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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oveying1314

《周德东恐怖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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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32:30 | 显示全部楼层
 4.没有源头的哭一个月后,这个男婴转到了卞太太家。
  卞太太的老公还没有回来。她没有孩子,很寂寞,早盼着叉快点轮到自己家了。
  把叉领回家的路上,她高兴得蹦蹦迢迢,像个孩子。
  她提前买回来很多玩具。
  进了家,她积木给他玩。
  叉摆了几次,都倒了,就不太感兴趣了。
  卞太太收起积木,又递给他花皮球。
  他笨笨地踢,踢不准。很快也不想玩了。
  卞太太又拿出一本小孩画册。
  他翻起来。这次他专注的时间比较长。后来, 他把画册也扔到了一旁。
  卞太太收起玩具,和他说话。
  “叉,现在呢,我就是你的妈妈了,你要乖。你乖的话,喜欢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晚上,卞太太按李麻太太嘱咐的那样,把便盆放在他的小床下,对他说:“半夜拉屎撒尿就用这个盆,记住了?”
  叉似乎对卞太太家的电脑很感兴趣,总到它的键盘前伸出小手去摆弄。
  这天,天要黑的时候,张古打字打累了,出门到院子里活动身体。
  西天还有一抹暗暗的血红。
  张古朝卞太太家的院子看了看。
  在暮色中,卞太太家没开灯。张古看见卞太太家黑糊糊的窗子里,有一双眼睛,正静默地看着自己。
  他打个冷战,仔细看,原来是那个男婴。
  这眼神他见过一次,在停电的那个夜里,他发现他又离开他的时候……这眼神,挺复杂,不像是一个婴儿的眼神。
  张古避开他的眼神,继续伸臂弯腰踢腿。
  他想,也许是自己太多疑了。也许这一切都是由于,他当时狠心离开他,灵魂深处一直不安……过一阵,张古又抬起头,看见那个男婴仍然在黑糊糊的窗子里看着自己。
  老实说,在内心深处,张古对这个最早他发现的男婴有几分惧怕。
  他尽可能地回避他。
  可是越回避他越怕。
  你越离一个眼神远你就越觉得它飘忽。
  你越离一颗心远你就越觉得它叵测。
  你越离一个黑影远你就越觉得它有鬼气。
  张古突然想接近这个男婴。
  他想自己对这个男婴的感觉是一种错觉,他要接近他,粉碎这种错觉。
  他想接近这个男婴的哭哭闹闹,还有他的吃喝拉撒。
  他想摸清楚他的脾气,看清他的稚气。
  总之,他要接近一个真实的他。
  可是,他没有勇气和那个男婴走得太近,哪怕一次。
  这天,上午张古到菜市场买熟食和啤酒。
  他回来时,看见李麻太太和司马太太在小镇汽车站等车。
  李麻太太:“买这么多好吃的,招待老丈人呀?”
  张古:“我的几个朋友要到我家来喝酒。你们去哪里?”
  李麻太太:“我们到城里去。”
  张古把吃的喝的准备齐全了。
  下午,他的朋友们来了。
  其中有冯鲸。
  喝酒时,张古问:“那天断电查清楚了吗?”
  冯鲸说:“上哪儿查去!”
  全镇只有张古一个人固执地认为那天停电和男婴的出现有关系。
  突然朋友1问:“听说停电那天你们17排房捡了一个男婴,是吗?”
  张古说:“是啊。怎么了?”
  1说:“没什么。我只是听说,那个男婴从来不哭,很少见。”
  朋友2说:“不会是机器人吧?肚子里装的是定时炸弹……”
  朋友3说:“你说的好像是一个手抄本里的情节,婴儿,定时炸弹,梅花党,南京长江大桥,什么什么的。”
  张古打断他们:“别胡说。那是一个挺可怜的孩子。”
  冯鲸说:“我想起了最近我在网上认识的一个网友,她叫‘永远的婴儿’。”
  张古的心一沉——“永远的婴儿”?
  冯鲸:“是一个美眉。”
  朋友2:“现在的女孩子都装嫩——你们瞧这名字。”
  冯鲸:“我对她说,我叫‘三减一等于几’。”
  朋友3:“现在的男人都装高深——你们再瞧这名字!”
  冯鲸果然用“三减一等于几”做网上的固定名字了。
  大家喝得很多,又唱起了歌。
  张古忘记了男婴那讨厌的眼神,跟大家狂欢。
  张古唱的是:
  一句不说,一下不动,灰土土傻站着我是个秦俑。
  没有泪水,没有笑容,我生命的背景是一派火红。
  我想战天,我想斗地,我想抄起家伙砸出一堆喜剧。
  我想唱歌,我想吻你,我想一步登天住进月亮里。
  琴心剑胆晶莹剔透,这辈子注定不长寿。
  哥哥请你慷慨一些借我一点酒,让我轰轰烈烈献个丑。
  姐姐请你放弃贞洁拉拉我的手,让这人间的花儿红个透……”
  这是周德东的歌?
  正确。不然我就不会花这么大篇幅写它了。
  它是我开篇那段歌词的前部分。好不好都请你原谅,写它的时候我正处在装腔作势的年龄。
  其实很丢人——我的盒带只在一个地方畅销,那就是我的故乡绝伦帝。那里的年轻人几乎都会唱我的歌。
  张古有点喝醉了,他说:“那句歌词不吉利,应该该成——这辈子能活九十九。”
  ……闹到天黑之后,大家才散去。
  张古有点醉意,躺在床上。他想起自己刚刚唱的歌:这辈子注定不长寿……他觉得确实有点晦气。
  他又想起了那个男婴,心里有点虚。机器人?
  突然,他醉眼朦胧地看见那个男婴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卞太太抱着那个男婴匆匆走进来。
  卞太太说:“张古,拜托,我婆婆心脏病犯了,在抢救,我得到医院看护她。你帮我照看一下孩子!”
  卞太太:“她们都到城里去了。急死人!”
  卞太太:“我明天一大早就回来。”
  张古连连说:“没问题没问题。”
  卞太太把孩子放下,又急急忙忙跑回去拿来一只奶瓶和一袋奶粉。
  张古能说什么?
  说自己害怕这个孩子?
  人家收养这个男婴本来就是出于一颗善心,这男婴跟卞太太也没有任何关系,你张古收留一夜都不行?
  再说,老人病了,远亲不如近邻,这点忙都不帮?
  还有,人家是女人,丈夫不在家,遇到困难,你一个小伙子袖手旁观?
  从哪个角度讲,张古都没法推脱。
  所以尽管他的内心很害怕,可他还是说:“没问题没问题。”
  卞太太说:“谢谢谢谢了!”
  然后,她匆匆地走了。
  屋里只剩下他和那个男婴。
  很静。用一句老话形容就是: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
  男婴坐在张古的床上。
  张古看了他一眼。
  他也看张古。
  他俩第一次这样近地面对。
  那男婴的眼神很奇怪,他像眼科大夫一样认认真真地看着张古的左瞳孔。张古在那一刻肯定了:他的眼神确实不是一个婴儿的眼神!
  张古打个激灵,避开男婴的目光。
  他想说点什么,但是不知怎么说。
  有两种说话方式。
  一种方式是他像对婴儿那样柔柔地说:“叉,乖乖,在叔叔这里不要闹,让叔叔抱着你……”
  这种语气他觉得说不出口,因为他明明感到对方不是婴儿,他明明感到他的婴儿表皮里包藏着另一个人,包藏着一个险恶的成年人。
  在只有他和张古的情况下,男婴的眼神似乎也不掩饰这一点。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在眼神里已经意会神通!
  另一种方式是——他干脆揭开面纱,直接和他谈判:“我知道你不是婴儿,你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我想全世界的人都不会知道,我只想问你,你要干什么!”
  但是,他的面前坐的毕竟是那么小那么小的一个婴儿,他这样板着面孔对他说这样尖锐的话,他自己都承受不住那压力……张古终于慢慢走到抽屉前,拿出一个口琴,递给叉,小声说:“叉,玩这个吧。”
  他最后还是采用了对婴儿说话的语气。
  其实这也证明了,不管他多么肯定自己的感觉,最终他对这个婴儿真实性的信任还是大于他的怀疑。
  叉终于不再看张古的左瞳孔。
  他接过口琴,摆弄一阵,并不会吹。
  张古拿过来,吹了几下,又给他。
  他学着吹,吹得乱七八糟。
  这时候张古觉得他又像一个婴儿了。
  过了一阵,张古在房间一角给叉支了一张钢丝床。
  他不想和他睡一起。
  然后,张古试探着给他脱衣服,说:“叉,太晚了,睡觉吧。”
  他看了看张古,把口琴放下了。
  可能是在两个妈妈家训练出来了,他很听话,让张古脱了衣服,躺进了被窝。
  睡前,张古在他的床下摆放了一些软垫,防止他半夜掉下来。
  张古关了灯。
  外面,那只狗又在门外叫起来,“汪!汪!汪!”
  张古不知道那是谁家的狗。张古一次都没有见过它。只是每天它都到张古的门外叫。
  他和他在同一间屋子里。
  恐惧和黑暗一起向张古涌上来,把他淹没了。
  他屏住呼吸,严密关注着男婴的动静。
  他无声无息,像一个哑谜。
  张古全神贯注。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狗停止了叫。屋里更安静。
  张古十分疲惫,困意一阵阵袭来,他要合眼了。
  突然,他在黑暗中听见那个男婴发出了声音,呜呜咿咿。
  这莫名其妙的儿语让张古十分恐惧。
  他的睡意一点都没有了。
  可是,那个男婴很快又没动静了。但是也没有鼾声,一片死寂。
  张古又开始屏住呼吸,聆听他的举动。
  过了很久,张古实在挺不住了,又合上了眼睛。
  朦胧中,他听见那个男婴又开始发出了声音,呜呜咿咿,这次音节多了些,有点像念经。
  张古的心又一次被恐惧占据。
  假如他在梦中说出话……想到这里,张古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一动不敢动,继续听。
  过了一阵,男婴又没声了。
  张古觉得这时候应该是后半夜了。
  他特别特别困,他的注意力刚一放松,他的眼皮就粘粘地沾在一起,一下就滑进了梦乡……他这时又感到那个男婴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但是他已经滑到梦乡的湖底,再没有漂浮上来……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那个男婴慢慢坐起来。
  他的心开始狂跳,惊慌地问:叉,你干什么?——可是他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他就只好缩在被窝里,观察他的下一步举动。
  他以为叉一定会走过来。可是没有。
  叉摸起他的随身听,在黑暗中摆弄着。
  叉突然哭起来。
  他的声音特别难听,像野猫在叫。
  他不是从来不哭吗?
  他不是从来不哭吗?
  他不是从来不哭吗?
  张古害怕到了极点。他想悄悄跳下床,逃出去,可是身体却像被麻醉了一样,不接受大脑支配,一点也动不了……早上,张古醒来时,叉已经醒了,他躺在被窝里,手里拿着那个口琴在玩,嘴里嘀咕着各种音节。
  卞太太来了。她的眼睛很红,一看就是没睡觉。
  “他哭了吗?”她进门就问。
  “挺乖的。”张古说。
  卞太太:“真是麻烦你了”。
  张古:“哪的话。”
  卞太太一边和张古讲医院的事情,一边麻利地给叉穿好了衣服。
  她抱着他走出门的时候,张古发现那个男婴回头看了他的随身听一眼。
  他们走后,张古准备上班去了。
  他洗漱完毕,吃了早点,骑车出门。
  今天他听的是周德东的歌。
  听过了一首《善良是一种罪》,又听过了一首《自传》,周德东接下来开始唱:琴心剑胆晶莹剔透,这辈子注定不会长寿……突然周德东的歌声变成了一阵古怪的凄厉的婴儿哭声!
