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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oveying1314

《周德东恐怖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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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20:16 | 显示全部楼层
贰拾:土房子蒋中天一个人在公路上转悠。他在执着地寻找蒋中天。天上无星无月,这世界一片漆黑。他孤独,恐惧,又十分绝望。他抬起头,目光定定地射向夜空。
  漆黑的天空像露天电影的银幕一样,一点点显现出了楼房,街道,还有穿梭的车辆,熙熙攘攘的人流。海市蜃楼?他面对这巨大的画面,吓呆了。
  那画面十分幽暗,那楼房,那街道,那车辆,那人流,影影绰绰,若隐若现,不知道属于什么年代,什么地区。接着,那巨大无比的银幕就传出了孩子的笑声,那笑声铺天盖地,好像有一万个小孩在嬉戏。渐渐地,天上果然出现了无数的孩子,密密麻麻,他们挤成一团,都在笑。
  他在那一张张稚嫩的笑脸中,看到了一张成年人的脸,她似乎蹲着身子,伪装成小孩,躲在那些脑袋后面,也在笑。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凶险的男相!
  这张脸十分的熟悉,但是他怎么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突然,天边亮起了熊熊的火光,像血红的晚霞,把这张巨大的画面烧着了。
  那些小孩在烈火中还在笑着,闹着。大火烧到了那个女人,她和那小孩一样,还在笑……天地间渐渐恢复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那是刚才那幅画面的灰烬。蒋中天跌跌撞撞继续朝前走,苦苦地思索着,刚才天上的那个场景,还有眼下他的处境,到底哪个是现实。他走了很远很远,前面出现了微弱的灯光。
  他朝它走过去。是一座土房子。
  它只有一扇小窗,亮着幽幽的烛光。窗上的玻璃脏兮兮的,几乎不透明了。
  蒋中天推开歪斜的木门,走了进去。里面有一铺低矮的土炕,炕上铺着乌拉草,还有一套卷成团的破旧被褥。炕的正中央,坐着一个男人,他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和白口罩,只露出一双大眼珠子。他身旁有一只已经腐烂的倭瓜,插着半根白色蜡烛。
  “大夫,我来跟你搭个伴。”蒋中天怯生生地说。
  他毫不怀疑他是一个大夫。
  他是对的。这个人过去就是精神病院的大夫。
  有一次,他巡视病房,有一个异常健壮的精神病,很认真地问他这样一个问题:“你说,怎样才能把一个人的脑袋、肚子、胳膊、大腿;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心、肝、肺、脾、胃、肾、肠;骨头、头发、指甲……统统混合在一起?”
  他没理他。后来,他每次走进那个被铁栏杆封锁的病房,那个精神病都要这样问他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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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20:33 | 显示全部楼层
贰拾壹:搜身蒋中天疯了以后,洪原竟然大病了一场。
  这天中午,文馨炒了一桌子菜,可是,洪原似乎并没有什么胃口。
  他低着头慢慢地嚼着,突然说:“我们还得找到他。”
  “谁?”
  “蒋中天。”
  “他都疯成那个样子了,还找他干什么?”文馨问。
  “他还欠我的钱呢!”
  “你想把他怎么样?”
  “他的身上一定带着钥匙。我们到他家去搜搜,说不定能找回来几十万。”
  文馨想了想,说:“他家还有一个女的。”
  “女的?”
  “是他从哈市带回来的,叫梁三丽。”
  “完了。”
  “怎么了?”
  “蒋中天一疯,她肯定走了,而且把值钱的东西席卷一空……”
  “有道理。”
  “那我们也要试试。”
  吃完饭,洪原说:“你留在家里,我去做这件事。”
  文馨点点头,说:“你可要小心点。”
  洪原笑了笑,说:“如果我拿回几十万,明天我们就办出国手续,我带你去夏威夷,把这些钱都花光,玩个痛快。”
  文馨记得,她曾经在很久以前对洪原说过一次,她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夏威夷。其实,她并不知道夏威夷什么样,只是有一种美好的想像而已。没想到,她只是随便说的一句话,而且就一次,洪原却牢牢地记着。
  她的心里涌上一阵热乎乎的感动,她说:“要是你真的拿回了钱,我们就去一次‘我和你的世界’。”
  “我和你的世界”是七河台最独特也最高档的一个饭店。
  这家饭店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开的,只有一间餐厅,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饭店所有员工只为这一张桌子服务。
  买下这张桌子的客人,可以提前为情侣或者爱人设计环境。这种设计或者跟对方的爱好有关,或者跟两个人的独特经历有关,或者有什么特殊的情感的含义。
  店主可以根据客人的要求改变四壁的颜色,地毯的颜色,天棚的颜色;可以重新布置灯光,更换鲜花;可以播放客人点播的音乐;服务员可以根据客人提供的台词说话;可以根据客人提供的素材放映幻灯片……到那里消费的人极少。有的是款爷和情人,有的是患难数十年却即将要分道扬镳的夫妻……那个餐厅临街。平时,文馨下班总要路过那里。每次她都想,有一天,她一定要和洪原到这里浪漫一次。
  洪原说:“那地方太宰人了。”
  文馨说:“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下午,洪原就出去了。他是晚上回来的,满脸沮丧。
  “你找到钥匙了?”文馨关切地问。
  “找到了,在他裤带上挂着。”
  “他家里有没有钱?”
  “我翻了个底朝天,一分钱都没找到。”
  文馨亲了他一下,说:“没有就没有吧,我们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损失一份钱,不能闹心两次。你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做饭去。”
  文馨在厨房里忙活,洪原一直仰在沙发上,闭目想什么。
  文馨很快就把饭菜端上来。
  “别想了,吃饭吧。”
  洪原这才站起来,洗了手,坐在餐桌上。
  “你没撞到那个女的?”文馨问。
  “她肯定把钱都拿跑了。”
  “那是个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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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20:50 | 显示全部楼层
贰拾壹:第六感天黑下来,洪原和文馨一起躺下了。
  在黑暗中,文馨发觉,洪原好像一直睁着眼。
  “你怎么不睡?”文馨问。
  洪原坐起来,点着一支烟,抽了几口,然后咬牙切齿地说:“明天我还要找到他!”
  “干什么?”
  “他也许把存折藏在身上了。”
  “不可能吧?”
  “我必须去搜一搜。”
  “洪原,别再费劲了。”
  “那是我的钱!”洪原大声喊起来。
  文馨想了想,说:“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洪原抽了半截就把烟揿灭了,重新躺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你肯定在想什么。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文馨突然说:“我在想坟地里的那个鬼影。”
  洪原说:“我想过很多次,那肯定是个人,想吓死我们,不然,怎么会把我的车毁掉呢?”
  “你有仇人吗?”
  “我也纳闷,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跟我有这么大的仇啊。”
  “那是怎么回事呢?”
  “鬼知道,破财消灾吧。”
  停了停,文馨小声说:“洪原,你有没有感觉到,这个房子最近有一种不正常的气息?”
  “气息?”
  “我说不清,好像夜里隐隐约约有什么动静……”
  “我怎么没听见?”
  “在特别特别静的时候才能听到它。”
  “是不是外面风吹树叶?”
  “不像。”
  “那是不是保安的走路声?”
  “也不像。”
  “可能是虫子嗑木头。这房子全是木头的。”
  “更不像了。”
  “那一定是你有耳垢了。”
  “有时候,我觉得又不是什么声音,而是一种气味儿……”
  “什么气味?”
  “好像有人在烧香……”
  “是谁家点蚊香吧。”
  “又好像燎猪头的味儿。”
  “你太疑神疑鬼了。这个地方又没有饭馆,谁会燎猪头呢?”
  “对了,那应该是……骨灰味儿!”
  洪原抖了一下,说:“都是你自己吓自己!实际上,骨灰一点味儿都没有!”
