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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牟尼客

《我为死囚写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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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8 06:24:5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涨红着脸,有些激动地说:“任飞,常言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你和木子,好好歹歹夫妻一场。你落得今天这种结局,是罪有应得。你想没想过,你明天上路了,可以说一了百了。但是木子却要带着一身的伤痕面对未来几十年的人生。假如你还有一点点天良,给她留一句对不起,让她对你产生一份宽恕心吧。”“不,坚决不!”任飞红着双眼,说道:“就这样写,一个字都不要改!”我是不能更改死囚的遗书的,我只能忠实地记录下他们的临终遗言。我因气愤而颤抖着手指写完遗书,再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给他听。

  他听完,点点头。接着,他又说:“大哥,明天上午为我烧两支香(香烟),让我上路顺利点。”我本想拒绝,转而一想,他的生命仅有十多个小时了,何必让一个死囚临终前的小小愿望成为真正的绝望呢?我用力点了下头,只说了四个字:“一定办到。”“谢谢大哥。”

  任飞又重新双目发亮地望着我。天啊!这时候,我在他的目光里又重新发现了疑是梦中的悲悯。

  他说:“大哥,你记一下这个电话号码。今后,找她给你整理头发,免费。就说是我任飞生前欠大哥的情。”我知道“她”是指校长。我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转告她吗?”任飞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叹口气,“唉,算了。”次日上午,死囚任飞被执行了枪决。不久前的一天上午,我正在观看电视里的一台文艺节目。当节目主持人正在介绍“张国庆、李国庆”等演员时,我突然想起了任飞,他就是在1970年10月1日国庆节那天出生的呀。同时,我也想起了写在一张白纸条上的校长的电话号码。一阵心血来潮中,我终于在任飞的判决书里,找出了那张纸条。我将数字一个一个地按进电话里去。一位中年妇女的声音:“喂。”我稳了稳情绪,问道:“你是不是叫刘晓晓?”“对头。你是哪个?”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任飞的人?”

  “他曾经是我的学生。”校长显然还不知道任飞早已死了,“他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他被枪毙了。”

  对方沉默了一下,要了我的电话号码,“我晚上给你打电话。” 当天晚上十点多钟,校长打来了电话。她开门见山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通话时间中,我将任飞的死罪过程详细地给校长诉说了一遍,最后,我自作聪明地说道:“任飞希望你好好地生活下去。”校长似乎并不领情,在听完我的诉说后,她静默了一会儿,如同开始一样非常干脆地结束了我们的通话:“他龟儿子是一个憨包鸡娃。”

  今天,也就是半小时前,我因为写作这篇文章,需要核实一个无关痛痒的细节,我又一次想到了校长。我找出那张纸条,照着纸条上的号码准确无误地打进去。立刻,电信小姐用甜美的声音同样准确无误地告诉我:“对不起,该用户早已申请停机。”我木然地放下电话,来到阳台上。天上正下着蒙蒙细雨。我将那张小纸条摊在手掌上,我轻轻地吹口气,小纸条立刻滑入烟雨迷茫的江津城。

      我奇怪自己为什么心静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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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8 06:26:10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枫叶红了的时候:

  奸商的“价”位在哪儿

  如果你是一名旅游长江三峡的外地游客,按照大多数旅行手册上推荐的最佳旅游路线, 你应该从山城重庆出发,乘船顺江而下,到达一座叫万县的小城市。大多数的旅游船都会在万县港停泊数小时,补充给养。那么,在这数小时中,游客们可以下船,沿码头边长长的石梯,一边拾级而上,一边观赏或购买石梯两边小摊上的工艺品。这篇故事的开端,就从万县港的石梯上开始。

  1967年12月4日,文武出生在重庆。在他童年天真无邪的梦乡中,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频繁地往返于重庆与万县之间,导致他疲于奔命的,是他“一不小心”担任了万县市某公司的总经理。1993年冬天的某个下午,文武又一次踏上了万县港的石梯。

他担任总经理的这家公司虽然坐落在万县,但公司的业务市场却在重庆。因此,每月数次往返于重庆、万县之间,对他本人而言,如同早晨上班、晚上下班一样的平常。久而久之,石梯两边摆地摊卖工艺品的小贩们,也都认熟了这个重庆崽儿现在的万县老板,有时候,还请求他顺便从重庆捎带一些小东西回万县。他虽然无法说出这些小贩们的姓名,但却认熟了他们一张一张的脸孔。到后来,文武每次到重庆,在顺梯而下的缓慢步子中,他习惯性地朝这些小贩们挨个一一地将头点下去,口里说道:“老板,生意好不好?”

  那些小贩们一边点头一边笑着说:“哎呀,我是什么老板哟,你才是大老板。”

  等隔天他从重庆回到万县,在拾级而上的步子中,他又一个一个地将头望过去,问道:“老板,石子卖脱了多少?”

