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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oveying1314

《周德东恐怖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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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54:11 | 显示全部楼层
两条命(1)很多人都听说了李径文的诡异,大家对这个人越来越害怕了。不管是邻居还是同事,都对他敬而远之。
  李径文孤独地上班,下班,脸上依然挂着谦卑的笑。
  闵四杰每次碰上李径文,笑得都比对方更谦卑,带着明显的讨好味道。不过,他私下里一直在追查这个怪人的来历。
  这天快要下班的时候,闵四杰跑进了衣小天的办公室,转身就把门关上了。
  “你干什么?神叨叨的!”
  “昨天我到人事部查过了,李径文的出生地是湖北宜昌,他父母都是大学老师!”
  “真的?”衣小天倒吸一口凉气。
  闵四杰压低了声音:“还有,他在高中时代曾经休学一年……如果我没猜错,那一年,他一直躺在医院里。”
  “太恐怖了!”
  “我估计,他十六岁之前,在老师和父母的眼里,是一个好学生,是一个乖孩子——事实也许正是这样。可是,那漫长的三百三十三天是一种间隔,把他的生命分成了两部分,他醒来之后,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变态狂。他的性格是分裂的!”
  “赶快报警!不然,他还得杀人!”
  闵四杰说:“我早晨就到公安局报了案,他们说,我提供的线索十分重要,立即就派人赶赴宜昌调查了。刚才,我又开车去了公安局一趟,他们说,他们查了那个寄剧本的电子信箱,注册者使用的是三爻市的身份证,而那个人跟这个案子毫无关系——两个月前,他作为幸运观众,电视台曾经公布过他的身份证号码,估计是被人盗用了。另外,他们还查出,这个邮件是从一个网吧发出来的——看来,这个人早有防备。”
  “这几天,我们别在玫瑰小区住了。”
  “我只有那一套房子,总不能带着老婆孩子睡到马路上去!你也别搬走,咱们人多一些,可以互相壮胆。”
  第二天傍晚,下雨了。
  一辆警车停到了玫瑰小区1号楼下,车上跳出两个警察,他们径直上了二楼,敲开李径文的门时,他正在捏泥人。
  警察说:“李径文,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李径文似乎一点都没有感到吃惊,只是举了举两只沾满泥巴的手,小声说:“我可以洗洗手吗?”
  警察想了想,说:“可以。”
  李径文就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一直响着水声,过了好长时间也不见他出来。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警觉地走过去,猛地把卫生间的门推开——他没有自杀,也没有逃跑,依然站在那里颤颤地洗着手。
  那双手十分苍白。
  他抬头看了警察一眼,谦卑地笑笑,拿起毛巾反复擦了半天,才说:“对不起,我们走吧。”
  两个警察把李径文带出1号楼时,楼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出来看热闹,大家都把门关得死死的。
  警笛声越来越远,终于消失了。
  还是没有一个人走出来,楼道里一片寂静,渐渐暗下去,暗下去……终于,202室的门轻轻开了,闵四杰从里面走出来。
  他下了楼,敲开衣小天的门。
  “抓走了吧?”他不放心地问。
  “抓走了。”衣小天说。
  闵四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衣小天却沉默着。
  过了一阵子,他突然说:“我觉得,他还会回来的。”
  闵四杰愣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
  “预感。”
  “不会,这次他永远也回不来了。”
  “不,他还会回来。”说到这里,衣小天的鼻子抽动了几下,“我闻到了一股泥人的味儿。”
  闵四杰的心缩了一下,也嗅了嗅:“是下雨的味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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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54:25 | 显示全部楼层
 两条命(2)雨稀稀拉拉下了一夜,第二天终于停了,但是天还阴着。
  晚上,闵四杰和老婆在看电视。今天有米环主持的“美人计”节目。
  老婆说:“这个李径文,看起来老老实实的,竟然有杀人的爱好!”
  老婆说:“咱们跟他门对门住了一年多,想起来脊梁骨都冒冷风。”
  老婆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他不该杀邻居。”
  老婆说:“人啊,还是不要太招风……”
  闵四杰一直没说话。
  “你想什么呢?”
  闵四杰突然问:“儿子呢?”
  “他出去玩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没事儿。”
  正说着,门开了,儿子跑了回来。外面刚刚下过雨,他的身上沾着泥巴。闵四杰的眼睛一下就盯住了儿子的手——他拿着一个泥人,一个有头发的泥人。
  “这个泥人是从哪儿来的?”他厉声问。
  儿子说:“是对门的李叔叔送给我的。”
  闵四杰一下就傻了。
  这个恶魔又回来了!
  突然,他站起身来,朝外面走去——他要开车到公安局问问,为什么又把李径文放了。
  “你去哪儿?”老婆大声说。
  他回头看了看,老婆和儿子都在望着他。
  天色已晚,把他们娘俩丢在家里太危险了,这样想着,他又慢慢地走回来,坐在了沙发上:“我哪儿都不去。”
  “他会不会是逃回来的?”老婆异常不安地问。
  闵四杰脸上的肌肉抖了抖,低声说:“我不怕他!”
  闵四杰的老婆和儿子睡下后,外面又下雨了,打得窗子“噼里啪啦”响。闵四杰还在沙发上坐着。楼下是一大片草坪,他闻到一股新鲜的泥土气息。
  这气味让他又想起那个长着头发的泥人。
  楼道里有响声,好像有人在搬东西。他走过去,从猫眼朝外看了看,李径文的门关着,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
  他轻轻打开门,走出去,看见衣小天正拎着一只很大的皮箱朝外面走。他急忙追下去,问:“你这是……”
  衣小天朝二楼李径文的房门瞟了瞟,低声说:“我早说过,他还会回来的!我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呆了,宁可住到宾馆去!”
  闵四杰不说话了。他看着衣小天吃力地拎着皮箱走出楼道门,走进外面的凄风苦雨中,突然有一种大难临头各自逃命的感觉。
  楼道里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慢慢转过身,朝二楼看了看,那里黑糊糊的。他想,现在李径文肯定知道是他报的案,这一次,他要倒霉了!
  他慢慢上了楼,并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了李径文的门前。
  今夜,他一定要和李径文面对面谈一次,不然他会疯掉。
  “当,当,当。”
  李径文打开了门。
  这次,他的脸上没有受伤,只是看上去十分苍白。闵四杰的目光一下射向了他那双苍白的手,他的手朝袖口里缩了缩。
  “闵老师……”
  “我儿子说你回来了。”闵四杰装出很高兴的样子。
  “回来了。您请进。”
  闵四杰表面上是笑哈哈地走进了门,其实他是硬着头皮。
  李径文在后面把门轻轻关上了。
  闵四杰一直朝屋里走,经过卫生间的时候,发现卫生间的门半开着,就不自觉地朝里面瞄了一眼,李径文立即在后面伸手把它关上了。
  闵四杰回头朝他干笑了一下。他也朝闵四杰干笑了一下。
  坐下之后,闵四杰说:“警察怎么又把你叫去了?”
  “因为您那个剧本中的男孩就是我。”李径文依然干笑着,毫不避讳地就把闵四杰的伪装撕掉了。
  闵四杰一下就结巴了:“我,我,我不知道这剧本跟你有关系,就交给了他们……澄清了吧?”
  “他们审了我一夜。但是,他们拿不出证据。那情形就像一只猫围着一只关在铁笼子里的老鼠,急得暴跳如雷,就是吃不到嘴。”
  说到这里,他慢慢拿起茶几上的那个泥人,笑着在手中把玩。闵四杰感觉到,他此时的笑已经不是过去的笑了,变得十分坚硬。接着,闵四杰把视线滑下来,紧紧盯住那个照着他捏成的泥人,感觉被捏弄的正是他自己。
  李径文轻轻摸了摸泥人的头发,突然说:“闵老师,您知道这头发是用什么做成的吗?”
