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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一起种下的两颗种子,却开出不一样的花来。兰和陆斌一样大,家只隔了5户,小时候也是一个泥塘里滚大的。但是初中以后,却进入了不同了轨道。作为家里的长女,兰只能留在家里照顾年幼的弟妹,帮忙拾掇家里屋外的琐碎活计,而陆斌却被给予了家里全部的期望,结果也不负众望,成了村里第一个进入县中的秀才。
于是,两个孩子的生活再也找不到交集。陆斌不会和兰讨论最近流行的情歌,或者向她抱怨沉重的学业负担和压力;兰也很难找到机会对陆斌说一说家里小猪在渐渐地长大,或者再蒙着眼睛热闹地玩一次捉迷藏。一切的变化如此自然,潜移默化,以至于,有一天他们突然发现,身边已经少了那个曾经最亲密的玩伴。
变化改变的不仅是疏远,还有一些玄妙的东西。陆斌不知道怎么去理解。每次很早地离家回校,村口的路头边除了满天的星斗,还会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在等候。兰每次都有各种理由在那个狭小的路头偶遇了他。一次,两次,三次,时间长了,陆斌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次了。这样的情景,却让陆斌很尴尬,因为情窦初开的少年,总是那样的敏感。一丝的异常都能激起满心波澜。陆斌隐约地能感觉到兰红扑扑的脸蛋和乱蓬蓬的心跳,但是他一直回避。对他而言,兰只是儿时的玩伴,是记忆的一个符号。设定的过去时,不会成为将来时,甚至不能算作虚拟语气。当然,每次的见面,陆斌依然装作若无其事,热情的感谢让兰也不至于陷入窘境。那也只是礼貌而已。怀揣着兰带来的热乎乎的熟鸡蛋和眼神,陆斌头也不回,因为前面才有自己向往的生活。
生活在这样的平静中慢慢过去。陆斌在小小的天地里求索,幻想,开心,难过;兰依然在别人的鄙夷的眼神里承受,默然,微笑。然而,孩子总会长大,时间的平静只是在酝酿着下次的变化。
乡下的情况,19岁姑娘家的门口早应该是媒妁盈门,然而兰没有盼来这样的幸福,谁都知道,这只是因为她黝黑的肤色,因为暗黄稀松的牙齿,还有满脸的雀斑和完全不成比例的身材。或许,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每天依然快乐地用皴裂的双手洗涮着每天的生活。因为她有一个美丽的梦。
高三的日子非常紧凑,陆斌很少有机会回家。他现在自己也不愿意常常奔波在路途中,一方面复习时间很紧张,一方面家人的期待让他很压抑,如果要是再补充一点,就是因为兰,那炽热的眼神——在任何时候想起来,都足以让他惶恐不已。
眼看快高考,学校考虑到前一段紧张的轮番考试,也是为了让学生在最后一段时间休整一下应试状态,决定放假3天。陆斌怀着忐忑的心情心不在焉地踏上了回家的路。刚下了车,就看到村里浓烟遮天,连忙加快脚步,向家赶去。
是兰的家里!破败的砖混的3间瓦房在浓烟里只剩一堆废墟,灰烬和水迹让眼前一片狼藉。兰,在哪里?陆斌的心里不禁揪了起来。他冲了过去,拨开围观的人群。
兰的妈妈扑倒在一具焦黑的尸体上,哭得呼天抢地,而爸爸在一边叼着香烟,默默地抹着眼泪。其他的弟弟妹妹站了一圈,个个红着眼圈。唯独没有兰!陆斌抓住她爸爸的手,用力地摇着,急切地问:“叔叔,兰呢?她怎么样啦?!”“她~她,被火~”,那么粗犷的男人,一句话没有说完,就哽咽起来,再也不能说下去。“她怎么没有跑出来?!”“姐姐早就出来了,后来好像拉了东西,冲进去,被倒下来的房梁砸到~”兰的小弟呜咽着说。
这时,陆斌才发现兰的怀里抱着一个铁皮盒子。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么奋不顾身?!陆斌弯下身体,径直掰开兰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拿起盒子,打开,里面慢慢一叠纸。
他拿起一片,夹缝里落下一张2寸的黑白相片,是他自己!是初中毕业那年送给兰纪念的那张!
“斌,你在那里好吗,昨天降温了,不知道有没有加衣服,我攒了一年,已经有六十一块钱,等我把这窝小猪仔卖了,就有足够的钱给你买一件漂亮的棉衣。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你也会做梦吧,做梦会见到谁呢。。。。。。。。。。。。。。。。。。。”
泪水模糊了陆斌的眼睛,在模糊的泪光里,他看到了兰,和她那个美丽的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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