  “呜哇!——呜哇!——”
  张古吓了一跳!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他清清楚楚地记着,这盘盒带是他6个月前在小镇音像店买的,他听过无数遍,没有任何问题。直到昨天白天他还从头至尾听过一遍,并没有这个声音。
  那么,是谁录上的?
  只有一个可能:昨夜,那个男婴在他睡熟之后,用随身听录下自己恐怖的哭声……难道昨夜自己做的那个梦是真的?
  又一想,哭声这么刺耳,自己不可能不被惊醒啊!
  那个男婴拿着随身听悄悄去屋外了?
  想到这里,张古不寒而栗。
  他到了单位,一天都心不在焉,镇长问他几件事他都答非所问。
  他一直在想着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不弄明白,他会一直不安。
  终于,他决定对卞太太说明此事。
  晚上,他下了班,看见卞太太正在院子里和那个男婴玩秋千。
  他说:“嫂子,你来,我和你说件事。”
  他观察那个男婴的眼神,一点都没什么,他玩得很专注,很开心。
  卞太太就过来了。
  张古本来想把他对那个孩子的怀疑都说出来,但是话到嘴边又全部咽回去。
  他只是把随身听的事说了一遍,声音很低。
  卞太太听后不解地问:“有这样的事吗?你怀疑……”
  张古有点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是不是那个孩子昨夜哭了,胡乱按了我的录音机,把哭声录进了盒带里……”
  “我们大家都没听见这个孩子哭过一次,都在为这件事感到奇怪呢!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哭声,一定是你自己搞错了。”卞太太说得很坚定。
  她又补充道:“一个1岁的孩子,半夜哭的时候,胡乱抓起了录音机,胡乱按下了录音键……哪有这么巧的事!”
  张古干干地笑了笑,说:“那可能就是我自己弄错了。”
  这时他的眼光越过卞太太的肩头看了那个男婴一眼,他正在秋千上朝他看,那眼神说不清楚。
  莫名其妙的婴儿哭声一直没有找到解释。
  张古只好把那段恐怖的声音清洗掉了。有十几分种,占用了两首歌的空间。
  没事了。
  张古正常上班下班,日子无波无折。
  但是他的心里生出了阴影,那阴影像乌云一样低低地压在他的心头,令他很压抑,怎么也挥不去。
  最后,张古把那恐怖的声音归罪于他朋友的恶作剧。
  他必须调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否则怎么办呢?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很会欺骗自己。一生中,我们欺骗自己不知多少次,因此我们失掉了很多探寻真理的机会。
  又过了一段时间,张古几乎忘掉了那件古怪的事。
  我们的经常会忘掉一些事情,因此我们活得很幸福。但有时候不完全是这样。
  在张古完全忘掉那件事的时候,一次他上班去,刚出家门,戴上随身听,猛然听见一个婴儿古怪的刺耳的笑声。他万分惊恐,猛地把随身听摘下摔到了地上!
  他下意识地朝卞太太家看去,那个孩子正在窗子里看着他……张古再一次断定: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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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32:49 | 显示全部楼层
5.诡怪老太太张古觉得小镇正笼罩在一种不祥中。
  他觉得自己时时处于某种危险里。
  他要把这一切弄个水落石出。
  他下定了决心。
  从此,他变得像侦探一样敏感,细心,富于推理性,充满想象力。
  首先,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查清在那个男婴出现的日子,总共有三个从外地人到了绝伦帝镇上。
  一个是木工社老张的亲戚,是他的侄女,一周后走的。
  一个是县里来的人,公事,住在政府招待所里,3日后走了。
  一个是江南来的老头,卖眼镜的。他是绝伦帝小镇的老朋友了,每到这个季节他都来 做买卖,大家很喜欢他。他现在还没有走。
  这几个人似乎都和这个男婴牵扯不到一起,都被排除了。
  但是必须承认张古的思路是对的。
  而且,他做了大量细致的工作。
  这时候的张古已经买了一顶鸭舌帽,戴上了一副黑墨镜,而且还叼上了一只烟斗!
  他在八小时之外搞调查的时候就换上这身装束。
  他不想让任何人认出他。
  这还不算,走路的时候,他还总是要竖起衣领挡住脸面,总是用鸭舌帽和墨镜严严地遮住眼睛。
  当张古以这个神秘的新形象在偏僻的角落匆匆走过,有人在很远的地方轻快地跟他打招呼:“嗨,张古,你去哪里呀?”
  是小镇文化站的站长,她叫刘亚丽。她骑着摩托车。
  ——真泄气。
  小镇太小了,互相太熟悉。
  张古尴尬地说:“我,我……”
  刘亚丽终于没等到他的回答,摩托车已经开远了。
  后来,张古注意到最近小镇发生了一个不被人注意的事件:
  小镇出现了一个收破烂的老太太。
  她60多岁了,脸上皱纹很深,双手很粗糙,一看就是吃苦的人。
  她收第一次废品是铁柱家,一些旧报纸和几个空酒瓶。
  她掏钱,皱巴巴的小毛票。
  铁柱的母亲说:“不要钱了。”
  “那怎么行。”
  “废品,能值几个钱,你不来,我们自己也得扔掉。”
  “谢谢了。”
  对于小镇人说,她是外来人,不容易,都同情她。
  后来,大家有了旧纸、废铁、破鞋、绳头什么的,就装在塑料袋里,摆在门口,等她拿走,到供销合作社换点钱。
  没有人要她钱。
  张古悄悄跟踪过这个老太太,他发觉她总好像心事重重,收废品三心二意。
  这天,张古又一次跟踪在老太太的身后。
  她推着垃圾车,吱吱呀呀。
  她走过一家又一家,拾起一个又一个废品袋。
  她慢悠悠地喊着:“收破烂喽。”
  一个孩子跑出来,送来两个酒瓶。
  老太太给了孩子几张小毛票,孩子乐颠颠地装进口袋,跑开了。这是孩子的惟一正当收入,他们要用这些钱偷偷买爸爸妈妈不许买的东西。
  然后她继续走。
  到了17排房,她绕开了。
  张古忽然想到,这个老太太从没有到17排房来收过废品。为什么???
  张古一下就联想到那个男婴。
  她与那个男婴有关系!
  张古突然有一种冲动:叫住这个她,单刀直入问个明白。她毕竟是成年人,有什么话都可以谈,当面锣对面鼓。而那个男婴,简直把张古变成了聋子和哑巴。
  张古:“喂!请你站住!”
  那个老太太就慢慢地站住了。
  张古第一次和她这么近,他第一次看她清清楚楚。
  张古发现,不知是脸盘,还是神态,这个老太太竟好像和那个男婴有点相似。
  她愣愣地看着张古。
  张古开门见山:“你听说过17排房收养的那个男婴吗?”
  老太太像木头一样毫无反应。
  她说:“什么男婴?我不知道。”
  然后,她转身推着垃圾车走了。
  走出几步,她突然又回过头来:“你为什么跟着我?”
  张古一下有点慌乱:“我……”
  老太太:“你收废品吗?”
  张古:“我不收。”
  老太太返回来,一步步走近他:“那你卖废品吗?”
  张古有点结巴了:“没,我没有。”
  老太太轻轻地说:“你有的。”她指了指垃圾车,上面有一堆乱蓬蓬的头发,人的头发,在发廊收来的,裹着厚厚的尘土。她说:“你看,我还收头发呢。”
  张古确实好长时间没有理发了,他的头发特别长。
  他讪讪地说:“我没事卖什么头发呀……”
  老太太说:“不卖?不卖就算了。”
  她叹口气,然后又走了。
  一阵风吹过,他的长发飘动起来。他感到天灵盖发冷。
  他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走远。
  他在回想,她到底哪里长得和那个男婴相似。
  他在品味她的表情,以及刚才她说的所有话。
  那天夜里,张古做噩梦了。
  黑暗中有一个人在他头顶转悠。
  他惊恐地坐起来:“谁!”
  原来是那个老太太,她小声说:“嘘——别说话,是我。”
  他说:“你来干什么?”
  她说:“我来收你的头发呀。”
  他看见她的手里果然拿着一把剪刀,闪闪发光。
  他说:“你滚开!”
  她拿出一叠一叠脏兮兮的小毛票:“我把这些钱都给你。”
  她的老眼竟然炯炯发光,上下打量他,流着涎水说:“你的身上有很多值钱的东西,浑身都是宝哇。”
  她神秘地说:“我除了收头发,还收指甲,还收眼珠,还收……”她朝窗外看看,更加压低声音:“我还收心肝肺。”
  他已经吓得抖成一团:“你去屠宰厂吧,我不卖!”
  她说:“猪鬃哪有你的头发好呀?”
  他开始求饶了:“你放过我吧……”
  她耐心地说:“你不懂道理吗?秋天到了我就要割你的麦子,指甲长了我就要剪你的指甲……”
  他惊慌地用被子死死蒙住头。
  她轻轻掀开被子,说:“还有一句呢——阳寿没了我就要索你的命。”
  然后,她轻轻按住他的脑袋,开始剪。
  他一点都动不了。
  “嚓嚓——”他的头发没了。
  “嚓嚓——”他的眉毛没了。
  “嚓嚓——”他的两只耳朵掉了。
  “嚓嚓——”他的鼻子掉了。
  “嚓嚓——”他的两只眼珠掉了。
  “嚓嚓——”他的心肝肺都掉了。
  他只剩下喉咙了,他竭尽全力地喊了一声:“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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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33:06 | 显示全部楼层
6.永远的婴儿次日下班后,张古去找冯鲸,他问他:“那个‘永远的婴儿’又出现了吗?”
  冯鲸问:“怎么了?”
  张古说:“我觉得她可疑。”
  张古对冯鲸描述过那个男婴的。
  冯鲸说:“你别疑神疑鬼的。我们都进入恋爱阶段了!”
  张古:“见过面?”
  冯鲸:“没有。”
  张古:“真可笑。”
  冯鲸:“你太老套了。”
  张古:“别斗嘴了,我想知道那个‘永远的婴儿’在网上是怎么跟你聊天的。”
  冯鲸说:“我们每个周二晚上碰头,12点,约好的。我们聊天的地点叫——‘三两个人’。”
  每个周二?
  张古从冯鲸那里回来,看见了镇长。
  镇长从卞太太家里走出来,卞太太在后面送他出门。
  张古:“镇长。”
  镇长:“小张啊,你去哪里了?”
  张古:“我去一个朋友家了。”
  镇长:“是和女孩子约会去了吧!”
  张古:“你不帮我介绍,我上哪里找去呀。镇长,到我家坐坐吧。”
  镇长:“不去了,我还有事情。”
  卞太太对张古说:“镇长听说我们收养了一个孤儿,特意来看望。”
  镇长回头对卞太太说:“有什么困难可以跟镇政府说,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
  卞太太:“没什么困难。多一张嘴而已。”
  镇长:“另外,别忘了通过正规手续给这个小孩报个户口。”
  卞太太:“这几天我就去。”
  镇长走了。
  他是一个好镇长,办大事有魄力,对小事很细心。绝伦帝小镇的人都很佩服他。
  镇长走后,张古问:“嫂子,我问你一件事——夜里你在家吗?”