  “不知道,像真的一样……”
  “这就是真头发。”
  闵四杰打了个冷战:“谁的头发?”
  “您的呀。”
  闵四杰一惊:“我的?”
  “您忘了?有一次,您在楼道里理发,我把地上的头发扫起来,端回了家。”
  闵四杰又恐惧又恶心。他想马上逃离这个变态狂,却不敢,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坐的位置很不利——他离房门太远了,而且李径文还挡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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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54:49 | 显示全部楼层
两条命(3)卫生间离房门很近。他忽然想到,可以借口上厕所,绕过李径文,然后从卫生间那里直接走掉。
  他接连喝了几口水,站起身,说:“对不起,我得去一趟卫生间。”
  李径文愣了一下,也站起来,说:“您请便。”
  闵四杰装作没事一样,慢慢从他身旁走了过去。他走到卫生间门口,回头看了看,李径文竟然一脸谦卑地跟着他。
  他只好走进去。
  当他锁上门转过身来之后,大吃一惊:卫生间的地上扔着几十个泥人,所有泥人的脑袋上都有黑黑的头发!所有泥人的脑袋都被揪了下来!
  它们的面孔都似曾相识。
  有周角。
  有衣小天。
  有米环。
  有文豪儿。
  有电视台广告部黄经理。
  有电视台正副三个台长。
  还有很多闵四杰不认识的人……他呆呆地看着那些泥人,有点不敢走出这个卫生间了。李径文好像就在卫生间门口,慢慢地走过来走过去。
  可是,他总不能永远呆在卫生间里。
  终于,他鼓足勇气,一下拉开了门。
  李径文果然在门外等着他。他盯着闵四杰的眼睛,轻轻地说:“……闵老师,最好忘掉它们。”
  第二天,闵四杰在电视台门厅里遇到了米环,她正往外走。
  “米环!”他叫道。
  米环停下来,静静地说:“你好。”
  “我想对你说件事儿……”
  “我要出去。”
  “很重要,关系到你的生命!”
  米环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说:“你说吧。”
  “这个月七号,你最好不要住在玫瑰小区里……”
  “为什么?”
  “因为七号是汪瓜子被害的第三十天!”
  米环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我几句话跟你说不清,反正那一天你千万要小心!”
  米环说:“谢谢你,我天天都很小心。”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闵四杰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恼怒,想:这些女人一有了名,就变得目中无人,她也许以为自己在耸人听闻,是在巴结她。
  第四周汪瓜子被杀二十多天了,街头巷尾还在议论这件事。
  警方的压力很大,一直都在紧张地追查着凶手。
  在玫瑰小区,偶尔还能看见警车的影子,不知道警察还在调查谁,调查什么。
  这天,周角躺下后,文豪儿才回来。
  周角看着她,怔住了:“你的嘴唇怎么黑了?”
  “刚才在节目里做游戏,画的。”文豪儿脱掉大衣走过来,俯下身,吻了他的脸一下,然后转身到卫生间去洗漱了。
  周角在床上呆愣着。
  不一会儿,文豪儿素面朝天地走出了卫生间,说:“明天,我还得起早到单位去。”
  “为什么?”
  “我的节目需要一个日出的背景。”说着,她关上灯,钻进被窝,搂住了周角,讲起了工作上的一些事,口齿越来越含糊,很快就睡了过去。
  在她香甜的鼻息中,周角也很快就迷糊了。
  不知道是几点钟,他突然醒了。
  四周一片漆黑,他感觉卫生间里好像有人。
  “谁?”他大声问道。
  “我。”是文豪儿。
  周角以为她起夜,就翻个身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长时间,依然不见文豪儿回来,她好像在卫生间里捣鼓着什么。他下了地,打开灯,轻轻走过去。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周角从门缝看进去,倒吸一口凉气——文豪儿正在化妆,她又把嘴唇涂成了黑色,看上去像个女鬼。
  “你……干什么?”
  文豪儿转过身来,淡淡地说:“我在化妆啊。”
  “这深更半夜的,你化什么妆?”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得早点到单位去。”
  “可是,你为什么又把嘴唇涂黑了呢?”
  “土鳖,现在黑色嘴唇最时尚了。”
  “看起来都不像你了……”
  文豪儿转过身来,问:“你说什么?”
  “我说,看起来都不像你了。”
  文豪儿走到周角面前,停住了,突然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角在她凉凉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笑着说:“你是我的娘子!”
  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也没有笑,始终直直地看着周角,又说:“你再看看。”
  周角忽然从她身上感到了一种陌生的气息,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警惕地端详她的脸,看着看着,头发好像“刷”的一声就竖起来了!
  这个女人不是文豪儿!
  虽然她跟文豪儿长得一模一样,但是那声音那眼神绝不是文豪儿的,好像文豪儿的里面藏着另一个人!
  他猛地回头看了看,床上空荡荡的,并不见文豪儿。他迅速转过脸,盯住这个女人的眼睛,颤颤地问:“你是谁?”
  “你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
  “你的女朋友接替了我的节目,现在我要夺回来,只好借尸还魂。”
  “你是汪……”
  她怪笑着,从黑唇里吐出一粒瓜子来。
  这时,周角忽悠一下醒了。转头看看,文豪儿背对着他静静地躺着,他只看到一头黑发。
  他再也睡不着了。
  他越来越相信,做梦就是灵魂离开躯体而独立存在的一种状态,从某种意义上讲,那是另一种真实的经历。
  他梦见汪瓜子的脑袋掉了,结果她的脑袋真的掉了——他相信没有任何人能够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因此,他相信,他梦见米环戴着围脖在楼梯上散步的那天夜里,她一定正在黑暗的楼道里走来走去。
  他还相信,他穿过环城南路那片树林见到的小镇是存在的,米绢,汪瓜子,还有许许多多冤死的人都在那里生活……而现在,他梦见身边躺着的文豪儿就是汪瓜子!
  黑暗中,那个轻飘飘的声音又在楼道里响起来:“汪瓜子啊!你死得冤啊——”
  他打了个冷战,一下想起来:今天是汪瓜子被杀的第四周。
  黑暗中的对话两天过去了。终于到了汪瓜子被杀的第三十天。
  半夜,1号楼里一片死寂。
  那些门上的白纸都隐藏在了黑暗中。
  一个人影从三楼走下来,她走路无声无息,就像踩在棉花上。楼道里所有的声控灯都没有亮。
  她走到二楼,停下来,慢慢地贴近了李径文的门。
  突然,她猛地转过身来,把脸转向闵四杰的门,好像发现了什么。其实,她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谁?”她喝道,声音十分尖厉,但是楼道的灯却没亮。
  没有人回答。
  她依然死死盯着那里,过了半天,黑暗中才响起一个低低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我在减肥。”
  “减肥?”
  “登楼梯,减肥。你在干什么?”
  “我睡不着,在这儿站一会儿。”
  静默了半晌,她说:“灯怎么都坏了?”
  “我不知道。”
  “是不是高压线又断了?”
  “可能吧。”
  “说不定又要出什么事了……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你的头发好像变长了。”
  “它天天都在长。”
  “白天我见过你,那时候还没有这么长。”
  “你的视力真好,我连你的脸都看不到。”
  “你听出我是谁了吧?”
  “当然听出来了。你听出我是谁了吗?”
  “你是三楼的。”
  “三楼总共有三个人呢。”
  “我只知道你是她们中的一个。”
  “对,我是她们中的一个。”
  楼道里好像突然刮起了一股阴风。
  男人好像发现了什么,低声喝道:“谁?”
  女人问:“有人?”
  “有人。”
  “在哪儿?”
  “在一楼,他一闪就不见了。你没看见?”
  “没看见。”
  那声音响了两声,再也听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女人说:“你好像经常在夜里出来活动?”