  那些小贩们出售的工艺品,大多是用河边的小石子粘接成的形状各异的三峡石。

  他们回应道:“大老板,你又做了一笔业务回万县呀。”

  就在这个冬天的下午,霏霏细雨将万县港长长的石阶淋成一条闪闪发亮的雨中美景。

  文武撑开一把雨伞,夹紧公文包,开始一级一级地登上去。如同过去一样,他朝两边的小贩们点点头。前面说过,这已经成为他经过万县港的习惯,谁也不会认真到他的点头意味着一笔生意的到来。然而,这一次,就在文武走到半途中,就在他重复了若干次的习惯中,他突然看到一张陌生的小贩面孔在他点头的一刹那间朝他粲然一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悦耳的声音穿过绵绵的雨雾叩响他的耳鼓:“老板,买张红叶吧,正宗的北京香山红叶。”

  一瞬间,文武愣住了。他在万县港的石梯上上上下下过无数次,还没有一个小贩向他推销过东西。待他回过神时,他首先看到的是一把小小的雨伞,在黑布绷面的雨伞下,站着一位皮肤白净的年轻女子;在年轻女子的脚前,铺开一块塑料布,上面散乱地堆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红叶——一种在枫树叶上覆上一层塑膜的工艺品。

  最先使文武感到吃惊的便是地上的红叶。大家都知道,旅游者购买的是当地人用当地的原材料制作的工艺品。万县是长江上游的一个小城市,本地是不出产红叶的。现在,在万县港的石梯上,一张又一张红光耀眼的红叶摊在石梯上,醒目确实是醒目,但是,销路到底如何呢?文武看到那位卖红叶的女子,在她清瘦的脸庞上,在她艰难地挤上脸皮的笑容里,露出一丝文化人的窘涩;再一回味她那声“老板,买张红叶吧,正宗的北京香山红叶”时,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文武,立刻体会到她是刚“下海”的初泳者,还没滑到“油锅”里去。怀着一份陌生而好奇的心情,文武走到那位陌生女子面前,弯腰拾起一张红叶,看了看,问道:“我怎么过去没见过你?”

  那位年轻女子的脸上立刻涌起羞红,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第四次出来摆摊。”俄顷,又补充道,“过去从来没想过做生意的事情,也没想过做生意会这样子的辛苦。”那张红叶在文武的手指间跳来跳去,他问道:“这种东西销路如何?”那位年轻女子将头扭向一边,望着脚下灰蒙蒙的江面,一艘轮船刚好发出呜呜的响声。一会儿,她才细声地答道:“摆了四天,一张都没卖掉。”

  “你卖多少钱一张?”“一块。”

  “这样吧,我来给你开张。”文武掏出五元钱,选了五张红叶,站起身刚走了几步,又莫名地站住了。他忽然产生了经商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同情与冲动,他转身回到那位年轻女子身边,掏出一张名片给她,“这些红叶,我全部买了。你送到我的公司去,交给办公室的刘主任,就说是我订下的货。”应该说,文武的“同情”也就是一百元的小数目,他将那些红叶赠送给公司的职员,自己办公桌的玻璃板下也压了一张。事情原本就这样结束了。

  在一个傍晚,文武下班走到公司的大门口,一个似曾相闻的声音飘进他的耳畔:“文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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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8 06:26:41 | 显示全部楼层
文武停下脚步四处张望的时候,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从侧面飘过来。在看到那人影的一瞬间,文武猛然想起她就是那位卖红叶的女子。他急忙伸出手,说道:“你好。这段时间红叶生意如何?”

  对方握了握文武的手,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却指了指腋下挟着的一个东西,说道:“我在公司对面等了你很久。”

  “你为什么不早点进公司里来?”“我怕来早了,影响你谈生意。”文武望了望街对面,对面并无遮风挡雨的地方。他又望了望她,看到她身上果然浸着这个季节冷冷的雨迹。他感慨地说:“哎呀,你也真是的……我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每时每刻都泡在业务里。走,到我办公室坐坐。”

  到了总经理办公室,文武终于知道那位年轻女子的名字叫作红叶。

  他笑着说道:“你叫红叶,又卖红叶,红叶的生意应该是很好的呀。”

  红叶将腋下挟着的那个东西拆开,原来是一幅油画。画面上是一派冬天迷茫的雨境,万县港的石梯一路亮闪闪地伸到无尽的天头深处去。

  文武只是一个单纯的生意人,对钱以外的东西没有多少兴趣,你给他谈毕加索、梵·高这样的世界级著名画家,还不如给他谈一笔利润很小的生意。他是商人,所以他必须关注生意场上若隐若现的铜钱。

  红叶说道:“文老板,这是我专门画来送你的。”

  “你送我这个干什么?我又没帮你什么忙。”

  “文老板,你真是贵人多忘事。”红叶笑着说,“要不是你,我那些红叶一张都卖不出去。”

  说到红叶的事情,文武猛然想起了什么,他问道:“对了,我看你并不像做生意的人,你为什么到港口卖红叶呢?你那种北京香山的红叶卡片,只能在北京的香山才值钱。你仔细想一下,如果是你到北京的香山旅游,你会不会买一块来自万县的三峡石带回万县作纪念?”