  文馨皱着眉想了想,又变了:“好像是一个阴影儿,飘来飘去的,像个男人,又像个女人……”
  洪原说:“得了,别胡思乱想了,什么都没有,睡吧。”
  文馨就不说了,她把头贴在洪原的胸口上,静静地睡。
  洪原却依然睁着眼睛。
  他在问自己: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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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21:08 | 显示全部楼层
 贰拾贰:最后一个口袋第二天洪原上班了。
  宾馆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他忙活了一天,下班的时候都很晚了。
  文馨一直在电视台等他。两个人说好了,今天一起走,顺便在半路上找到蒋中天,在在他身上搜搜运气。
  他到电视台把文馨接出来,两个人到美国风味的罗杰斯吃了点快餐,然后一起开车返回靠山别墅。
  一路上,他们没有看到蒋中天的影子,只看到公路旁的草甸上有个老汉在放羊,那是一群黑羊。
  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他疯了之后,一天到晚在这条公路上转悠,几乎从没有离开过。
  两个人快到靠山别墅了,文馨说:“算了,我们回家吧。”
  洪原把车头调过来,一边朝回开一边说:“不行,一定得找到他。”
  这时候,已经暮色昏黄。
  他们开到公路旁那座养鱼人的土房子时,洪原把车停下来,下车朝它走过去。
  他来到土房子的窗前,趴在玻璃上朝里看了半天,然后回过身,朝着车里的文馨招了招手。
  文馨下车走了过去。
  她也透过那脏兮兮的玻璃朝里看了看,蒋中天果然躲在里面。
  他直挺挺地躺在炕上,好像死了一样。
  两个人轻轻走了进去。
  洪原站在炕前,伸出手指在蒋中天的鼻子下试了试,说:“还活着。好像发烧了,喘的气都烫手。”
  文馨站在洪原的背后,无声地看着蒋中天的脸。
  洪原开始探摸蒋中天的口袋。他翻遍了他上上下下所有的口袋,没有找到任何东西,只有一些土渣和草屑。
  洪原揪住蒋中天的衬衣领子,粗暴地一拽,他的扣子就全部脱落了,露出一件黑色圆领衫。
  蒋中天还是没有醒转。
  洪原摸了摸他的心口,他狂喜地叫起来:“这里面有兜!”
  文馨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洪原的一只手刚刚从蒋中天的领口伸进去,他就像被雷电击中了一样,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颤抖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红红的眼睛。
  他发现有人在掏他贴身的口袋,突然惊叫起来,并且抓住洪原的手,一口咬上来。
  洪原嚎叫一声,一下就抽回了手。
  文馨吓呆了。
  蒋中天坐起来,双手死死捂住衣服里面那个秘密的口袋,恐惧地盯着洪原,像筛糠一样抖着。
  洪原愤怒地扑上去,把蒋中天按倒在炕上。
  蒋中天多少天来吃不到食物,已经虚脱得像一只病鸡。相比之下,洪原就像一头壮实的牛。
  蒋中天还在挣扎,两条腿拼命地乱蹬乱踹。
  洪原骑在他的身上,喊道:“文馨,按住他的腿!”
  文馨就扑上去用身子压住了他的双腿。
  洪原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把那个硬硬的很像存款折之类的东西拽出来。
  他愣住了。
  文馨问:“拿出来了吗?”
  洪原没有说话。
  文馨探头看了看,也呆住了——那是她的一张三寸照片。
  这张照片已经被雨浇得走了形,上面的影像变得斑驳而模糊,不过仍然可以看出是文馨,她正在一片花草中微微地笑着。
  她呆呆地站直了身子,放开了蒋中天的双腿。
  他又乱蹬乱踹起来,同时发疯地夺回了那张照片,嘴里不知叫着什么。
  洪原也从他的身上翻下来。
  蒋中天死死攥着那张照片,惊恐万分地看看洪原,又看看文馨,好像他们是两个恶魔。
  他现在除了口袋里的土渣和草屑,一无所有,剩下的,仅仅是这张照片了。
  洪原看了看文馨。
  文馨也看了看他。
  “走吧。”洪原说。
  文馨没有说话。
  洪原转身走了出去。
  文馨看了看蒋中天,他衣着破烂,形容枯槁,在昏暗的暮色中像个鬼。
  他仍然警惕地盯着文馨,似乎害怕她再次冲上来,抢夺他手里的东西。
  文馨一转身,也走了出去。
  两个人开车返回靠山别墅的路上,都没有说话。
  车开进了靠山别墅之后,洪原转过头看了文馨一眼,轻轻地说:“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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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21:25 | 显示全部楼层
贰拾叁:友谊地久天长李作文坐在顺天酒吧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一个人独斟独饮。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
  他走进顺天酒吧时,有两张桌被占着。一桌是两个男人,他们好像在谈什么事;一桌是一男一女,看上去是情人。
  李作文走到吧台,对服务生说:“请帮我叫一下你们的老板。”
  “您有什么事?”
  “就这件事。”
  服务生愣了一下,马上朝另一个送酒的女孩招了招手。
  那个女孩跑过来之后,他低声说:“叫一下老板。”
  那个女孩打量了一下李作文,走了。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人。
  李作文看了看他,说:“今晚,我在你们这里谈个事,需要个安静的环境,请你们让其他人都离开,好吗?”
  老板说:“您的意思是今晚您包场了?”
  李作文说:“我只付我的酒钱。”
  老板笑了笑,说:“我们可没有这个规矩。”
  李作文想了想,说:“那好吧。”
  他转身就离开了吧台,走到那两个男人的桌前,突然从口袋掏出一枚剃须刀片,说:“两位,实在对不起,酒卖光了,剩下的就是我的血了,你们喝吗?”
  那两个男人互相愣愣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同站起来,马上离开了。
  接着,他又走到那一对男女的桌前,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也立即起身离开了。
  李作文收回剃须刀片,找个位子坐下来,很客气地对吓傻了的服务生说:“来两瓶嘉士伯。”
  那个老板低低地对他的员工吩咐道:“今晚不要让其他人进来了。这个人的酒免单。”
  然后,他就离开了。
  十二点钟的时候,黄山准时来到。
  他是一个人来的。
  他进了酒吧,直接走向了李作文。
  李作文站起来,很礼貌地和他拉了拉手,然后两个人都坐了下来。
  “喝这种酒可以吗?”李作文问。
  黄山说:“咱们谈帽子的事吧。”
  “直接。”李作文说。他对服务生打了个响指,那个服务生立刻跑了过来。
  “显示,您有什么事?”
  “麻烦你,换个柔和点的音乐可以吗?”
  “没问题。”
  那个服务生转身走了。
  很快,爵士乐就停了,换成了舒缓的名曲《友谊地久天长》。
  “梁三丽现在成了你的女人,对吗?”
  黄山的眼珠转动了一下,说:“我有很多女人。”
  “你知不知道,她是我的?”
  “不知道。”
  停了停,黄山说:“如果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那好办,我们可以喝酒了。”他一边说一边端起酒杯。
  李作文没有端酒杯,他说:“怎么办?”
  黄山说:“你说的对,女人就是男人的帽子,你戴完了,我戴;我戴完了,你戴。共享。所有的女人都是绿帽子。”
  李作文说:“可是我有一个原则——我正在戴着的帽子,要是跑到了别人的头上,那我就一定要毁坏它。”
  黄山的脸色一下就冷下来:“那不行。”
  李作文眯起了眼睛:“怎么不行?”
  黄山说:“我也有个原则——帽子可以换来换去,但是,只要是我正在戴着的帽子,任何人都不能毁坏它。”
  李作文说:“要是我非要毁坏它呢?”