  “是的,我有失眠症。”
  “你的眼睛就像猫头鹰一样。”
  “我还看见了你手里的东西。”
  “什么?”
  “一把刀子。”
  “这不是刀子,是钥匙。”
  “噢,我看错了。”
  “是的,你看错了。”
  “其实你的眼力也挺厉害的。”
  “为什么?”
  “刚才,我没说话你就发现了我。”
  “我只是感觉好像有个人,你要是不出声,我就会以为没有人——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看到你。”
  “是吗?”
  “是的。”
  除了他和她的对话声,1号楼所有的门里都是一片寂静,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太晚了,你该回去了。”他在黑暗中说。
  “是啊,该回去了。”她虽然这样说,却没有动。
  “你怎么不走?”
  “你呢?”
  “我还得出去转一转。”
  “那好,再见。”
  “再见。”
  她顺着楼梯慢慢朝三楼爬去。
  她走了后,楼道里一片死寂,她没听到有人下楼。另一个人好像一直贴着闵四杰的门,在黑暗中静静地站着。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楼道里的灯突然亮起来。
  二楼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什么人。
  逃 离在汪瓜子被杀的第三十天里,没有发生什么事。
  第二天早上,闵四杰松了一口气。
  现在有了两种可能:
  一、那个剧本只是个巧合。
  二、警方掌握了那个剧本之后,这个日子已经变得很敏感。李径文担心有埋伏,没敢轻举妄动。
  闵四杰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无论如何,他对李径文都无法信任起来,他的种种行为太古怪了,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上班时,闵四杰在门口看到了米环,她正走下来。
  昨夜,她果然是在三楼住的。
  他有些尴尬,朝她笑了笑,让开了路。
  米环也对他笑了笑。
  他一直听着米环走出了楼门,开车离开,才准备下楼。
  对门开了,李径文走了出来,他小声说:“剧本临时改了。”然后,朝着闵四杰谦卑地笑了笑,从他面前走了过去,慢慢下楼了。
  闵四杰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愣愣地在后面望着他。他依然穿着那双黑趟绒布鞋,走路无声无息。
  他走到楼梯拐弯处,又回过头来,小声说:“不过,改动不会很大。”
  说完,他顺着楼梯走下去了。
  闵四杰忽然想,应该马上把李径文说的这两句话报告给公安局,它们是很重要的把柄。还有他厕所里的那些被揪掉脑袋的泥人……他又觉得,这样做一定还是白费力,警方即使抓了李径文,他还会被放回来。那时,他会对自己更加仇恨。
  出了门,闵四杰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是衣小天。
  “昨天夜里没出事?”
  “没有。”
  “看来不一定是李径文干的……这几天,我还是搬回去住吧。”
  “不过……”
  “不过什么?”衣小天警惕地问。
  “我仍然觉得凶手就是李径文。”
  “你又发现什么了?”
  “我在他家卫生间里看到了几十个泥人,脑袋都被他揪掉了。那些泥人都是按照我们这些人捏的,其中还有你呢!”
  衣小天沉默了半天才说:“我还是住在外面吧。”
  “我现在就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公寓,我也要搬出玫瑰小区了。”
  闵四杰在环城南路旁边选中了一套房子,只是租金略高,但是他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当时就跟那个公寓的管理公司签了半年的租住合同。
  这是他第一次没跟老婆打招呼就做了这么大的决定。不管老婆同意不同意,第二天他都要搬家。
  没想到,晚上老婆听了他的决定,竟然很赞同。
  于是,第二天,闵四杰趁大家都上班之后,打电话叫来了搬家公司的车,风忙火急地开始搬家了。
  他没有跟单位请假,他不想让大家都知道他突然搬了家,搞得满城风雨。
  他把家里的所有东西都运到环城南路那个公寓之后,便匆匆赶到了单位。
  在电梯里,他遇到了周角。
  “干什么去了?”周角跟他打招呼。
  闵四杰停下来,四下看看,神秘地说:“我搬家了。”
  “为什么?”
  “那栋楼太凶险了,我老婆害怕,非让我租个房子搬走——我劝你也搬走吧!”
  电梯停了,闵四杰到了,他匆匆忙忙跑了出去,到办公室打卡。
  周角一个人愣在了电梯里。
  玫瑰小区1号楼只剩下三户人家了。
  一个是周角,在一层。
  一个是李径文,在二层。
  一个是米环,在三层。
  天黑下来之后,1号楼里显得更加寂静,甚至有些凄凉。只有周角的房子亮着灯,而二层和三层都一片漆黑。
  不祥之兆周角越来越担心了:
  假如这个米环真是米绢的冤魂幻化而成,假如汪瓜子的命真是这个恶鬼索走的,那么,她接下来会害谁?
  最危险的就是文豪儿。
  因为她跟米绢一样是女人,而且也是电视主持人。
  他曾经劝文豪儿不要跟他住在一起,但是大大咧咧的文豪儿根本不当回事,她对周角说:“你是不是又有了新女人?我偏住这里!”
  周角意识到,他得全力保护她了。
  夜里,文豪儿总是睡得叫都叫不醒,周角却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总觉得好像有人在楼梯上慢慢地走动,走上去,走下来……闵四杰搬出玫瑰小区的这天晚上,文豪儿到外地拍节目去了,两天之后才能回来。
  而李径文也不在。白天,广告部主任曾经到办公室要车,说要派李径文去三爻县签一个饲料广告合同,第二天才能回来。
  也就是说,这一夜,整个1号楼里只剩下了一楼的周角和三楼的米环。
  周角感到了孤独和恐惧,不过他的心里也减去了另一种负担——文豪儿不在。
  夜慢慢地流淌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眼皮终于沉沉地合上了。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很慢,很轻,敲了三下。
  他一下坐起来。
  这么晚了,是谁在敲门?
  这楼里只剩下了两个人,还能是谁?
  周角马上想到:今夜,轮到他完蛋了……身子一下就软了。
  敲门声又响了三下,依然很慢,很轻。
  “谁?”周角颤巍巍地问了一句。
  “是我,米环。”
  “你有事吗?”
  “你开开门。”
  “你等等。”
  周角慌乱地抓起了电话,颤颤地拨了文豪儿的电话号码,可是,太晚了,她已经关了机。
  他拿着电话,手足无措了。
  她又敲门了,敲了三下。
  很慢,很轻。
  周角放下电话,穿好衣服,一步步走向厚厚的防盗门。
  他在门前站了好长时间,终于,伸手把它打开了。
  米环静静地站在门外。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半大衣,很宽大,下面穿一条黑色牛仔裤,一双白色旅游鞋。她的一头黑发直直地垂下来。
  “米环,你,你进来吗?”
  米环第一次朝他笑了笑,轻轻走了进来,坐在了沙发上。
  周角没有锁门,只是让它虚掩着,然后,警惕地在门口站着。他察觉到米环的一只手一直在半大衣的怀里插着。
  “你把门关上。”米环笑着说。
  周角假装忽略了这件事,“啊”了一声,转身把门拉严了——这时候,他的心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你过来坐呀。”米环说。
  周角走过来,坐在离米环很远的一个软凳上,不时地瞄一眼她那只插在衣襟里的手。
  “喝点什么吗?”
  “不。”米环说。
  停了一会儿,米环静静地说:“今夜,这楼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其他人不在吗?”
  “衣小天和闵四杰都搬走了,李径文今晚也不在。你应该知道。”
  “我不知道。”
  “我来你这里,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
  “对,秘密。”停了停,米环说,“我是米绢的亲妹妹。”
  周角的心一下踏实了许多——只要米环不是米绢,那么他就不怎么害怕了。
  “其实,电视台很多人都曾经这样怀疑过,你跟她长得太像了。”
  “我叔叔家很有钱,但是没有小孩,我十四岁就过继给了叔叔家。后来,我就到美国读书去了。姐姐被害之后,凶手一直没抓到,我咽不下这口气,就回来了。我发誓要替姐姐报仇。”
  周角突然问:“你怀里揣着什么?”