  卞太太有点疑惑,笑了:“怎么了?”
  张古意识到这句话有点误会——卞太太老公不在家,自己又是单身小伙子,他马上补充:“我是问,以前的每个周二,夜里你都在不在?”
  卞太太说:“经常不在。”
  张古的心猛地跳起来。
  张古:“你……”
  卞太太有点不好意思:“玩麻将。”
  张古:“为什么非得是周二呢?”
  卞太太:“有时候周四也玩。李麻媳妇,司马媳妇,还有我,三缺一。另一个牌友是9排的那个话务员,她周三和周五白天休假,因此我们就在周二或者周四晚上玩,我们一玩就玩通宵的。”
  张古:“那叉呢?”
  卞太太:“我把他哄睡才走。”
  张古:“噢,是这样。”
  卞太太:“张古,你怎么最近显得这么神秘?连装束都变了。”
  张古笑了笑。
  卞太太:“没事了?”
  张古:“没事了。”
  卞太太走之后,张古的心中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真的是他?
  巨大的恐怖又朝张古逼近了一步。
  但是,卞太太的话并不能百分之百证明“永远的婴儿”就是那个男婴。
  如果卞太太固定每个周二不在家,那么基本上就可以肯定张古的猜疑了。可是,她每周有两个晚上不在家,叉为什么周四不与“三减一等于几”聊呢?
  难道“永远的婴儿”每个周二和“三减一等于几”聊天真的是一个巧合?
  这让张古这个业余侦探不太好判断。
  到了星期二的12点,张古准时进入“三两个人”聊天室,他要在屏幕上看一看那个“永远的婴儿”说什么。
  可是,奇怪的是,他在网上转了几个小时,就是不见那个“永远的婴儿”出现。
  张古气得差点把电脑砸了。
  天亮了,张古给冯鲸打电话:“怎么回事?她为什么没出现?”
  冯鲸:“我也不知道。可能她不在家。”
  张古很沮丧:“下次,你再遇见她,把你们聊的内容给我留个记录。”
  下个周二,冯鲸就和那个“永远的婴儿”在网上会面了。
  三减一等于几:你好!上周二你去哪了?
  永远的婴儿:考试,临阵磨枪。抱歉,让你空等了一晚上。
  三减一等于几:只要你不让我等你一千零一夜。
  永远的婴儿:我不是那么无情的人。
  三减一等于几:考试过关了?
  永远的婴儿:我老爸是当权者,走旁门。
  三减一等于几:有一天我是不是要见他?
  永远的婴儿:私奔的话就免了这个环节。
  三减一等于几:我想先见见你。
  永远的婴儿:还信不过我的性别呀?
  三减一等于几:一万分地相信。每次你出现,我的机器都有香气。
  永远的婴儿:妈妈说,我的眉毛很漂亮。
  三减一等于几:外貌和灵魂有什么联系吗?
  永远的婴儿:丑人内心肯定险恶。
  三减一等于几:我不苟同你。
  永远的婴儿:你会上当的。
  三减一等于几: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永远的婴儿:我喜欢婴儿呀。
  三减一等于几:充满母爱?
  永远的婴儿:你不喜欢吗?
  三减一等于几:我可能只喜欢自己的孩子。
  永远的婴儿:你母亲就是你前世的婴孩。你的婴孩就是你来生的母亲。
  三减一等于几:真让人感动!
  永远的婴儿:这跟轮回不是一回事。
  都是类似的对话。
  换了别人早灰心了。但是张古没有松懈,他字斟句酌,一直往后看。最后他们说——三减一等于几:这个聊天室就剩下咱们两个人啦。
  永远的婴儿:这个世界就剩下咱们两个人啦。
  三减一等于几:我喜欢这样的宁静。
  永远的婴儿:有点冷。
  三减一等于几:你是寂寞。
  永远的婴儿:离开吧。
  三减一等于几:再聊一会儿呗。
  永远的婴儿: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对任何人披露我们的交往。
  三减一等于几:没有的事啊!
  永远的婴儿:再见。……从这些对话里看不出什么来。
  难道这个“永远的婴儿”真是一个上网女孩?网上比这更奇怪的名字多如牛毛。
  只是她最后说的那句“以后不要对任何人披露我们的交往”让张古感到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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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33:27 | 显示全部楼层
 7.井司马太太的丈夫是个军人,驻地在草原上。那地方很远,好像叫什么红格尔。
  他现在还不能带家属,只有两地分居。
  他一年探一次家。
  迢迢出生以后,只见过爸爸一面。
  迢迢出生时才3斤重,身体状况一直很不好。她厌食,经常生病。
  司马太太带她到医院看过很多次,没一点实质性的病,就是体质弱。
  全家人把迢迢当成掌上明珠,特别娇惯,她要什么给什么。
  全家人包括迢迢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
  司马太太把那个男婴抱回家了。
  没想到,迢迢见了那男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她一边哭闹一边朝妈妈身后躲,怎么哄都哄不好。
  她已经会说一点点话,她指着那个男婴惊骇地说:“妈妈妈妈妈妈,打!打!”……那天,迢迢一直哭个不停,一直躲避那个男婴。
  司马太太急坏了,她弄不明白,迢迢怎么见了那个男婴就像受到了巨大惊吓似的?
  过了几天,迢迢似乎好了点,不再哭闹了,但是她还是不跟那个男婴玩。
  又过了几天,迢迢勉强跟那个男婴在一起玩了,但是她似乎对他很排斥,什么玩具都不给他玩。为了抢夺一个布娃娃,他俩打起来。
  司马太太吓得急忙过来把男婴抱到一旁。
  布娃娃到底落在了男婴的手里。
  迢迢哇哇大哭。
  她指着男婴还是说:“妈妈妈妈妈妈,打,打!”
  司马太太又拿来一个布老虎,给迢迢:“迢迢乖,玩这个。”
  迢迢哭得更厉害了,指着那个男婴 :“打!打!”
  司马太太没办法,就过来对男婴说:“妹妹哭了,你把这个布娃娃给她,听话。”
  男婴不说话,把布娃娃扔在了地上。
  司马太太捡起来,吹了吹灰土,给了迢迢。
  迢迢委屈地拿起布娃娃,一个人玩去了。
  司马太太把男婴放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找了一个动画片:“看电视,看动画片,可好看了。”
  迢迢歪歪斜斜地走过来,“啪”地闭了电视。然后她排斥地看着男婴。
  她这几天刚刚学会开关电视机。
  男婴指着迢迢,嘴里“呜呜咿咿”地说什么,好像在告状。
  司马太太又打开电视:“迢迢,你这样是不讲道理。”
  迢迢又一次闭了电视。
  司马太太叹口气,只好强行把迢迢抱到卧室去。
  司马太太回来刚要打开电视机,就传来迢迢惊天动地的哭声。
  没办法,司马太太说:“叉,咱不看了。”
  男婴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晚上司马太太把迢迢放在自己的一边,把男婴放在自己的另一边。
  迢迢还在吃奶。
  她扒开***内衣,小嘴裹住***一只奶头。
  男婴在老老实实地看。
  司马太太的心中有一点难过,就问:“叉,你吃吗?”
  男婴还在看。
  司马太太用一只胳膊把他抱起来,让他吃另一个奶头。
  迢迢大哭,排斥地奋力地推男婴。
  推不走,迢迢就狠狠挠了他一下。
  眼看着男婴的脸上有了几条指甲印,司马太太吓得赶快把他推开了。
  男婴仍然没有哭,他愣愣地看迢迢。
  司马太太对迢迢说:“你怎么能欺负人呢?坏孩子!”
  迢迢哭得更委屈了。
  司马太太只好抱住她:“好了,别哭了,妈妈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迢迢还在哭。
  司马太太说:“你要什么?妈妈都给你。”
  迢迢想了想,止住了哭,抽抽搭搭地说:“我要吃糖!”
  不管怎么娇惯,平时司马太太从不给迢迢吃糖,她天生气管就不好,总咳嗽。
  司马太太严肃地摆摆手:“就是不能吃糖,牙会黑的。”
  司马太太:“好吧,妈妈去拿。”
  她下床拿了一颗糖,剥开,递给迢迢。
  迢迢吃了糖,好像心满意足了。
  迢迢又看见了男婴:“不要!不要!”
  司马太太说:“好,不要他。”
  把灯一关,说:“那个小孩走了!”
  迢迢没有怀疑,幸福地抱住了妈妈。
  睡到半夜,起风了,吹得窗户“啪啦啪啦”响。
  迢迢又哭闹起来,把司马太太惊醒了,抱起她轻轻地悠,哼着摇篮曲,可是怎么都哄不好,迢迢好像特别害怕,嘴里不停地说:“妈妈妈妈,打!打!……”
  房子里漆黑。司马太太有点瘮。
  司马太太想,迢迢这样霸道,不容人,长大怎么办?
  可是,司马太太又不知道怎么教育她。
  其实,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迢迢终于就和男婴玩到一起了。
  司马太太在织一件毛衣,抬头看窗外,迢迢正和男婴一起追气球。
  那是一只绿色的气球。
  迢迢和男婴都穿着红色的衣服。
  那幅孩童嬉戏图很鲜艳。
  迢迢在咯咯笑,男婴也在咯咯笑。
  司马太太感到生活很美好。
  她又一次抬起头的时候,吓得大惊失色!
  那只绿色的气球飘到了院子外的井边!
  那井是17排的公共汲水点。
  迢迢和男婴在井边玩气球,迢迢离井只有一尺远,一转身就会掉下去!
  而男婴正趴在井边朝井里观望。
  司马太太想喊又不敢喊,她不敢惊动他们。
  她立即屏着呼吸向两个孩子走去。
  她的腿很软,在不停地抖。
  她悄悄来到他们身边,用一条胳膊猛地把男婴抱起来,又用另一条胳膊抱起迢迢。
  回到屋里,司马太太把两个孩子狠狠训斥了一番。
  迢迢又大哭。
  男婴吓得缩到屋角,老老实实地看着司马太太。
  自从这次以后,迢迢和男婴再也不敢去井边了。
  司马太太的家没有电脑。小镇有电脑的人家极少。
  张古觉得,这下终于可以弄清楚“永远的婴儿”到底是谁了。
  他打电话问冯鲸:“最近,那个‘永远的婴儿’还在网上和你碰头吗?”
  冯鲸:“没有啊。”
  张古:“这就对了。”
  冯鲸:“为什么?她说她又要考试。”
  张古:“那是骗你。‘永远的婴儿’最近到司马太太家了,司马太太家没有电脑!”
  冯鲸:“真吓人!”
  张古:“不信走着瞧,你的美眉最近不会有消息。”
  可是过了几天,冯鲸给张古打电话来,笑着说:“你别乱猜疑了。她昨天又出现了,我们聊了几个小时呢!”
  张古动摇了:真的是自己搞错了?