  文武的话说到了红叶的痛处。她双眼一红,转头望着窗外,幽幽地说道:“正因为不懂生意经,才做下这种亏本生意,搞得现在雪上加霜。”

  红叶的家在万县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她后来成为某美术院校的大学生,毕业后分到万县某学校任美术教师。非常不幸,红叶与本校的一名教师结婚后,丈夫因某种原因辞职到海南闯世界,从此没有音信,只给她留下一个小女儿和欠下的数千元债。为了还债,她咬牙借了一笔高利贷,托北京的朋友邮购了一批香山红叶到万县。在她天真烂漫的想象里,万县港是全国旅游三峡的游客们必经的地方,本地不产红叶,应该是市场“钱”景无量的啊!她没想到:导致红叶卖不掉的原因恰恰就出在本地不产红叶身上。

  听完红叶的诉说后,文武立马笑起来——他得意于自己商人的敏锐:在万县港的石梯上,在他第一眼看到那堆红叶时,第一个升上来的想法就是茫然的市场前景。紧接着,他就有些笑不出声来,他看到有一种发亮的东西在红叶眼眶里闪了一下,看到她侧过头用手指在眼角做了一个让人心碎的动作。想了想,他问道:“那红叶还有多少?”

  “一万多张。”

  文武吃惊地问道:“你怎么一次进那么多的货?”红叶先是挤出一脸勉强的笑容,说:“早先以为很好销,所以狠了狠心,就……”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实在挤不下去了,随着笑容的消失,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哪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真的不明白市场是怎么一回事。那些钱都是我借的高利贷,债主三天两头来逼。”

  文武又问道:“那些红叶的进价是多少?”

  “一块五一张,邮寄费另外算。”

  “我的妈呀!”文武冲口而出,“你真是两头都失脱:一块五的高价进来,一块钱的低价出去。唉,你真是亏到太平洋去了。”

  文武冲口而出的话使红叶更感绝望,她禁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文武慌忙安慰着她:“红叶,不要着急,让我给你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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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8 06:27:09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对红叶的同情是油然而生的,是在没有任何功利的前提下突然间产生的人间真情。

  望着红叶泪脸上流露出来的疑信参半的表情,他再一次郑重说道:“我说话算数,让我来给你想办法销出去,还保证你要赚钱。”

  第二天上午,文武在一名助手的陪同下,专程到万县某学校,找到刚下课的红叶,来到她居住的地方。在这间旧式房子里,文武生平第一次看到了红叶的生活环境。那是怎样的一个教师之家呀!屋子里不仅光线昏暗,四面墙壁因年久失修早已裂开了一道道缝隙,雨水将天花板浸成一块一块奇形怪状的图案;地面是多少年前的泥土,像麻风病人身上的皮肤,冒起一层鸡皮般的土疙瘩;一块花布帘子将屋子从中间隔开,看来,吃喝拉撒睡都在这间屋子里了。

  文武站在门口,看着红叶从床底扯出几个受潮的大纸箱,刚要开口说话,一条阴影突然间从文武身后蹿过来。

  一位中年妇女冷若冰霜地站在门口,说:“咦,红叶,东西卖掉了?欠我的钱该还了吧?”

  红叶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她慌忙站起身,一边推着那位中年妇女往门外走,一边小小心心地说:“大姐,我家里现在有客人,我们到外面去商量。”

  “哪个跟你到外面去商量哟。”那位中年妇女一掌推开红叶的手,依旧冷冷地说,“我当初是正大光明地借钱给你做生意,又不是偷偷……”

  “她欠你多少钱?”没等那位中年妇女说完,文武便抢过她的话头说道:“我来替她还。”

  “你是她什么人,你有能力替她还钱?”那位中年妇女先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文武一遍,然后说道,“我不管你是她的什么人,只要还钱给我就可以。”接着,她竖起一根中指,举到文武眼前晃了几晃,“她欠我这个数的本金。原本想贪她一点利息的,现在看她这个不死不活的样子,我呢,大方点,只收回本钱算了。”

  文武明白对方那个动作是一万元。他说:“你明天来取钱。”待那位中年妇女将信将疑一步三回头地离去后,他转头对窘迫着的红叶说道,“这些红叶,我全部要了。我给你三元钱一张,如何?”

  不仅红叶吓了一跳,就连文武的助手也吓了一跳。助手惊诧地问道:“老板,你是不是头脑发热了哟?”