  米环平静地说:“刀子。”
  “你揣刀子干什么?”
  “我到电视台做主持人,又住进这个恐怖的楼,就是把自己当成了诱饵,希望看到那个变态杀人狂的真面目。我必须时时刻刻紧握武器,不然,把自己的命也丢了。”
  “你在这个楼里住了快一年了,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吗?”
  “我一直怀疑凶手就是李径文,经常在深更半夜监视他。为了不让他知道我是谁,我戴上了假发,把脸都挡住了,扮成女鬼的样子,万一和他撞在一起,他也认不出我来。”
  “真的是他?”
  “现在我改变了判断。”
  “为什么?”
  “尽管这个李径文很古怪,一些行为也有些变态,但是我总觉得……他的变态有一种表演性质。”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假扮成一个变态呢?”
  “鬼知道。”
  “你是说,凶手是另外一个人?”
  米环重重地说:“对。”
  周角看了看她的衣襟,讪讪地说:“你总不会怀疑我吧?”
  “我不信任这个楼里的任何人。”米环冷冷地说:“我只知道,这个人太深不可测了……”
  “是啊,太深不可测了。”
  停了停,米环突然盯住周角问:“你觉得这个人是谁?”
  周角想了想说:“我不知道。过去,我一直挺害怕你的。”
  米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她深深低下头,说:“我知道,我远远不是这个人的对手。最近几天,我总觉得自己活不长了……”
  单薄的米环离开时,周角看着她紧紧抓着怀里的刀子,一步步走上黑糊糊的三楼,心里也忽然冒出了一种不祥之兆。
  第二天下雨了。
  这是米绢被杀第三百三十三天。
  下班之后,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都回家了。
  一个保安在雨中巡视,路过停车场时,看见有一辆孤零零的黑色奥迪轿车停在那里。
  接着,他看到地上的雨水里有几缕淡淡的红色,就顺着它往前查找,那红色越来越浓,一直把他领到那辆黑色奥迪轿车前。
  是血。
  它从奥迪轿车的门缝里“滴滴答答”流出来。
  这个保安吓坏了,马上跑回值班室报了警。
  警察立即赶到了现场。
  他们打开车门,看见米环直挺挺地坐在驾驶座位上,双眼圆睁,盯着上方,舌头吐了出来,红得吓人。
  她是被人在后面用绳子活活勒死的。
  警察在车门把手上没有发现凶手的指纹,在车里也没有发现凶手的脚印。
  独 处李径文好像失眠了。
  他在黑暗中的床上,一会儿坐起来,一会儿躺下去。
  终于,他下了地,走进卫生间,打开灯,从那堆泥人中找到米环的脑袋,扔进了马桶。
  过了好半天,那个脑袋才渐渐变形,分裂,变成泥水,头发却在水面上漂着……接着,他把所有的泥人都扔进了马桶,包括客厅茶几上那个按照闵四杰的模样捏的泥人。
  他按下了冲水开关,把那些泥水和头发都冲掉了,然后,走到洗手池前,刚要放水,又犹豫了。
  他举起显得苍白的双手非常仔细地看了看,从手掌看到指尖,最后放了下来,没有洗。
  他的目光投向了镜子里。在明晃晃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不正常,他的眼睛深处闪烁着恐惧的光。
  突然,他把头扭向了卫生间的外面。
  只有卫生间里亮着灯,外面漆黑一片。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猛地把灯关掉了,然后轻轻走到门口,侧耳聆听。
  没有什么动静。
  他走出来,打开灯,四处看了看,终于把灯关掉,躺下了。他的眼睛一直睁着。
  四个主持人的晚会米环被害之后,她的养父养母——也就是她的叔叔和婶婶,很快就赶来了。他们就在三爻市开公司,经营美容器械。
  随后,她的亲生父母也从三爻县赶到了。
  这时候,电视台的领导才知道米环就是米绢的亲妹妹。
  米环的养母和生母都哭昏厥了。
  由于米家两个女儿都在电视台遇害,电视台领导提出要给予米家一些经济补偿。但是,四个家长很开明,并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提出一定要抓住凶手……把这些繁杂的后事略去,现在说周角和文豪儿。
  文豪儿是米环被害的第二天晚上回来的。
  周角发觉,她的脸色很凝重。
  “米环的事你知道了吗?”
  文豪儿点了点头,不安地说:“下一个就要轮到我了。”
  周角一把搂住她,低低地说:“别怕,不管谁想害你,必须先把我杀了,不然他就无法得逞。”
  文豪儿抱住周角,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周角第一次被人依靠,这一刻,他感到了幸福,什么都不怕了。
  晚上,1号楼里静极了。
  除了周角和文豪儿,只剩下二楼的李径文了。谁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周角睡着之后,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看电视,那是一台盛大的晚会,米绢,米环,还有汪瓜子,都出现了。
  她们都穿着鲜红的旗袍,共同主持这台节目。
  汪瓜子面对现场成千上万的观众,喜洋洋地说:“其实,这台晚会总共有四个主持人,你们知道另一个是谁吗?”
  观众喊着:“不知道!”
  汪瓜子转过身,朝幕后大声说道:“有请文豪儿!”
  文豪儿穿着一件鲜红的旗袍,笑吟吟地跑出来……就在这时候,周角被推醒了。
  正是文豪儿在推他。她惊惶地说:“你听,什么声音?”看来,她一直没有睡。
  周角一下就坐起来。
  这个世界似乎刮起了阴风,接着,一个骇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米环啊!你死得冤啊——”
  那声音好像就在门口。
  周角慢慢地转动着身子,要下床。
  文豪儿说:“你干什么去?”
  他低低地说:“我开门看看。”
  文豪儿一把就拉住了他:“你找死呀!”
  周角就一动不动了,静静地听。
  后来,那个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越来越远,终于听不见了。
  文豪儿吓得“嘤嘤”地哭起来。
  第二天早上,周角在楼梯上遇到了衣小天。
  他望着衣小天,吃惊地说:“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衣小天好像比他更吃惊:“你的脸色更难看!”
  周角叹口气,说:“昨天后半夜,我几乎一直没睡——那个闹鬼的声音又来了,这次是米环!还有,昨天前半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米绢、米环、汪瓜子、文豪儿都穿着鲜红的旗袍,共同主持一个晚会……”
  衣小天呆呆地说:“昨天,我真的遇到她们了!”
  “谁?”
  “那三个死去的主持人!”
  “在哪儿?”
  “昨天下午,我到中心商场买东西,看见有三个女人在挑衣服,背影很熟悉,我就放慢了脚步,注意察看她们。通过试衣镜,我看得十分清楚,她们正是米绢、米环和汪瓜子!我一下就躲在了一个收银台后面,紧紧盯住了她们……”
  “……她们买的是什么衣服?”
  “旗袍,红色的旗袍。”
  周角的后背一冷:“一人买了一件?”
  “不,我看见她们买了四件。她们离开之后,我悄悄跟在了后面,看见她们钻进了电梯。电子灯显示,她们去了地下三层。我等来另一个电梯,想追下去,却发现,中心商场的地下只有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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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55:02 | 显示全部楼层
 黑影背后的黑影(1)大家对李径文最初的印象是正确的,实际上,他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
  他在少年时代痴痴爱上一个当红的女主持人,就是一种恋母情结。他的内心十分柔弱,需要宽阔、强大的胸怀。
  如果说,他在宾馆门口不吃不喝等那个女人出现,还有一点浪漫和执拗,那么,在他昏睡将近一年醒来之后,这点浪漫和执拗就被彻底击碎了,他变得更加怯懦,更加沉默寡言。
  在电视台,几乎每个人都敢对他吆五喝六,训来训去。
  他夹着尾巴做人,低着脑袋做事,不管这个世界多么粗暴,都激不起他一丝火气。
  有一天,他到一家乡镇企业拉广告,看到路边有几个农民在杀牛,不由停下来观望。那是一头极其健壮的黑牛,当长长的尖刀插进它的脖子之后,鲜血一下就喷射而出。它的眼珠鼓了出来,像两只红色的乒乓球,发疯地嚎叫着,一声比一声惨烈……那一刻,他突然迸出了杀人的念头。
  杀谁呢?