  如果“永远的婴儿”真的是那个男婴的话,只有一种可能:他在周二的夜里,等司马太太和卞太太都去打麻将的时候,悄悄潜入卞太太的家,进入一个另类的世界和那个“三减一等于几”碰头。
  小镇很安宁,夜不闭户是经常的事。
  张古想象——在这个人声鼎沸、阳光普照的人世间,阴暗潮湿冰冷的男婴很孤独。
  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在网上才能开口讲话。
  只有在互连网上,在那个隐形的虚拟世界里,他才敢撕破婴儿的表皮。
  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三减一等于几”一个人和他聊天。
  他发疯地寻找他。
  有一段时间,男婴没有在网上和“三减一等于几”聊天,就像吸血鬼一直没有喝到血一样,他脸色纸白,奄奄一息。
  男婴最后就趁卞太太不在,像贼一样溜进去……张古觉得这种猜测如果成立,那么就说明这个男婴还曾经潜入过自己的家,随身听里那个婴儿古怪的笑声就是佐证。
  张古走到房间外,深深吸了一口阳光。
  阳光暖洋洋,让人心里很踏实。
  这一刻,张古突然对自己的一切想象又表示怀疑了。
  他的一切不祥的预感仅仅是预感。
  到目前为止,小镇很太平,没出什么事。没有人莫名其妙地死亡,没有地震,没有瘟疫,没有谁疯掉……只是自己的随身听里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声音,那算什么事呢?
  鬼知道周德东的盒带出了什么问题!
  谁知道是不是冯鲸搞的鬼?
  这个鬼东西不是还用“三减一等于几”吓过自己吗?
  这时,司马太太抱着那个男婴溜达过来。天特别的蓝。
  她跟张古打招呼:“没上班呀?”
  张古:“休假。”
  她站到张古跟前,放下那个男婴。地上有几只鸡雏在觅食。那个男婴兴奋地挥动小手,“呜咿呜咿”地叫。但是,他站在原地,不敢靠近那些鸡雏一步,只是做出打的样子向那些小生灵示威。
  司马太太喜滋滋地看着他,说:“这孩子很聪明,刚来的时候根本不会玩积木,现在他都能摞很高了。”
  司马太太情不自禁地讲起叉的一些充满童趣的小故事,她觉得十分好玩,有时候讲着讲着自己就笑起来。
  张古不觉得有多么好玩,不过,这时候他感觉到叉真的是一个婴儿。
  迢迢对男婴的排斥一直没有根除。
  她经常为抢夺一个玩具汽车,或者开关电视机,把男婴挠出血。
  可是,他从来没有打过迢迢。
  他的个头比迢迢高一点,他的力气也比迢迢大一点,但是他从来不动手。迢迢挠他,他就朝后缩。
  大家都夸男婴好。
  迢迢受惊吓一直没有平服,夜里她还是没完没了地哭,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妈妈妈妈,打!打!”
  司马太太当笑话讲过迢迢对男婴的排斥。
  孩子的事情,没有人太注意。
  只有张古感到惊怵。
  他的脑海里突然迸出一个可怕的假想:小镇上并不是只有一个男婴,而是有两个,明处有一个,暗处还有一个!或者是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迢迢一定是看见男婴身后挡着的那个了,或者她一定是看见男婴里面包藏的那个了!
  张古为这假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天司马太太想到连类家的服装店去。
  她上次和李麻太太到城里去,买回了一块布料,葱绿色,很嫩,她一直想缝一条连衣裙。
  老公最近几天要探家,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喂饱了两个孩子,司马太太给他们在床上摆了一堆玩具,让他们玩。
  她拿出那块布料出去了。
  连类的服装店只有一百米远,她把布料送过去,量量尺寸,用不了十分钟。
  她进了连类的服装店。
  连类把她的家隔成两个房间,外面做服装店。通过一个门进去,就是连类的生活空间。
  司马太太进了服装店,发现连类没有在。
  她朝里面喊了一声:“连类!”
  没有人。
  她又喊了一声:“连类!你在吗?”
  这次她听见连类在里面说:“是司马太太吗?你等一下。”
  司马太太好像觉得里面还有一个人。
  大约5分钟,连类才走出来。
  司马太太很奇怪:她在里面干什么呢?
  连类好像有点不自然。
  司马太太:“连类,我来做一条连衣裙。”
  连类掩饰着:“这布料真漂亮,挺贵吧?”
  司马太太:“很便宜。”
  连类四处翻软尺。
  终于找到了。
  连类一边量尺寸,司马太太一边说了自己对这条连衣裙的设想。
  然后,司马太太就回家了。
  她家的院子很宁静,和平时一样。悲剧没有任何征兆。
  她走进屋子,看见男婴还在床上玩玩具。
  他使劲地揪扯着一只玩具兔子的耳朵,好像要把那耳朵揪下来。
  迢迢不见了。
  当时司马太太就有点发憷。
  她急步到各个房间都看了看,没有!
  她傻了:“迢迢!——迢迢!——”
  没有回音。
  她跑到院子里,院子里空空荡荡。
  “迢迢!——迢迢!——”
  她的眼睛一下就看到了那眼井。
  她几乎在那一刻断定了心爱的女儿就在那里面。
  她的腿剧烈地抖动起来,费好大的力气才迈开步子。
  她来到井边,朝里望去,第一眼就看见了红色衣的服。那是女儿!她好像是头朝下掉下去的。
  司马太太一下就瘫倒在地:“救命啊!!!——”
  李麻是第一个跑过来的。
  邻居们很快都跑过来了。
  李麻系着绳子迅速下井了。
  他把可怜的迢迢抱上来。
  迢迢的肚子不大,她没有喝多少水,她是被呛死的,她的鼻孔渗出少许的血。她额头的血多一些,那是掉下去磕的。
  司马太太见了孩子,当场昏过去。
  孩子已经死了。
  司马太太醒来之后,号啕大哭。
  迢迢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来了,哭成一团,肝肠寸断。那情景极其凄惨。
  迢迢的尸体就躺在她自己的小床上。
  邻居们都来了,他们静默而立。
  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哭了。
  那个男婴好像第一次见到这种场合,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他老老实实地缩在床角,胆怯地看着这一切。
  张古也在场,他在痛苦地思索:这男婴他妈到底有几个?
  出事了,司马太太家没有人照顾男婴,就把他提前送到了李麻家。
  给迢迢爸爸的电报发过去了。他很快飞回来。
  可怜的人,他只和女儿见过一面。
  他椎心泣血,一言不发,默默地处理后事。
  迢迢的骨灰撒在那个井里,把井填了,井成了迢迢的坟墓。
  司马一家不可能饮用溺死女儿的水。
  17排房不可能饮用溺死可爱的迢迢的水。
  又凿了一眼井。
  迢迢爸爸破例在家多呆了一些日子,陪太太。
  司马太太从早哭到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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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33:44 | 显示全部楼层
8.鬼没大家都认为司马家的事属于天灾人祸。
  没有人警惕。
  除了张古。
  张古除了戴着鸭舌帽,墨镜,叼着烟斗,还拄了一个文明棍。
  他不能断定一切都是那个男婴干的,他不能断定那个男婴到底是什么,他不能断定17排房到底有几个男婴,但是他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来自那个男婴的一股丧气。那丧气弥漫在小镇上空。
  这天,张古看完电影回家,在月色中,在溺死迢迢的井的原址上,看见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还在动,好像是一个小小的婴儿。
  张古倒吸一口凉气:难道真的是迢迢的不散冤魂?
  他停下脚步,仔细看,隐隐约约好像是他!
  他!!!
  他好像也看着张古。
  过了一会儿,他跑到栅栏前,灵巧地越过去,不见了。
  他跑得特别快,十分地敏捷。
  是他吗?
  张古快步跑到李麻家的窗前,看见那个男婴正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玩积木。
  他确实已经摆得很高了,而且像一个奇形怪状的房子。
  张古悄悄退回来。
  张古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是不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是不是李麻家的大狸猫?是不是野地里窜来的狐狸?
  如果他看见的真是男婴,是哪一个?
  张古和警察铁柱是同学。
  他决定和铁柱谈一谈,以私下的方式,向他谈谈自己的看法。
  第二天晚上,他去了铁柱家。
  铁柱家挺穷的。
  张古自己带去了一盒好茶。
  竹筒倒豆子,他都对铁柱讲了,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自己心里猜想的一切。
  铁柱:“那个孩子?不可能!”
  张古:“我觉得就是他。”
  铁柱:“你是说他是鬼?”
  张古:“即使他真是鬼我都不会这样恐慌。活见鬼,那还算我开眼了——最可怕的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
  铁柱:“我看你是恐怖片看多了,精神受了刺激!”
  张古:“还有一种可能,我想过很多次了——这个男婴是正常的,还有一个我们无法看见的另一个男婴……”
  张古说到这里,铁柱已经有些害怕了:“别说这个事了,换了频道吧,别吓我夜里不敢撒尿。”
  不管张古怎么说,铁柱就是不信。
  后来他们又聊了一会儿镇政府大院里的事。
  10点多钟张古离开了铁柱家。
  张古出了门,就被土坷拉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在趔趄的一瞬间,看见对面一个黑影,那黑影明显想躲避,却没有来得及。
  他站稳了,他看清那黑影正是收破烂的那个老太太。
  她鬼鬼祟祟地站在铁柱家房子的阴影中,不只要干什么。
  她和张古两个人愣愣地对视了片刻,终于,她低下头去,匆匆地先离开了。
  张古暗暗地想:这个老太太在跟踪我吗?
  为什么?
  难道她真的要收我的头发?
  这天,张古在办公室里给冯鲸打电话:“最近那个‘永远的婴儿’和你接头了吗?”
  冯鲸:“上个周二我们聊了很久。”
  张古:“你这家伙,怎么不告诉我?”
  冯鲸:“我觉得你都走火入魔了。”
  张古:“为什么?”
  冯鲸:“你看看你,戴着鸭舌帽和墨镜,叼着烟斗,拄着文明棍,怀疑这怀疑那,你想当侦探都快疯了。醒醒吧兄弟!”
  张古:“是你们该醒醒了。”
  冯鲸突然问:“你有没有觉得我很恐怖?”
  张古气囊囊地说:“自从你问我三减一等于几,我还真觉得你很可疑。”
  冯鲸:“你连这个问题都害怕,那你可怎么活下去呀?有人问你口袋里有多少钱,你害怕吗?有人问你什么时候过生日,你害怕吗?有人问你去北京怎么走,你害怕吗?……”
  张古:“这些都跟你那个问题不一样。”
  冯鲸:“下次我保证对你说的所有话都不带问号。”
  张古:“你告诉我,‘永远的婴儿’又说什么了?”
  冯鲸:“我对她讲了这个男婴的事,刚刚开头她就不让我讲下去了。深更半夜,她一个人在房间里上网,害怕。”
  张古:“还有呢?”
  冯鲸:“我不想再对你说了。而且我们已经约定好,以后在网上聊天的时候隐藏对话,任何人都别想偷看。”
  张古:“冯鲸,你能不能要求和她见个面?”
  冯鲸:“她家住在江南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城,八千里路云和月,说来就来呀?”
  张古:“那你让她给你发一张照片总可以吧?”
  冯鲸:“假如她是假的,弄一张照片蒙混过关还不容易?即使她过去对我说她是莱温斯基都没什么问题。”
  放下电话之后,张古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
  是刘亚丽。
  张古愣愣地看着她——她怎么不声不响?
  刘亚丽笑了一下:“什么‘永远的婴儿’?你说的怎么跟黑话似的?”
