧〉这个标题的一刹那,他昨晚任意翻阅,那些叙述历代著名灵媒的故事内容,在电光石火间全都轰然重回他的脑海中。
——派波太太在生活上常出现模糊的预感和内心发出的警告,要她解决一些手上的难题。
——珀尔.柯伦在鬼魂佩丽斯附身进行自动书写时,她本人完全失去意识,并出现有如吸食毒品般的癫狂感。
素质。这是灵媒的天赋素质。
仔细阅读〈灵媒自我修炼之初阶技巧〉的说明,首先提到——灵媒天生具备一种特殊的体质与敏感度,可以介于人间与鬼界成为翻译人、传话者一类的沟通管道,担任两个世界之间的连络桥梁。
这种体质通常属阴,易于接受外来的暗示。而所谓的外来暗示,除了一般人所能理解的人际关系互动上的讯息外,尚包括天地、山海、木石,以及各类动植物所发射的无形频率。
就像在发生大地震前,群集的老鼠大规模地迁离该地、豢养的家庭禽畜开始极度焦躁不安,天候出现异常(如暖冬、冷夏)或天象发生不可思议的景观(白虹、蓝月等),在中外的历史上都屡见不鲜。这就是万物间频率互相牵引、干扰的外显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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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62]:灵媒在先天上受到各种事物的隐性影响,其程度往往十分严重。因此,有些灵媒会在夜里听见鬼哭神号,有些会做着内容荒诞不经的奇异恶梦,有些则经常出现不知名的恶心、不快、震颤或抽搐症状,甚至会引发精神失常或昏厥现象。
剑向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具备灵媒的天赋素质。由童年开始,他的梦游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而直到现在,从胸口深处也经常会迸发战栗感。特别是这几天起着手进行恐怖怪案的侦办,次数特别频繁,也一次比一次剧烈。
——既然没办法找到另外一个灵媒……那么,仅存的方法,就是让自己成为灵媒!
让夏咏昱的魂魄,依附在自己的身体上,这样就可以获得对方所知道的一切资讯。然而,先前在夏咏昱召唤钟思造灵魂时,他找了剑向做为侦讯者。但剑向现在只有孤身一人……他当然不会找不信鬼神的绍德。至于高组长,剑向已经带给他够多困扰了,也不愿意再给他制造更难以收拾的麻烦,否则最后恐怕连高组长都会一并受到绍德的指控。
所以他必须回家带来那台DV摄影机。剑向打算——先打开摄影机录下自己的问题,然后实行召魂术,让夏咏昱同样以摄影机录下他的答覆!
虽然疯狂,但绝对可行。
剑向还记得《灵媒人格探勘》中描述到,派波太太曾因召魂而有过几次被恶灵附身的经验。他当然也害怕自己的运气不好,会发生类似的事情,可是这个方法本来就有点冒险。
为了解决眼前的难题,他必须鼓起承担冒险失败的勇气。
第三度来到四○一号房,剑向首次感觉到卧室的阴森。这也许是因为他对整个事件的构成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连续发生两桩残忍罪案的房间,而且真的是恶鬼所为——这里恐怕会成为口耳相传的邪恶凶宅。
管理员无视于剑向的来访,这让剑向感觉对方对大楼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已漠不关心。通往楼上的狭窄梯道,亦依然亮着幽微的黄光。
剑向踏入黑暗深邃的卧房,曾经在眼前暴毙的夏咏昱尸体此时化为以粉笔圈成的白色人形。地板上新增了几个示别现场概况的标签,内容与血迹喷溅的位置有关。
首先,必须架好摄影机。剑向点亮卧室的灯光,选择一块适合的区域立起三脚架,并装入录影带,启动摄影机电源。而后,拉来房里的圆凳坐在镜头前面。
剑向的心里早已拟好问题的腹稿。他静待十秒钟才开始说话:“夏咏昱,如果你能够藉由我的身体、我的眼睛,看到这卷录影带,那就表示我初次学习的召魂术一举成功。很抱歉,当初在你临死前,所委托我的两件事,我连一件都没能达成。直到现在,我仍然找不到你的女友张织梅。而且,我也找不到另外一个法力和你差不多的灵媒。
“因此,我只好亲身试验召魂术了。从你的书房里,我找到了一本《灵媒人格探勘》的参考书。书中所描述的各项灵媒天赋条件,都和我过去的经验颇有类似之处。这个办法或许很笨,甚至十分危险,但却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我已经被同事当成嫌犯了,如果不这么做,我对你笔记本里提及的‘恐怖魔咒’就没有时间进行更深入的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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