  事实上,将红叶全部买下来并非文武的头脑发热,他是有备而来。文武是一名成功的商人,他的选择始终离不开赚钱亏本这个范围。但是,有一点是他头脑发热突然间作出的决定:在原计划里,他准备两元钱一张收下来,因为有了那位讨厌的中年妇女,因为看到一位无助的女教师在一个浑身霸气的讨债者面前显出的酸苦状,一股豪气从他心底深处轰然一声涌起来。他不假思索地说出了三元钱一张的高价。

  红叶紧跟着那位助手的话说:“文老板,你最多给我出到一块五一张,我就谢天谢地了。三块钱一张?开玩笑,就是派专人坐飞机到北京去买,都花不了这么多钱的。”“红叶,你不要以为这些钱会轻易得到手。”文武一边说一边从公文包里抽出一页纸,交到红叶手里,“我要请你帮公司设计广告。”

  昨天晚上,送走红叶后,经过一夜的苦思冥想,他终于策划出来一个广告方案:在这些红叶卡片上,在红光耀眼的红叶正中,醒目地印上两行艺术字体:片片红叶情,年年鸿运到!万县市某某公司恭贺新、老客户生意兴隆,财源茂盛。

  在文武的策划里,他从公司的广告费中划一笔款给红叶,“独家”买下她的“创意”产品。文武在将那页纸交到红叶的手里时,补充道:“红叶,我还要跟你签合同的。”

  红叶接过那页合同,一看就明白:这是一份照顾关系的合同。

  合同上写道:甲方(万县市某公司)委托乙方(红叶)设计制作卡片广告,设计费、材料费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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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8 06:27:56 | 显示全部楼层
说穿了,文武借助一纸合法的合约,将他对一位弱女子的同情与帮助,合理合法地签订到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书上。

  送他们到校门口时,红叶眼睛里噙着泪花,紧紧地握住文武的手,感动万分地说:“文老板,我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你。”

  文武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我不需要你什么报答。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把我当生意人看待。红叶,不要再喊我什么文老板了,喊我文大哥,好不好?”

  非常的遗憾,文武满心希望的那一声文大哥,直到他后来成为死刑犯都没有听到。

  红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先前由于自己不识商海水性,投资失误,看着一大堆存货积压在床底下,只能干着急;没想到一念之间,她在雨中的石梯上喊出一声老板,竟然真的成了她的贵人。

  客观地说,在文武最先买下她那一百张红叶时,她就明白了文老板的意思:文武对那些红叶一张都不感兴趣,他之所以买光那一百张红叶,完全是对一位连小商贩都谈不上的弱女子的同情。心存这份感激,红叶才精心地绘了那幅油画,送给文武。

  然而,在接下来的帮助中,红叶在又惊又喜的同时,世俗的困惑却涌上心头:我与文老板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那么尽心尽力地帮助我?好色吗?红叶自忖自己不漂亮,在四川女子中属于很普通的一类,像文老板这样的人物,早就是众多美女盯住的目标,因此,她很快否定了这一点。唯一的可能:钱!对了,金钱。红叶越想越正确:现在这个社会,到处都在谈钱,文老板虽然“贵”为总经理,但公司账上的钱毕竟是公家的,要将公财变为私钱,必须通过某种合法渠道流入腰包。红叶立刻想到回扣二字,这是目前众多贪官污吏最常用的一种方法。那么,文武为什么不向她明说呢?文老板肯定是考验我是否懂江湖规矩。

  她是一个文化人,骨子里是耻于与商人交往的;现在既然因生活所迫,放下清高的架子涉足商界,不得不硬着头皮与文老板打交道,她也就非常现实地调整了与文老板的交际术:利用,互相利用,为了下一笔的广告业务,这一次的回扣是一定要超比例地拿出来的。

  有了这种想法的红叶,除了将文武定“价”在老板的位置上,她怎么还可能满怀真情地喊文武为文大哥呢?

  待红叶与万县市某公司结清全部广告款的当天,她约文武晚上在一家火锅店聚一聚,文武爽快地答应了。

  当天晚上,红叶看着“举”手之间赚来的近两万元钱,在床上铺开来,她处于一种异常复杂的心态之中。一方面,她感激文老板帮了她的大忙,否则自己真的会背井离乡去逃债了;另一方面,她又痛恨那些贪官污吏,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外表,却变着法儿搞回扣。在这种复杂的心态中,红叶咬牙做出了三个决定:

  第一,先拿一万元的回扣给文老板;

  第二,在一个小本子上记着某年某月某日某地亲手交回扣现金一万元;

  第三,文老板受贿后,立刻谈下一笔广告业务。

  谈成了,双方皆大欢喜;谈崩了,对不起,举报他。

  晚上,在一家火锅店的包间里,他们坐到了一起。

  红叶拿出一个信封递到文武面前,说道:“文老板,江湖上的事情我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这一份是你的。”

  出乎红叶的意料,文武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炉子目瞪口呆地望着她。许久,文武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双手抱到胸前,目光如铁锅中的热气一样,茫然而迷离。

  红叶惶惑起来,她将一只手压到信封上,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是一万元。如果……我明天再添。”

  文武将信封推还给红叶,轻声而幽怨地说:“把钱收好,我有话给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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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8 06:30:01 | 显示全部楼层
红叶收好信封,惶惑地说道:“文老板,我实在不知道应该给你多少。你开个价出来,如何?”