  该杀的人太多了,他一时排不出满意的顺序。掂量来掂量去,最后,他把闵四杰放在了第一位。
  每天睡觉之前,他都要在大脑里演习一遍杀人的过程,想象一下大家听说这件事之后的惊悚反应。从这项脑力劳动中,他品尝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意,而且像吸毒一样上了瘾,如果不想这件事,他怎么都睡不着。
  不过,他只是想想而已,并不敢付诸实施。他连杀鸡都不敢。
  后来,他迷恋上了捏泥人,泥人成了他实施暴力的替代品。不管有仇没仇,只要是他惹不起的人,他都用泥捏出来,然后再把他们的脑袋一个个敲碎……汪瓜子被害之后,他因为电视机没有损坏而成了被怀疑的对象,从那时起,他发现大家对他的态度突然都改变了,变得躲躲闪闪,敬而远之。
  他忽然意识到,他找到了一个武器,一个对付外界的武器!
  他知道,大家都把他当成了变态杀人犯,于是,他干脆按照人们的猜想表演下去。当他变得越来越诡异,而大家对他越来越惧怕时,这个弱者第一次尝到了强者的感觉。
  那个剧本出现之后,他明白有人在陷害他。但是,他偏偏不向别人戳破这层秘密。
  他感到很刺激,想继续玩下去,甚至希望那个凶手永远抓不到——只要抓到了凶手,他就露馅了。
  这天,李径文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
  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感觉背后有人在跟着他。有几次,他走着走着突然回过头,看到有人在散步,有人在赶路,有人在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不过,他认定这个人是存在的,也许他就藏在路边哪棵梧桐树的后面,也许他就是那个假装在散步的人,也许他已经附在了自己的后背上……他的心里越来越不安了。
  在别人看来,大家都在明处,而李径文在暗处。只有他知道,实际上更暗的地方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密切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回到家之后,李径文锁好门,躺在了床上。
  今晚,他没有再想象如何去杀人,而是开始考虑是不是有人要杀自己。
  他忽然感觉到,那个人又来了,他就藏在这个房子里,静静窥视着他。他甚至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陌生人的鼻息。
  他坐起来,打开所有的灯,到处查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最后,他到厨房拿来菜刀,塞在枕头下,这才把灯关掉,躺下来。
  到了后半夜,他终于睡着了,嘟嘟囔囔说起了梦话:
  “你怎么来了……我不认识你……你是不是想杀我……”
  一个黑影从暗处慢慢走出来。
  他轻飘飘地走到李径文跟前,弯下腰,凑近李径文的脸,仔细地看了他好长时间,然后,慢慢直起腰,轻飘飘地朝厨房走去了。
  李径文在梦中笑了一声,含糊不清地说:“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个价已经很优惠了……我有我的想法……”
  那个黑影走进厨房,无声地打开了煤气阀,然后迅速朝门口走去。
  这时候,李径文不说梦话了,发出了响亮的鼾声。
  那个黑影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刚要走出去,突然有几个彪形大汉冲进来,把他扑倒在地,并且戴上了手铐。
  其中一个喊了一声:“煤气!”
  他话音未落,另一个人已经冲进了厨房。
  李径文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抽出枕头下的菜刀,紧紧抓在手里,惊恐地说:“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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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55:15 | 显示全部楼层
黑影背后的黑影(2)专案组在宜昌调查之后得知,李径文十六岁那一年,确实暗恋过一个电视主持人,为了见她一面,他被无数观众踩在了脚下,成了植物人。可是,过了三百三十三天,他又奇迹般地苏醒了。
  当地的一家报纸还报道过这件事。
  可是,警方经过一次次的审问,越来越觉得这个李径文并不像是真正的凶手。于是,他们迅速调转了侦查方向——如果李径文不是杀人犯,那么就是有人在陷害他,而这个人一定是了解李径文过去的人。
  很快,他们就掌握了另一个重要的情况——衣小天也是宜昌人。
  从那时起,这个化妆师就开始纳入了警方的视线。
  警方没有打草惊蛇,一直在暗中调查衣小天。尽管他们始终没有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但是随着调查的深入,专案组所有人员的心中都有了一种相同的直觉——这个化妆师就是杀人犯!
  他们判断,这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狂,接下来很可能要杀李径文灭口,制造一个李径文畏罪自杀的假象。于是,他们开始日夜监控衣小天的行踪……衣小天被捕之后,对杀死三个主持人的事供认不讳。
  他的态度好极了,绘声绘色地讲述他杀人的过程,一点不像在录口供,而是像在讲评书。有几次,他讲着讲着,还憋不住“嘎嘎嘎”地笑了出来。
  去年的一天,他趁着天降暴雨,顺水管爬到三楼,从窗子钻进米绢的房间,把毒药抹在了饮水机的出水管里。
  今年,他又趁着下雨爬进汪瓜子的房间,把她杀死在沙发上,并且惨绝人寰地把她的脑袋割了下来,放进了电视机里。
  前些日子,他再次趁着下雨,用铁丝捅开米环的车门,然后藏在了前后座的空当间。米环下班之后,打开车门钻进来,刚要开车,他突然在后面冒出来,用绳子套住她的脖子,把她活活勒死……1号楼的闹鬼声都是他搞的。前面说了,他是一个模拟女声的天才。
  杀死汪瓜子的那天晚上,他打了个时间差——大家听见汪瓜子呼救时,实际上她已经死了一个小时了,那呼救声是衣小天模仿汪瓜子的声音,提前录在了磁带里,他杀死汪瓜子之后,回到家把录音机打开,然后就去唱卡拉OK了。空带转了一个钟头,那呼救声才响起来。
  任何一个罪犯在杀了人之后,都会惊惶不安,立即逃窜,因此他们总会留下一些漏洞和线索。衣小天却不同,每次杀完人,他都会镇静地消除所有的蛛丝马迹,干得就像化妆一样精细。
  他滔滔不绝地讲完了杀人的过程,好像意犹未尽,还想再讲一遍似的。
  警察说:“你为什么要杀她们?”
  他愣了愣,一下就缄口了。
  警察又说:“问你呢,为什么要杀她们?”