  黄山盯着李作文的眼睛,突然说:“那我就要你的命。”
  李作文笑了笑,说:“如果我被你杀了,那我是光荣的,因为我第一次不是凶手。这是纪伯伦说的。”
  黄山也笑了笑,说:“如果你向一个人求鱼,他却给了你毒蛇,也许他只有毒蛇可给。这也是纪伯伦说的。”
  “那我们就走着瞧吧。”李作文说。
  “那就走吧。”
  李作文掏出一张钱放在桌子上,叫来服务生,说:“把音乐换回去吧,你们可以正常营业了。”
  然后,两个男人一同走出酒吧,各自钻进车里,朝两个方向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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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21:44 | 显示全部楼层
 贰拾肆:猎枪李作文离开酒吧,就来到了一个居民小区,给翟三打了个电话。
  “你出来一趟。”
  “是李哥?你在哪儿?”
  “我在车里。”
  翟三干干地笑了笑,说:“你的车在哪儿?”
  “在你家楼下。”
  翟三似乎愣了愣,马上说:“我这就出来!”
  他从家里走出来,看见门前停了一辆满身伤痕的黑车,车里黑糊糊的。他小心地走过去,趴在车窗上,看见李作文坐在里面,脸色十分难看。
  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李哥,你找我……有事儿?”
  “我这次来,没有带家伙,你帮我弄一把,最好是左轮,我使惯了。”
  “李哥,我上哪儿弄那东西!”
  李作文猛地伸出手,一下抓住了翟三的裤裆,翟三惨叫了一声。
  “没有?这是什么?”说着,他的手骤然用了力,翟三又惨叫起来。
  “你弄不到,我就把你的老二割下来当枪!”
  “别别别!你什么时候要?”
  “现在。”
  “我只有一杆猎枪。”
  “拿来。”
  李作文慢慢放开了他。
  他拉开车门,弓着腰,朝家里跑去。
  过了一会儿,他拎着一只沉甸甸的布袋子走出来,贼眉鼠眼地四下张望着,钻进了李作文的车里。
  李作文打开那只布袋子,抽出一杆锯短了枪管的单筒猎枪。袋子里还有十几发又粗又长的子弹,“叮叮当当”响。
  他举起枪,朝远处瞄准。
  前面正巧有个老头带着一个男孩走过来,那个男孩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
  李作文把枪口瞄准了那个男孩,跟着他慢慢移动着。
  “李哥,你是不是还要跟黄山揢?”
  “不,是他要和我揢。”
  “求求你,退一步吧!那个人心狠手黑,手下有一群亡命之徒,在七河台没有一个人敢惹他!而且……”
  “你说。”李作文继续瞄准那个男孩。他越来越近了,却没有看到车里的枪口。
  “而且,他岳父是市政府的一个大人物,那是他的保护伞。他上通天,下通地,你不可能扳倒他!”
  李作文静静地说:“没问题。只要你枪里的子弹不从后面射出来。”
  那个男孩跑过去了,那个老头也走过去了。
  李作文把枪放下来,塞进了布袋子里。
  “还有……”
  “好了,没有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翟三把话咽了回去,慢慢推开车门,钻了进去.
  可是,他又打开了车门,紧张地问了一句:“李哥,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李作文发动着了车,一边挂挡一边说:“你还有两处房子,用我说说吗?”
  翟三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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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22:12 | 显示全部楼层
贰拾伍:张冠李戴第二天,黄山驾车来到单位,走进宽敞的办公室。
  坐下后,他给翟三打了个电话,叫他立即到被服厂来一趟。然后,他躺在高大的真皮转椅上,闭着眼睛养神。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看了看,是梁三丽打来的。他想了想,没有接。
  手机响了许久,终于停了。
  他继续仰在转椅上养神。
  有人敲门。
  他闭着眼睛说:“进。”
  翟三推开门走进来:“黄哥,你好!”
  黄山闭着眼睛说:“你坐吧。”
  翟三在很远的沙发上坐下来,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恭敬地说:“黄哥,你有事儿?”
  “你给我查一下,那个李作文是什么来头。”
  “不用查,我知道。他原来在七河台混过,十多年前去了哈市,混成了一霸,目前在哈市好像没有人灭得了他。”
  “他现在跟我揢上了。”
  “是不是……为了一个女人?”
  “你怎么知道?”
  “黄哥,我说了你别生气——开始的时候,我还为他跑过腿,打探那个女人的行踪。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人跟了你……不过,我警告过李作文,不要跟你揢,那是自讨苦吃。没想到……”
  这时候,黄山的手机又响了。
  他睁开眼睛,拿起来看了看,又是梁三丽,他还是没有接。
  翟三眨眨眼,说:“黄哥,他肯定整不过你。不过,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且,这个主确实是个吃生米的……”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又小声说:“昨天晚上,他还到我家拿走了我的猎枪。如果我不给他,他就要劁了我!”
  黄山淡淡地问:“单筒双筒?”
  “单筒。”
  “我舍出一个兄弟,他的枪就成了烧火棍。不过,我舍出哪个兄弟呢?”他的眼睛转了一圈,落在了翟三的脸上:“枪是你的,你就来负责这件事吧!”
  翟三“扑通”一下跪下了:“黄哥,饶命!我知道我错了……”
  黄山笑了笑,说:“我逗你玩玩,别怕。”
  翟三站起来,不敢再坐了。
  “站着干什么?坐吧。”
  翟三这才小心地坐在沙发边上。
  “黄哥,有些话我不敢说……”
  “你说。”
  “你现在是做大事的人,犯不着为一个女人跟他揢。依我看,你不如把那个女人甩了。”
  黄山定定地看着翟三,没有表态。
  翟三的胆子大了些,继续说:“那个女人给你带不来利益,还是个无底洞。”
  黄山抻了个懒腰,淡淡地说:“我跟她只是玩玩而已,对于我,她就像一个帽子,无所谓。不过,你不知道,这个女人很黏糊,不容易甩掉。”
  正说着,他的手机又响了。
  他知道还是梁三丽,没有理睬,任它响。
  翟三说:“你把这个帽子甩到别人脑袋上就行了。”
  黄山愣了一下,然后他捶了捶腰,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翟三马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黄哥,有什么事你随时吩咐。”
  黄山没有搭碴儿,拿起还在响的手机看了看。
  翟三轻轻走了出去。
  黄山把手机关了。
  晚上,黄山开车离开被服厂,给梁三丽打了个电话。
  “丽丽,今晚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吗?”
  梁三丽说:“你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撞车了呢。”
  黄山讪讪地笑着说:“是车撞我了。”
  “那你现在是在太平间给我打电话喽?”
  “我没事,那辆车在修理厂修着呢。”
  “牛逼!”梁三丽笑起来。
  “我现在正去黑天鹅宾馆餐厅,请你吃个饭。你晚上没事吧?”
  “我天天只有一个事,那就是等你的电话!”
  “好吧,我们一会儿见。”
  黄山来到黑天鹅宾馆餐厅,在包间刚刚坐下,梁三丽就到了。
  她把头发在脑袋后盘了一个髻,露出光洁的额头,看上很简单,很漂亮。
  上身穿一件黑色立领对襟衣裳,很宽大,系一排传统的蒜瓣疙瘩扣,两只袖子高高地挽起来,露着两截粉红色的里子。
  下身穿一条粉红色的长裤。
  脚上穿一双黑色平底系带鞋。
  她一屁股坐在黄山旁边,说:“这两天你为什么不跟我联系?”
  黄山叹口气,说:“最近厂里越来越不景气,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你不要跟我哭穷!”
  “这两天,好不容易签了一份订单,赶紧给人家做。”
  “你总不至于亲自下车间干活吧?让那些工人干不就行了?”
  “这厂子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儿,哪一件离得开我?来,点菜。”
  梁三丽用左手拿起菜单,反反复复地看。
  黄山静静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你认识李作文吗?”