  文武的双手依旧抱到胸前,慢慢说道:“红叶,你是一个靠工资生活的文化人,从某种角度讲,虽然不富裕,却不存在下一个月到哪儿挣钱买油盐柴米的问题,因此,你有这个生活条件作基础,从而可以很硬气地说:我不与浑身铜臭的商人打交道。我知道生意人在你这样的文化人心目中形象不大光辉,好像除了钱没别的东西。你没有真正地做过生意,你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有朝一日你坐到某家公司的经理位置上,你每天必须面对银行的贷款利息、资产损益、交易成本的涨落、销售的低迷、职工薪水等等一系列的生存压力,红叶,你还会高雅到不谈钱的地步么?”顿了顿,文武又说,“我对你的帮助,是无私的,如同大哥哥帮助小妹妹一般。这种话出自一个商人之口,你也许会感到发笑,但却是事实。现在看来,我真是太天真了。”

  说完话,文武敲了敲门,一位女服务员走进来,文武在她耳畔轻声说了几句。那位女服务员点点头,脸上带着暧昧的笑容出去了。还没等红叶细想“耳语”的内容时,两位浓妆艳抹的小姐一前一后地跨进了包间,一人坐到文武的身边,另一位坐到他的腿上。其中一位小姐说:“文老板,好久没看到你了,搞得我这段时间心情很不爽。”

  另一位小姐一只眼睛瞟着红叶,一只眼睛瞟着文武,说道:“文老板,她是不是你的……”

  文武立刻飞出两根手指掐住小姐脸上的一块肉,笑嘻嘻地说:“不要乱说,人家是有文化的正经女人。你以为像你们的文老板么,既贪财又好色。”听话听音,红叶知道文武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她也明白文武的左拥右抱是做给她看的。但是,她还是不明白:自己是按照江湖规矩办事,现在的社会状况就是这个样子,如果说自己错了,那么,自己又错在哪儿呢?至于文武嘴里说的文大哥、交真心朋友之类的大话,就连她这位生活在校园中的教师都不相信,那么,作为生意人的文武,整天在钱眼里钻进钻出,他还会天真地相信世间还有什么人间真情么?面对两位与文武打情骂俏的小姐,红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好在,文武适可而止地停止了他的艳情游戏。

  当他们走出火锅店时,这个冬天的毛毛细雨又开始下起来了。

  文武握了握红叶的手,非常客气地说:“红叶小姐,再见。”

  红叶在文武非常客气的话语里听出了一种奸商的故作热情——那是交易双方生意谈崩了后的一种外交辞令。望着慢慢地消失在雨雾中的文武,红叶忽然想起她与对方从相识到相交,似乎都与毛毛细雨有缘。一瞬间,她的喉头有些哽咽。她高高地举起手,高声喊道——她心里本来是想喊文大哥的,却不知为什么依旧喊成了:“文老板,慢走。”

  自从1993年冬天的那个雨夜后,文武与红叶便不再见面了——准确地讲:文武很少回万县了。一方面,公司的主要业务市场在重庆,需要他坐镇指挥;另一方面,离开万县,也是避免与红叶时常见面。只要一想到红叶,只要一想到她在雨夜里高声喊出的那一句“文老板,慢走”的话,他就有一种针刺般的心痛。事物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就在文武渐渐地淡漠了那一份情真意切的期待时,文大哥的叫声却突然响了起来。不过,叫他文大哥的并非万县市的红叶,而是另一位与红叶长得酷似的重庆少妇易笑梅。

  易笑梅的丈夫耳东与文武有业务往来,过去的关系很一般。他们的关系是在1996年的春节到来前迅速地热络起来的。文武并不知道,易笑梅的丈夫耳东暗地里在贩毒,只是苦于本钱太少,无法将生意做大。耳东看中的,恰恰是文武手里的本钱。于是,1996年春节期间,耳东将文武请到家中做客。一进大门,文武就愣住了:红叶?文武惊异耳东的夫人易笑梅与红叶长得如此相像,简直像是从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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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8 06:31:33 | 显示全部楼层
那顿午餐到底吃了些什么菜,喝了多少杯酒,文武记不住了。留在他记忆里的,除了易笑梅一声接一声的文大哥以外,便是耳东的贩毒计划:文武出本钱,他们从云南贩毒到重庆,利润对半分。贩毒是犯法的,酒醉心明白的文武婉拒了。

  耳东很感失望。临出门前,醉意蒙眬的文武有些失态地握住易笑梅的手,瞪着一双醉眼,动情地说道:“红叶,你终于喊我文大哥了啊!”待文武坐车走后,易笑梅问丈夫:“红叶是他的什么人?”耳东若有所思地瞟了易笑梅几眼,猜测道:“可能是他的……”他旋即调转话头,“对了,笑梅,今后你喊他文大哥时,嘴巴放甜点。”

  就在这天下午,红叶到重庆探望她的一个亲戚。她拐了许多弯才与文武联系上。等到她在重庆大饭店的酒楼里见到文武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宴席虽然是丰盛的,但谈话却是冷清的。不知为什么,红叶居然把当年有关回扣记录在案的秘密告诉了文武。文武听完后,只将一根手指弯成一个钩塞到白白的两排牙齿中,调头望着窗外霓虹灯闪烁的大街,久久地不说一句话。应该说,红叶是带着深深的歉意来诉说那件回扣秘密的。她试探着问道:“我往后可不可以喊你文大哥?”