  张古:“一个网友。”
  刘亚丽引开话题:“镇长要下乡检查各个村的小学校,让我跟他去做一下记录。你给安排一下车。”
  张古:“好吧。”
  刘亚丽转身走了。
  张古看着她的背影。他现在觉得很多人都可疑。
  张古在心中打定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李麻家,司马家,连类家,全都没有电脑。只有卞太太家有电脑。
  周二的晚上,张古在卞太太家的院子里埋藏起来。
  他要亲眼看见那个男婴怎么溜进卞太太家,怎么操作电脑……卞太太他们今夜照常打麻将。
  还是那四个人。
  司马太太的老公回部队了。司马太太还没有从悲伤中彻底解脱,打麻将是她惟一的消遣。
  卞太太家的院子里有一个小花圃,旁边有一个装水浇花的水缸,很大。
  张古就藏在水缸后面。
  男婴今夜一定会来。
  他要说话,即使是以一个虚假的形象说话。
  直觉告诉张古,那男婴不会放弃今夜。
  天很黑,风很大。花草瑟瑟。
  那只狗又叫起来,叫声好像很远。
  张古时不时回头看看溺死迢迢的那个地方,有点瘆。
  他很爱迢迢,但他还是怕。
  卞太太家的门一直没有动静。
  张古想象着,那个男婴在夜色的掩护下出现,他灵敏地溜进卞太太家门,进屋后,他没有开灯,而是麻利地打开电脑,拨号上网,进入聊天室,开始用手指一行行说话。
  卞太太的房子里很黑。
  电脑屏幕的光射在男婴的脸上,十分苍白,很恐怖……男婴说:我的眉毛很漂亮……一个黑影从张古的眼前跳过去。
  张古吓得一哆嗦。
  那黑影发出声音:“喵——喵——”
  张古松了一口气。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风越来越大。
  那只狗好像永远不睡觉,它依然孤独地叫着,“汪!汪!汪!”
  张古想回家,回家把所有的窗子关严,睡觉。
  终于他还是咬咬牙挺下去了。
  他非要弄清真相不可。
  他裹紧外衣,死守。
  睡意一次次袭来,他几次都差点睡过去。
  每次他激灵一下醒过来,第一个反应都是回头看一眼溺死迢迢的地方,然后再转回来看卞太太家有没有什么情况。
  直到天一点点亮了,那个狡猾的家伙并没有出现!
  张古再藏下去没有意义了。
  他在心里愤愤地骂起来,不知是骂那个男婴,还是骂自己。
  他哈欠连天地站起身,回家了。
  进了门,张古想应该给冯鲸打电话证实一下——昨夜那个“永远的婴儿”没有在网上出现。
  他睡眼惺忪地拨通了冯鲸家的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
  张古:“是冯鲸吗?”
  冯鲸:“你捣什么乱?这么早打电话!”
  张古:“我直到现在还没睡呢!”
  冯鲸:“你干什么了?”
  张古:“我在卞太太家房前守了一夜。”
  冯鲸:“有收获吗?”
  张古:“他没去。‘永远的婴儿’没露头吧?”
  冯鲸:“怎么没露头!她和我几乎聊了一夜,我刚睡!”
  张古这下真的傻了。
  怎么回事呢?难道“永远的婴儿”真的和小镇发生的一切毫无关联?她真的是一个来自南方美丽小城的女孩子?
  张古沮丧地放下电话,走进卧室。
  眼前的一幕让他大惊失色——他的电脑开着,很明显刚刚被人用过!
  他记得十分清楚,昨晚他离开家的时候,把电脑关掉了,还关闭了所有的电源。
  可是现在他的电脑开着。
  而且电脑桌面上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小鱼,它游过来游过去,静谧得像一个梦。
  张古像斗败了的公鸡跌坐在床上。他的内心充满巨大惊恐。
  那个神秘的东西越来越临近了,越来越清晰了,他想不相信都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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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34:04 | 显示全部楼层
9.根除几个月过去了,那个男婴的个头似乎没有长。
  他还是不会说话。
  他还是不哭。有时候咯咯笑,但不多。
  李麻怀疑他是哑巴。
  但是李麻并没有放弃教他说话。
  “爸爸!”李麻说。
  叉傻乎乎地看着他:“呜咿。”
  “妈妈!”李麻又说。
  叉:“呜咿。”
  熊熊被逗得咯咯地乐,学他:“呜咿。”
  李麻和太太都是性欲很旺盛的人。
  他们几乎每天都做爱。
  他们专门为叉又制了一张小床,把和熊熊都放到另一个房子睡觉。
  李麻的朋友结婚,他要去喝喜酒。那个朋友离异,是第二次结婚。
  李麻太太知道李麻贪杯,他走时她特意嘱咐他:“李麻,你千万少喝酒啊。”然后她贴在老公耳边说:“只要你不喝醉,今夜我好好伺候你!”
  天黑了,李麻还没回来。
  李麻太太知道,他回来还早呢。他每次出去喝酒都是这样。
  今天周四,又可以凑齐人手打麻将了。
  李麻太太把熊熊和叉哄睡,她就出去了。
  几个女人在卞太太家玩。
  大约快半夜的时候,李麻太太有点不安了。李麻能不能醉倒在半路上?
  举行婚礼的这个人是李麻最好的朋友,他一定会烂醉如泥的。
  李麻长这么大第一次喝这么多酒!两瓶白酒!
  他第一次在酒后这么强烈地想老婆。
  他是被新郎搀扶出来的。他当时心里还清楚,死活不让新郎送,自己踉踉跄跄回家了。
  李麻不管喝多少酒,他都能走回家,特别神。
  而今天,他走不了了,他是爬回来的。
  进了门,他爬到沙发床上,昏睡过去,鼾声如雷,用棍子都打不起来了。
  李麻太太越来越担心。终于,她隐隐约约听见一声惨叫。
  好像是李麻的声音!
  她说:“我回家看看,好像有动静,你们等我一下啊。”
  然后,她三步并做两步地朝家里跑去。
  果然,她听见了李麻痛苦的叫声。
  她冲进房子,打开灯,看见老公双手捂着裤裆,嗷嗷地叫。他的双手间流着红红的血。
  李麻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像要死了似的。
  李麻太太惊慌失措:“怎么了?你怎么了?”
  掰开李麻的手,她看见老公裤子上的拉链开着,他的阳具血淋淋的,被割掉了一半。
  李麻太太急忙跑出去,大喊:“来人哪!来人哪!”
  邻居们很快都起来了,跑进李麻家。
  张古反应最为敏捷,在大家乱成一团的时候,他已经打电话叫来了小镇惟一的一辆出租车——大尾巴吉普,把李麻的两部分都抬到车上,向小镇医院冲去。
  急诊!
  值班医生为李麻做了必要的处置,由于设备和技术问题,他们让家属立即把李麻送到县医院去。
  大尾巴吉普连夜把李麻送往县医院。
  李麻太太跟去了。
  小镇几乎都醒了。
  铁柱及时赶来。
  他在现场严密地勘察了一番,没有任何收获。他怀疑凶器是李麻自己的那把削骨如泥的杀猪刀。可是这个怀疑被否定了,因为那把杀猪刀正正当当摆放在他家的天花板里,那是怕熊熊够到。铁柱登梯子把那把杀猪刀取下来,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
  第二天,铁柱又询问了一些人,做了笔录。
  然后,他来到县医院,向李麻询问当时情况。
  李麻说:“我醉得几乎不醒人事。我感到好像下身被什么咬了一下,咬得特别狠,当时也没出声,我迷迷糊糊爬起身,用手摸了摸,发现短了一截,还有血,这时候才感到痛,叫出来。”
  铁柱:“你肯定你是在到家之后被割的?”
  李麻想了想:“差不多。”
  铁柱:“当时没发现什么人吗?”
  李麻:“没有。”
  总共就问出这么多。铁柱离开了。
  李麻在县医院住了很多天。
  他的阳具永远地没有了。
  两个孩子由司马太太照看。
  镇上人都在传说这件事。
  有人猜:李麻喝醉了,到哪里去调戏女人,被人家男人给割了。
  有人干脆猜测是他喝醉了自己割的。
  无论是谁割的,一个重要的物证都不可缺少——刀,可是,竟然一直都没有找到那把刀。
  半个月后,李麻夫妻回来了。
  李麻的脸很苍白,走路弓着腰。
  李麻太太满脸憔悴,几乎一下老了10岁。
  李麻的男人阳刚之气似乎一下就泄光了。
  李麻太太追悔莫及。假如她没有打麻将,在家等他……她的几个牌友都来了。她们是女人,这种事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她们很愧疚,假如那天晚上不拉李麻太太打麻将……那个正在度蜜月的新郎也领着新娘来了。他们满怀歉意。假如那天不让李麻喝那么多酒……李麻很爽快:“这事儿谁都不怪,命中注定的。反正我有了儿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天,张古专门跑来和李麻聊天。
  张古:“李大哥,你仔细想一想当时的情况。”
  李麻:“当时就是那样的情况。我实在是喝醉了。”
  张古:“再想想……”
  李麻:“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甚至怀疑是……被狗咬下来了。”
  张古觉得这倒有可能——李麻爬回来到了家门外,进厕所解了一个手,然后根本就没有拉上拉链就摇摇晃晃进了屋。狗跟着味进来了,一口把那东西给咬下来……但是,张古并不死心。那个男婴在哪里,哪里就出事,太怪了。
  张古:“想想,比如,你爬进家门的时候,身后有没有什么人影跟随?或者有没有动静?你躺在沙发床上之后,感觉房间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李麻想了半天,说:“确实没有。……只是我在出事之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孩子,围着我转来转去,让我抱他……”
  张古的心一下又悬起来了。
  张古有多次这样的经验:
  比如,一次白天他睡着了,耳边的收音机没有关,那里面播放的内容就变成了他梦中的内容,但是多少有点变形。当时收音机里播送农村小麦丰收,他就会梦见他来到金灿灿的麦地,农民很爽快,对他说,你拉一车走吧……再比如,一次他睡着后,妈妈一直在他前面的沙发上织毛衣,偶尔还走到他脑袋前取什么东西,他隐隐约约都看到了。他梦见妈妈一边织毛衣一边说:这是我给你织的最后一件毛衣了,以后我想织都织不成了,眼睛跟不上喽……出事时,李麻偏巧梦见一个孩子,他在黑暗中围着李麻转来转去……10.谁都别想离开其实,不仅仅是张古感到了不祥,卞太太也感到了不祥。
  她回想起这个男婴的出现。
  她回想起,这个男婴放在张古家一夜,他的录音机里就有了古怪的哭声。
  她回想起,这个男婴放在司马太太家,迢迢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她回想起,这个男婴放在李麻家,李麻就莫名其妙地残废了。
  现在只剩下她家没有出事了。
  下一个就轮到她家了?
  这天早上卞太太给老公打了一个长途电话,她要他马上回来。
  她老公叫卞江海。
  卞江海说:“生意正紧,回不去。”
  卞太太说:“家里要出事了!”
  卞江海:“怎么了?”
  卞太太只好在电话里把17排房发生的事对他讲了一遍。
  卞江海沉思片刻:“你是说,那些事都是那个婴儿干的?”
  卞太太都快哭了:“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觉得在那个婴儿的背后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卞江海:“我马上回去。”
  他真的马上回来了。
  他中午赶到家。
  两口子立即一起商量对策。
  最后,他们商定——搬家!
  他家挺有钱。
  卞江海说:“我要给你买镇上最好的房子。”
  卞太太说:“我要住楼。”
  卞江海:“有吗?”
  卞太太:“开粮店的霍三九刚刚盖了一栋,二层的,他家要搬到城里去,这几天他正在卖呢。那小楼在镇南,离这里最远。”
  卞江海:“我们立即就去看房子。”
  下午,卞江海就领太太去看房子了。
  夫妻俩对那房子都很满意。
  只是价钱有点高。谈了谈,对方减了点,他们加了点,最后成交了。
  约定三天后交钱。
  卞江海和太太到银行打了招呼,说他们明天来要取多少多少钱。银行小,像买楼这样的巨款,必须要提前准备的。
  买这个小楼花掉了卞家全部的存款,还不够,卞江海又跟生意上的朋友借了一部分。
  但是他们很高兴,他们要离开这个可怕的17排房了!
