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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oveying1314

《蔡骏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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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8 00:54:26 | 显示全部楼层
补充日期: 2005-02-18 12:39:07
然后,她终于见到了许文雅。
  这是一间被冬日阳光覆盖的房间,许文雅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床上,看上去真像是一只猿猴。春雨轻声地叫着她的名字,但她的反应很迟钝,许久才抬起头来,两眼茫然地看着春雨,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你不认识我了吗?”春雨盯着她的眼睛问,而心里则不停地告诫着自己,千万不要联想到自己的过去。
  许文雅的头发梳得很好,脸上也很干净,只是摇了摇头:“你是谁?”她居然全忘了———春雨的嘴唇一阵发抖,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忽然,许文雅回头看了看墙壁,春雨这才发现在雪白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字。她赶紧绕到了墙边,看到墙上写着几十行相同的英文单词———春雨实在看不出这个单词的意思,这些单词几乎布满了整堵墙,全是用蓝色的圆珠笔写的。她急忙向许文雅问道:“墙上的字是你写的吗?”许文雅点了点头。“那这个英文代表什么意思?”“是他———”许文雅说这句话的口气有些神秘兮兮的。
  但春雨还是不明白,她继续追问着:“是什么?”
  突然,许文雅从床上站了起来,嘴里大声地说:“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
  这个致命的问题,立刻让春雨后退了一大步,她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心跳,轻声地问:“你知道吗?”
  但许文雅没有回答,而是又把刚才的问题复述了一遍。春雨想到了那天晚上的清幽,还有昨天凌晨的南小琴,看来她们都是一样的。
  春雨最后看了墙上的英文一眼,将“”牢记在了心里,便退出了这间病房。她没有再和文医生说话,而是低着头走出了医院。
  当她走到医院大门口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春雨紧张地抬起头来,看到身前站着个挺拔的男子。那双锐利的眼睛正盯着她。“叶萧警官?”她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叶萧,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我也很吃惊,居然又看到你了。”叶萧拧起了眉毛,看了看前面的医院大楼说,“我以为你永远都不想来这里了。”“是的,我是永远都不想来了。不过,现在我有一个同学在这里治疗,我今天是来探望她的。”“嗯,是你的室友吗?”
  春雨紧张地点了点头。
  叶萧冷冷地说:“你的气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她低着头说:“没什么,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那就快点回去休息吧。再见。”
  春雨点了点头,立刻快步走出了大门。
  叶萧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春雨的背影远去,心里已经有些数了。
  他已经和学校联系过了,知道就在素兰隔壁寝室里,有一个女生在之前自杀了,还有个女生在之后精神分裂了,而这两个女生都是春雨的室友。现在,他要来看看这个疯了的女生许文雅。
  叶萧同样也认识文医生,事实上从去年开始,他们就已经非常熟悉了。而半年前春雨的事情,也让他们两个人难以理解。
  文医生很客气地招待了叶萧,然后带着他去看了看许文雅。当然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问题,除了那句话———“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叶萧开始还是被吓了一跳,但文医生告诉他,许文雅每天都要说上十几遍这样的话,大家都已经习惯了。然后,叶萧看到了墙壁上的那些文字,文医生说谁也搞不清楚那些字的意思。
  离开病房以后,叶萧摇了摇头说:“文医生,你认为她为什么会疯?
  我从她们学校了解到,她一直是个很健康活泼的女孩,过去也没有心理方面的疾病。”“不能说是简单的‘疯’,而是精神分裂。这种病多发于青年期,至于病因很难说清楚,通常认为内因是主要的,遗传有重大作用。”“可我已经调查过了,许文雅的父母都很健康,并没有家族病史。”“当然,许文雅这个病例比较特殊,只能肯定不是遗传的。许多病人在发病前具有孤僻、内向、古怪、胆怯、怕羞等性格特征,但据我了解许文雅正好完全相反,她的性格非常开朗活泼。”“也就是说,许文雅是个非常特别的病例?”“是的。据我观察,她的病情非常特殊,很像半年前的春雨。”
叶萧立刻愣了一下:“春雨?刚才我进门时遇见她了。”“我也遇到她了,我没想到许文雅居然是她的同学,我还没见过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文医生似乎还在回想着春雨,他踌躇了几下说,“春雨是个奇迹,就像现在的许文雅一样,或许很难解释。”“难道真的是因为地狱?”“你说什么?”
  叶萧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摇了摇头:“没什么。”“精神分裂的主要症状是思维 
障碍、情感障碍、意志障碍、紧张症状等,但最常见的是妄想———而许文雅的妄想症状是非常严重的,她总是说有一只猴子,显然在她的脑子里,存在着对于猴子的妄想和恐惧。”“那你说她为什么会妄想?”“这个我会研究的,现在我对这个病例也很有兴趣。我会再查一些国外的医学资料,或许国外有这方面的病例记录。”
  文医生曾经在美国留学了好几年,这一点叶萧是非常信任他的。
  走出这家医院时,叶萧想到了许文雅说出的那个问题,现在他可以确信了,从清幽到素兰再到许文雅,她们都是因为地狱而出事的。
  那么地狱究竟在哪里呢?
  下午,女生寝室。
  春雨在桌子上铺了张白纸,上面写着一行英文字母:。
  这是许文雅写在病房墙上的字。当时看着墙上那密密麻麻的字,春雨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女生特有的直觉告诉她,这段英文一定隐含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她已经查了好几本辞典,在英文中没有与“”相近的词。也许根本就不是英语,而是其他欧洲国家的语言?可许文雅没学过其他语言啊,怎么会写出这个词的呢?难道是某个人名或地名?
  对,这个可能性倒挺大的。春雨按照英语发音规则读了一遍—,应该还是可以读通的。如果按照元音分成音节来读的话,那就是:“———”。
  缓缓念出这四个音节,春雨立刻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马佐里尼。“———”的读音不就等于“马佐里尼”吗?
  这不可能是巧合的,“”应该就是“马佐里尼”的英文或意大利文拼写。
  春雨像是脑子开了窍似地跳起来,至于马佐里尼的究竟是不是“”,也许只有高玄能够回答。
  对,现在就去找他,问清楚这个问题。春雨立刻换了件衣服,飞快地跑出了寝室。
  半小时后,春雨来到了美术系。
  凭着上一次的记忆,她找到了楼上高玄的画室,但里面却没有人。
  她只能向别人打听,才知道高玄正在三楼上课,可今天不是星期六吗?
  春雨带着疑问跑上了三楼。
  三楼是一个大教室,春雨悄悄推开门进去,才发现里面坐满了学生,这让她显得特别尴尬。几十双陌生的目光转向了她,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高玄正站在讲台上,他也看到了春雨,立刻向她微微笑了一下。春雨赶紧挑了最后一排的位子坐下,周围全是以崇拜的目光盯着高玄的女生们,她只能也装模作样地听起了课。高玄穿着一件黑色风衣,站在讲台上的样子确实玉树临风。这时教室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后面放出了一张巨大的幻灯片。高玄退到旁边,对着幻灯片上的画面说:“这就是蒙克的《呐喊》。”
  在阴暗宽敞的大教室内,所有学生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幻灯片上的那幅油画———画面前端有个人站在桥头,看上去瘦骨嶙峋的,那形象简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两只手抱着脑袋,张大了惊恐的双眼,嘴巴张开到夸张的程度,似乎在发出某种绝望的嘶喊。在画面背景的湖面上有两只小船,还有两个鬼魅般长长的人影,从桥的另一端向他走来。这幅画给人以强烈的凄凉与恐怖感,河流与天空都用奇怪的线条勾画着,不知是人间还是地狱。春雨呆呆地看着画里那个痛苦尖叫的“人”,似乎耳边真的听到了某声呐喊。
  高玄说话了:“同学们,蒙克生于1863年的挪威奥斯陆,曾在法国学习绘画,从这幅画就可以看出,他的风格深受梵高和高更的影响。他擅长运用激烈的色彩和扭曲的线条,以爱情和死亡作为主题,表达人类焦虑、恐惧以及对生活的绝望。这幅《呐喊》创作于1895年,是世界公认的表现主义艺术精品。同学们,现在请不要考虑技巧的问题,用你们自己的心灵去体会这幅画,你不觉得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被震动了吗?至少我早就被它震动了,我认为这幅画来自蒙克自己心灵的地狱,表达了人类心灵深处无可救赎的绝望与不安。但最让我感到了不起的是,这幅画准确地预言了一百多年以后———也就是当今社会的人类精神状况。所以我一直都在说,凡是伟大的艺术家,同时也是个伟大的预言家。”他的讲课非常投入,似乎整个精神都沉浸在这幅画里了。尤其是说最后几句话的时候,那双眼神深沉地望着前方,正好是春雨坐的最后一排。大教室里的灯又亮了起来,高玄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结束了这堂精彩的课。无论男女同学都给了他很长时间的掌声。虽然已经下课了,但高玄还是走不掉,好几个女生围着他说话,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突出重围来。春雨在教室外边等着他,高玄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立刻带着她跑到了二楼的画室。关上画室的门以后,春雨立刻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今天是星期六啊,你怎么还在上课?”
高玄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本来是昨天的课,但我有些事情不能来,所以只能拖到今天了。不过学生们都很喜欢听我的课,即便是星期六也不会受影响。”“我能看得出来,他们似乎很崇拜你。你每次讲课都这么投入吗?”“当然。”高玄又打开窗户透了透气,“其实,我不是正式的大学老师。半年前我从欧洲回国以后,学校聘请我每周来讲三次课,主要是古典油画和欧洲艺术史,此外还给了我这间工作室。”