  梁三丽一下就把眼睛从菜单上抬起来,盯着黄山问:“哪个李作文?”
  “难道你认识两个李作文?”
  “就是。一个是哈市的大混子,一个算是文人——他失踪了。”
  “我说的是那个失踪的。”
  “那家伙特自私!有一次,我和他在这家宾馆的307房间好像撞了鬼,他妈的那个家伙竟然丢下我一个人跑掉了!前不久,他离开我又跑掉了,再也没回来,不知道为什么。”
  “他肯定察觉到了更大的危险。”
  梁三丽满不在乎地说:“管他呢。”然后,继续看菜单。
  “吃螃蟹吗?”她问。
  “不好啃,太硬了。还是吃吓吧,软。”
  梁三丽就把服务员叫来,报了几个菜名,服务员填了单,走开了。
  梁三丽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假如真的有了什么危险,他跑了,现在这危险不是留给我一个人了吗?”
  黄山说:“在我的地盘上,你永远是安全的。”
  服务员把菜陆续端上来,并且给两个人倒了酒。
  黄山举起杯,说:“丽丽,干杯。”
  梁三丽就跟他一起干了。
  黄山一边倒酒一边说:“丽丽,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吧?”
  “男的女的?”
  “男的。”
  梁三丽看着黄山的眼睛说:“你想甩掉我。”
  黄山说:“这个男人身体特别棒,长相也英俊,而且事业有成,你肯定喜欢。”
  梁三丽说:“目前,我最喜欢你。”
  “他就是这个宾馆的副总经理,叫洪宝森,一会儿我就叫他过来。”
  梁三丽说:“你不要担心我会纠缠你,最后逼你离婚什么的,那是小女孩干的事儿。其实,我很好,或者说,我很坏,男人对于我,就像美食一样,一日三餐,必须吃。我挑好吃的。”
  然后,她把下巴搭在黄山的肩上,说:“只要你能给我推荐一个让我产生咀嚼欲望的男人,那我马上就跳槽。”
  黄山说:“只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让你吃。”
  梁三丽冷笑了一下,说:“我知道我不算漂亮,但是,我可以拿下任何一个男人,这是我赖以生存的特长。”
  黄山笑了笑,说:“那我祝你成功。”
  他心里真担心不能把两个人撮合到一块,那样的话,今晚又成了他和她的约会。
  他拨通了洪原的手机:“洪总,你在哪儿?”
  洪原说:“我在宾馆。”
  “我正在你的餐厅吃饭,你过来一趟好吗?”
  “噢,我马上来。”
  不一会儿,洪原走进了包间。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梁三丽,南方人;这位是洪宝森,这个宾馆的副总经理。”
  洪原很客气地伸出右手,想和梁三丽握一下,梁三丽却伸出了左手。他愣了一下,只好也换成左手。
  “对不起,黄厂长不知道,我改名了,现在叫洪原。”
  梁三丽微微一笑,说:“你好。”
  洪原坐下之后,三个人开始聊天,喝酒。
  “梁小姐做什么生意?”洪原问。
  “我是学医的,目前在搞一个经络穴位方面的调研。”
  黄山看了她一眼,显然,他不知道梁三丽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不像,梁小姐更像个生意人。”
  “我这个项目最后也要变成生意。”
  “七河台有人搞这方面的研究?”
  “实际上我是来寻找实验对象。”
  “这个领域太高深了。”
  “隔行如隔山,我觉得做经理更高深。”
  黄山感到很惊讶,梁三丽突然就变了,很安静,很文气,好像换了一个人。
  她第一次跟随李作文请蒋中天吃饭的那天,就是这个样子。
  洪原坐了一会儿,说:“黄厂长,梁小姐,你们慢慢吃,宾馆还有点事,失陪了。黄厂长,今天这顿饭我签单。”
  “再见。”梁三丽微微一笑说。
  “再见。”
  洪原走了之后,黄山说:“丽丽,你对他感不感兴趣?”
  梁三丽低低地说:“——非常感兴趣。”
  黄山说:“我看出来了,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淑女。”
  梁三丽坏坏地笑起来:“这是俘虏男人最有效的方式——明里是一个淑女,暗里是一个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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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22:58 | 显示全部楼层
贰拾陆:女式裤子自从那次洪原和文馨在土房子里强行搜蒋中天的身,结果搜出了文馨的照片之后,他们在一起时很少提蒋中天的名字了。
  正像他们刚刚相爱的那段时间一样,蒋中天三个字再一次成了他们之间的某种忌讳。
  文馨对洪原越来越好了。
  她从来不爱起早,但是,和洪原在一起,她几乎每天都早起,让洪原一个人香甜地睡着,她走进厨房给他做早餐。
  早餐做好之后,她来到床前,想叫他,又不忍心,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等,隔一会儿看看表,直到时间实在来不及了,才俯在他的头上,用脸轻轻磨擦他的脸:“老公,老公,吃饭啦。”
  她在做家务的时候,根本不像是一个在电视台工作的编导,更像一个贤惠的家庭主妇。
  这一天,洪原要下班的时候,梁三丽给洪原打来了一个电话,她说要请他吃饭。
  洪原鬼使神差地去了。
  他开的是文馨的车。本来,他应该去接文馨一起回家的,却给她打了个电话,说今天晚上有个重要的应酬,让她一个人打车回去。
  洪原和梁三丽第一次见面,她并没有在他心里留下太深的印象。他只是觉得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人,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具体的情境。
  梁三丽选的饭店是“我和你的世界”。
  洪原赶到的时候,梁三丽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他刚走进来的时候,竟然没有看到她,因为餐厅里摆满了姹紫嫣红的鲜花,而她也穿着一身大红大绿的衣裳。那衣服红得俗到了极点,绿得俗到了极点,可是搭配到了一起,却非常的漂亮。
  不仅如此,餐厅的天棚、四壁、地毯,都是花花绿绿的。
  灯光也花花绿绿的。
  音乐也花花绿绿的。
  梁三丽像一朵诱人的盛开的野花,藏在了花的海洋中。
  菜并不多,只有四小碟,但是都十分精致。洪原相信,他宾馆的厨师做不出这样的佳肴。
  酒也不多,两瓶,都是正宗的法国红酒,空运来的。
  洪原坐下后,梁三丽什么也没说,只是媚媚地笑着,用左手举起了杯。
  洪原也举起了杯。
  “谢谢你接受了一个陌生人的邀请。”她说。
  “见过一面就不能算陌生。”洪原说。
  两个人各自喝了一口,放下。
  “你见过我吗?”她笑着说。
  “我没见过你吗?”洪原也笑着说。
  “你仔细看看。”
  洪原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说:“真的好像换了一个人……”
  “就是换了一个人。”
  说着,她用左手拿起洪原的右手,把中指放进她的嘴里,一边看着他的眼睛,一边轻轻吸吮了一下。
  她的舌头软软的,滑滑的,暖暖的。
  洪原一下就醉了。
  不过,他很快就清醒过来,不安地朝窗子看了一眼。
  平时,他开车接文馨回家,总要路过窗外这条街,每次,文馨都要情不自禁地朝里面看一眼,透过明净的落地窗,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的情景。
  这餐厅创意很不错,只是很少有人消费得起,多数时间里面那两把椅子都空着。
  文馨说过几次:“以后,我们一定要到这里来消费一次。”
  这件事成了文馨的一个梦想。
  没想到,梁三丽提前和洪原把这个梦想实现了。
  现在,那个落地窗挡上了窗帘,那窗帘同样花花绿绿。
  梁三丽把他的手放回了原来的位置,轻轻地说:“我是一个短命的女人。”
  “算过卦?”