  文武猛然回转头,断然说道:“你就是喊我亲哥哥,一样的是假打(虚假)。”继而,他目不转睛地盯住红叶,忽然间奇怪地笑起来。他摸出手机,打通了易笑梅家中的电话。当手机里传出易笑梅甜甜蜜蜜的文大哥的声音时,文武将手机在桌面上翻了一下,对红叶说:“红叶,你还是喊我文老板吧。你听,已经有人在你前面喊我文大哥了。”他又将手机飞快地贴到耳朵边,轻轻说道:“笑梅,那件事我决定帮你,我亲自跟你们一起到云南……旅游。”

  “真的哇?”易笑梅的声音仿佛要从电话里跳起来,“文大哥,你真的很好耶!”1996年3月中旬,文武与易笑梅等人携带毒资十九万元到云南购买海洛因。文武将六百克海洛因装在旅游鞋里,混过了昆明机场的安检。到达重庆后,却被警方在重庆江北国际机场当场抓获。1996年11月28日,重庆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了重刑初字(1996)第627号刑事判决,以运输毒品罪判处文武死刑;1997年12月27日,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下达了川法刑二终字(1997)第38号刑事裁定书,决定对文武执行死刑。

  1997年12月下旬的一天深夜,我见到了死囚文武。

  我先将一床铺盖放到地板上,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来。接着,我一边在铺盖上摊开稿纸,一边故作无意地扔了一包高档香烟给他。他仅仅瞟了一眼,漠然地说道:“假的,假烟。”

  我吃惊地望着他。我吃惊的并非他说的假烟。说实话,我不是烟民,假烟要瞒过我是非常容易的事情。我吃惊的是他那一副漠然的口吻,这种漠然使我想起生活中有一类人,无论他耳闻目睹了多么大悲大喜的事情,都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态。照看他的另两位服刑犯人拿起那包烟,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说道:“真的,是真烟。”

  “假的,假的。”死囚文武依旧漠然地说,“这个世上哪里还有什么真的东西哟。”突然间,我冲口而出:“你肯定曾经遭受过重大的情感打击。要不然,以你的年龄,怎么会如此悲观地说出这样的话呢?”于是,在这个寒风飕飕的深夜,我终于听到了红叶的故事。

  一阵心血来潮中,我说:“你明天就上路了,我给你唱支歌,好不好?”没等他同意,我便轻声哼了起来,“等到满山红叶时,红叶片片似彩霞……”“谢谢你,兄弟。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文武的眼眶一红,我分明看见一星泪珠在他眼底深处滚了一下,“兄弟,这首歌许多年以前我就听过了。”

  我愣愣地望着他。我仿佛看见死囚文武渐渐红起来的眼眶就如同两片冬天的红叶,而眼睛里慢慢盈起的泪水,就如同万县港那条长长的雨境中的石梯。可惜,那条石梯在文武的脚下,不是向上通向天堂,而是往下坠落到地狱。

  次日上午,死囚文武被执行了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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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8 06:32:15 | 显示全部楼层
如丝如缕的书香里:躲来“藏”去

  在贩毒行业里,上家是卖方,下家是买方。在他们的行话里,吸毒不是一般外人说的吃白粉,而是叫吃药。

  在叙述上家的故事前,我先要提到一个人:笛福。许多文学爱好者只知道笛福是世界名著《鲁滨孙飘流记》的作者,一位虽然早已作古但至今仍英名赫赫的大作家。然而,写作仅仅是笛福心血来潮时的兴致而已。

  那么,这位闻名世界的大作家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呢?他与重庆的一位极其隐秘的上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1969年2月10日,木中出生在重庆巴县。在成为瘾君子前,他在重庆一家运输公司工作。家境虽然谈不上有多么富裕,但是离小康只差一小步。

  重庆话中的瘾君子,过去,主要指那些烟瘾很大的人,俗称老烟锅;现在,则几乎成为吸毒者的专用代名词。

  木中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染上白粉,成为一名吃药人。等他发现自己糟了时,他已经离不开“药”了。

  成为瘾君子之后的木中,开销一天天增大起来。人们都明白:许多人一旦染上毒品,万贯家产都会在短期内烧作轻烟,何况木中的家境还未小康。因此,不可避免地,他也走上其他吃药人必然走上的“活”路:以贩养吸。走以贩养吸这条路,毒品价格的高低并不是他们最担心的,他们最最担心的是交易的安全性,也就是买、卖毒品时避免被警方现场抓获。

  开初的一段日子,木中跟着一位师兄实习。他充当师兄的眼手。什么叫眼手呢?在贩毒行业里,在确定交易对象的真假前,先派一人试探对方的虚实,真正的上家在远处隐藏着。眼手的危险在于随时随地都会被警方抓获。

  一天,木中又一次充当师兄的眼手。在重庆市中区,他按照师兄教给的方法,给下家打了传呼。不到三分钟,下家复了机,两人在电话中约定:重庆大元公司门口见面,一手交钱一手取货。不知为什么,电话中传来的下家的声音使他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悸。他对师兄说:“我突然感到有点害怕,有点不对头。”

  “嗨,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师兄拍了拍他的肩头,“我虽然在暗处,但我身上有药;你虽然在明处,但身上没有东西。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呢?”