  原来他是学校外聘的老师啊?不过春雨倒是一直觉得,外聘的老师要比本校教授讲课还要好。她点了点头问:“那你的正式身份是什么?”“我没什么正式身份,在苏州河边开了几家画廊,可以算是个自由的画家吧。不过,既然这里有我的工作室,而且还要在这里上课,通常白天我都会呆在学校里。可能还是怀念过去在这里读书的日子吧。”
  高玄的话让春雨松了一口气,至少她不再像与老师说话那样紧张了。她放松了一下说:“今天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然后她从包里取出纸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行英文字母:“—”。高玄立刻就认出来了:“这不是画家马佐里尼名字的意大利文拼写吗?”“这就是马佐里尼的名字是吗?”“不可能记错的,几乎所有欧洲画家的英文名我都能背得出来。”
  他如此肯定的回答,也确定了春雨的设想。然后,她把上午去医院看许文雅,并发现墙上许多“”名字的事,全部都告诉了高玄。高玄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沉思了片刻后问:“你认为马佐里尼真的和地狱游戏有关?”“至少与许文雅的发疯有关。”“可马佐里尼早就死了一百年了。”“在地狱聊天室里,不也有个昵称叫‘马佐里尼’的吗?你说那个马佐里尼非常危险,让我千万不要和对方说话。”“是的———”高玄说不出话来了,他在狭窄的画室里踱了几步说,“你现在准备怎么做?”“能不能查到马佐里尼的资料?我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高玄点了点头,他关掉了那扇小窗,然后打开一台笔记本电脑,再插上电话线上网。他很快就上了一个国外的英文网站,首页有许多油画的图片,看来应该是与美术有关的网站。高玄一边点着鼠标一边说:“这个网站是与大英图书馆联网的,我在国外的时候,经常上这个网站,能查到许多艺术史的资料。”
  很快就进入了马佐里尼的页面,网页上出现了他的黑白照片———那是个非常漂亮的欧洲人,嘴巴上留着两撮小胡子,目光深邃地盯着远方。春雨下意识地看了看高玄,忽然觉得他的眼睛跟马佐里尼的很像。
  高玄看着底下一大段英文,在心里翻成中文后念了出来:“马佐里尼,生于1870年,死于1905年,意大利佛罗伦萨人,二十岁起客居法国巴黎,后又移居英国伦敦。他坚持传统的古典主义油画路线,但作品大多以罪恶与死亡为题材,风格诡异,色调阴暗。1898年6月,马佐里尼第一次在伦敦举办个人画展,画展的名称是‘地狱’。”“地狱?就是上次我看到的那幅画?”“也算是吧,事实上他总共在欧洲画过十八幅那样的画,分别命名为《地狱的第1层》、《地狱的第2层》等,依此类推一直到《地狱的第18层》。上次你看到的那幅画,是《地狱的第3层》。”
  春雨又想了起来:“你说是在欧洲一家美术馆里临摹的?”“对,我临摹的那幅就是马佐里尼的原作。当时那幅画给了我很大的视觉冲击。”“那你还临摹过他的其他画吗?”“在资料里还看到过几幅,但真正临摹的只有那一幅。”高玄轻轻地叹了一声,“马佐里尼那十八幅关于地狱的画,当时一度震动欧洲画坛,引起了一股回归古典主义风格的浪潮。可惜他的大部分画都被人高价收购了,到今天很少有流传下来的。好像在美术馆里保存的,只有我在欧洲临摹那一幅。”“那为什么会这样少呢?”
  高玄又点击了一下电脑,很快出现了一个新的网页,他看了看说:“传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纳粹首脑之一的戈林,曾大肆掠夺欧洲的艺术品据为己有,其中就有很多马佐里尼的作品。戈林把这部分画藏在德国一个古城堡里,正好这个城堡周围驻扎着大量的党卫队,1945年1月遭到了盟军的猛烈轰炸,结果整座古堡都化为废墟,被戈林藏在其中的名画也都变成了灰烬。”“这真是上天注定啊,十八幅关于地狱的油画,最终在烈火中回到了地狱。”
  高玄继续看那个网页,轻声地念了出来:“虽然马佐里尼在欧洲已有成就,但批评界对于他的画颇有微词。据说曾有人购买了他的画后不久,便突然神秘地自杀身亡。更有人在参观完他的画展后,就直接跳入了伦敦泰晤士河溺死。于是,他的画展无法再举行,作品也受到了排斥,马佐里尼决定离开欧洲。1900年,他远渡重洋到了中国的上海,在中国隐居了大约三年,于1903年回到欧洲。”“他居然到过中国?”“这个我也没有想到,也许我还要去查一查马佐里尼在中国的经历。”高玄始终保持着凝重的神情,他合上笔记本电脑说,“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去查的,在美术系的艺术档案资料室里,或许可以查到当年的记载。”窗外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春雨又恢复了腼腆:“对不起,今天打扰你了。”“不,你告诉我这些消息,对我来说也非常重要,至少使我多了一条线索。”高玄终于微微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要走了?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给予你任何帮助的。”
不过,春雨谢绝了高玄送她的请求,自己一个人走出美术系大楼,赶在天黑之前跑回了寝室。
  半夜了,春雨静静地躺在上铺,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寂静的寝室让她感到窒息,宛如是推理小说里常见的“密室谋杀”。

