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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28 06:3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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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顿午餐到底吃了些什么菜,喝了多少杯酒,文武记不住了。留在他记忆里的,除了易笑梅一声接一声的文大哥以外,便是耳东的贩毒计划:文武出本钱,他们从云南贩毒到重庆,利润对半分。贩毒是犯法的,酒醉心明白的文武婉拒了。
耳东很感失望。临出门前,醉意蒙眬的文武有些失态地握住易笑梅的手,瞪着一双醉眼,动情地说道:“红叶,你终于喊我文大哥了啊!”待文武坐车走后,易笑梅问丈夫:“红叶是他的什么人?”耳东若有所思地瞟了易笑梅几眼,猜测道:“可能是他的……”他旋即调转话头,“对了,笑梅,今后你喊他文大哥时,嘴巴放甜点。”
就在这天下午,红叶到重庆探望她的一个亲戚。她拐了许多弯才与文武联系上。等到她在重庆大饭店的酒楼里见到文武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宴席虽然是丰盛的,但谈话却是冷清的。不知为什么,红叶居然把当年有关回扣记录在案的秘密告诉了文武。文武听完后,只将一根手指弯成一个钩塞到白白的两排牙齿中,调头望着窗外霓虹灯闪烁的大街,久久地不说一句话。应该说,红叶是带着深深的歉意来诉说那件回扣秘密的。她试探着问道:“我往后可不可以喊你文大哥?”
文武猛然回转头,断然说道:“你就是喊我亲哥哥,一样的是假打(虚假)。”继而,他目不转睛地盯住红叶,忽然间奇怪地笑起来。他摸出手机,打通了易笑梅家中的电话。当手机里传出易笑梅甜甜蜜蜜的文大哥的声音时,文武将手机在桌面上翻了一下,对红叶说:“红叶,你还是喊我文老板吧。你听,已经有人在你前面喊我文大哥了。”他又将手机飞快地贴到耳朵边,轻轻说道:“笑梅,那件事我决定帮你,我亲自跟你们一起到云南……旅游。”
“真的哇?”易笑梅的声音仿佛要从电话里跳起来,“文大哥,你真的很好耶!”1996年3月中旬,文武与易笑梅等人携带毒资十九万元到云南购买海洛因。文武将六百克海洛因装在旅游鞋里,混过了昆明机场的安检。到达重庆后,却被警方在重庆江北国际机场当场抓获。1996年11月28日,重庆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了重刑初字(1996)第627号刑事判决,以运输毒品罪判处文武死刑;1997年12月27日,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下达了川法刑二终字(1997)第38号刑事裁定书,决定对文武执行死刑。
1997年12月下旬的一天深夜,我见到了死囚文武。
我先将一床铺盖放到地板上,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来。接着,我一边在铺盖上摊开稿纸,一边故作无意地扔了一包高档香烟给他。他仅仅瞟了一眼,漠然地说道:“假的,假烟。”
我吃惊地望着他。我吃惊的并非他说的假烟。说实话,我不是烟民,假烟要瞒过我是非常容易的事情。我吃惊的是他那一副漠然的口吻,这种漠然使我想起生活中有一类人,无论他耳闻目睹了多么大悲大喜的事情,都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态。照看他的另两位服刑犯人拿起那包烟,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说道:“真的,是真烟。”
“假的,假的。”死囚文武依旧漠然地说,“这个世上哪里还有什么真的东西哟。”突然间,我冲口而出:“你肯定曾经遭受过重大的情感打击。要不然,以你的年龄,怎么会如此悲观地说出这样的话呢?”于是,在这个寒风飕飕的深夜,我终于听到了红叶的故事。
一阵心血来潮中,我说:“你明天就上路了,我给你唱支歌,好不好?”没等他同意,我便轻声哼了起来,“等到满山红叶时,红叶片片似彩霞……”“谢谢你,兄弟。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文武的眼眶一红,我分明看见一星泪珠在他眼底深处滚了一下,“兄弟,这首歌许多年以前我就听过了。”
我愣愣地望着他。我仿佛看见死囚文武渐渐红起来的眼眶就如同两片冬天的红叶,而眼睛里慢慢盈起的泪水,就如同万县港那条长长的雨境中的石梯。可惜,那条石梯在文武的脚下,不是向上通向天堂,而是往下坠落到地狱。
次日上午,死囚文武被执行了枪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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