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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oveying1314

《怪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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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8 00:09:42 | 显示全部楼层
 连环

  
  【1.意外事故】

  “我要死了!”

  麦青闯进我这间心理诊所掩饰下的侦探事务所,她推开刚来三天还没适应新工作环境的莫小姐直冲到我的办公桌前,说的第一句话惹来我今天第一个微笑。

  “看上去还活得好好的。”我有意把自己的好心情掺进脸上这个笑容中,让她坐下,示意有些惊慌的莫小姐给客人倒杯茶来。

  可是麦青根本没有理睬我的微笑服务,也没坐在那张舒适的沙发椅上,她从一只挂着好几个叮当乱响的小娃娃的亚麻布背包里抓出一把钱小心地放在我桌上:“这是我现在能拿出来的所有钱,如果不够,我可以给你打工!”

  不等我开口,她又伸手把零钞和几枚硬币捡起来放回了包里。

  “坐下来慢慢说,好吗?而且我一向都是在事后收费,你可以把钱先留着,给自己买点比巧克力威化饼干更好吃也更有营养的东西。好好去洗个澡,睡一觉。你看上去除了怕死之外又累又饿,已经两三天没洗脸刷牙了。”我有点怜惜地看着她那张原本秀丽而此时却憔悴不堪的脸,“也许我应该在门外装一面镜子,以方便像你这样进门前需要补妆的女孩。”

  麦青安静下来,直盯着我看,然后她轻轻坐下,清了清嗓音:“林宿先生,你这是福尔摩斯的那套把戏吧?”

  我又笑了:“好吧,说实话这方面我玩得不好,只是你这些迹象都很明显,才会被我看出来。”

  她用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唇角:“你怎么知道我是临时补的妆而且没有照镜子?我的……”

  “不不不,没有,你的唇彩上得挺好,没有溢到唇线外面来,就像照着镜子画的一样。只是如果你真的照了镜子,就会看见你的嘴角还残留着巧克力威化的渣子。你的肚子在咕咕叫,那些饼干如果不是吃得太少就是吃过有些时候了。你没有睡在自己平时习惯的地方,而且出门非常仓促,不仅没带上自己的化妆用品,连洗漱用具也没带在身边。你喜欢淡妆,可是它们看上去已经不新鲜了。这种唇彩并不适合你的脸色和唇形,尤其是你在原来的黑色睫毛膏上又加了一层深棕色,它们应该不是你自己的化妆品,因为假如你使用的是自己习惯的东西,就不至于让那些黑色的液体在眼角留下痕迹。你带着残妆却又补上了新妆,只能说明你在入睡前没有洗过脸,而且起床后也没洗,或者,你根本就没睡过?”

  麦青抿着嘴揉了揉肚子,我又听见了一阵饥饿的抗议声,于是起身到外面拿来未拆封的牙具和新毛巾——因为经常有客户会在我这里留宿,我的柜子里总备有这些物品,顺便还向莫小姐借来了她的小镜子。

  我把这些东西放在麦青面前,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包饼干:“我应该给你准备点牛奶,但现在只有一杯热茶。你先去整理一下自己,把东西吃了。我会在外面等你,你准备好了再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过着这么糟糕的生活。”

  麦青的素脸比她化妆后的样子更加清丽可人,尽管她的眼眶带着刚才悄悄哭过的微红。她在确定我是事后才收取费用后,局促地把钱收进了背包。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像我的室友们一样聪明。”她的眼圈又红了,“可是现在她们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在别人眼里我不是凶手就是下一个受害者。”

  麦青是离我的事务所最近的那所大学里文学院的学生,她和她的三位室友住在女生宿舍三号楼二层9号。三位室友赵荼、胡萌和尹袅分别来自不同的省份。她们像所有女生宿舍里的同伴一样,关系亲密却又充满着各种各样的小矛盾,加上学文学的女生向来细腻敏感想象力丰富,于是在平静的表象下,四个女孩各怀心事地维持着她们的友谊。

  “刚入学时我们四个非常要好,因为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大家都有些茫然,被安排在同一寝室的我们迅速产生了友情。那段日子特别开心,我们四个什么事情都一起去做。一起上课、参加活动,一起去逛街吃饭,连洗澡上厕所这些事都一起。我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整天聚在一起又说又笑,把我们之前各自的生活统统交出来彼此分享。

  “可是过了一年,那个暑假结束后,当我们再在寝室里团聚时,我发觉大家都变得有些陌生了。我们分别有了各自不同的生活和爱好,有人退出了之前我们一起参加的社团,有人谈了男朋友,也有埋头学习不再扎堆聊天说笑的。就这样,我们四个人从一开始的亲密伙伴变成了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从那时候起我开始写推理小说,那些文章偶尔会在一些杂志上发表。这使得我把大量时间都用在写作上,不再关注她们的事情,更不知道私底下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半个月前有一天中午,赵荼在上网,那天她有点感冒,我帮她去药店买了感冒冲剂,然后就去了图书馆。当时胡萌在水房洗衣服,尹袅在睡午觉。后来据尹袅说,她在睡梦中被一声巨响吵醒,随后她又在嘈杂声中迷糊了一下,当她完全清醒过来时,发现赵荼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电脑屏幕碎了,屋里弥漫着一股糊味。尹袅起身时胡萌正冲进门来,她看到地上的赵荼,不停地尖叫了很久,后来被围观的同学送进了校医院。”

  “她怎么死的?”我为麦青庆幸,当时她没有在现场看到那样的血腥场面。

  “显示器屏幕爆炸时冲出来的碎片切进她的脖子,割断了动脉,尹袅说她没听到赵荼的声音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是什么原因引起的爆炸呢?”