  其实,清幽和素兰的死,何尝不像是“密室谋杀”呢?都是死在没有旁人的房间里,也找不出任何他杀的痕迹,而结局就像扑朔迷离的《本阵谋杀案》。究竟是自杀还是空气中的幽灵?如果真的是幽灵的话,那他(她)一定还飘浮在这个房间的某处。
  突然,幽灵真的来叫她了———短信铃声响了起来,春雨颤抖着看了看屏幕,果然是那个来自地狱的号码———“你已进入地狱的第9层,离开幽灵客栈,你将选择1:兰若寺;2:德古拉城堡;3:地狱咖啡馆。”
  又是子夜十二点。忽然,春雨想起了上午见到的许文雅,这就是后的结果,那么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想到这里拇指愈发颤抖了,在键上停留了半天,该不该回复它呢?
  可是,春雨感到拇指已经不听自己控制了,竟自动地按了一下“2”。她已经无法控制了,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回复了出去。
  第二条短信很快就回来了———“你已来到罗马尼亚的特兰西瓦尼亚,在荒凉的原野中看到一座古老的城堡,这就是德古拉伯爵的坟墓,你将选择1:进入城堡;2:回到十五世纪;3:回到十九世纪。”
  春雨选择了“1:进入城堡”。
  几秒钟后,她进入了一个从未想像到的地方,在那座阴暗古老的城堡深处,隐藏着成千上万只蝙蝠,它们倒吊在山洞般的地下室,每到太阳落山便飞出来,布满于整个夜空。然而,最最让人恐惧的还是城堡的主人———德古拉伯爵。
  在一片幽暗的烛火中,德古拉伯爵露出了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庞,他曾经是罗马尼亚最显赫的贵族,无数少女心目中的梦中情人。年轻的伯爵凝视着春雨,他的眼睛如宝石般明亮,直射入她内心的最深处。春雨的心被他的眼睛融化了,缓缓地倒在了他的怀中。伯爵的嘴唇红得异常鲜艳,轻轻地吻了她一下。
  突然,伯爵嘴里露出一双锋利的牙齿,瞬间她感到脖子上一片冰凉,然后是热辣辣的温度———伯爵正在吸着她的鲜血。
  春雨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出咽喉,吸进了伯爵鲜红的口中。在最后一滴血被吸干的刹那,伯爵轻轻地问她:“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不!我不知道!”
  她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发疯似地向天花板呐喊着。然后,她才浑身冷汗地坐下来,感到脖子上火辣辣地疼,她拿起镜子照了照,竟发现咽喉处有一道明显的红痕,好像刚被人用力掐过似的。
  这回春雨真的害怕了,寝室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究竟是谁掐了她的脖子?难道真的有幽灵飘荡在这里?
  她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看着自己红通通的手掌———她忽然想到了清幽和素兰。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了德古拉究竟是谁。她想起了一部看过的美国电影《吸血惊情四百年》,在这部最有名的吸血鬼电影里,讲述了欧洲最古老的吸血鬼———德古拉伯爵,如何到伦敦寻找自己心爱女子的故事。忽然,又一条短信打破了她的沉思———“你已经通过了地狱的上9层,从现在起进入地狱的下9层。”
当春雨醒来的时候,才发觉已经是上午十点了。还好,今天是星期日,睡睡懒觉也没关系。也许是昨天半夜里在地狱的第9层里太紧张了吧,她一直到凌晨四点多才睡着,脑子里总是浮现起德古拉伯爵那张脸。非常奇怪,其实她从来没有见过德古拉,那部电影里伯爵的形象也早就忘记了。虽然仅仅在短信里看到那些文字,但他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庞,却仿佛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深深烙在了脑子里。春雨忽然想到了昨天下午,在网上见到的马佐里尼的照片,那张脸似乎也非常像德古拉伯爵,难道是因为马佐里尼的缘故吗?