  “我不信那个。我是学医的,非常了解自己身体各部件的磨损程度。我太放纵了。我因为放纵而短命,又因为短命而更加放纵。”
  洪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在想,一会儿文馨肯定要打电话来,怎么对她说?
  “你在想什么?”她问。
  “没,没想什么。你太破费了。”
  “我知道,你在想你家里的那不女人。我和她不矛盾。”
  洪原静静地看着她。
  梁三丽又说:“你进来时可能没注意,今晚,这个饭店的门匾都为我们换了,换成了‘我和她的世界’。”
  洪原笑了笑,说:“我还是喜欢原来的名字。”
  “没问题,只换一个晚上。我和她,只换一个晚上。”
  洪原急忙喝了一口酒。
  梁三丽继续说:“我吩咐店主把窗帘也挡上了。只有奢侈才供人观瞻,你说呢?”
  “可是,越是神秘越会招来眼睛。”
  梁三丽笑了:“你好像很怕?”
  “没错儿。”
  “你是怕她还是怕我?”
  “主要是怕你。”
  她举起杯,说:“你不必害怕,真的。我只是一件送给你的礼物。”
  她那靡靡的眼神,令洪原眼饧骨酥。
  他极力保持着理智的头脑,说:“可是,我为什么得到了这件礼物呢?不知道理由的话,我心里没底。”
  “因为你也是我的礼物。”
  说完,她蜻蜓点水地喝了一口酒。
  不知为什么,洪原的心一下就兴奋起来,就像陡然脱了缰的野马。他举起杯喝酒,眼睛却透过玻璃杯瞄着梁三丽。
  这个女人的外貌并不算性感,但是她的内里却有一种令男人迷醉的东西,浓烈地弥漫出来。
  梁三丽也透过玻璃杯看着他。
  她的眼神很单纯:挑逗。但是绝不像一些放荡女人那样浅薄,那里面有一种深邃的东西,拉扯男人魂魄的东西。
  他败下阵来,放下杯,说:“每个男人都是虚伪的。”
  梁三丽笑了笑,说:“其实,男人没有正经和不正经之分,只有泡妞高手和泡妞低手之分。总是用嘴巴表白自己正经的男人是讨厌的,总是用身体表白自己不正经的男人也是讨厌的。男人泡妞的高妙在于有分寸和没分寸。”
  “我现在应该有分寸还是没分寸?”
  “没分寸。”
  这时候,两瓶酒已经喝光了。梁三丽又叫门外的服务生送来了两瓶。
  “没有一个男人跟我喝酒不醉,可是,你没醉。今天,你必须醉一次让我看看。”
  洪原说:“我现在就醉了。”
  “别哄我。男人只有在原形毕露的时候,才是真的醉了。”
  “你现在已经原形毕露了。”
  梁三丽摇了摇脑袋,说:“我说的是脱光衣服。我觉得,那是男人最可爱的样子。来,喝酒。”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竟然又把两瓶酒喝进去了。
  梁三丽说:“我们出去兜兜风吧?”
  洪原不知是醉酒还是醉人,全身血液在沸腾,他说:“非常好。”
  两个人就一起走出了“我和她的世界”。
  洪原不知道,现在,他已经把大祸引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问:“你没开车?”
  梁三丽说:“没有。”
  这是一个不带盒子的礼物。
  上车的时候,梁三丽说:“宝贝,你有点醉了,我来开吧。”
  洪原就说:“好哇。”
  上了车,梁三丽戴上了一副精致的手套,问:“我们去哪儿?”
  洪原说:“沿着环城路开吧。”
  “不,我们去野外。”
  “野外?”
  “从高丽屯出口开出去,那一条公路很少有车辆,可以尽情开。”
  “那条路……”
  “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
  于是,梁三丽驾车沿环城路开到高丽屯出口,驶上了那条平坦而安静的公路,车速一下提高了,像飞了一样。
  洪原舒舒服服地躺在梁三丽旁边的座位上,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他把左手伸过去,放在了梁三丽的大腿根部。
  她很丰盈。
  她转过头来,飞吻了他一下。
  他的手就肆无忌惮地捏弄起来。
  她一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抚摸他的大腿……突然,他的电话响了。
  他松开手,掏出电话看了看,犹豫了一下,接起来。
  是文馨。
  “洪原,你在哪儿?”
  “我还在外面谈事呢。”
  “什么时候回来?”
  他转头看看梁三丽,说:“说不准。”
  “你不会不回来吧?”
  “绝对不会。”
  “那你快点啊,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好的,我过一会儿就回去。”
  这时,洪原打了个冷战。
  他忽然想起了他和文馨对蒋中天编造的那个恐怖故事:
  有一天晚上,他跟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走了,结果车毁人亡,再也没回来……而此时,正是她驾车!
  他转过头,愣愣地打量这个陌生的女人。他突然觉得,她那身大红大绿的衣裳在这漆黑的荒野里看起来有几分恐怖。
  梁三丽转过头来,说:“你看我干什么?”
  “……你开得太快了。”
  “黄山告诉过我,你家住在靠山别墅。现在,离你家越来越近,你开始惴惴不安了,是不是?”
  “不完全是。”
  “没关系,我们可以离你家越来越远。”
  这时候正好到了那个岔路口,梁三丽一转方向盘,就驶上了右边那条公路。
  洪原更紧张了。
  他就是在这条公路旁的荒坟地里撞见那个“安淑芹”的,现在,这个女人又把他领到了这里来!
  “你想去哪儿?”他不安地问。
  “前面有一片花草地。”她说。
  “这么晚了,花草有什么好看的!”
  “你太不浪漫了。”
  洪原就不说话了,双眼直直地盯着前方。他不知道她到底要在什么地方停下来,他感到今夜似乎凶多吉少。
  那片坟地越来越近了,洪原看到了那些七扭八歪的树。
  洪原的墓碑至今还立在那片坟地里。那里荒草凄凄,冷风萧萧。其实,你我他的墓碑都已经立好了,在几十年后等着,我们每走一步都是在接近它。
  梁三丽并没有停下车来,很快,他们就驶了过去。
  洪原的心放下了。
  “你对这个地方怎么这么熟悉?”他问。
  “以前,我和黄山经常到这里来兜风。”
  提到黄山,洪原就缄口了。
  又朝前开了一段路,洪原说:“我一直不知道这条公路通向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我最远只到过那片花草地。”
  洪原朝前望去,远方黑糊糊一片,他的心又一次提起来。
  梁三丽把车速一点点慢下来,终于停下了。
  洪原四下看了看,公路两旁果然是一个平坦的草甸子。
  梁三丽下了车,说:“走,我们下去坐一会儿。”
  洪原就跟着她一起走下公路,走进了这片梦境一般的草甸子。
  在月光下,洪原看到这个草甸子开满了野花,那些野花静默地垂头而立,不摇不晃。天地间没有一丝风。
  梁三丽停下脚步,转身把双臂搭在他的脖子上,开始一下下吻他。
  他猛地把她搂紧了,贪婪地吸吮她的唇。
  很快,他们就一起滚到了草地上。
  别的女人在这种拥吻中,身体总是越来越软,而梁三丽不一样,她的身体越来越硬,越来越有力,越来越疯狂。
  她一边解着洪原的衣扣,一边气喘吁吁地说:“在这种环境中做爱你将终生难忘!”
  她几下就脱光了洪原的衣服,扔到了一旁,接着又开始手忙脚乱地脱自己的衣服。她太冲动了,双手颤抖着,怎么都解不开第三个纽扣。
  洪原紧张地朝四周看了看,突然瞪大了眼睛。
  远处有几棵影影绰绰的树,那个肮脏的东西又出现了。她依然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垂着头,黑发蒙在脸上,好像正慢慢地走过来。
  他全身的血液一下就不流动了,变得冰凉。
  “你看什么呢?”