  “有水滴进显示器里引起了短路。”

  “水从哪里来的?”

  “不知道。”麦青迟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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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8 00:09:52 | 显示全部楼层
  【2.胡萌死了】

  我让莫小姐把麦青安顿在隔壁旅社住下,然后给秦阳打了个电话。秦阳是我中学时的同学,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后来在分局刑侦部门工作,与我的事务所只相隔一条街。

  电话放下没多久,秦阳来了,两手空空的,让我有些失望。

  “我已经多次违反纪律拿内部资料给你看了,先说说怎么回事,我再考虑要不要给你偷点材料出来。”

  我把麦青的事向他略微说了说,他皱起眉头:“那四个女孩除了是同一间寝室的同学之外,她们还曾经同是那间学校里‘狐狸侦探社’的成员。但今年夏天,麦青退出了侦探社,另外三个女孩没有,只是不经常参加社团活动。”

  “侦探社?我同行啊。”

  “其实都是些推理爱好者,从书上找些题目,或者各自写些推理故事,然后发动大家在其中找出破绽。真正的侦破他们可没有机会参与。”秦阳对那些孩子式的把戏不屑一顾,但他又似乎很看重这件事。“但是,这三个女孩在短期内都死了,却不得不让人注意这一点。”

  “你认为,也许有人针对她们在侦探社的这件事,故意犯下这一系列杀人案?”

  “所以你打完电话我就跑过来了,虽然暂时不能给你看材料,还是想听听你的想法。”他从我桌上拿起纸笔开始给我画起329号寝室的布局。

  寝室进门右侧是卫生间,左手放着一只小型冰箱和一个大书柜,挨着书柜的就是电脑桌。女孩们在电脑与床架之间拉了一幅布帘,将整个寝室分割成两个区域。尹袅睡觉而赵荼上网时,那个帘子拉上了一半,正好挡住坐在电脑前的赵荼,因此床铺与电脑桌平行的尹袅无法看到电脑桌前发生的事情。

  水房在走廊的另一头,所以正在洗衣服的胡萌也不知道寝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荼的电脑显示器屏幕被炸成一个黑黑的窗口,她面前放着麦青买来的感冒冲剂,地上放着喝了半瓶的可乐,一只玻璃杯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却没有液体倾倒出来。她仰面朝天躺在翻倒的椅子旁,一脸惊恐的表情,双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几片屏幕碎片嵌在她的脸上和脖子上,其中一块切开了她的颈动脉,导致她迅速死亡。

  在赵荼身后的晾衣绳上挂着几件胡萌的衣服,尹袅说她曾经在快要入睡时隐隐听到赵荼抱怨胡萌把丝袜晾在了桌子上方,以至于有几滴水落在键盘上。赵荼喊了一句:“你想害死我呀!”

  而隔壁寝室的同学说胡萌怒气冲冲地往水房去的路上嘀咕着:“去死吧!”

  在之后的调查中,胡萌承认自己在晾衣服时不小心把水滴在了赵荼的电脑上,并且在争吵之后说了那样的气话。她很伤心地自责不该诅咒赵荼去死,但她坚决否认自己再次故意把水滴进电脑里引起爆炸。

  这件事像一次意外,若不是显示器底部还有些残余的水渍,很难判断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但是既然赵荼身边并没有任何液体,而胡萌晾晒的衣物也没有再靠近电脑桌,那些引起短路的水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就在事情还没有分析出结果时,胡萌死了。

  现场经过勘察取证后,便不再需要保留,宿舍管理的工作人员来清理了寝室。由于没有多余的房间,三个女孩不得不继续住在同伴死去的寝室里。她们原本已开始冷淡的关系,自赵荼死后更加疏离。麦青在事发当时远离现场,是最没有嫌疑的那个人,但胡萌和尹袅之间却因为这件事产生了隔阂。

  一天下午,三个人一起离开寝室分别外出,她们没有问对方去做什么,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似乎心照不宣地找各种借口离开这个冷冰冰的住所。麦青回来时在路上遇到了尹袅,她们一起上楼,却发现房门反锁着,于是又一起下楼叫管理员上来把门打开。因为之前赵荼的事,她们在门前的动静引起其他同学的注意,聚集了一些人围观,以至于当门打开后露出吊在半空中早已僵硬的胡萌时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胡萌就吊在原来放置赵荼的电脑桌那个位置上方的暖气管上,隔壁同学说在门打开之前一个多小时,曾经听见329房间传来“砰砰”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扭打,但她们并没有听到对话和争吵声,而且那种冲撞声只响了一会儿就消失了。

  对胡萌的尸检证实她确实经历了激烈的打斗,她的右臂骨折了,同时也因此否定了她自杀的可能,一只手臂的胡萌是不可能把自己吊死的。

  屋里一下子死了两个人,而胡萌的死被排除了自杀可能,使得大家对赵荼的死因也开始有了进一步的怀疑。麦青和尹袅逃离了这个房间,借住在其他寝室里。

  没过几天,校园里流传着狐狸侦探社死亡之谜的故事,大家猜测赵荼和胡萌的死跟她们在侦探社的活动有关。因为这两件看似明显却又迟迟未能找到真正原因的死亡事件,使那些生活太过无聊平淡而又期待着新奇的年轻人臆想出那些在影视文学作品中才能得见的情节。有人把这件事发到了校园网上,并将之称为“猎狐”事件,不仅对赵荼和胡萌的死有了些模棱两可的解释,更有人断言接下来尹袅也会死去,而曾经是侦探社成员的麦青如果不是凶手,那么很有可能也会成为第四个受害者。更有人猜测如果这案件不能及时侦破,那么狐狸侦探社的所有成员极有可能都将成为“猎狐”的目标。