  他直直地看着警察,一言不发。
  警察一拍桌子,喝道:“你把三条命案都供认了,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不管警察说什么,他死活就是不开口。
  一般说来,一个人死到临头的时候,总愿意把心里的秘密都倾倒出来,为了灵魂升天时更轻松一些。但是,衣小天直到被枪毙,都没有说出他为什么要杀死那三个电视主持人,这个比生命更深邃的秘密跟他一起被埋进了坟墓。
  衣小天被抓之后,闵四杰一家就回来了。
  不久,电视台又招聘了几个人,他们一起住进了玫瑰小区1号楼,把那些空房间填满了。1号楼热闹起来。
  不久,文豪儿和周角分手了,爱上了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在三爻市东郊给她买了栋别墅,她离开玫瑰小区,没有回来过一次。
  后来,周角对她的事情就不是很了解了。只听说,一次有个男孩疯狂地要见她一面,在电视台门口跪了一天,最后被警察弄走了。
  第六部分:另一种寓言尚 可我是那种胆子比较大的人,经常问自己现在能不能准备去死,这种问题挺磨练胆量的。也就是说,实际上我很久没准备让什么吓一跳了,直到有人跟我说,周德东在写恐怖小说——我是吓着了,我从没想过东郭先生会把狼给吃了。
  周德东这人我大概是1994年认识的,起初我没准备跟他交朋友,因为我觉得他胆小——我爱惹祸,所以总愿意和那些貌似雄伟的粗人混。
  但是他后来主编的《文友》我觉得挺是那么回事儿,我认为他是个鬼聪明而且有创意的文人,他的卷首语和一些评论写得比他的散文好看得多。我想这人毕竟有优点,可以引为同道。
  前面说了,我是先被周德东写恐怖小说这件事儿给吓着了。那天在地坛附近吃饭,他说他原是准备到北京再做一本杂志的,后来事儿泡了汤,而他在西安的家早就卖掉了,索性就找个地方改行当小说家了。对我而言,这是个恐怖故事,我没胆量像他这么干。所以我就发现一个道理,东郭先生要是背水一战,就能把狼吃了。
  2周德东选择写恐怖小说——而不是爱情小说,以我的理解有如下两个道理:一是胆小的人恐怖的灵感一定比胆大的人多;二是周德东知道中国的恐怖小说是个空白,而人们对黑暗中的东西怀有永恒的敬畏和好奇,因此弄好了必定名利双收。
  无论如何,他现在填补了这个空白,并且看上去效果不错。
  翻开周德东的恐怖小说,透着一股机灵古怪的天真鬼气,创意也挺邪门儿的,是他的风格。周德东的句子总是很短,语言有效率,看着不累,同时做亲切平易状,有普及他自己和他的胆怯的意思,想来你若被牵进去,那就该恐怖了。
  我看过他的一些恐怖小说中,《天空中的影像》记忆最深,美而淳朴,是随笔,没有那些刻意的设计。它里面的三个故事相当精湛:第一个写源源不断爬出(生产)小老鼠的洞;第二个写一只狼和一个人前生今世的轮回报应;第三个写一个旅人于古今交汇处的震惊和遐想。三个故事其实全都是寓言。
  我觉得可以通过这样的东西给周德东的恐怖作品定个调,显然叫恐怖小说有问题,“夜故事”这说法没个性,我倾向于叫它恐怖民谣——它那里有一种节奏。
  后来他给我发来了他写的一篇《虫子》。看着看着,大白天在办公室里还真给吓了一跳,周德东那会儿像虫子一样变成几万个汉字站得整整齐齐冲我发出冷笑。
  他放大了每一只虫子的愤怒,它骨子里有时髦的环保意识,比如说小鸡雏是可以自己吃虫子的,但人介入进来——你抓一只虫子喂鸡——那就是灾难。虫子的报复是,它爬满你的躯壳让你也变成虫子,或者钻进你的肚子让你永远不消化。这个故事写出了一股凌厉的张力,从最细微之处扩张悬念,最后将一个梦魇泛滥成最渺小的生命发出的最狂暴的咆哮——看完了你会觉得如芒在背,觉得自己突然成了罪犯——你手上没有虫子的鲜血吗?
  我看了周德东几个即将出版的小说,恐怖开始升级,我觉得他开始强调视觉氛围。但恐怖一纯粹,那股天真劲儿反而没了,只剩下想象力。周德东这会儿多半是进了鬼境了,信手拈来个东西就可以吓人,比如他有这样一个“段子”,讲的是一个女孩儿去见一个网上认识的诗人,她抚摸着穿着兽皮衣兽皮帽的他,竟然摸出那黑色的毛不是他穿着的外衣,而是长在身上的——她摸的不是个人!看到这儿我骨髓哆嗦了一下。
  我想了想,我觉得恐怖在周德东那儿其实是一种包装,到目前为止他讲的最多的仍是一个又一个民谣。他用古龙式的语言迅速领你进入境界,一旦成功,就如同古龙把你变成大侠楚留香一样,他把你变成个孩子或者“白痴”,然后告诉你不要逮虫子,不要欺负别人,不要贪婪放荡,否则什么都会因为你而变成鬼。
  恐怖小说是不是就应该这样,我不知道。但显然,这种东西不能仅以“是否吓人”作为标准。周德东写作的题材应该算宽广,写作效率也够高,但他基本没有什么前人可以借鉴和参考,他只能自己摸索,弄出个气候来。
  我想起美国有一个很厉害的畅销书作家,被称为“恐怖之王”,叫史蒂芬·金,此人的书不仅部部大卖,而且是好莱坞电影的重要资源——根据金作品改编的电影几乎成为一种类型电影,比如《危情十日》、《闪灵》、《绿色奇迹》、《魔女嘉莉》等等,它们不仅有恐怖元素,更多的是人性关怀、精神分析和宗教思考。把恐怖小说写得有如此规模和份量,金确实是古今中外的第一人。
  中国也需要这样一个人物吧。
  1. 你是一个不自信的人。
  2. 你的心态明朗。但是一旦发生了现实的恐怖,你往往比其他人更惊慌。
  3. 你独立性很强。虽然你人生的危险系数最低,但是你将一直活得很累。
  4. 你容易步入歧途,但是更容易找到正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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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5 00:10:58 | 显示全部楼层
 《死亡之妆》作者:周德东1.停尸房里的男尸有一所医院,座落在市郊。医院四周有山有水,树木郁郁葱葱,到了晚上,风一刮起来,那些树木哗哗啦啦作响,有几分阴森。
  进了这个医院的大门,先是门诊楼,然后是住院部,最后是停尸房。停尸房位于医院大院的最后边,从住院部到停尸房,是一片空地。一条曲折的石径小道,四周生满了荒草。因为空旷,这里的风很大。
  这家医院很小,前来看病的人不多,停尸房也长年空着。它只有一间小窗,很潮很暗,有一股霉味。也没有专人看管。
  有一些日子,停尸房放进一具男尸,是个老头,死于癌。他很老了,脸上的皱纹像深刻的蜘蛛网。
  这具尸体只在停尸房放了一天。第二天早上,他的家人要把他送到火葬场去,可是却发生了奇怪的事情:老头毫无血色的嘴唇竟然涂了很红很红的口红,苍青的脸扑了厚厚的粉,眉毛也画了,弯弯的女人眉,还戴了长长的假睫毛。
  他的家人第一眼吓坏了。他们立即质问医院负责人,负责人当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医院决定查一查。
  那天晚上,有一个值班男医生和一个值班女护士。男医生叫黄玉凤,性格很孤僻,不爱与人交流,没有人了解他。他头发很长,戴一副黑框眼镜,眼睛后面总像还有一双眼睛。他上班下班总是不脱他的白大褂。
  他已经下班回家了,医院领导首先把他叫来。
  院长:“黄大夫,昨夜你值班,有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啊?”
  他看着院长的眼睛,平静地说:“没有。”
  院长没有避开他的眼光,长时间地看着他的表情,突然问:“你最近是不是总失眠?”
  黄玉凤说:“没有。”
  院长问:“夜里有没有出去转一转?”
  院长的话音还没有落,他就冷静地否认了:“没有。”还是看着院长的眼睛。
  院长笑了笑问:“那你干什么了?”
  他淡淡地说:“看一部小说,推理的。”
  院长问:“你几点睡的?”
  黄玉凤医生:“我没睡。”
  院长:“你刚才还说你没有失眠呢。”
  黄玉凤医生:“我夜里很少睡觉。”
  院长:“那没听到一点动静?”
  黄玉凤医生说:“很多猫一直叫。”
  院长终于躲开他的眼神,点着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说:“昨天我们医院发生了一点事情,你知道吗?”