  梁三丽感觉到他的神态有些不对头,一边说一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当她看到那个东西之后,也僵住了。
  洪原跳起来,一手抓起衣服一手抓起她的手,低低地喊了一声:“快跑!”然后,他拽着她就朝公路冲去。
  “跑什么?”梁三丽一边跑一边叫喊:“你让我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洪原不理她,一直冲到车前,钻进去,风忙火急地发动车。
  梁三丽的胆子果然大,她站在车外踮着脚朝那个白色的影子张望。
  “快上车!”洪原严厉地对她吼道。
  她这才钻进来。
  洪原调转车头时,差点冲进路旁的壕沟,一只车轮轧着公路边缘的沙土转过来,接着就箭一样射了出去。
  梁三丽扫兴地说:“你的胆子这么小。”
  洪原说:“这一带闹鬼!”
  “哪来的鬼?我想那是个稻草人。”
  “这个稻草人曾经围着我的车转过三圈!”
  梁三丽不再说话了。
  这时候,对面开过来一辆汽车,车灯晃得人睁不开眼。洪原急忙减慢了车速,同时把远光变成了近光。
  梁三丽突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第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光着身子开车。”
  洪原这才意识到自己赤身裸体,一丝不挂。
  “你终于原形毕露了。”梁三丽又说。
  对面的车开过去了。又是一辆十八轮的大货车。
  开过那个岔路口之后,洪原把车停下,想把衣服穿上。可是,他抖来抖去,最后发现他的裤子没有拿回来。
  他狼狈地说:“我的裤子落在那个地方了。”
  梁三丽笑得更厉害了。
  过了好半天她才把笑止住,朝洪原下身瞟了瞟,说:“回去拿吧?”
  洪原把剩下的衣服都穿在了身上,摇摇头说:“算了。”
  “那怎么办?”
  “进城买一条。”
  两个人回到市区,开车转了好几条街,没见到一家营业的商场。
  梁三丽笑着说:“走吧,你到我那里过夜,明天买了再回家。”
  洪原的表情十分难看,他说:“不行,今晚我必须回去。”
  梁三丽想了想,说:“要不,给黄山打个电话,让他送一条来?”
  洪原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千万不要告诉他这件事。”
  “难道你就这样回家吗?”
  “你的住处应该有裤子吧?”
  “有,不过没有男式的。”
  “只有凑合一下了。”
  “你穿着女式裤子回家见你的老婆,那不是不打自招吗?”
  “你不用管。”
  洪原和梁三丽开车来到一个居民小区,停在了一栋楼下。
  梁三丽说:“你不进去了?”
  洪原说:“你看我这样子敢下车吗?”
  梁三丽又笑了,她说:“那你等着,我马上就出来。”
  梁三丽走进那栋黑糊糊的楼,不一会儿,四楼的一个窗子就亮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条粉红色的裤子走出来。
  这条裤子挺宽大,看来是梁三丽特意挑的。洪原在车里勉强把它套在身上,可是由于腰太粗,扣子怎么都系不上。就不系了。
  他对梁三丽说:“你回去吧,哪天我们再约。”
  梁三丽笑嘻嘻地说:“希望你老婆睡了。”
  洪原的车开走后,梁三丽一直站在那里笑笑地目送他。他的车刚刚消失,她突然就不笑了。
  洪原回到靠山别墅,把车停好,贼眉鼠眼地钻出来,匆匆朝13号楼走去。
  似乎很多事情事先都有征候,比如这条女式裤子就是洪原未来命运的预兆。
  突然,有个人跳出来,拦在了他面前:“干什么的?”是那个面容凶恶的保安。
  他愣了愣,说:“回家。”
  那保安怀疑地看了看他下身那条鲜艳的裤子,说:“多少号?”
  “13号。”
  那保安回头朝13号楼看了看,慢慢走开了。他走出了很远还不放心地回头张望。
  洪原走到自家门前,伸手摸钥匙。
  他想不惊动文馨,偷偷打开门溜进去。
  可是,他翻遍了所有的口袋都没有找到钥匙,这才想起来,他那钥匙揣在了裤兜里。
  完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又走到窗子前,使劲用手拉了拉,窗子纹丝不动。
  他心虚地回头看了看,那个保安正在远处盯着他。
  他只好放弃了翻窗而入的打算,回到门前,按响了门铃。
  窗里的灯亮了。
  不一会儿,门里传来文馨的声音:“谁?”
  “我。”
  门开了。
  文馨穿着白色的睡衣,双眼惺忪在站在门里,显然刚才梦中醒来。
  她揉揉眼睛,吃惊地盯住了洪原的裤子,又看了看洪原的眼睛,问:“你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洪原一边说一边走进屋。
  “你穿着女人的裤子,你不知道?”文馨一下就生气了。
  洪原坐下来,平静地说:“假如我真的有什么不端之举,我会穿着那个女人的裤子回来见你吗?”
  文馨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洪原说:“我又见到她了……”
  “谁?”
  “那个鬼影。”
  “在哪里?”
  “当然是在那片坟地里。”
  “你又去那里了?”
  “我不甘心,总想弄个明白,就开车去了。我刚刚把车停在那片坟地里,她就在车前出现了,慢慢撩起了蒙在脸上的头发……”
  文馨一下就抱紧了双肩。
  “好像有一股阴风吹过来,我一下就失去了知觉。醒来之后,她已经不见了,我的裤子也被换了……”
  “这是死人的东西,快脱下来!”
  文馨一边说一边跑进卧室,为洪原拿出一条裤子来。
  洪原费力地把那条粉红色的裤子脱下来,换上了自己的裤子,口气沉稳了许多:“你等一会儿,我扔了它。”
  “不,你烧了它!”
  洪原愣了愣,说:“那好吧。”
  然后,他走进厨房烧裤子。
  这条裤子的料子一点就着,“呼啦”一下就变成了灰烬,不过,那地上的灰烬仍然保持着裤子的形状。
  房子里立即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有点像烧香,有点像燎猪头,有点像骨灰。
  他出来后,文馨搂住他,说:“你答应我,再也不要去那个鬼地方了!”
  “再也不去了。”
  “你也再不要喝这么多酒了。”
  “再不喝这么多酒了。”
  两个人躺下之后,文馨突然说:“你回来之前,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咱俩举行婚礼了,在教堂。我看见大家都在交头接耳,很疑惑,扭头一看,你也穿着一件雪白的婚纱,涂着红唇,正幸福地笑着……”
  洪原抖了一下。
  他有类似的经历:多年前发生的一件事,在多年后得到了奇妙的呼应。这种呼应越琢磨越令人害怕,因此,很多人更愿意相信那是“巧合”,而不去深想它。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说:“我怎么会变成女的呢?你瞧我这身体,绝对是男人中的男人。”
  文馨趴在他的肩上,幽幽地说:“下辈子让你变成女的,我变成男的,我也欺负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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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23:25 | 显示全部楼层
贰拾柒:幻觉这天晚上,洪原睡着之后,文馨突然紧紧抱住了他。
  他惊醒了。
  “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你听!”
  “听什么?”
  “楼上的衣柜有动静!”
  洪原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说:“幻觉!”