  在重庆大元公司门口,木中双手插在裤袋里,等着下家的到来。他并不认识下家,这种方法是师兄教他的。此时此刻,师兄就躲在他附近的某个角落。走这条路完全是靠一双眼睛吃饭。只有眼光的厉害与老辣,才能保证交易的安全性。问题是,前几次交易,木中都没有忐忑的心跳,而这次,他有些心神不宁。

  就在这时,前面走来一位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下家来了。

  然而,当两人对上暗号,就在木中伸手准备与下家握手的一瞬间,他猛然看到下家的眼神——木中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一股凛冽的“煞气”。几乎没加任何考虑,木中毫不犹豫地转身一路狂奔起来,他的眼角瞟到对方从腰间掏枪的动作,因此,他拼命地往人群里钻。等他连续换乘了几辆公共汽车并确信安全后,他已经站在一家取名缕香书店的门前。太阳热辣辣地照射下来,站在大街边,望着街上如织的人流,木中被惊吓得煞白的脸上挂满了冷汗。

  忽然间,身后传来甜甜的声音:“先生,外面太阳大,请进店里躲一会儿太阳吧。”

  木中回转头,看到一张清秀的瓜子脸,白皙的皮肤使木中原本热辣辣的心际上空吹过一阵凉意。此刻,那位售书小姐正睁着一双如山涧流泉般的大眼睛望着他。

  他不由自主地走进了缕香书店。

  书店面积不大,估计是私人性质的。他刚在一排书架前停下,正准备用衣袖揩净脸上的冷汗,那位售书小姐抢前递来一包餐巾纸,说道:“先生,擦擦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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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8 06:32:43 | 显示全部楼层
木中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接过餐巾纸,“小姐,谢谢你。”

  虽然他明白这位陌生的售书小姐对他的全部热情都是出于“卖点”,但是他先前差点吓破胆的身心此刻却得到了极大的安慰。他转到书架的另一面,在售书小姐看不到的地方,他依旧用衣袖揩淋漓的汗水。

  做完了这一切,他开始选购起图书了。

  应该说,木中是喜欢看书的——他喜欢读武侠小说。他的手指在一本一本的武侠小说之间跳来跳去,很遗憾,许多武侠小说他都是看过的。后来,他无意中触到一本《鲁滨逊漂流记》,顺手取了下来,看了一下作者姓名:笛福(英国)。又读了一段书中的内容。就在他将《鲁滨逊漂流记》放回书架时,他看到旁边竖着一本厚厚的《谍报术大观》。很显然,这是一本学术味较浓的著作,是一本即便有较高文化修养的人都不感兴趣的冷门书。木中五根苍白的手指刚要从那本冷门书上移开,一刹那瞟到那位售书小姐清澈透明的眼睛望了他一眼。于是,因售书小姐先前柔美的微笑与热情,因她此时此刻闪亮如流萤般的一瞥,木中突然间决定买下这本冷门书。

  直到付完款坐到公共汽车里,他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花几十元钱买这本根本看不懂也用不着的《谍报术大观》?

  《谍报术大观》是讲谍报技术的,不是叙述间谍故事,木中对这些技术内容是不感兴趣的。因此,那本厚如砖头的书被他当做枕头在床头静静地躺了好多天。

  自从上次给师兄当眼手差点被捉以后,他就感到师兄采用的上、下家方式太原始,漏洞太多。那么,有没有一种新的、更为隐秘、更为安全的方式呢?

  一天深夜,木中在毒瘾发作时,将一克海洛因分成若干包,先吸了一包。在一阵虚无缥缈的幻觉过去后,他的精神忽然兴奋起来,浑身日渐枯萎的细胞在海洛因的激活下,一时间反常地空前活跃。

  他云里雾里地躺在床上,点燃一支烟,在袅袅的烟雾中,头枕着《谍报术大观》,双脚跷起二郎腿的样子,嘴里轻轻地哼起一首歌,心里却在设想一种更为安全的贩毒方式。一会儿,他猛然发觉自己哼着的不正是前些天在那间书店里听到的来自草原部落的歌曲吗?因为这首抒情味浓郁的歌曲,所以,他想起了那位双目清明如水晶的售书小姐;因为那位售书小姐,他想起了头下枕着的这本《谍报术大观》。木中头脑中突然划过一道亮光:对呀,这本书不就是叙述世界上各种各样的间谍术的吗?那么,里面有没有热炒热卖、洋为中用、古为今用的方法呢?想到这里,木中一翻身跳下床,将那本书双手捧到桌上,在台灯下仔细翻看起来。在翻过了一页又一页之后,他在书中的情报防御术一章中,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笛福。一个驰名世界的大作家跟一位大英帝国早期最优秀的谍报大王之间有什么牵连呢?立刻,木中的好奇心被大大地激发起来,他情不自禁地开始阅读起这本冷门的学术味非常强的著作。