  看到这些沸沸扬扬的猜测,一向自认聪明冷静可以当侦探的女孩们只剩下了惊慌失措,其中最慌乱的就是被排在第三受害者的尹袅。她不敢睡觉,天亮后就跑到图书馆或食堂之类的公共场合坐着,她拉着麦青做伴,却又偶尔流露出对她的怀疑。

  几天工夫,尹袅整个人都变了,脸色苍白,眼圈发黑,眼里布满了血丝。每个看到她的同学都会被她惊恐的眼神吓一跳。终于有一天,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离开校园准备到市里的亲戚家住几天,并且拒绝了几个想要护送她回家的男生。

  那天中午,麦青把她送到了车站。

  但是,本该在中途下车的尹袅一直坐到了终点,司乘人员发现其他乘客都下车了,只有一个仍在睡梦中的女孩一动不动,当他们上前想要叫醒她时,却发现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尹袅是窒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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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8 00:10:03 | 显示全部楼层
【3.连环案】

  粗略地听上去,这太像一系列连环杀人案,令人吃惊的是,究竟是怎样一个凶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这三个女孩以不同的方式杀死而又不为人所察觉?事实上这三件事都没有明确的嫌疑人,寝室里唯一还活着的女生麦青也并没有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有明显的证据指向她。

  警方已经将这三件案子并案侦查,但是在我心里却仍然觉得有些事不能解释,只是听秦阳这样叙述,根本无法让我全面了解案情。

  “怎么样,有什么想法?”秦阳期待地等着我开口。

  “有想法,但是不能说。我要看详细材料,包括现场和死者的照片。如果可以的话,你带我到那间寝室去看看。”我向他提出进一步的要求。

  “去寝室没有问题,那间屋子已经被我们全面勘察过,而且自从胡萌死后就没有人住进去,钥匙在我这里,随时可以带你去看看。材料要过两天拿给你。”

  “那现在就走吧。”我起身拉着秦阳就往外走,请莫小姐帮我取消这两天的所有预约,如果麦青来了,让她在这里等我。然后我们直奔那所学府。

  不知是否因为死亡事件的影响,这幢女生宿舍楼冷冷清清的,楼里也没有几个人走动。秦阳向管理员打过招呼,带着我上了三楼。虽然他穿的是便装,但我们两个陌生男子在女生宿舍楼里走动仍然显得非常瞩目,引起了一些同学的好奇,但当她们发现我们是去329寝室,便纷纷掉转视线并迅速消失。

  封闭的寝室里有股潮湿的气味,赵荼和胡萌的床铺只剩下光秃秃的床垫,尹袅和麦青的床铺仍保留着,只是尹袅的生活用品都被拿走了。

  赵荼的电脑桌也已经被搬走,秦阳指着离坐椅位置不远的地面说那就是赵荼倒下的地方。但那里已没有任何血迹,显然为了事后不给学生们留下恐怖回忆,管理员们非常用力地将那里清洗干净了。时间过去太久了,几乎所有痕迹都被清理掉了,我在屋里仔细寻找了很久,并没有找到很有价值的东西。

  放日常用品的架子上只剩下麦青的物品,一条象牙色毛巾搭在晾衣绳上,书柜的推拉式玻璃门严密地关着,有一块玻璃上出现了几条放射性裂痕,旁边的小冰箱已经断开电源,里面的调温档被旋在“0”的位置,储物格上还剩下一瓶可乐。

  “胡萌就吊在这里。”秦阳指着头上的暖气管说。

  “离地面多高?”我记得胡萌死时门窗紧闭,连窗帘都拉得很严实,也许凶手不想让对面楼里的人看到这里发生的事情,也许一心想死的胡萌不想被人打扰和援救。想不通的是,凶手为什么会在谋杀她之前把她打得那么重呢?

  “她右臂骨折很严重,根本不可能把自己吊在这里。”秦阳摇摇头,“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下手那么狠。除了右臂之外,她的右腿上也有几块伤痕说明在她死前曾经被什么东西很用力地击打过。”

  “她还有其他伤痕么?”我注意到胡萌的伤都集中在右侧,难道凶手是个左撇子?“通常女生打架很少会有把对方打骨折的情况,会不会是男生?男朋友,暗恋她的男孩,她家中的兄弟或父亲,跟她发生不伦恋的男教师?”

  秦阳对我摆摆手:“没有那么复杂。胡萌家不是本市的,父亲几年前去世,家里还有个妹妹,没有兄弟。她有个高中时的男朋友,在老家上大学,两人一直保持着恋人关系,在对她的调查中并没有发现另有什么人暗恋她或者和她交往过。据同学们反映,胡萌是个性格急躁的女孩,而且特别争强好胜,容易产生极端的想法。”

  “是啊,这样的女孩一旦遇到什么强烈的打击,就会想不开。”我在胡萌的床边发现一个极小的纸角,用镊子夹了半天才抻出一张碎纸片。看上面的线条,它应该来自一封被撕碎的信。上面写着:“……萌萌,对不……”纸上有很明显的皱褶且字迹模糊,显然它曾经被一个伤心女孩的眼泪打湿过。

  “以我的理解,在‘对不’这两个字后面理所当然会是个‘起’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胡萌老家的男朋友已经另有新欢了。”我走到那片不幸的空地上向四周巡视,终于找到了一些在我意料之中的蛛丝马迹,于是问秦阳,“胡萌死时,是不是面向着大门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秦阳看看大门,又回头看了看我。