  “刚才我真听到了声音!好像有个人站在衣柜前,很无聊,把衣柜门拉开,关上,再拉开,再关上……”
  洪原不说话了。
  当时,他吓蒋中天的时候就是这样干的,把衣柜拉开,关上,再拉开,再关上……贰拾捌:幻灯片洪原和梁三丽第一次上床,是在黑天鹅宾馆。
  他们终于没有体验到像野生动物一样在花草地里交欢的奇特感觉。
  梁三丽在床上的激情和技巧,让洪原感觉好像第一次尝到真正女人的滋味。他好像掉进了深渊,除了朝下飞翔,别无选择。
  他无法改变方向。
  不过,他的心里还是爱文馨的,他从来没有因为和梁三丽在一起而夜不归宿。每次完了事,他都坚持回家去。梁三丽也不强求他,一个人睡在宾馆里。
  她睡觉总是用被子蒙着脑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洪原开始天天早起为文馨做早餐了。
  晚上,他把文馨接回来之后,从来不让她干什么,逼着她上网玩游戏或者看电视,他做饭,做的都是文馨爱吃的。
  这天,他在厨房里煎鱼,文馨倚在厨房的门框上,一边看他忙活一边说:“洪原,最近我总觉得,咱俩的生活里好像多了一个看不见的人。”
  洪原愣了愣,说:“你是说,那个鬼影跟到咱们家里来了?”
  文馨摇了摇脑袋,说:“她不是一个影子,而是一个真实的人,我好像隐隐约约闻到了她的香水味。”
  洪原笑了笑,关了火,走过来亲了她一下,说:“你们女人就是这个样子,男人对你们太坏或者太好,你们都起疑。”
  文馨说:“我不想追查你。不过,假如要是哪个女人真的把你勾引去,我肯定杀了她。”
  “用刀用枪?”
  “我卡她的脖子。”
  近来,文馨确实对洪原产生了一种渺渺的猜疑。不过,她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正是曾经和她前任男友蒋中天在一起同居的那个女人。
  这一天,洪原正上班,梁三丽给他打来了一个电话,约他晚上见面。
  洪原正在跟几个部门经理谈工作,他压低声音说:“今天文馨过生日,晚上我们要一起出去吃饭。”
  “在哪儿呀?”梁三丽阴阳怪气地问。
  “‘我和你的世界’。”
  梁三丽坏笑起来:“今晚,让店主把门匾改成‘你我她的世界’吧,我也去,给她唱生日歌。”
  “你别胡闹了。”
  “其实,今天我也过生日。”
  “你开玩笑吧?”
  “不骗你。”
  “对不起……”
  “没关系,我每一年的生日都是自己过,我把蛋糕都订好了。好了,你忙吧。”
  洪原放下电话,说:“我们继续开会。”
  晚上,洪原和文馨来到了“我和你的世界。”
  文馨挽着洪原的胳膊,满脸自豪与幸福。
  进门时,洪原紧张地朝门匾上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我和你的世界。他放下心来。
  四个服务生早就在门口迎接了,两男两女,同声说:“文馨小姐,生日快乐!”
  “谢谢。”文馨笑着说。
  他们进了餐厅,坐下来。
  一切都是洪原设计的,主色调是绿色,绿色是文馨最迷恋的颜色。墙壁中央,用玫瑰花扎成了一行花字:文馨,今夜全世界都爱你。
  落地窗外,行人如梭,凡是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朝里望一望。 的9908279ebbf1f9b250b吹了生日蜡烛,吃了生日蛋糕,两个人一边饮酒一边轻声曼语地聊天。文馨的脸上呈现着美丽的红晕。
  洪原笑眯眯地朝墙上指了指,说:“你看,那是什么?”
  伴随着舒缓的音乐,幻灯片开始了,全部是文馨的照片,从小到大。每一幅画面都配着诗一样深情的画外音:
  只要你这样笑着,我就看见满世界的鲜花“呼啦啦”都开了 ……你的眼睛就像海洋,那样深邃,那样神秘,我沉陷在其中,四处无岸……你就像一缕清爽的空灵的风,我总担心抓不住你,让你从我手指的缝隙间溜掉……文馨静静地聆听着,陶醉了。
  “这些画外音肯定不是餐厅配的吧?”文馨轻轻地问。
  “为什么?”
  “爱是不能创作的。不过……要是你不交给他们朗诵就好了,我想听你对我说。”
  音乐突然停了。
  洪原和文馨转过头看去,幻灯里竟然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一张巨大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
  这是一张女人的脸。
  她在屏幕上直直地盯着这一对情侣,没有任何表情。
  文馨一下转过头来,愣愣地看洪原。
  洪原也傻住了。他呆呆地望着屏幕,和那双大几倍的眼睛对视着。
  她是冯君啊!
  她就是死去的冯君啊!
  “我,永远在你头上三尺的地方,看着你。”朗诵者低低地说,听起来有几分阴森。
  “这是谁?”文馨惊问。
  洪原回过神来,朝门外喊了一声:“服务员!”
  一个服务员打开门走进来:“先生,有事吗?”
  “你去把放幻灯的人叫来。”洪原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那个服务员低头退了出去。
  文馨再次转头看幻灯,那张巨大的脸已经消失了。音乐渐渐响起,屏幕里又换上了文馨的照片,她坐在灿烂的阳光下,坐在草地上,甜甜地笑着。
  放幻灯的工作人员走进来。
  洪原说:“你怎么放出了一张别人的照片?”
  那个工作人员说:“照片都是您提供的呀!”
  洪原一拍桌子,喊起来:“刚才有一张脸的特写,根本不是我拿来的!”
  文馨见他动了气,伸手拉了拉他。
  “特写?它就在您拿来的那沓照片里夹着啊!”
  “你们是怎么服务的?你不会看看吗?那张照片和其它照片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您在后面还写了字……”
  “我写了字?”
  “你提供的配文不是都写在照片后面吗?那张特写照片后面写的是——我,永远在你头上三尺的地方,看着你。还特别注明,这一段画外音不要音乐……”
  “好了,没事了,你去吧。”文馨强打精神说。
  那个工作人员就满脸歉意地离开了。
  两个人都败了兴,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文馨说:“我们回去吧。”
  “回去吧。”
  “我们到这里是为了高兴,你不要生气。他们不过是把照片弄错了,没事的。”
  洪原勉强笑了笑,说:“我不生气。”
  他们出门上了车之后,文馨突然说:“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张莫名其妙的脸长得有点怪?”
  “怪?”
  “她的眼神有点不像女人……”
  洪原默默地开车,没有说话。
  回到靠山别墅,两个人下了车之后,洪原突然说:“你知不知道刚才那张脸是谁?”
  “我怎么知道!”
  “她就是我原来的那个女朋友……”
  “冯君?”文馨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她不是死了吗?”
  “是的,她死了。”
  文馨的眼睛一点点朝上移,最后盯住了洪原头上大约三尺高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把目光落下来,看着洪原的眼睛说:“是不是你不注意,把她的照片混进了我的照片里,拿给了餐厅?”
  “不,我根本就没有她这张照片!”洪原大声说。停了停,他又说:“我只保留了她一张照片,是我和她的合影,却找不到了。”
  文馨又朝他脑袋上方看了看。
  洪原也抬头朝上看了看:“你……看什么?”
  “没看什么。”
  文馨掏出钥匙打开门,刚刚走进去,就木在了那里,好像有什么不对头。屋里黑糊糊的。
  “开灯啊。”洪原在后面说。
  “这房子里有人……”
  洪原愣了愣,从她旁边跨过来,站到了她前面,静静地听。
  四周一片死寂。
  文馨低低地说:“而且,不是一个人,好像有很多,闹闹吵吵的……”
  洪原四下扫视了一圈,又朝楼上望了望,说:“你又出现幻觉了!”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灯。
  文馨尖叫了一声。
  洪原也吓呆了。
  ——房间里的墙壁上,天棚上,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贴满了照片,每一张照片都是幻灯上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那张脸,这些脸从四面八方直直地盯着他们两个人,毫无表情。
  洪原后退一步,靠在了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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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4 00:23:47 | 显示全部楼层
 贰拾玖:一个和一个“女人”的故事冯军是个挺英俊的男孩,他在北京一所大学学摄影专业。
  不过,他似乎并不喜欢这种“静态的再现艺术”,因为它必须通过真实的造型再现生活,反映生活。
  在大学里,他仅仅知道了世界上第一张黑白照片是法国人尼普斯在一八二六年摄制出来的,而他的摄影技术简直是一塌糊涂。
  他经常对同学们谈起,他赞同黑格尔对艺术美的看法,否认艺术美来源于生活。
  黑格尔不仅否认现实美,也否认现实生活的存在,他认为生活现实本身就是绝对观念的外化。
  平时,冯军很少在学校里上课,多数时间,他都和北京艺术圈里的人混在一起,天天泡在酒吧里高谈阔论,并且以“精英”自居。
  后来,他辍学了,放弃了文凭。
  他声称,他追求的东西大学并不能给予他。
  有一次,他在一次艺术展上玩了一次“惊天动地”的行为艺术:
  他在一个方方正正的玻璃罩里裸体站立,生殖器上套了一个塑料男性生殖器模型,无比巨大,像迫击炮的炮筒。
  玻璃罩上有一行精液写的文字,那是模仿美国后现代诗人金斯堡的句子:
  Fuck,生活!