  第二天下午卞江海和太太下午到银行把款取出来了。一提包人民币。
  明天就是交款日。
  他们刚回到家,李麻太太就抱着叉来了。
  叉在李麻太太身上专注地吃一根冰棍。
  李麻太太:“卞江海,你回来了!”
  卞江海一边把那装钱的提包放进床头柜里一边说:“在外面跑得太累了,回来歇一歇。”
  李麻太太:“好好歇一歇吧,赚钱还有够?”
  卞江海:“也没赚多少钱。”
  李麻太太把叉放到床上:“轮到你家了。”
  卞太太和老公对视一眼,然后都看那个婴儿。
  他还在吃冰棍。
  卞江海觉得这个孩子除了长得有点丑,很正常,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样。
  卞太太假装亲近地摸了摸他的脸蛋,对李麻太太说:“好了,这孩子你就放心吧。”
  李麻太太就走了。
  卞江海试探地抱起了叉,逗他玩:“叉——叉——噜噜噜噜噜噜!”
  叉竟然被卞江海逗得笑起来。
  卞江海小声对太太说:“这孩子没什么。”
  太太看着叉,欲言又止。
  他们把叉放在沙发上,给他打开电视,看动画片。夫妻俩在厨房做饭。
  卞太太:“你不要当那个孩子的面说什么。”
  老公:“他能听懂吗?”
  卞太太:“我总觉得他什么都能听懂。”
  老公:“咳,你别自己吓自己了。今晚,我搂他睡。”
  卞太太:“别!我害怕。不管他到底是什么,咱们小心点总不是坏事。你先把他哄睡,然后把他放在里边那个屋。”
  卞江海色迷迷地说:“那我就搂你睡。”
  吃晚饭的时候,叉吃了很多,他很少吃肉,他专门吃青菜。
  他大口大口地吃,狼吞虎咽。
  卞太太一边吃饭一边冷冷地看着叉。
  晚上,是卞江海把叉哄睡的。
  卞江海平躺在他身边,用手轻轻拍着他,唱着摇篮曲:小宝宝,真乖巧,静静睡着了……然后他把叉放在里边那个屋的床上。
  卞太太觉得钱放在床头柜里不安全,又把它塞到沙发底下了。
  然后夫妻俩钻进被窝。
  夫妻俩都很累,互相拥抱着睡着了。
  天亮以后,吃过早饭,卞江海要去交钱。
  他打开床头柜,没有钱。
  卞太太正不太情愿地喂叉吃饭,她说:“我移到沙发底下了。”
  卞江海弯腰看沙发底下,还是什么也没有。
  他说:“没有啊。”
  卞太太说:“不可能!”
  她快步来到沙发前,前后左右,哪里都没有!她傻了。
  卞江海:“好好想一想,你是不是放在沙发下了?”
  卞太太带着哭腔了:“就是啊!”
  说完,她发疯地把沙发跟前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她一下跌坐在地上,眼泪哗哗淌下来。
  卞江海也傻了。
  他们全部的积蓄,还有借的钱,都不见了。
  叉坐在饭桌前,静静看着他们。卞太太感觉他好像在说:你们走得了吗?
  卞太太双眼充满仇恨的怒火,她想朝他大吼一声:滚!——但是终于还是没有吼出来。
  她怯。
  卞家被锁定在了17排房。
  别妄想离开这里。
  卞江海的心情也极其糟糕。
  那是他们的血汗钱哪。
  他越琢磨越觉得这件事情蹊跷。
  钱飞了?
  难道暗中真有人不允许他们离开17排房?
  是谁?这个叉?
  他不让他们离开想干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个男婴好像感觉到这个家遭遇了倒霉的事情,他变得很乖,一声不响,总是自己在角落里玩。
  自从丢了钱,卞太太看他的眼神更是充满怨恨。她很少对他说话,偶尔叫他吃饭或者叫他睡觉,也是粗声大气,态度极其不好。
  每次卞太太叱喝他,他都很害怕,不安地观察卞太太的神色,不知所措。
  卞江海也开始排斥他了。
  他觉得他驯从的背后真好像藏着另一面。
  几天来,卞太太总是蒙着被子抽泣。
  几天来,她瘦了很多。
  卞江海就劝她:“别哭了,你能把钱哭回来吗?没用。”
  卞江海:“钱是人挣的。只要我们好好过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很快。”
  卞江海:“老话说,破财免灾。”
  卞太太擦了一把鼻涕,瞟一眼在另一个房子玩的男婴,小声说:“就怕破了财还有灾。”
  卞江海:“不会的。”
  卞太太:“我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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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34:23 | 显示全部楼层
11.像花环的花圈连类和胡杨认识很久了。
  他是卡车司机,住在邻镇,和死去的丈夫是很要好的朋友。
  丈夫死了之后,他来得少了。但是只要路过绝伦帝,只要是白天,胡杨都会来看看连类,帮她干一些男人的活。有一次,连类修房子,都是胡杨一个人干的。
  连类一直很感激他。连类很寂寞。
  胡杨是一个健壮的男人,他的家不在绝伦帝,他在路上。
  时间长了,就像很多故事那样,连类和胡杨睡了。
  但是,连类特别谨慎,她不让胡杨经常来。
  连类不想弄得满城风雨。
  两个人大约半年有一次交欢。
  绝伦帝小镇的居民很少猜疑,他们对连类的事情一无所知。
  迢迢溺死的那一天,司马太太来做连衣裙的时候,胡杨正巧在连类家。
  白天,急急匆匆,当时没有采取措施,两个人冒了一次险。
  过了一些日子,连类有要呕吐的感觉。
  她立即怀疑是怀孕了。她紧张起来。
  果然,月经没有来。
  她有点不知所措了。
  跟丈夫睡了两年都没有怀上孩子,这一次……她给胡杨打了一个电话,问他怎么办。
  胡杨说:“打掉呗。”
  连类的心哆嗦了一下。
  平时,谁踩死一只蚂蚁连类都会感到残忍,更别说杀鸡杀鱼了。
  现在,要把一个生命销毁,而且是她亲生的孩子!
  但是,无论怎样,她都没有勇气让这个孩子生下来。其实她多么希望这个孩子能生下来啊,陪伴自己,度过这寂寞而漫长的人生。
  两个月后,胡杨开车来了,带着连类,去了县城。
  他们当然不敢在小镇医院堕胎。
  到了县城,他们进了一家私人诊所。
  上手术台的时候,连类的身子不停地抖。
  疼。
  冰冷、尖利的铁器。
  温暖、柔弱的生命……汗顺着连类的脸颊流淌。
  最后,她像做梦一样看见了那一个无辜的小生命,他红红的,鲜鲜的,被大夫装进盘子里端走了。
  那是她的孩子。
  他十分信任母亲的子宫,他相信在那里面没有人能够伤害他。
  是啊,如果在子宫里都不安全了,还会有安全的地方吗?
  他毫无戒备地在里面安静地睡着……他还没有长成人形,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能斗过谁呢!
  突然,穿白大褂的刽子手来了,他们轻易就把他弄碎了。
  连类觉得自己是这些刽子手的同谋。
  胡杨扶她走出诊所后,她大哭。
  胡杨劝她。
  她还是哭。
  连类回家了。
  没有谁察觉。
  当天晚上,连类上厕所,她看见门外摆着一个小小的花圈!
  她吓了一跳。
  那花圈在夜风中抖动。
  那花圈没有黑白色,它是用各种彩纸扎成,极其鲜艳,令人恐怖。甚至更像一个花环,但是它确实是花圈。
  她把那古怪的花圈拿进房子里,烧了。
  她怎么想都想不出这是谁送来的花圈。
  她怕极了,一夜没敢睡。
  过了一些日子,她才慢慢缓过来。
  可是,她的难过没有消散,仍然提不起精神。
  那个孩子总在她眼前飘来飘去,红红的,鲜鲜的……这天,连类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那个孩子。
  他没有身体,只有一双嫩嫩的眼睛,那双眼睛茫然无助地看着她:妈妈,妈妈,你救我……连类救不了他。他那双眼睛越来越远了,向一片无底的黑暗沉没下去,那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有怨恨,有委屈,有恐惧……连类一下就醒了。
  夜漆黑。她睡不着了。
  在这寂寞的午夜,她很想给胡杨打个电话,可是终于制止了自己。他是有妻室的人……电话突然响了。
  电话声在死寂的夜里十分刺耳。
  是谁呢?平时,没有任何人在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包括胡杨。
  她伸了几次手,都没敢抓起话筒。
  它一直响着。
  是胡杨?
  连类最后还把电话拿起来:“喂……”
  里面传来一个婴孩的声音,很近,好像就在话筒里!
  那婴孩哭诉着:“妈妈……你别丢下我……你别丢下我!……”
  连类一下就扔了电话。
  可电话又响了。
  她哪里敢再接,吓得像筛糠一样盯着那白色的电话,一动不敢动。
  电话一直在响,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停止。
  太阳升起来,大家都起床做早饭的时候,连类哆哆嗦嗦地给胡杨打了一个电话,她让胡杨来陪她一夜。她实在害怕!
  胡杨竟然不在。他孩子说他到外县拉货去了,要一周才能回来。
  没办法,连类就只好去找司马太太,谎说夜里有人打骚扰电话,自己很害怕,要她晚上来给她做个伴。
  司马太太爽快地答应了。
  她还没有从失去爱女的悲痛中解脱出来,晚上正好有个伴说说话。
  她跟她睡了三天。
  三天夜里电话都没响一声。
  连类就不好意思再让司马太太做伴了。
  第四天夜里,又剩下连类一个人了。
  她安慰自己说:那天肯定是一个逼真的梦,是自己给阴阳混淆了。
  她睡前,把电话线拔掉了。
  快半夜的时候,提心吊胆的她才迷迷糊糊睡着。
  突然,她被什么声音惊醒了。她屏住呼吸听:那个婴孩的哭诉声又来了!
  她吓得面无人色:电话线不是拔掉了吗?
  那声音在漆黑的窗外,紧紧贴着窗子:妈妈……你别丢下我……你别丢下我!……我好冷啊……我好冷啊!……连类本能地抓起电话,忽然想起电话线拔掉了。
  她大声地喊:“有鬼呀!有鬼呀!”
  邻居们被连类叫醒后,纷纷跑来。
  他们看见连类只穿着内衣,站在窗前,挥舞一条长裤,往窗外驱赶着什么。
  窗外漆黑。
  连类的动作让人感到恐怖。
  司马太太说:“连类,你在干什么!”
  连类惊恐地说:“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大家都意识到连类可能疯了。
  司马太太又问:“你哪有孩子?”
  连类很生气地瞪了司马太太一眼:“我有没有孩子你管得着吗!”
  司马太太强制地抱住连类,把她手中的长裤夺下来,让她坐在床上。李麻太太打开冰箱给她倒了一杯梨汁。
  卞太太柔和地说:“连类,你冷静点,大家不是都在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出来,心里也痛快一些。”
  连类突然大哭:“我的孩子回来了,他不想走啊!我作孽啊!”
  卞太太:“你的孩子在哪儿呀?”