  我对他笑笑,并没有说破,“我看完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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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8 00:11:05 | 显示全部楼层
 【4.猜测】

  两天后,秦阳约我在他的办公室里见面,这是他给我看内部材料的唯一方式。而他则根据我的提示带着两名警察再次前往329寝室取证。

  赵荼死得很惨,她躺在自己的血泊中面带惊恐不能瞑目的样子会让人联想到任何一个凶杀现场。照片很多,几乎把整个房间的细节都拍了下来,其中杯子碎片的特写和地上的可乐瓶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根据调查证实,杯子和可乐瓶上只有赵荼一个人的指纹。而在案发当时,胡萌那双正在滴水的丝袜和其他一些刚晾上去的衣物都挂在赵荼身后,尹袅已证明当她起床时那些东西已经挂在那里了,再没有被移动过。

  显示器下面漏出去的水只留下几滴不易被人察觉的水渍,我做了一个猜测,而剩下的几张照片恰好证实了我的猜想。

  导致胡萌死亡的是一根用尼龙丝编织成的细绳,它在胡萌的脖子上勒出了一条非常清晰的血痕,甚至有几处磨破了表皮。右臂骨折的部位在小臂,从骨头折断的方向来看,它曾被迎面击打过,这样的断手在当时的情况下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右腿的伤处在膝盖和小腿,膑骨有轻微骨裂。除此之外,胡萌身上其他部分都完好无损,她双手指甲里都是自己的表皮组织,这一点由她脖颈周围的一些抓痕可以证实。

  另外,胡萌右臂内侧的衣袖在与她骨折处相近的位置有一个三角形撕裂的破口。

  对赵荼和胡萌的案子有了些认知之后,我把注意力集中到尹袅身上。

  坐在尹袅身边的人是通过预定买到车票的,于是警方很容易就找到了他——在某电子公司任程序员的洛先生。根据洛先生回忆,尹袅的座位在靠窗的位置,她上车后隔着窗和车下的女孩说了会儿话,他记得尹袅说:“但愿等我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

  车下的女孩说:“放心吧,我们会没事的。你回家好好休息,有事情电话联系。”

  根据洛先生的描述,车下的女孩正是麦青,也就是说,麦青离开时尹袅仍然是活着的。

  “她显得很疲倦,两眼红红的,车开后不久就开始打瞌睡,有时候车摇晃起来她的头就撞到我肩上,虽然我并不介意,但她却很惊慌。后来她就靠着车窗和座椅的角落睡了,头垂得很低,开始的时候还流过口水。她的姿势实在太难受了,但是我一个陌生男子也不方便多表示什么,就没再管她。一直到车开进总站停下来,她还在睡,我没叫醒她就下车了。”洛先生的叙述并没有排除他自身的疑点,但现场调查没有发现与他相关的可疑之处。

  尹袅死于脑供血不足导致的窒息,这就排除了被闷死的可能性。但她的脖子上并没有留下扼杀的手印或勒痕,她的脖子没断,身体内部一切正常,没有检验出药物反应。她唇角残留的口涎也符合洛先生的证词。

  我靠进沙发里,在脑海中重现了这三个女孩的死亡现场,不由得满心无奈和酸楚,又想起独自在小旅馆里的麦青,便拨通了她的手机。

  麦青在电话那端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我再三追问,她才说因为睡得太死,以至于不小心在睡梦中把脚伸进了床栏里都不知道,结果现在醒来后发现拔不出来了。我一边笑她贪睡,一边问了她几个问题,并告诉她一会儿莫小姐去看望她,给她带些食物过去。

  挂了麦青的电话,关于赵荼、胡萌和尹袅三个女生的死亡事件,我已经有了完整的推断,剩下的就是秦阳的事了。

  秦阳根据我的提醒在329寝室书柜上一颗突起的钉子旁提取到了胡萌衣袖上的织物,玻璃拉门上的放射性裂痕就发生在刮蹭织物的附近。刚才我问麦青是否注意过那些裂痕,她回忆说,胡萌死前她为了在外面打发下午的时间,曾经从书柜里拿出一本小说,当时玻璃上并没有裂痕。

  四个女孩中只有赵荼最爱喝可乐,她尤其喜欢特别冰凉的饮料。现场照片中放在地上的可乐瓶周围有一圈刚刚风干的水渍,那是可乐从冰箱里拿出来后,空气遇冷凝结成水滴附在瓶壁上又流到地上的结果。

  在另一张照片里,我发现显示器上方有一个很浅的残缺圆形压痕,由赵荼的杯子碎片特写照片上可以看出,如果把它们拼凑完整的话,被磕掉一块的杯子底部应该正好吻合那个压痕。赵荼的电脑桌上很乱,书本和电话及一些化妆品杂乱无章地占据了整个桌面,我没有在桌上看到一个固定放杯子留下的痕迹。而麦青证实了我的猜想,赵荼因为桌上太乱,一向习惯把水杯放在显示器上方的那个平面上。

  警方的化验结果表明,杯子里的残留物混合着感冒冲剂和可乐。在三个女孩的证词中都说明,麦青给赵荼买回感冒冲剂后,看着她当时喝下了一袋后才离开去图书馆的,那时赵荼还没有拿可乐出来喝。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赵荼喝完冲剂后继续上网,胡萌去洗衣服,尹袅准备睡觉。因为药理原因开始有点发热的赵荼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倒进刚喝完冲剂的杯子里,杯子的余温在零度的可乐作用下开始产生水蒸气。这时胡萌的丝袜晾在赵荼附近,她们发生了争吵并被尹袅听见,虽然胡萌气急说出让赵荼去死的话,但她还是把衣物拿开了,接着她就去水房继续洗衣服了,尹袅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贪凉的赵荼喝光了杯里的可乐,把空杯放在显示器上面,然而杯壁外凝聚着的水珠因为杯子温度降低而持续增多,这些水终于从杯子上滑落,沿着显示器后部的斜坡顺着散热缝隙滴进内部。水引起的短路并没有仅仅造成短路和暂时的燃烧,而是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冲击力导致屏幕破碎,并在这种强力下嵌入近在咫尺的赵荼身上,不巧的是其中一块割开了她的颈动脉,以致她迅速死亡。