  还有昨晚的最后一条短信,与前几天的似乎不一样,说是通过了“地狱的上9层”,现在进入“地狱的下9层了”。这么说来已经走到地狱的一半了,这么算加起来不是18吗?那么地狱的第19层又在哪里呢?她心里越来越乱了,赶紧从床上爬了下来,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朦胧的双眼,还有沾着汗珠的发丝,不免有些顾影自怜起来。

  礼拜天的下午,整个女生宿舍楼一片寂静,只剩下春雨一个人呆呆地看着窗外。以前周日她总和清幽一起逛街,虽说也买不了多少值钱的东西,但从“巴黎春天”一路逛到“伊势丹”,总会给女生带来不错的自我感觉。

  但南小琴她们总是急着在礼拜五晚上就回家了,常常撇下春雨一个人留在寝室。虽然她是在这座城市出生长大的,但她早就没有家可以回了。对她来说寝室就是家,室友们就是她最亲密的家人。而现在这个家已经被幽灵占据了。

  突然,她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已经很久都没人来敲过这扇门了。春雨匆忙地打开门一看,却看到了叶萧警官的脸。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使春雨立刻低下了头。

  叶萧缓缓走到房间里,仔细地环视了寝室一圈说:“怎么,星期天一个人呆在寝室里,也不出去玩吗?”“这些天一直在准备毕业论文,所以没有空出去。”其实,她只是呆在房间里发呆而已。也难怪,遇到了这种不可思议的事,玩的心思已经一点都没了。

  叶萧看了看旁边空着的床铺说:“春雨,我都已经知道了。你总共有三个室友,但在最近的十几天里,有一个叫清幽的自杀了,许文雅精神分裂,还有一个南小琴刚出了车祸,现在寝室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你说都没错。但你用不着关心这些,因为她们不是自杀就是意外,并不需要你的介入。”春雨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面对一个警官,说出了如此倔强的话。叶萧也感到几分意外,心想这女孩确实比过去成熟多了,也许是经历了荒村恐惧考验的结果吧。他摇着头说:“你真的变了。”“也许是我变得更坚强了吧。”“是的,如果换成是其他女孩,遇到你这种情况,恐怕早就崩溃了。”“对不起,叶警官,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些?”