  黄玉凤一点都不惊诧,他一直看着院长的眼睛,说:“不知道。”
  院长:“也没有多大的事。好吧,你去吧。”
  接着,院长又叫来那个值班女护士。她叫葛桐,正在热火朝天地谈恋爱,是个很外向的女孩子,快言快语,平时大家都喜欢她,把她当成单调工作中的调味剂。
  听了事件的经过,葛桐吓得脸都白了。她努力回忆昨夜的每一个细节:“我查了各个病房,然后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再然后……就睡了,一觉睡到天亮,什么也没有听到。”
  她请求院长:“领导,您饶了我吧,今后别安排我值夜班了,我这个人天生胆子就小,天黑都不敢看窗外。”
  院长说:“那怎么行呢?每个职工都要值夜班,这是制度。”
  葛桐想了想,说:“要不然您把我的班串一串。”
  院长:“为什么?”
  葛桐是个说话不绕弯的女孩子,她脆快地说:“黄医生怪怪的,我怕他。”
  院长说:“他就是那种性格,没什么。”
  他开导了葛桐一番,最后,葛桐撅着嘴走了。
  查不出结果,院长只好作罢。
  他分明地感觉出,如果是医院内部的人所干的事,那么百分之九十是黄玉凤医生所为。只是他拿不出直接的证据。
  从此,医院里的人对黄玉凤医生有了戒备。大家都在谈论这个死尸化妆的怪事,但没有人和黄玉凤谈论此事。
  黄玉凤和从前一样,见了谁都不说话。和病人说话也是很简单,简单得有时候话语都残缺不全。没有事的时候,他就拿一本推理书阅读。不烟不酒,不喜不怒,是个没有特征的人,是个没有表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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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5 00:11:15 | 显示全部楼层
2.惊恐之途葛桐这个人不会表演,她要是见了黄玉凤医生,怎么都无法掩饰住对他的猜疑和害怕,所以她每次和他相遇,远远就躲开。
  有一个周末,葛桐下了班准备去城里,城里离医院大约有60里。长途车在这个镇郊医院围墙外有一站。吃过饭,她背着包要出发了。天快黑了,葛桐快到医院大门口的时候,远远看见了黄玉凤医生,她穿着白大褂,莫名其妙坐在大门口,不知道干什么,好像就是为了堵截她一样。他和葛桐这一天都不值班,周末除了值班的人都应该回家了。葛桐不敢从大门口走出去,她只好绕路走,翻墙出去了。
  她一路小跑来到公共车站牌前,正好上车,她气喘吁吁地在一个空位上坐定,一抬头,差点惊叫出来:穿着白大褂的黄玉凤医生脸色苍白地坐在她旁边,正看着她!
  葛桐惊恐地看着黄玉凤医生,半晌才说:“黄大夫,刚才……我看见你坐在医院的大门口呀!”
  “不是我。”
  葛桐说:“那就是我看错了。”
  天要黑了。
  通往城里的公路空荡荡。
  黄玉凤医生也去城里,巧合?
  “呀,我忘了一件事……”葛桐说。
  黄玉凤医生毫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有一件衣服晾在药房外面了。”她说得结结巴巴,任何人都能看出她在撒谎。“我应该回去……”
  就在这时候车开动了。
  “咳,算了。”她又不自然地说。
  车走着。
  两个人都不说话。
  车上的人不多,都不说话。那种静默就像印象派电影。
  天快黑了。
  车偶尔经过一座村庄,节俭的人们还没有点灯,村庄暗淡。路边是北方常见的白杨树,高大,挺拔,胸怀坦荡。
  车上柴油味刺鼻。
  葛桐有点恶心。
  她先开口了:“黄大夫,你去城里干什么呀?”
  “没具体事。”
  葛桐:“我去我哥哥家。”
  黄玉凤医生敏感地转过头看着葛桐:“他接你吗?”
  葛桐:“是的,电话里说好了。”她说这句话又结巴了。
  黄渔凤医生不再接她的话头。
  天快黑了。
  车慢吞吞地停下来,到了第一站,是公路的一个大十字口。乘客陆续下车,竟然都下光了,只剩下葛桐和黄玉凤医生!
  最后一个人下车的时候,葛桐的神色更加惊慌。
  车“哐当”关了门,又慢吞吞地朝前走。
  其它的座位都空着,葛桐和黄玉凤医生坐在一起,他们在慢节奏对着话。
  葛桐不看黄玉凤医生的脸,她大声问:“黄医生,你是哪里人?”
  黄玉凤医生:“外省人。”
  葛桐:“很远吧?”
  黄玉凤医生:“关里。”
  葛桐:“怎么来这里工作了?”
  黄玉凤医生:“命。”
  葛桐:“你今年不到40吧?”
  黄玉凤医生:“快了。”
  葛桐:“没有,男人这时候正是干事业的时候。”
  黄玉凤医生:“我最大的愿望可不是医疗。”
  葛桐紧张地转头看了看黄玉凤医生:“那是……”
  黄玉凤医生:“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他很瘦,干巴巴的身子裹在白大褂里显得很可怜。
  葛桐一直在问,好像要尽可能地接近这个古怪的人。可是他的眼神却让人捕捉不到任何信息。
  停了停,葛桐:“你太太也是外省人吗?”
  黄玉凤医生:“本地人。”
  葛桐沉默半晌:“你们有孩子吗?”
  黄玉凤医生:“没有。”
  葛桐:“为什么还不要孩子?”
  黄玉凤医生:“我们早离婚了。”
  葛桐:“你一个人生活?”
  黄玉凤医生:“还有一只猫。”说到这里他奇怪地笑起来。
  葛桐显得很不自在:“你太太是干什么的?”
  黄玉凤医生想了想,慢吞吞地说:“美容。”
  葛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慢慢转过头,看着正前方。
  天快黑了,看什么都有点看不清楚了。
  又经过村庄,村庄的灯亮起来。
  路还远。
  黑暗是一种压力,铺天盖地缓缓降落。车灯亮了,前途惨白。
  车颠簸起来。
  黄玉凤医生纹丝不动。
  葛桐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突然问:“黄医生,你喜欢美容吗?”
  黄玉凤医生平静地说:“不喜欢。”
  说完,他双眼闪亮地看着葛桐:“你怎么问这个?”
  葛桐惊慌失措地低下头:“我随便问问。”
  葛桐问完这句话,黄玉凤就靠在椅子背上,慢慢闭上双眼,似乎不想再说话。
  整个车厢彻底静默,气氛沉重。
  葛桐没有睡,她一直警惕地睁着眼睛,她的余光严密地关注着身边的黄玉凤医生。他没有一点声息,似乎睡得很香。
  终于进城了,是一条很偏的街道,路灯昏黄,没有行人。
  车还在朝前走。
  假如闭上眼睛,没有任何声音提示现在已经进了城。
  可是,就在这时候,黄玉凤医生冷静地睁开眼睛,抻了抻白大褂的领子,准备下车了——看来他对一切了如指掌。
  车停了。
  葛桐坐的位置靠车门,她指着车外面一个陌生男子说:“黄医生,我下车了,我哥哥在那里。”
  黄玉凤医生抬头看了看,平静地说:“他不是。”
  葛桐十分惊诧和尴尬,掩饰说:“我这眼睛怎么了,总出错!我走啦,黄医生,再见。”
  “再见。”
  葛桐和黄玉凤医生告了别,大步朝前走。走了十几米,她紧张地回头看了看,根本没有黄玉凤医生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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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5 00:11:32 | 显示全部楼层
 3.没有胆大的人一个月之后,又轮到黄玉凤医生和葛桐值班了。
  葛桐又找院长了,请求换班。她快哭了,如果院长不为她换班,她就要辞职了。
  为了照顾小姑娘葛桐,院长决定再派一个男医生和黄玉凤医生一起值夜班。
  院长是个很有威力的院长,他虽然没什么文化,是个大老粗,工作作风更像一个村支书,但是他什么事都身先士卒,雷厉风行,大家都挺敬畏他,平时他说什么没有人不服从。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快下班的时候,院长叫来外科的田大夫,对他说:“你今夜和黄玉凤医生一起值夜班,串一串。”并没有多说什么。
  田大夫立即苦着脸说:“院长啊,我家的小孩高烧,正在家昏睡着,我老婆白天都想让我请假呢!”