  原来,笛福的真正功勋并非他心血来潮时创作出了传世名著《鲁滨逊漂流记》,而是因为他替大英帝国的谍报系统创建了一系列反谍术,俗称防御术。笛福的反谍术延续到现在仍在发挥着强大的作用:直到今天,英国情报系统的防御术都堪称全世界最严密、最成功的经典,就连美国的中央情报局和以色列的摩沙德等情报组织都难以望其项背。这一切,都建立在“笛福理论”的基础上。在“笛福理论”里,有一种交换情报的方式现在已经被世界各国大大小小的间谍们广泛采用,那就是书店术。当然,书店术仅仅是“笛福理论”中最平凡的一种。过去,旧式的情报交接方式是一对一的单线联系,一环紧扣一环。如果其中一环出了问题,损兵折将不说,光是重建“新环”便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书店术则更简便、更隐秘、更有效,同时也更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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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8 06:33:16 | 显示全部楼层
比方说,北京的甲某打电话给上海的乙某,要他到任何一家书店,买一本某出版社某年某月某版的图书,将书中不同页码、不同行数的某些字组合起来,便是一份绝密情报。

  看到这里,木中的一颗心旋即狂跳起来,他猛拍一掌桌子,低下头,狂吻着桌上那本《谍报术大观》。他惊喜地嚷起来:“我终于找到一条安全、可靠的上、下家路子了。”就在这天深夜,木中终于懂得了知识就是力量这个道理。非常遗憾,如同科学是柄双刃剑一样,科学在造福人类的同时,科学也在伤害着人类。木中将他在这天深夜学到的谍报术知识,运用到了一个千夫所指的行当里。自从在《谍报术大观》里汲取了知识的精华后,木中忽然间变聪明了,野心也随之膨胀起来。

  他先找到师兄(他必须在师兄手里拿“药”),一本正经地说:“从今往后,我不当你的眼手了,也不给任何人当眼手了。”他打了个寒噤,不无后怕地说道,“太危险了!太危险了!”

  师兄愣愣地看着木中。木中的变化太大了,师兄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望着师兄木呆呆的样子,木中不失时机地抛出了他的“包销”计划:师兄不冒任何风险,“药”全部由他包销,上、下家交换“药”的方式由他本人亲自操作。这种不冒任何风险的“包销”好处师兄当然非常乐意接受。他依旧愣愣地望着木中,他只是不明白面前这位几天前还被便衣警察追得铺天盖地到处乱跑的师弟,怎么一下子有胆量搞起“包销”这种只有资深老大才能运作的贩毒方式?木中一夜间从“卖药”行业里最低档次的眼手一步跨到了上家的位置上。他自信会比许多上家们做得更好,更出色。

  一天上午,沐浴着灿烂的阳光,木中又一次来到了缕香书店,他又一次看到了那位双目如山涧流泉般清纯的售书小姐。看到有顾客到来,那位小姐急忙站起身,做出柔美的笑容。这种做出的笑容是针对每一位顾客的。然而,木中从她的笑容里,没有看到职业性的做作。木中是真心感谢面前这位售书姑娘的,因为没有她早先那一句“先生,外面太阳大,请进店里躲一会儿太阳吧”的招呼,他就不会躲进这间书店,他就不会买下《谍报术大观》,所以,他特意选中这间书店,一方面是作为上、下家的交易场所,另一方面是做“好事”帮售书姑娘销书。

  “小姐,”木中笑眯眯地问道,“书店是你私人开的呢还是帮人家?”

  “我是帮人家。”售书小姐说,“在营业额里按比例提成。”“哦,我懂了。”知道了售书小姐的身份后,木中对选这里作为交易场所的安全性更为放心了。

  “先生,”售书小姐柔声问道,“你这次准备买什么书呢?”木中没有回答她。他点燃一支烟,刚吸了几口,忽然间感觉到缺少了点什么?他蹙额想了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悟,他对售书小姐说道:“我前些天到你这里买书时,听到一首草原曲子,很好听的。”

  售书小姐微微偏着脸,望着木中,问道:“先生,是哪一首草原曲子呢?”

  木中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影。他怎么会听不出售书小姐话里的潜台词呢:哪一首草原曲子?你不买书我为什么要劳神费力地给你找什么草原曲子?

  他吐出一口烟雾,也不给对方说什么曲名,只说:“你把那首曲子放起来,我慢慢选本书。”“好的,先生。”售书小姐脸上立刻堆起如山的笑容,“我立刻就办。”

  于是,在舒缓的草原曲子中,木中手指间夹着一支香烟,慢慢地踱到书架前。他先取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摊到手掌上掂了掂,感觉到分量轻了些。书的“重量”太轻了,就意味着“含金量”太少,就直接影响到面前这位靠销售额提成过日子的姑娘的收入。木中决心要让那位给自己带来好运、双目清明如水晶般的售书小姐多一点收入。他要好好报答她的热情。接下来,木中选了一本较厚的书,手指贴着书页哗哗地翻下去,眼角瞟了一下售书小姐。他看见对方白皙的脸庞上开着两朵艳丽的红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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