  叶萧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说:“当然不是。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一丝一毫都不要保留。”

  春雨有些害怕了,她避开了叶萧那锐利的眼睛,低下头轻声地说:“我不知道能告诉你什么?”“比如———那个神秘的短信号码。”“哪个号码?”

  春雨的话语不能掩饰眼神里的慌张,叶萧立刻靠近了一步,说出了那个号码:“741111”。“你都知道了?”“是的。你知道741111代表什么吗?”他停顿了好一会儿,然后冷冷地说出了那个英文单词:“。”“地狱?”

  春雨摸着自己的脖子脱口而出,这是她原本没有想到的事。“好了,我知道你的目光里隐藏着什么,你是逃不过我眼睛的。春雨,你曾经给我留下过深刻的印象,我一直都想帮助你。现在,请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好吗?”

  春雨轻叹了一声,她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可是,究竟该从哪一天说起呢?她静静地坐下来想了片刻,最终选择了和清幽一起去鬼楼的那一天.她缓缓说出了从鬼楼回来后的离奇经历,还有清幽半夜里中邪似的举动,直到发现清幽死在鬼楼里。而叶萧最感兴趣的,则是清幽手机上最后那条短信“”。

  不久,她收到了清幽从地狱发来的短信,将她也拖入到了黑暗的地狱世界中。然后是许文雅如何发疯的,甚至连那个猴子的故事她都告诉了叶萧。而那天凌晨南小琴打来电话的内容,她也如实地说了出来。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们手机上最后的短信“”。

  当所有话都说出来后,春雨如释重负地吐出了一口气,就像身体里被抽出了什么东西。

  叶萧听完以后沉默了许久,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之后,缓缓地说:“现在可以归纳为三点:第一,清幽、素兰和许文雅都是所谓的拇指一族;第二,你收到清幽死后发来的短信,而南小琴收到素兰死后发来的短信;第三,清幽是你最要好的朋友,而南小琴与素兰的关系最要好。”“这能说明什么呢?”“至少说明了一个规律:在清幽或者素兰死后,她的手机号码会把‘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的短信,发给她最要好的一个朋友。”“可她们人都死了,那是谁发出的呢?”“这个我也无法解释,但我可以这样推测———在清幽手机的通信记录里,你的号码是最多的。因为你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平时用手机互相联系的机会也最多。”

  春雨似乎明白了:“没错,平时在我的手机里,清幽的号码出现的也最多。”“对于南小琴和素兰来说也应该是如此。”“也就是说,只要你了以后,你的号码就会把地狱的第19层的问题,发给你的手机通信记录中最多的那个号码,这样地狱游戏就不断传播了开来。”春雨也不太敢相信自己说的话,但仔细想想确实如此,“听起来就像诅咒录像带?”

 叶萧低头想了想说:“春雨,你这几天还在玩地狱游戏吗?”“我不认为那是游戏,而是———”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另一种生命的体验,还是纯粹的幻境呢?“不要再回复那些短信了,这样的事交给我去办好了。”叶萧的语气渐渐平缓了下来,他看着春雨那张苍白的脸说,“你还会做噩梦吗?”“不!”春雨的眼神变得异常镇定,“我已经半年没做过噩梦
了。”“对不起,也许我不该问这种问题。你已经变得很坚强了。”

  叶萧终于微笑了一下,然后向春雨道别离开了这里。

  但是,他并没有走出学校大门,而是去了校园里另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叫鬼楼。

  因为是星期天,叶萧只能先去找学校的值班老师。虽然值班老师认为叶萧有些不可理喻,但毕竟人家是警官,还是带着他去了鬼楼。老师似乎也对鬼楼有一种畏惧心理,刚到门口就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了,只是关照叶萧一定要早点出来。

  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再过一个钟头天就要黑了。叶萧看着这栋普普通通的教学楼,不觉得有任何异常之处。他又看了看二楼的窗户,春雨说在照片里拍出了里面的鬼影,可现在窗户里面什么都没有。

  叶萧看到底楼的大门锁住了,他沿着旁边走了一圈,才发现了那道侧门,似乎还有不久前有人进出过的痕迹。

  他缓缓走进了鬼楼,走廊里暗得就像地下室。于是他从包里拿出了手电筒,光束照出了一条路,带着他找到了楼梯。二楼稍微有了一些光线,他只是扫视了两眼,并没有去检查所有的房间。

  当走到三楼楼梯口时,叶萧突然听到楼上有一阵轻微的响声———心立刻悬了起来,在这空关多年的鬼楼里,还会有“人”在上边吗?

  叶萧先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然后蹑手蹑脚地走上去。在三楼阴暗的走廊里,只看到一地厚厚的尘土。

  突然,那奇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叶萧的头上,毛茸茸的,带着热度,中间还有着某种坚硬,他甚至感到那毛茸茸的东西正抚摸着他的脸。叶萧马上跳了起来,却发现头上的东西已经不在了。他惊魂未定地向四周张望,终于在走廊的角落里见到了那双眼睛。那是一双真正的猫眼。

  一只猫,更确切地说是黑色的猫。

  这只猫正睁大着眼睛,冷冷地盯着惊慌失措的叶萧。黑猫有着黄色的猫眼,在昏暗之中发出幽灵般的目光———或许,它就是个幽灵?