  连类指指窗子:“他就贴在窗子上!你们快点让他走!”
  她惊惧地盯着窗外,像小猫一样缩在司马太太的怀里颤抖。
  这时候张古来了。
  我们可爱的张古——惟一明察秋毫的人——懂得一切真理从怀疑开始的人——爱思考的人——惟一锲而不舍地要查清事情的真相,坚决要和邪恶斗争到底的人——不惧危险的人——被人误解为神经兮兮的人——来了!
  当然他的装束确实有点滑稽——还是鸭舌帽,大墨镜,叼着烟斗,拄着文明棍。他之所以来晚了,可能就是因为他出场之前要打扮一番。
  他站在连类面前,问了一些问题,还做了笔录。
  连类折腾累了,在司马太太的怀里睡去。
  张古小声问大家:“连类清醒的时候,最后谁跟她接触过?”
  司马太太说:“我。她说有人打骚扰电话,让我做伴。”
  张古若有所思,把这一条记上了。
  然后,他立即检查电话线——电话线被拔掉了。
  这一夜,大家都没有离开。
  天亮后,有人给连类的婆家报了信,他们把连类从17排房接走了。
  接着,婆家又给连类的舅舅报了信,他们把连类从绝伦帝接走了。
  17排房有一个房子空了。
  连类的婆婆要把这个房子卖掉,可是买主来看过房子之后,说什么都不买了。
  因为他在房子前又看见了一只像花环的花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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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34:44 | 显示全部楼层
 12.一桩婚姻的终结卞太太家房款失踪,引起铁柱的高度重视。
  案发后,他立即到现场勘察,跟以前的所有案件一样,没有任何线索。
  门窗是锁着的,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房子里除了他们夫妻俩,只有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刚刚蹒跚学步的孩子。
  怎么回事呢?他又想不明白了。
  这天晚上,卞江海对太太说:“明天我就走了。”
  卞太太有点害怕,她抱紧了老公:“我一个人害怕。”
  卞江海:“我必须走了,生意已经被耽误了。”
  卞太太:“我也跟你去。”
  卞江海:“现在不行,我们几个男人合伙做,一起住,一起吃,人家都没有带家属,你一个人去特别不方便。而且我们这种生意不固定,今天跑到这里,明天跑到那里,天天都在车上。”
  卞太太:“那也不能总把我丢在家里啊。”
  卞江海:“我更想你。等我的生意做出一定规模,稳定了,我立即接你走,再也不回来了。”
  卞太太:“你快点接我啊。我害怕这个地方。”
  卞江海:“我会的。”
  半夜时,卞江海被什么声音弄醒。他睁开眼,房子里一片漆黑。
  躺在身边的太太在说梦话,她一边哭一边叫:“你别走!你别走!”
  太静了,只有太太在哭在喊。卞江海有点紧张。
  他使劲推她。
  她一下醒过来,醒来之后她万分委屈地抱住卞江海,哭得更厉害了。
  卞江海:“你怎么了?”
  他问了几遍之后,太太才止住哭,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结婚那一年遇到的那个算卦老头?”
  卞江海:“哪个算卦老头?”
  卞太太:“我们去城里买电脑,在路边,那个穿呢子大衣的老头。”
  卞江海:“噢,想起来了。”
  卞太太:“他为我们算卦,说我们的婚姻到不了头……”
  卞江海:“你信那鬼话?我们这么多年不是过来了吗?”
  卞太太:“我梦见他来了。他拉着你就走,说我们不应该做夫妻。你也不反抗,就跟他走了。我在后面追,怎么也追不上……”
  卞江海:“我永远不会丢下你的。”
  卞太太:“我有一种预感,我俩好像要出什么事,我俩好像要到头了……”
  她一边说一边又低低地啜泣起来。
  卞江海:“别胡思乱想了。”
  卞太太还是哭。
  在黑黑的夜里,太太的哭声让卞江海的心情更加压抑。
  她的话一直响在他耳边:好像要到头了……13.垃圾精?
  张古跟踪收破烂的老太太,摸清了她住在哪里。
  她住在小镇西边,在郊外,空旷的野地里有一座孤零零的砖面土房,原来住着一个老道,后来老道死了,就空了。
  老太太就住了进去。
  她很多时候呆在那孤零零的房子里,不知道干什么。偶尔她才出来捡破烂。
  她本来是收破烂,因为小镇人的善良,她就只好当捡破烂的了。
  出来转一转,她很早就回家。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从来不到17排房捡破烂。
  她为什么偏偏不来17排房呢?难道这里有她害怕的人?
  爱思考的张古在心里提出这样的疑问。
  只有他把这个没有人注意的现象看在了眼里,只有他把这个捡破烂的老太太和那个男婴联系在了一起。
  当然,张古还有自己的工作,要上班,要写报告,要和朋友聚会,要吃饭睡觉,要上厕所,他不可能每时每刻跟踪那个老太太。
  很晚了,张古写一个工作总结类的东西。
  他的旁边放了几瓶啤酒,一边喝酒一边打字。
  电话响了,他拿起了话筒:“喂——”
  原来是冯鲸, 他说:“张古,我想,我想跟你说个事……”
  张古:“什么事?”
  冯鲸:“我跟那个‘永远的婴儿’又在网上聊天了。”
  张古:“有什么发现吗?”
  冯鲸:“其实也没什么,直到现在我仍然对她很信任。只是……”
  张古等待下文。
  冯鲸:“只是她说了一些话,让我有点猜疑。”
  张古:“她说什么了?”
  冯鲸:“我们聊起了哭的话题。她说,我从来没有流过一滴泪。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我的四周是沙漠。”
  冯鲸:“她说,哪怕你的眼泪包含天大的委屈,掉在沙漠上转瞬就无影无踪,太微不足道了,惟一的结果是滋润了沙漠。所以我不哭。”
  冯鲸:“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对你的委屈负责。”
  冯鲸:“她一直说她娇生惯养,我觉得她不应该有这样的心态。”
  张古认真地琢磨这些话。
  张古说:“还有吗?”
  冯鲸:“没有了。”
  张古:“我觉得这很像一个要强的女孩子说的话,一点都没什么。”
  放下电话,张古继续喝酒,打字。
  啤酒喝多了,他想撒尿。就出了门。
  外面挺黑的。那只狗又叫,不知道是谁家的,也知道它在哪里叫。
  出门后,他偶尔看了司马太太家一眼,发现她家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是那个捡破烂的老太太!
  她诡秘地躲在阴影里,从窗缝朝里看。
  灯光从窗缝照出来,照在那老太太的脸上,白白的,很恐怖。
  张古当时就没尿了。
  他知道,那个男婴这些日子在司马太太家。
  她在看什么?
  张古壮着胆悄悄走过去,站在她的身后,突然大声说:“你在干什么!”
  胆子再大的人被这样突然一吓都会哆嗦一下。条件反射。
  这个老太太却没有,她平静地转过身,看了张古一眼,半晌才说:“看一看,有没有破烂。”
  然后慢慢地走开了。
  张古从窗缝看进去,那个男婴正在沙发上看画册。
  张古回到房子里,写不下去了。
  他在琢磨:
  这个老太太是偷看那个奇怪的婴儿?
  她和他是什么关系?同伙?天敌?
  张古觉得老太太的那句话很有味:看一看,有没有破烂。
  张古总觉得那个男婴是这样一种东西:走进一个废弃多年的房子,里面特别黑,掀开一块瓦砾,下面很潮湿,静静伏着一个怪怪的东西,它一动不动地看着你……张古总觉得那个男婴阴暗、丑陋、肮脏、潮湿、怪异,鬼祟,不管他是变态的畸形的人,还是蔓延在现实生活中的某种病毒,抑或是大家传说中的鬼魅,再抑或是某种超自然的异类——他的家园就应该是垃圾场。或者说,他就是垃圾精。他和人类对抗。
  而如果老太太用垃圾车把那个男婴收走,那可真是适得其所!
  垃圾场是那个男婴的最好归宿地。
  老太太就是收服他的人?
  张古觉得生活中出现了小说的味道。
  那只狗的叫声渐渐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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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35:06 | 显示全部楼层
 14.硕大无比的猫刘亚丽是镇长一手培养起来的干部。
  一个大清早,镇长把她干了。
  那时候,刘亚丽年龄还小。
  这么多年,她一直跟镇长一个人,没有嫁男人。
  我们能够接受一个男人风花雪月,但是我们不能容忍一个男人把手下的女人变成手上的女人。那是男人最窝囊的证明。
  她一直甘心做镇长妻室之外的情人。
  她觉得她和他互相都是对方惟一的爱,她觉得他和她的感情将是永恒的。
  她一点不知道镇长和卞太太——那个家庭主妇有一腿。
  那天晚上,她都要睡了,听见窗外有声音。
  她以为是镇长来了,听了一阵,觉得不对,她抄起一把剪刀走出去,什么都没有。
  她刚要进屋,隐隐约约看见远处有一个黑影,小小的,像个猫。她肯定那不是人,因为那东西不是站立着,而是趴伏着。
  那东西趴伏着,静静看她,纹丝不动。她看了一阵,想那可能是一团什么东西。
  她突然发现那东西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蓝的光。活物!她很害怕,屏住呼吸,站在原地不动。
  那东西掉头朝更黑的地方窜去了,很敏捷,四脚悄无声息。
  那东西好像在暗示什么。
  刘亚丽觉得有隐情,她紧紧抓住剪刀跟过去。
  走一段,那东西又趴伏下来,双眼幽蓝,一动不动地看她。
  她停下之后,那东西又朝更黑的地方窜去……那东西静若朽木,动如脱兔。
  刘亚丽想,她今天到底碰到了什么东西?这东西到底要干什么?
  她一直跟那奇怪的黑影来到卞太太家房子前。那黑影突然消失。
  她看见卞太太家挡着窗帘,但是里面有柔和的灯光。
  她好奇地走近窗户。里面隐隐约约有声音,但是听不清楚。
  她有了一种预感。她把耳朵贴在窗户上,使劲地听……身后一声尖叫,她差点瘫倒。
  她蓦地回头,看见一只硕大无比的猫正盯着她。那眼睛幽蓝。
  是它报的信?
  ……从那以后,刘亚丽开始报复。
  她是文化站站长,拍照技术没任何问题。她家有暗室,可以冲洗照片。
  这天晚上,这个独身的女人鬼鬼祟祟又一次偷拍成功,她回到一个人的家里,走进暗房,开始冲洗胶片。
  很多人害怕暗室。
  很多恐怖故事从暗室流淌出来。
  胶片、药水、显影、定影……暗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
  她一个人暗室在冲洗她偷拍的那些照片。
  在暗红的灯光下,她看见那影像渐渐显现出来。
  镇长,卞太太,他们的表情渐渐清晰,渐渐清晰……他们无比丑陋。
  突然,她打了个寒战,因为她看见有一张照片,在镇长和卞太太旁边,还躺着一个小小的东西,他一点点地清晰了……是个婴儿!