  赵荼的死令之前曾诅咒过她的胡萌受了不小的打击,她一边承受着别人误以为她衣服上的水滴进电脑导致赵荼死亡的指责,一边内疚自己当时说了不该说的狠话,尹袅偶尔的冷言冷语更令她难以释怀。然而就在这时,老家的男友寄来了一封雪上加霜的分手信,麦青和尹袅都在证词中说明曾经注意到胡萌不止一次悄悄地哭过,但她们自己当时也在承受着精神上的折磨,以为胡萌哭是因为赵荼的死。

  性格倔犟的胡萌选择另两个同伴都外出的下午悄悄回到寝室把自己吊在了暖气上,那条尼龙绳太粗糙,它在她皮肤上引起的剧烈疼痛和窒息带来的痛苦使她本能地挣扎。一个人在濒死状态下能够产生的力量是相当大的,她不仅抓破了自己脖子周围的皮肤,更因为剧烈的扭动在书柜上撞伤了自己的右臂和右腿,因此书柜上的玻璃门才会产生裂痕,而衣物刮蹭的位置也符合她吊起后右臂衣袖破损的高度。

  当时隔壁同学听到的“砰砰”声正是胡萌临死前所做的挣扎,如果当时她们更警觉一些去查看,也许胡萌就不会死了。

  正是因为右臂的骨折否定了胡萌自杀的可能,才引起人们对凶杀的猜测,担惊受怕的麦青和尹袅离开329寝室开始寄宿在别处,但是身在明处又不知道凶手身份的女孩们因为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得不到很好的休息和安抚。尹袅作出回家休养一些日子的决定是正确的,但是,她太困了。

  尹袅死亡现场的照片中显示的样子正是洛先生说的那种很难受的姿势,大多数坐着睡觉的人都有可能被动采取这样的睡姿。随着汽车的颤动他们会受到不同程度的震荡,于是从不堪的睡梦中醒来,再换另一个姿势睡去。而尹袅因为靠在车窗和座椅形成的夹角中,并没有受到颠簸的影响,她一直保持着那种深深低着头的状态沉睡着,这种姿态造成了颈部血管闭塞,并发生脑部血液循环障碍,导致脑贫血,使大脑皮层缺氧。在这种情况下,她很快失去了意识,并最终因为血液循环停止引起的脑缺氧而窒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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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8 00:11:15 | 显示全部楼层
 【5.猎狐】

  “她们三个都不是被杀的?”

  听完我的叙述后,秦阳接过我重新整理好的全部资料,一脸恍然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只是按照这些显而易见的证据推断出这样的结论,至于具体细节还需要你们警方去证实。”我站起来伸了伸僵直的身体,看看时间已是中午,便给莫小姐打了个电话,叮嘱她午饭后去看望一下麦青,并给她带些食物过去。如果麦青下午没有其他安排的话,就请她随莫小姐一起回到事务所。我希望三个女孩的真正死因可以带给她一点点精神上的抚慰。

  我和秦阳坐在一间小饭馆里准备解决午饭问题,菜还没上齐,秦阳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摇头嘲笑他连顿安稳饭都没得吃,一边自顾自开始吃起来。谁知秦阳匆匆挂断了电话,一把扯住我的手臂说道:“别吃了,快走!刚接到报案,麦青死了!”

  我跟着秦阳迅速赶到现场,站在走道里有些失魂落魄的莫小姐见到我立刻哭出了声,全然不顾自己满身是血就向我扑了过来。我心里惊骇莫明却不得不连声安慰她,问她是否被伤到哪里。她连连地摇着头,看着自己满手的血哭道:“她的血!全是她的血!”

  我把莫小姐交给旁边的女警官,秦阳把我叫到房间门口。

  麦青躺在床上,她的一只脚还卡在床栏里,一床浸透血水的被子掀在一旁,她身上还穿着我拜托莫小姐去给她买来的睡衣,手机上显示最后一个电话是我打给她的,在此之后再没有打进或打出的号码。

  她的头被完全砍了下来,那张溅了几滴血水的脸依然清秀美丽,带着些错愕的表情,似乎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死。

  她的脚卡在床栏中没能脱离出来,这说明凶手进入这个房间不是她放进来的。莫小姐到达时门被撞合着,钥匙孔上有些明显的划痕。而更主要的是,警察在浸血的枕畔发现了一张贺卡,上面写着两个字:猎狐。

  我还没有来得及对麦青讲述自己的推断,警方还没来得及着手总结三个女生死亡事件的最终结果,当这三件看似连环凶杀的死亡真相终于逐渐浮出水面时,由人们猜测的以“猎狐”为代号的真正谋杀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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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8 00:11:24 | 显示全部楼层
  测字

  

  【引子】

  周姐休完年假来上班时瘦得整个人都变了形,眼前的她面容憔悴,皮肤枯黄,两只曾经灵秀的眼睛空洞无神。自从她女儿死后,她就成了一具没有生机的行尸。

  同事们都试图劝慰她,但在一个逝去的生命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空洞,于是他们把所有的无奈和惋惜都化成一股怨气默默地发泄在秦尧身上,而周姐更是将秦尧看成令自己痛失爱女的凶手。