  冯军刚刚进入大学时,他的思想不管偏不偏激,总有几分真实。而这时候,他所有的偏激都成了“一举成名”的手段。
  商品大潮摧枯拉朽,篡改、修正了一切。
  他渴望出名。
  出了名就有人围观,就有“眼球经济效益”,就可以发大财,就可以做人上人。
  可是,他那次行为艺术并没有产生掌声雷动的预期效果,甚至没有人唾骂。只有一两家媒体在评价那次艺术展的时候,冷嘲热讽地写了他两笔,那口气好像他是一个小丑。
  之后,冯军一蹶不振,沉寂了两年。
  两年后,这个不甘寂寞和平庸的人突然又来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举动:
  做了变性手术!
  这一次,媒体纷纷来采访她了。
  她声称,她之所以男变女,是想在一生中得到两种性别的生命体验。
  她说,这个举动是她一生中最伟大的一次行为艺术。
  此时的冯军已经改名冯君,浓妆艳抹,十分妖艳。
  有一家杂志社甚至想用她的玉照做封面,终于因为种种压力,最后放弃了。
  而媒体对她的那些报道,也没有在社会上引起她所期待的轰动,很多人看了后,只是感到肠胃有些不舒服而已,过去了就忘了。
  当今社会,做变性手术已经不新鲜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这阵风过去之后,冯君又无人问津了,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口袋空空。
  不,绝对不一样了。
  她已经不再是他。
  一年之后,她终于混不下去,落寞地离开了文化中心北京,来到了经济最发达的广东。
  这时候,她只剩下了最后的资本:
  变了性的身体。
  她开始利用这个独特的身体赚钞票了。
  她做了鸡。
  很多从香港过来的富人,他们玩腻了真实的女人,专门寻找虚假的女人。
  最重要的是,人妖的价格比普通的鸡昂贵十倍。
  在广东,冯君用一个医生制造出来的东西整整卖了三年。
  她的生意很红火。
  三年下来,她甚至完成了她的原始资本积累。
  她收摊了。
  紧接着,她开了一家美容院,当起老板来。她为美容院打出的广告语是:世上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实现。
  冯君的美容院在一家高档宾馆内。
  有一个洪原的人经常到她的美容院来理发。
  他是北方人,长得高大,帅气。
  他刚到广东来打工,就在这家宾馆工作。他很要强,在短短的半年内,已经从一个普通行李员提升到了大堂领班。
  现在,冯君似乎什么都不缺了,只需要一个男人。
  一个面首。
  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像一个女人。
  或者说,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像一个人,一个正常人。
  于是,洪原成了她的一个目标。
  当这个美容院的年轻女老板第一次接近洪原时,他一眼就发现了她是一个女人中的另类。
  虽然她看上去珠光宝气,香味扑鼻,甚至有几分姿色,但是洪原总觉得她有些古怪。
  她的声音尽管也很细,也很柔,但是一听就是一个男人在拿腔作调。
  她的做派太女人了,一看就是模仿的,伪造的,是在作态。真正女人的表情和举止并不是那样夸张。
  她的肌肤有些粗糙。
  她有不明显的喉结。
  她肩宽臀窄。
  不过,洪原知道她是一个有钱的女人。这一点对洪原充满诱惑。
  他在广东这个金钱世界奋斗,无比辛苦。
  在宾馆,他一身西装革履,看起来很优雅,可是,一回到他租的那间简陋的房子,他立刻就把那身黑色毛料工作服脱下来,换上低廉的左丹奴T恤衫,油光光的牛仔裤,穿了很多年的旅游鞋,烟熏火燎地做饭。
  填饱肚子之后,他跑到一家娱乐城洗浴室,换上像病号服一样的工作服,做兼职保洁工。
  他的工作是用抹布一刻不停地擦地面和墙面,保持干爽光洁,不允许有一滴水珠。
  那是洗浴室,却不能有一滴水珠!
  为此,他像一架机器一样,一刻不停地擦,擦,擦……最后,他擦的就不是水珠了,而是满地汗珠。
  干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不管在哪里,只要看到水珠就想擦掉,只要听见水声就害怕。
  一天, 冯君约洪原一起去一个水上乐园玩儿。
  洪原答应了。
  那天,他休班,第一次在宾馆之外穿上了那身黑色毛料西装,里面是雪白的衬衣,红领带。
  首先,冯君请他在一家日本餐馆吃了饭,然后,她租了一艘快艇,亲自驾驶,带着他在湖面上兜风。
  玩累之后,上了岸,两个人又吃了一顿哈根达斯冰淇淋。
  洪原说:“冯君,你去游泳吧。”
  “我们一起下水。”冯君说。
  洪原立即摇了摇头,说:“我是北方人,典型的旱鸭子。我长这么大,除了浴缸,没下过一次水。”
  “我和你正好相反,从小就游泳。我保护你。”
  “那也不行,我一下水双腿就抽筋。”
  “好吧,那我一个人玩去了。”
  “你小心点。”
  冯君换上了三点式游泳衣,从更衣室走过来,朝他笑了笑,然后很注意地扭动着腰臀,朝水里走去。
  洪原一直紧紧盯着她的身体,直到她跳进水里。
  那平坦的胸脯,那小小的屁股。
  他总感觉,那是一个男人的胸脯,那是一个男人的屁股。 的不过,两个人还是很快就搞到了一起。
  尽管洪原和她做爱时,总有些恶心,但是肉体相交的时间毕竟是短暂的,咬咬牙就过去了。
  正像有人说的那样:他和她看起来是在拥抱,实际上谁都没有抱谁,他们不过是互相抱住了他们之间的一个东西。
  自从有了这个女人,洪原一下感到生活舒服起来。
  他辞掉了娱乐城洗浴室那份保洁工作。
  接着,他又辞掉了宾馆大堂领班的工作。
  他开始养尊处优了。
  闲着没事,他就到冯君的美容院转一转,帮着做点事。不过,在那里大家都把他当成二老板。
  在性的方面,他实在饥渴了,就跟冯君要些钱,然后跑到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找个小姐发泄一下。
  时间久了,他发现他和冯君做爱的感觉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他渐渐不恶心了,而且还感到越来越刺激。
  他像一头被注射了春药的公牛,疯狂地进攻。
  而身下的她就像一头死母牛。
  又过一段日子,好像春药失去了作用,他渐渐又萎靡了。每次和冯君睡在一起,他总有要呕吐的感觉。
  这时候,他开始思索出路。
  他知道,他不可能跟这样一个女人结成夫妻,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可是,他只要离开她,那么又得从头开始,去洗浴室擦水珠。
  而且,他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只要花钱,冯君就给他,可是他从来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钱。
  就像一个湖,你随时都可以去舀水喝,管够,但是你不可以把湖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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