  叶萧大胆地向它靠近了一步,黑猫立刻转身跳进了一扇门里。他也迅速地追进了那房间,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间空房子而已。

  那只猫去哪儿了?

  他缓缓走到房间的窗口,从这里看出去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围墙外边似乎是个停车场,再外边就是几十栋高层建筑了。

  走出这个房间,叶萧回头看了三楼走廊一眼,他没有再一间间去找了,而是径直走下了楼梯。还是从侧门走出了这栋楼,再回头看看鬼楼,他这才真的体会到了,那天春雨和清幽一起来到这里的感觉。

  那么鬼楼与清幽的死,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这时一阵冷风呼啸而来,叶萧快步离开了这片亡灵之地。

  入夜,女生寝室。

  短信铃声又响了起来。春雨看了看时间才十点钟,究竟是谁发来的呢?她小心地按了一下拇指,才发现又是一条垃圾信息,说是某某公司举办手机号码抽彩,你的号码有幸抽中了一辆奔驰车大奖,赶快致电某人联系云云。

  类似的短信她每天都要收到很多,而每次都是匆忙地删除掉。一旦回复就要算钱了。

  现在,她的手机里还存储着十几条短信,她把那些短信又重新看了一遍,其中一大半都是过去清幽发给她的。这些保存下来的短信,大多是些开玩笑的幽默短信,还有就是节日里的祝福短信。虽然平时住在上下铺,可她们还是喜欢这么发来发去,反正就只花一毛钱的祝福嘛。其中有几条清幽发的短信特别搞笑,刚收到时让春雨笑了半天。可现在她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倒是觉得心里有些发酸,毕竟发信的人已经死了。看着清幽留下来的短信,春雨忽然觉得它们就像是某种遗言,永远地留在了她的手机里。是啊,如果现在某个人死了的话,那么留在别人手机里的短信就成了遗言。如果以这些幽默搞笑的文字作为遗言,也可以算是现代社会的人们向世间告别的特殊方式吧。

  据说现在还有了短信小说,每次以七十个字来连载,人们可以对着手机屏幕读小说。那么如果是恐怖小说呢?想想大家如果在黑暗的被窝里,读着每日一条的短信恐怖小说,那该是多么刺激的夜晚啊。

  至少她已经亲身经历了地狱短信。

  趁着时间还不太晚,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书柜,在一大堆发霉的旧书里,发现了一本蓝封面的书———不知哪年出版的中文版《神曲》。

  春雨不记得自己有这本书。也许是大二那年,选修外国文学课时看的吧。这是一本关于地狱的书,更确切地说,是一首长诗。封面上印着醒目的作者名字———但丁。

  春雨当然知道但丁是谁,欧洲中世纪的最后一位诗人,也是文艺复兴第一位诗人。生于意大利的佛罗伦萨,也就是徐志摩笔下的“翡冷翠”。已经快晚上十一点钟了,春雨爬到了上铺,钻在被窝里看这本书。
她翻开了前面几页,全都是分行的诗句,看起来非常吃力。《神曲》是但丁被流放期间创作的,长诗分为地狱、炼狱、天堂三部分,每部分有33首歌,加上序曲总共100首歌14232行。就和其他欧洲中世纪文学一样,《神曲》采用了幻游故事,春雨倒觉得有些像时下流行的奇幻小说。

  但丁以诗人自己为主人公,描述他三十五岁那年迷途于一个黑暗的森林,三只野兽向他
扑来,就在这危急时刻,他少年时代暗恋的少女贝娅特丽丝,委托古罗马诗人维吉尔前来营救,并带着他游历了地狱和炼狱。《神曲》所描述的地狱像个上宽下窄的大漏斗,共分九层,罪人的灵魂按生前罪孽的大小,在深浅不同的层次接受不同的酷刑。炼狱也分九层,凡生前犯有罪过,但可以得到宽恕的灵魂,按人类的七大罪恶,分别在其中忏悔罪过,洗涤灵魂。这让春雨很自然地想起了美国电影《七宗罪》。

  春雨忽然发现,如果地狱分为九层,炼狱也分为九层的话,那加在一起不正好是十八层吗?那么第十九层地狱又是什么呢?诗人但丁似乎并没有作出回答,或许他从来就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突然,短信铃声响了起来,她这才意识到已经是子夜十二点了。

  她赶快放下了手里的《神曲》,打开了那条来自地狱的短信———“你已进入地狱的第10层,从今夜起将进入地狱的下9层,得到全新的漫游体验。你将选择1:许愿;2:你最想解开的谜;3:你最想见的一个人。”

  不再是那一个个恐怖的地方了,感觉也与前几天完全不同,看来果真是“全新的漫游体验”了?不知道这“地狱的下9层”究竟还会带来什么。她怔怔地看了屏幕半天,结果选择了“1:许愿”。

  很快她就收到回复———“深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念着地狱,然后写出你的愿望,回复过来。”

  愿望?自己究竟能许什么愿呢?春雨下意识地深呼吸了一下,真的在心中默念了“地狱”几遍,然后用拇指在手机上写下:“让我应聘成功吧。”

  这个愿望是不是很俗?但她确实很需要这次实习的机会。

  右手拇指不由自主地按了几下,便将这条短信回复了出去。

  然后,春雨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但她足足等了半个钟头,都没有一条消息回来。那条祈求自己应聘成功的短信,仿佛掉进了一个无底深渊,连个响声都没有听到。

  春雨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想至少应该收到那条“你已经通过了地狱的第层”的短信吧?如果连这条短信都不来的话,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没有通过这一层地狱?