  其实,秦尧只是在无意中测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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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8 00:12:22 | 显示全部楼层
【1.周姐的女儿】

  半年前,刚从大学毕业的我应聘到这家公司任职,同期被招入的还有另一位同事,他就是秦尧。

  秦尧看上去非常羸弱,瘦削白皙的脸清秀得像个女孩子,但他的工作能力却很强,当我还在熬试用期时,他已经被提前正式录用了。我喜欢他不疾不徐的冷静态度,也喜欢他一点就透的聪慧机敏。老板曾经当众夸赞秦尧,说他是个能准确看透事态并能及时化解危机的奇才。

  但秦尧并没因为得到老板的赏识而有什么变化,他仍然比较沉默地坐在离我不远的座位上,除了工作,就是在纸上涂写着什么。

  一次无意的交谈中,我知道秦尧热衷并擅长测字。

  那天中午回到公司,见秦尧一个人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发呆,便没话找话地和他闲聊,他问我刚才去吃了什么,我让他猜。

  “猜太没水准,不如你出个字,我来测测看。”他淡淡地微笑着向我发出游戏邀请。

  我觉得有趣,就随手写了个“招”字。

  他看了说:“手、刀、口……是刀削面。”

  我听了心里惊诧起来,昨天听同事说大厦后面的街里新开了一家刀削面馆,味道很不错,于是今天就去试了一次,怎么这么巧就被他猜中了?

  我不服气,说:“这个不算,巧合吧。”很有可能昨天他听到我们议论刀削面的事。

  他又笑笑:“左边提手旁为艮,右边召有入象,为巽,艮山巽风是‘蛊’卦,有卵象,你还吃了蛋类。”

  刀削面并不如同事形容的那么好吃,我只吃了一半就放下了,可是没吃饱,只好又吃了一个茶叶蛋。

  我不相信他凭这一个字就这么准确地猜了出来,于是断定他一定是从那里路过,正好看到我吃了什么。他还是笑笑,并不分辩。

  过了几天的一个中午,大家围在一起看周姐五岁小女儿新拍的照片,那是个非常漂亮可爱的小姑娘,人人见了都喜欢得不得了。谈话间,周姐很担心地告诉我们,最近女儿生了重病,她不知如何是好。

  我见秦尧坐在一旁不说话,便招呼他:“你不是会测字嘛,来帮周姐测测她闺女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吧。”

  秦尧呆了呆,面无表情地说:“出个字吧。”

  周姐将信将疑地写了个“亥”字。

  秦尧看着那个字,又看了看周姐,半晌才说:“亥是孩不见子,上是六不全,中是久不得,下是人不长,这个病……很难有好转。”大家听了大气都不敢喘,周姐的脸色极不好看。

  谁知秦尧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亥又是十二时辰最后一个,数到尽头,这孩子恐怕凶多吉少。”

  周姐面色如土,快要哭出来了,大家也都哑口无言,想不到秦尧会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来,一时间气氛很尴尬。我悄悄捅了捅秦尧,暗示他说些宽慰的话来让周姐高兴一下,他对我的动作没有一点反应,也不改口,就那么坦然地在众人的静默中坐着。

  我打圆场说道:“秦尧又不是测字先生,哪就那么准了,而且这个字太复杂了,怎么讲都有道理。要不咱们换个简单的再试试,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周姐不想再测了,大家又劝她,说也许再测一次就不一样了,有的同事悄悄牵了牵秦尧的衣摆,也在暗示他说些好听的话安慰一下周姐。

  周姐显然实在没有心情,受不住劝就又简单地划了个“一”字。

  秦尧看了,脸冷下来,他站起身对周姐说:“一是生字之终、死字之始,生从此尽,死由此至。一字是十字的一半,孩子五岁,都应上了。周姐,既然测了我就不得不照说,诳不得。对不起。”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周姐扑到桌上放声大哭,别的同事也七嘴八舌地抱怨秦尧说话太没分寸。正在此时老板走进来,工作时间早就到了,大家四散开,各忙各的事情,只有周姐仍伏在桌上低低地啜泣。

  令人想不到的是,一个星期后,周姐的女儿竟然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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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8 00:13:00 | 显示全部楼层
 【2.伊人已逝】

  不幸的事情被秦尧一语言中,在大家眼里他也变得恐怖起来。同事们纷纷远离他,好像接近了他就会有什么不幸降临到自己头上。

  自从周姐回来上班后,秦尧被孤立的情况更加明显,而秦尧对周围人的反应并不在意,他依旧有条不紊地做他分内的工作,仍然忙里偷闲地在纸上乱涂乱画,丝毫看不出他有任何不自在的感觉。

  我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他,不知他是否真的有那么神奇的能力,也许他能帮我解开心里的一个结。

  一天下班后,秦尧仍在座位上忙碌着,我有意留了一会儿,等别的同事都离开后,上前找他搭话。闲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我试探地把话题转到测字上:“你测字水平真高,是跟人学的么?”