  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只硕大无比的猫……15.最恐怖的一幕张古的决心更坚定:把一切弄个水落石出。
  他有了一个破釜沉舟的主意,他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天快黑的时候,他到司马太太家去——他要把那个男婴抱到自己的房子来过夜。
  他要和那个男婴再一次短兵相接。
  出门前,他把家里的剪子小心地放到了他的床头的枕头底下。又把擀面杖放在床边的一个空挡里,一个伸手就可以抓到的地方。
  他不知道对付一个婴儿剪刀和擀面杖有什么用,但是他总要壮壮胆。
  原谅他的举动吧,换了我们,还不一定敢这样做呢,他也是人啊,又不是孙悟空。
  他大气凛然地走进司马太太家。
  司马太太正跟叉摆积木。
  自从迢迢死后,这个可怜的女人就把叉当成了感情依托。她和叉在一起,就好像看见了迢迢一样,那感觉又温馨又凄凉。
  司马太太的眼神再不像过去那样明朗,那里面有一种永远不可以根除的悲伤。
  司马太太摆了一座漂亮的房子。
  叉也插手,把积木“哗”地碰倒了。
  司马太太耐心地说:“没关系,让妈妈再给你重新摆。这一次啊,妈妈给你摆一个幼儿园……”
  张古进了门,站在一边看。
  司马太太看见了他:“你吓了我一跳。”
  张古看着叉说:“嫂子,今晚让我哄哄这个孩子呗。”
  那个男婴认真地摆着积木。
  司马太太:“怕他不跟你。”
  张古:“没问题。上次,卞太太把他放在我那里,睡过一夜,他很乖的。”
  司马太太对男婴说:“迢迢——”
  她又叫错了。迢迢走后,她总这样。
  她叹了口气,改正过来:“叉,你跟叔叔去睡一夜吧,好不好?”
  男婴把积木又弄倒了。
  张古抱起他,说:“走吧,我那里有很多你爱玩的东西,还有录音机呢。”
  说着,张古紧紧盯着那个男婴的眼睛。
  男婴没什么异常反应,眼睛东看看西看看。
  张古就把他抱出了门。
  司马太太在后面说:“他如果哭,你就给我送回来啊!”
  天彻底黑了。
  进了房子,张古把那个男婴放在提前给他准备好的小床上。
  张古的床是个双人床,特别宽敞。他为男婴支的是钢丝床,小多了。
  男婴坐下后,就开始认认真真地看张古的左瞳孔,神态像眼科大夫那样。
  他把张古看得心里发瘆。张古避开他的眼睛,转身拿来两个东西递给男婴,一个是录音机,一个是口琴。
  男婴的眼睛被转移了。
  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把黑色的录音机推开,一只手抓过彩色的口琴,放在嘴上吹。竟然吹出了声音,他很高兴,另一只手挥来舞去。
  这样看起来,他就像是一个婴儿,没什么异常。
  但是张古没有丝毫放松警惕。
  叉玩了很长时间,终于有点玩腻了,把口琴扔在一旁。
  他跟前没什么好玩的了,他抓起了那个黑色录音机。
  张古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他摆弄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好玩的,又扔在了旁边。
  太晚了,张古为他把被子铺好,给他脱衣睡觉。
  谁知他好像不同意,嘴里“呜呜咿咿”的,下了地,蹒跚地走到张古的大床前,笨拙地朝上爬。
  那里埋藏着张古的剪刀和擀面杖。
  真是怪了!
  张古把他强行抱到为他支的小床上,他的嘴里发出似乎是不满的声音,倔强地溜下地,又朝张古那张大床上爬。
  张古把他抱回几次,他几次都走过去。
  他非要睡到张古的那一张大床上。
  最后,张古就只好把那个男婴放在自己的那张大床上,而他睡在了为男婴准备的小床上。
  上了张古的床,那个男婴似乎满意了,乖乖地让张古为他脱了衣服,躺进了被窝。
  张古在躺下之前,故意把那个录音机放在写字台的桌面上,动作很大。
  然后,他也躺下了。
  张古关了灯,恐怖又迅速充斥了他的心头。
  那张大床在门口,而张古睡的这张小床在房子的最里面,他要跑出去,必须要经过男婴的打发床。
  这个男婴,他不动声色地抢占了自己的地盘,剥夺了自己的武器!现在那把剪子在那个男婴的头下,那根擀面杖在那个男婴的身边,张古想拿到它们太难了。
  张古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感到自己极为不利。
  那只无处不在的狗又开始叫了。今天它的叫声有点古怪。
  张古尽量躲避狗叫全神贯注地聆听男婴的动静。
  男婴静谧,像死了一样。
  那个录音机就在写字台上静静地摆着,离男婴很近。
  过了好长时间,张古听到传来男婴轻微的鼾声。
  张古仔细地听着,不漏掉一丝声音。
  听别人睡觉是很容易困的。
  睡意在张古的脑袋里弥漫,越来越稠粘,像一锅糨糊。
  但是他坚持着。
  他知道只要自己睡着,男婴就得逞了。谁都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张古今天一定要弄清楚这个男婴的谜底。
  过了很久,张古快坚持不住了……这时候,他感到除了男婴的鼾声还有一丝另外的声音。张古一下就精神了。
  他轻轻抬头,看见那个男婴一边发着均匀的鼾声一边悄悄下了地!
  男婴一点点走向了那个录音机!
  那只狗突然不叫了。
  张古吓得面无人色!他终于亲眼看见这个男婴的另一面了!
  男婴敏捷地无声地拿起录音机,蹑手蹑脚地朝外面走去。他的鼾声渐渐地跟随他消失了。
  张古起身,光脚跟出去。他豁出去了。
  男婴出了门,像狸猫一样灵巧地跑到房子后面。
  张古跟他来到房子后。
  我说过,17排房在小镇的最北端,房后就是无边的庄稼了。风吹来,庄稼“哗哗”地响。
  张古躲在房角,监听。
  男婴在漆黑的夜里,突然开口说话了!
  他说话十分老练,而且张古听出好像有点河北口音!
  男婴对着录音机大声说着一些奇怪的话:“口哑了,耳聋了,五腑六脏流脓了!口哑了。耳聋了,五腑六脏流脓了……”
  然后他号啕大哭。
  那哭声令人毛骨悚然!
  张古吓得魂不附体。
  张古转身进屋。
  他躺在床上哆嗦。
  那个男婴很快摸进屋来。他继续发出轻微的鼾声,麻利地把录音机放在写字台上,上床睡觉,那鼾声无比均匀,无比香甜。
  天终于亮了。
  张古一夜没睡。
  天亮了张古就踏实了一点。
  张古觉得男婴绝对是异类,他属于白天的背面,一个阴暗的时空。而现在太阳出来了,张古觉得好像回到了属于他的时间和地点。他不那么害怕了。
  此时,张古对男婴充满仇恨。他已经基本肯定17排房发生的悲剧都是男婴搞的鬼。
  那个男婴醒了。他在被窝里玩,嘴里“呜呜咿咿”地说着他的儿语。
  张古对男婴的伪装感到恶心和恐怖。
  他装做没事儿一样来到床前,对男婴说:“走吧,送你回司马家。”
  男婴还在“呜呜咿咿”地说他的儿语。
  张古为他穿衣服的时候,手又开始抖。
  穿好衣服,张古要领男婴出门了。他去抓男婴那只小手的时候,心跳得厉害——他惧怕那只小小的小小的手,他担心那男婴突然惊叫着抓住自己!
  没有。
  男婴跟张古走了。
  张古出门前,把那个录音机装到了口袋里。
  把男婴送到司马太太家之后,张古把邻居都叫到了司马太太家。
  卞太太,李麻夫妻,张古,司马太太,那个男婴。
  张古突然指着那个男婴大声说:“这个孩子会说话!”
  大家都愣了。
  张古说:“昨夜我专门把他抱到我家过夜。半夜,我亲眼见他拿着我的录音机,到房子外,录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怪话,还又哭又嚎!他是个怪东西!以前出的事都是他搞的鬼!”
  大家都看那个男婴,他专心致志地滚皮球玩。
  李麻太太说:“他还不懂事呢。你怎么跟熊熊一样编谎话呢!”
  张古说:“你们不相信我?”
  司马太太说:“肯定是你做梦了。”
  张古从口袋里掏出录音机,说:“你们自己听吧!”
  他打开随身听录音机,让每个人戴耳机听,每个人听见的都是一群人在酒桌上说醉话的录音。
  张古不相信,自己听,整盘盒带都是同一个内容:在很久以前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上大家在一起喝酒时说的醉话。其中他自己的声音最多,最清楚。
  张古傻眼了。
  男婴一心一意地玩着……李麻说:“张古,最近你的身体肯定有问题,你得到医院看一看。”然后,他又俯在张古耳边小声说:“你是不是特别崇拜电影里的侦探?千万别走火入魔啊。特别是不要再戴那个鸭舌帽了,更不要拄那个文明棍,镇里人都感到好笑,只有你不自知。”
  张古竟然有了点动摇。他知道李麻说的“身体”其实就是“神经”。
  真是自己真的是做梦?
  三人成虎。超过10个人都说你是老虎,你差不多就会认为你脑门上没有王字那是镜子的问题。超过100个人都说你是狗屎,那你基本上就会真切地闻到自己身上有臭气。
  那个男婴还在玩皮球,嘴里发出呜咿呜咿的声音。
  李麻夫妻回去了。
  司马太太进屋做早饭。
  卞太太牵了牵张古的衣角,低低地说:“我相信。”
  这时候,那个男婴转头看了看张古,那眼神简直是换了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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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35:40 | 显示全部楼层
16.鼠怕猫?猫怕鼠?
  这一天,司马太太领叉着到邮电所给老公寄挂号信。
  邮电所的营业室里,前来寄信的人都在排队。
  司马太太就领着叉排在最后面。
  那个收破烂的老太太朝着邮电所的方向走过来。她推着垃圾车,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喊:“收破烂喽!——”
  她离邮电所大约还有50米远。
  如果这时候司马太太走出来,那个男婴和那个老太太就不会碰上面。因为,司马太太和那个男婴出了邮电所要向另一个方向走。
  可是,司马太太的信还没有寄走,她的前面还有4个人。最前面的那个人是种地的农民,他什么都不知道,邮电所的人一直在给他讲解,很费劲。
  司马太太一边和那个男婴玩一边等。
  那个老太太走过50米的时间应该比4个人办理邮寄挂号信的时间短很多。
  但是有一个鞋匠走过来。这个鞋匠有点神经兮兮,他逢人就强调他的一个唯物主义者。不过,他修鞋的技术确实不错。
  他走近那个老太太,说:“你如果收到那种不太旧的鞋,千万卖给我,我修修补补还能穿。”
  老太太说:“大都不成双。”
  鞋匠说:“扔掉这一只肯定就会扔掉那一只。我是一个节俭的人……”
  一般说,这个鞋匠罗嗦起来,那时间不会少于10个人寄挂号信。其中还包括两个以上没有一次寄信经验的种地的农民。
  可是,到了司马太太寄信的时候,偏偏出了点小问题:她的信封不是标准信封,不能邮寄。她只好在邮电所现买了一个信封,再把封了口的信撕开,重新装进新买的信封里,再写邮政编码和地址。
  鞋匠终于走开了。那个老太太一步步朝邮电所方向走过来。
  司马太太的信成功寄出了,她领着那个男婴往出走。
  邮电所门口,那个老太太和那个男婴终于撞见了。
  这是秋日的午后,天高云淡,没有南飞雁。太阳很好,有几分慵懒。小镇的街上没几个人,很安静。
  老太太看着那个男婴呆住了,她的双眼充满惶恐。
  那个男婴看到老太太,大吃一惊,好像也十分害怕。
  司马太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牵了牵那个男婴的手:“你怎么不走了?跟妈妈回家!”
  那个男婴就跟司马太太走了,他没有回一次头。
  那个老太太也好像受了惊吓一样,推起她的垃圾车,急匆匆逃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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