  瞬间,脑子里弹出了一个英文词组———或许清幽和素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春雨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只感到背后已全都是冷汗,几乎从上铺摔了下去。

  她吓得赶紧关掉了手机,甚至卸下了电池板。这样就不会收到那条“”的短信了吧。

  关掉床头灯,春雨重新钻回到被窝里,她努力让自己心里镇定下来,但心口还是疯狂地乱跳着,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

  还有漫漫的后半夜,地狱会不会来?
春雨还活着。

  她是在清晨七点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从窗外射进来的晨曦,心里却在想:“地狱不会有这么亮吧?”

  当她爬起来看清了自己的寝室,才确定自己并没有,依然还留在这个难以割舍的人间。


  或许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了吧?

  春雨恍惚着下了床,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连电池板都没装。她重新装上了电池板,但在按开机键前却犹豫了一会儿。

  但她终究还是开机了。果然在半分钟后,屏幕显示有未阅读的短信,不会是“”吧?

  既然都已经到了自己的手机里,其实看不看都是一样的结果。于是,春雨连发件人都没看就打开了———终于,她像瘫软了一样坐了下来,原来是一条无聊的垃圾信息,却让她这样如临大敌。她没有删除掉这条短信,还是放在自己的手机里,至少它不会伤害自己。

  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大概只睡了三四个钟头吧,春雨依然感到头晕脑涨。反正寝室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她索性又回到床上睡回笼觉了。几个小时后,春雨被《东风破》的铃声旋律惊醒了,也许是还没有睡够,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春雨疲惫不堪地接起电话,却听到了一个甜甜的女孩子的声音:“请问是春雨小姐吗?”“是我,你是哪位?”春雨的嗓音干燥。“我们是明亮移动信息服务有限公司,你现在已经被我们公司录取了,请于今天上午到公司报到。”

  隔了好几秒春雨才反应过来,她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没有搞错吗?我真的应聘成功了吗?”

  “是的,你已经应聘成功了。请尽快到公司报到。”

  春雨还来不及说出谢谢,对方就已经把电话挂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明明记得那天去应聘的时候,“海龟”的老板根本就没搭理她,她以为自己肯定砸了呢,没想到竟然应聘成功了,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真不可思议,难道是昨天半夜许愿的结果?在地狱的第10层,她选择了“许愿”———让自己应聘成功。

  而现在她真的成功了,是否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帮着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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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8 00:55:07 | 显示全部楼层
补充日期: 2005-02-18 12:40:00
春雨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赶快去公司报到。她立刻从上铺下来,拿出化妆品精心打扮了一番。虽然那些东西都是便宜货,但装扮到春雨的脸上就是有气质。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穿什么衣服好看,关键还是看穿衣服的人。

  总算让自己在镜子前满意了。春雨低下头暗暗关照自己,暂时忘掉昨晚的恐惧吧,总不能提心吊胆地出去实习。

  她匆忙地跑出了校门,星期一的地铁车厢十分拥挤,经过了二十分钟的煎熬,总算是赶到了公司。

  进门就见到一个烫着鬈发的女孩,她有个英文名叫,通知春雨来的电话就是她打的。春雨略显紧张地作了自我介绍,原来人家早就等着她了,马上把她引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还是上次那个“海龟”,用手托着下巴坐在桌子后面,像看一件什么东西似的盯着春雨,让她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严明亮脸色像死灰一样,好像刚刚大病了一场似的。他指了指桌上一堆材料说:“对不起,你来应聘的那天我心情不太好,没有仔细看你的材料。后来我又看了一下,发现你居然是我的校友,而且你的条件也确实不错,所以我就录取了你。”“谢谢你。”

  春雨觉得自己真幸运,没想到老板也是那所大学毕业的。“我知道你是想在这里实习一段时间,其实过去这里也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实习生,虽然工作时间很短,但她们的表现都非常好,我希望你也一样。好了,明天正式来上班吧。你是实习生,不用加班,下午没事的话可以早点回去,会带你熟悉工作环境的。”

  然后,她签订了一份实习生的合同。虽然薪水很低,但工作时间也不长,反正是为了写毕业论文。

  严明亮用带着英语腔的国语说着,但春雨总觉得他的话里带有一股土气。严明亮又询问了几句关于她的情况,那双眼睛总是盯着春雨,就像要把她给看穿了似的。大概老板们都是这副德行吧。不过,春雨也曾听过学姐们的警告,如果老板盯着女生看的话,那自己就应该小心了,这让她不禁有些紧张。