  “我家祖传一种断字秘法,过去家族中人以此为生的不少,在久远的古代曾经有一个时期世代为皇族服务,出过几个非常著名的人物。到了现代,对这些感兴趣的人不多了,秘法基本失传。我从小对这东西好奇,受曾祖父教授才得以研习多年,是家中唯一一个继承者。水平高不高不知道,但我从来没错过。”秦尧拿着笔在纸上毫无目的地乱划着。

  “从来没错过?!太夸张了吧!”我惊喜参半地拖着椅子靠近他,“这东西很玄的么?给我讲讲。”

  “测字有繁测有简测,简单的测法其实大家都听得懂。没有想象中那么玄妙。”

  我拿起支笔看着他:“那……你再给我测个字,猜猜我这个月的薪水情况如何。我领教领教简测是怎么样的。”

  他抬了抬下颌:“写。”

  我看见旁边放着他的工作日志簿,就写了个“志”字,他拿过去看看,说:“志,半喜半愁,这个月加薪你没有全涨,应该是奖金发得很足。”

  我听完他说的话,心里就真的半喜半愁起来,他说中了!

  没有任何悬念,一点也没错地说中了。一时间觉得他有点可怕,仿佛他能看穿所有事情,但转念想想,或许我藏在心底的那个疑虑可以从他这里探出些结果。

  我沉吟了半晌没有说话,秦尧也就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带隐约的笑容,似乎了然一切。

  我问他:“什么事情都能从一个字里看出来吗?”

  他说:“一事一测,一测一字。”

  我再也忍不住,说:“我有件事,一直放不下,想知道个究竟,能帮我看看那件事的结果么?”

  我写了个“每”字递过去,他脱口说道:“每在悔后,一定是有什么事令你后悔。”他扔了手中的笔,双臂抱胸把转椅面向我侧转过来,“不如你把事情详细说说,我再帮你看究竟是怎样的结果?”

  我看着他的眼睛,有那么一会儿,只觉得他两眼中射出的目光如同针尖般直扎进我的心底。我挪开了目光才开始对他讲:“有一天我很晚回家,在经过一条小巷时听见一个女子的呼救声,隐约中还看到有人厮打。我想上前去看看,却发现歹徒手中拿着刀,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非常害怕。当时夜很深了,我手无寸铁,实在不敢上前,就这样,我又退缩回来,脚不停步地走开了。但是这件事一直藏在我心里,每每想到就会后悔不已,不知道她结果如何,受没受伤。你……帮我看看吧。”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发出短信息提示音,拿起来看是大学同学尹浩约我去喝酒,我无心回应便关了手机,抬头见秦尧推过来的笔和纸,就信手写下个“尹”字。

  秦尧用手指敲了敲纸,平静地看着我说:“伊人已逝。”

  我从椅子上惊跳起来,呆呆地望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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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8 00:13:36 | 显示全部楼层
 【3.迷信的游戏】

  秦尧的眼中透出某种令我陌生的锋芒,他凝视了我一会儿,又说:“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他的猜测真的可信吗?这个结果对我而言太邪门儿也太邪恶了,它超出了我的心理承受能力。

  “她……是怎么死的?”

  秦尧看着我,并不说话。我重新坐进椅子里,准备写个“邪”字给他,刚写了个“牙”,我的笔顿住了。他会不会从我这个“邪”字里猜测出我真正的心情?会不会?

  “写好了么?”他淡淡地问。

  我放下笔,把“牙”推过去:“好了。”

  他垂着眼睑漠然地说:“牙为穿心,她是被捅死的。”

  我静静地站起身,心乱如麻。在他冷静的注视下,我一点点地远离他,想就此走开,逃离这个令我感到万分压抑的氛围。这个人太可怕,他不仅看透了我的字,更有种说不出的感受让我觉得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

  就在我走回自己的座位,拿起背包准备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忽然站了起来。

  我停住脚步回头望着他,只听他说道:“以前有个人,要砍掉院子里的树,别人问他为什么,他说院子里有树是‘口中有木’,为‘困’,不吉利。于是人家说,木没有了,剩下你一个人,那不是成了‘囚’?更加不吉利。这是说,有些时候即使不写出字来也可以测字的。”

  我不明白他究竟要说什么,一时间被他说糊涂了。

  “‘志’、‘每’、‘尹’、‘牙’,刚才你一共让我测了四个字,我在想,这个‘四’字代表着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我被他的问话弄得莫名地紧张起来。

  他隐约地微笑了一下,说:“‘四’的解法很多,但在此时我只看到一种,那就是‘罪魁祸首’!”

  我心里如同冰川在崩塌,只觉浑身冰冷,四肢无力。他果然看出来了!

  事情发生的真实时间是我大学最后一年开学报到前。早早从家回到学校的我大手大脚地花光了学费和生活费,眼看就要交钱了,我却两手空空,不得已只好在某个晚上去给家里打长途,撒谎说钱丢了让家人再寄些来。谁知家人识破了我的谎言,拒绝再汇款,让我自己面对眼前的困境。

  就在那时,有个年轻女子到我打电话的店里买东西,她有个精致的大钱包,里面有厚厚的一大叠钱。焦虑无措和一时的贪念促使我走出小店远远地跟着她,在一个非常僻静的小巷中,我追上去抢夺她的包。她激烈地反抗着,想不到的是她竟然还带着刀防身,扭打中她把刀向我刺来,我本能地抵挡住她的攻击,并将她握住的刀反刺进了她的胸口。她躺在地上说不出话来,我拿了她的钱包匆匆跑开。曾经想过打个电话帮她叫救护车,可是又担心会有人根据这个电话追查到我,于是在担忧和恐惧中我跑回学校,什么都没做,只当一切全没发生过。

  从此这个女子成了我心里放不下的一块石头,让我一直得不到解脱。

  然而现在,秦尧不仅告诉我她死了,更看出我就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怎么办?