  院长知道,平时田大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果孩子发高烧,他今天肯定不会来上班。而且,院长今天见他很喜兴,中午休息还打了一个半小时的牌,他那独子是他命根子,如果有病,他不会如此轻松,中午早骑车回家看望了。家属楼离医院只有十分钟的路。但是他把孩子拿出来当盾牌,院长又不好说什么,否则就太不近人情了。
  院长沉吟片刻,说:“那好吧,你帮我叫一下李大夫。”
  不一会,内科的李大夫来了。
  院长说完值夜班的事,问:“你今晚有没有什么事情?”
  李大夫说:“没什么,只是今天是我和老婆结婚10周年的纪念日,当然要和老婆好好过一下。晚上老婆还在酒店定了几桌席,要宴请一些亲戚和朋友,闹一闹,图个喜庆呗,所以……”
  李大夫这个理由更让院长无话可说。人家这是第二个婚礼,第二个洞房花烛夜,你让人家值班?其实院长心里明白,李大夫爱张扬的男人,如果真是他和老婆的结婚10年纪念日,他早就四处奔走相告了。连他小孩当了三好学生这样一件事,他在一天内就传遍了整个医院。上次他爸爸过五十九大寿,他一上班就各个房间广而告之了,害得大家每个人都送去一张钞票做贺礼。如果今天真的是他和他老婆结婚10周年纪念日,他这一天能不说?至少要请院长到场吧?
  院长说:“算了,你帮我叫一下秦大夫。”
  妇科的秦大夫还是个小伙子,刚刚毕业,在医院里年龄最小。院长想他不会遍什么谎话。一进门,院长就说:“秦大夫,你今夜和黄大夫值班,没问题吧?”
  秦大夫马上一脸惊慌,眼睛转了转,央求说:“院长,求求您,换别人吧,我胆小。”
  院长说:“有什么可怕的!”
  秦大夫说:“您让我打扫一年厕所都行,我就是不敢和他值夜班。求求您派别人吧……”
  院长大声说:“你刚来就不服从领导,我处分你!”
  秦大夫的神情很难过,他说:“院长,您处分我……我也不敢!”
  院长想了想,说:“听说黄大夫原来的老婆是搞美容的,你帮我打听一下关于她的情况,这总可以吧?”
  “好,没问题!”秦大夫立即满口答应。
  “你去吧。”
  “谢谢,谢谢院长!”秦大夫好像怕院长反悔似的,机敏地溜掉了。
  院长在考虑下一个人选。实在没有人,他甚至想自己留下来跟黄玉凤值班了。
  这时电话响起来,院长接起,里面缓慢地传出黄玉凤医生的声音:“院长,我今夜有个事,请个假。”
  院长说:“好吧。”
  放下电话,院长想:这事怎么这样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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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5 00:11:45 | 显示全部楼层
4.那个消失多年的美容女人院长一直在追问关于黄玉凤医生前妻的情况,秦大夫总是无奈地对院长说:多年前,黄大夫来到这个小镇的时候就是一个人,没有人听说他结过婚,更没有人知道他有什么搞美容的前妻。
  院长说:“这是他自己说的,没错。”
  秦大夫:“他对谁说的?”
  院长:“葛桐。”
  秦大夫:“也许他是在编造谎言。”
  院长:“编造这样的谎言有什么用?”
  秦大夫:“他怪怪的,谁能摸清他想什么!或许是幻想狂。”
  院长:“你还要打听,不能放弃。因为弄清楚这个搞美容的女人,很可能对我们调查前一段时间那件奇怪的事至关重要。”
  秦大夫:“调查那件事有什么意义啊?”
  院长:“出这样奇怪的事,严重影响了我们医院的形象。这是我们管理上的漏洞。我们要尊重患者,包括死去的患者,这是最基本的准则。”
  又过了一段时间,秦大夫到市医院办事,回来,他兴冲冲地跑到院长的办公室来,他一进门就说:“院长,有消息了!”
  市医院碰巧有一个热心的医生,他和黄玉凤医生是大学同学。秦大夫和他聊起来。那个热心的医生说,那个年代黄玉凤医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独来独往,从来不与人交流,同学们对他内心的了解,比现在你们医院里的同事多不了多少。但是他知道,黄玉凤医生原来在关里工作,结过婚,又离了。关于那个女人,他只知道她是一个美容师,出奇的漂亮。除此再不知道其它了。
  当天,那个医生又给另一个更熟悉情况的老同学打了一个长途电话,又了解到了一点情况:
  那个女人的美容手法极其高超,在当地小有名气,社交活动很多。有一次,她在云南开一个美容座谈会,认识了一个东南亚的一个老板,那个人在全世界有很多美容连锁店,很富贵,不久她就跟他远走高飞了。她走了之后杳无音信。很多年过去,她突然回来了,虽然衣着华丽,只是被人毁容了,那张脸特别吓人。她见了黄玉凤医生泪流满面。她和他相拥而眠,只过了一夜,第二天就投河了。和许多类似的故事一样,那个老板有老婆,有几个老婆,也有情人,有很多情人。黄玉凤医生的老婆跟他到了东南亚,并不甘心情人之一的地位,她自不量力,不知深浅,跟那个老板闹事,跟他老婆争夺,终于被他老婆毁了容,用刀一下一下割的。他老婆的娘家势力更大,开的是挂皇家牌的轿车。黄玉凤医生的老婆远在异国,无依无靠,连个公道都讨不回来,最后就走投无路,就想到一死了之。可是她在离开人世之前只想看看曾经和他同床共枕的丈夫一眼……说完,秦大夫说:“我想他是受了刺激。”
  院长陷入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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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5 00:12:14 | 显示全部楼层
 5.那个日子又来了巧的是,又一次轮到黄玉凤医生和葛桐值夜班的这一天,停尸房又放进了一具男尸,他被人用刀刺进腹中,抢救无效,死了。
  整个医院骤然紧张起来,人心惶惶。
  这天,院长打电话叫来了三个男大夫。
  他们走进院长的办公室之前,还在小声谈论今夜,谈论那具死尸,谈论黄玉凤医生。他们根本没想到他们将面临一个大问题。
  他们刚刚坐定,院长就慢悠悠地对他们说:“今夜你们谁和黄大夫一起值班?”
  三个男大夫立即傻眼了。接着,他们的脸色都变得苦巴巴了,支支吾吾要推脱。
  还没等他们找理由,院长就说:“别编了,今天你们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
  院长继续说:“你们抓阄。”
  大老粗院长很快写了三个纸条。
  三个男大夫没办法,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抓凶吉。
  一个姓张的大夫打开纸条,脸色暗淡下来。
  一个幸运的男大夫得意地说:“张大夫,咱们三个人中你工资最高,你早应该主动把这个差事担下来!”
  另一个男大夫也开玩笑:“其实没什么,不就是让老婆休息一下吗?”
  张大夫叫张宇。他没有心情说什么,他一直脸色暗淡地坐在沙发上抽烟。
  院长对另两个男大夫说:“你们先走吧,我和张大夫说几句话。”
  他们离开之后,院长低声叮嘱张宇医生:“今夜你要严密关注黄玉凤医生的动向,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惊慌。”
  张宇医生点点头,问了一句:“院长,你能不能给我找一个可以当武器的东西?”
  这时候,开了一半的门口突然闪出黄玉凤医生的脸,很白。
  他离院长和张宇医生很近,他应该很清楚地听见两个人说的话。只是不知道他来多久了。
  院长没有看到黄玉凤医生,他说:“什么武器,别大惊小怪!”
  张宇医生愣愣地看着黄玉凤医生的那张脸。
  那张脸一闪,离开了。
  张宇医生好半天没有回过神。
  院长说:“记住,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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