  我对自己说,这只不过是个迷信的游戏而已,秦尧所说的一切都无凭无据,他既不能证实那个女子真如他猜测的那样死于刀下,更无法拿出证据来证明我就是凶手。可是被他道破真相的恐惧感像蚂蚁一样在噬咬着我的心。

  我看着他平静锐利的眼睛说:“开什么玩笑!”然后在他的注视下走出了办公室。

  接下来的两三天我一直没和秦尧说话。有天下班时我还没有完成当天的工作便留了下来,空荡荡的办公室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不久,我们都完成了手里的工作,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他转头看着我,突然说:“你很担心。”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冷冷地应他。

  “我只管测字,一字一结果,多余的猜测只是我个人的好奇心。对于事情本身,我没有任何兴趣。假如你对测字有兴趣,想探知它究竟有多玄妙,不妨跟我学学测字吧?”他对我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只是在我眼里,他那双凌厉的眼眸毫无笑意。

  学测字?听上去很有意思,他刚才似乎在说明,对我过去的这件事,他没有任何透露给别人的企图,真的还是假的?有几分可信度?也许跟他学几手,也可以像他一样猜测出个大概。

  “好啊,我对测字非常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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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8 00:13:46 | 显示全部楼层
【4.杀机半露】

  在同事们眼中,我和秦尧成了亲密的朋友,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天,每天都传递些小纸条,其实那只是秦尧给我出的浅显的测字题,以及之后对我的测算结果进行的评论和解析。

  越深入了解秦尧的这个奇异世界,我对他的恐惧感就更加强一分。他的心就像晶莹剔透的水晶,可以令他看透所有。他就像个预言家和占卜师,一切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尽管他声称对我测问的那件事没有任何兴趣,可我却越发地担心他是否更多地知道了什么,自己是否曾经不小心透露过什么从而让他了解了更多的真相和细节。他给我出的测问题越来越像一面镜子,时刻反射出我的一举一动,甚至连我的心思都能分毫不差地察觉到。这使我心里的恐慌如同一座正在渐渐觉醒的火山,时刻有爆发的可能。

  我知道事到如今能够让我完全摆脱掉他的唯一办法,就是尽快除掉他。

  秦尧每天早晨有个习惯,到公司后先泡一杯咖啡,然后加进大量饼渣,把那杯咖啡搅拌成令人厌恶的褐色面糊。他说这杯东西可以帮助他保持大脑运转,并多次邀请我尝试,而我看到那杯东西后,除了失去食欲之外没有半点收获。

  装饼干渣的玻璃瓶就放在他办公桌的角落里。

  最近我开始和他分享那种又甜又腻又恶心的营养早餐,当他听我说要尝试那种面糊时,脸上除了惊讶和困惑,没有丝毫找到同伴的喜悦。没过几天,同事们把我也看成了秦尧一样的异类。

  这天我比往常来得早,而秦尧却一直到上午十点多才来,他去老板办公室解释自己迟到原因时被批评了一顿。明显心绪不宁的秦尧回到座位上胡乱翻动着桌上的东西,不仅失手把工作资料撒落在地,更打翻了我给他准备的那杯咖啡和装饼干渣的瓶子,饼干渣和凝结的面糊块一起掺杂在碎玻璃中溅了一地。

  第二天,秦尧拿来两只装着饼干渣的玻璃瓶,瓶子是咖啡套装瓶,咖啡色的那只他留给了自己,把另一只原本装咖啡伴侣的瓶子递给了我。白色透明的玻璃里面是细碎的饼干渣,鲜黄色的瓶盖被清洗得相当干净。

  瓶盖上用油笔写了一个“朵”字。这个字才写上去不久,黑色油彩在光线下闪动着润泽的光。

  秦尧什么也没说,他独自去为自己调配了早餐,然后静静地吃完,又静静地开始他一天的工作。他把那只瓶子递给我之后就再没往这边看过一眼,连每天早晨例行给我的测问字都没写。

  难道那个“朵”字就是他今天给我的测问题么?

  突然间我发现自己看懂了。秦尧目前给我出的测问基本停留在拆字组句的初级阶段,“朵”字上面一个“几”下面一个“木”,“几”是“机”字的一半,“木”是“杀”字的一半,合在一起就是“杀机半露”!

  下班后我坐在位子上没有离开,秦尧等其他同事都离开之后走了过来。

  “看出来了?”

  我没答他,只是慢慢点了点头。

  “你应该感谢我机智地化解了危险,让你逃过了劫难。”他对我毫无笑意地微笑着。

  “怎么是我的劫难?”我脱口问出了一句极不恰当的话。

  他挑了挑眉:“咱们来理智地分析一下,这里的人都知道你是唯一一个和我保持交往的人,我们每天在一起吃早餐,假如昨天早晨我因为食用你调配的东西发生了意外,而你安然无恙的话,这其中说明了什么还需要我再往下说么?”

  “你怎么知道我做了什么?”我感觉到了垂死挣扎的绝望。

  “你之所以害怕到想要我从此消失,是因为你担心我知道了更多,担心我无法替你保守秘密,令你时刻处于危险中。既然在你眼里我无所不知,那你做的这点小手脚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一脸遗憾地对我摇摇头,“从小时候到现在,不知曾经有多少人想要我永远闭上嘴巴,即使我根本没兴趣把他们的事情说给别人听。但是你看,我还好好地活着,跟那些人比起来,你这点雕虫小技根本不值一提。”

  “你真的不会说?”我无法相信他,却又不得不相信他。

  他轻松地笑笑:“如果你没有安全感可以尽管对我下手,但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这样下去最终会给你造成什么后果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走回位子拿起背包,又回头看看我。

  “相比你过去的那件事,我更喜欢研究你现在被我看穿后的那种惊慌恐惧和濒临崩溃的手足无措。”他白皙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灿烂笑容,然后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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