  从老板办公室出来后,带着春雨到公司里转了一圈,其实也就是两间房子,五六个人而已。每个人都和她差不多的年纪,扑在电脑跟前不知在忙些什么。

  给了春雨一张桌子和一台电脑,她说明天再来上班吧,每天的工作就是搜集网上的幽默与祝福短信,然后重新整理和编辑,再输入公司的服务器,最后发送到订阅短信服务的用户手机中。

  她们又聊了好一会儿,春雨想到在学校里没有人理睬她,而只有在这里才被当成正常人,她的话也就多了起来。是个很热情的女孩,春雨觉得自己已经与她成为朋友了,她悄悄地问:“你们公司是老板一个人开的吧?”“当然,要不然怎么叫明亮信息服务公司呢?”“他是个海归吧?”“嗯,听说他在欧洲呆了七八年呢。”

  春雨临走前看了看落地窗,这里看出去的景致真是棒极了,外面的城市就像未来世界一样耸立着。忽然,她注意到了最近的那块玻璃,自己的脸庞映在上面,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又是一个寒冷的下午。

  春雨回到学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老师说明这次实习的情况,算是为论文准备的社会调查。然后,她回到寝室里整理一些东西,为明天的上班做些准备。

  大约三点,短信铃声响了起来,拿起手机一看是高玄发来的。


  “春雨,我有事找你,请现在就到大学图书馆来。”

  怎么又是图书馆?春雨想起第一次遇到高玄时的场景,在大学图书馆最后一排书架,那陈腐的旧书气味,那双古希腊雕塑般的手……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她给高玄回复了“马上就到”,然后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依然是上午穿的那身衣服,看起来真的还不错。她轻快地跑出了寝室,很快就抵达了大学图书馆。这栋苏式建筑越来越显得陈旧了,在寒冷的北风中,周围的树丛全都掉光了叶子,看起来更适合作为恐怖片的外景地。

  在图书馆幽暗的进门处,她看到了高玄挺拔的身子,只是脸还藏在阴影中,当渐渐露出那双重瞳般的眼睛时,春雨向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高玄似乎已经等待很久了,对她轻声地说:“我从你脸上看出来了,有什么好消息吗?”“我应聘成功了,明天起到一家信息服务公司实习。”接着她说出了那家公司的名字。

  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微笑道:“是不是为了准备毕业论文?”“你真聪明。”春雨已经不把他当作老师了,说话也不再紧张了,“就算是社会实践吧,主要为了调查当下的短信文化,毕竟现在已是拇指时代了嘛。”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高了,高玄给她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今天我请你到图书馆来,是因为我查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关于马佐里尼在中国。”“马佐里尼?”

  这个名字立刻让春雨恢复了沉闷,她捂着自己的嘴巴,许久都说不出话来。高玄带着她走上图书馆的三楼,这里平时是不对学生开放的,脚下的木楼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春雨心想,这种地方半夜里一定是老鼠们的天堂。

  在狭窄阴暗的走廊里转了半天,他们走进了一间小小的库房,在台子上摊着一堆旧报纸。高玄让春雨坐在台子旁边,低声说:“这里是学校的旧报刊库房,藏着许多珍贵的中英文报刊资料。”

  “这和马佐里尼有什么关系呢?”“我上次说过,会去查美术系的艺术史资料。今天上午我已经查过了,马佐里尼确实来过中国,是从1900年到1903年。当时上海的一家英文报纸对他进行了比较详细的报道,这里应该可以查出来的。”“是哪一家报纸呢?”“字林西报。”然后他念出了这份报纸的英文名称:“《》是近代中国历史最悠久的英文报纸,这间库房里收藏了许多。”“就是桌子上的这几份吗?”“对,我已经查到了关于马佐里尼的报道了。”

  高玄摊开一卷卷发霉的旧报纸,许多边角都已经掉下来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直冲鼻孔,春雨连忙屏住了呼吸。果然,在这张《字林西报》的右下角,她看到了印着“”的黑体字。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一百年前的报纸,感觉像是在坟墓里睡了一个世纪的僵尸,重新爬起来躺到了桌子上。

  报纸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很难看清,春雨只能远远地掩着鼻子问:“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高玄已经事先看过一遍了,他用翻译后的汉语念了出来:“1900年4月5日,意大利著名画家马佐里尼先生随邮船“圣玛利亚”号抵达上海,马佐里尼此行引起两租界艺术品收藏界关注。本报记者在码头采访了马佐里尼先生,马佐里尼表示这次抵沪,并非短期访问或旅行,而准备长期定居于此。当晚,以热衷于收藏艺术品闻名的怡和洋行董事凯利先生,在南京路波塞冬饭店设宴招待了马佐里尼先生……”

  春雨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算了吧,不要再照着原文翻了,太费力了。这些报刊你是不是都看过了?”“差不多吧。”高玄终于露出些倦态。他抬头看了看低矮的天花板说,“我就根据刚才发现的材料,大致说一下吧。”

  春雨连忙点点头:“对了,上次你不是说,马佐里尼的作品因为过于恐怖,而遭到了欧洲评论界的指责。那他千里迢迢到上海来,是不是为了逃避欧洲对他的争议呢?”

  “一开始人们都是这么猜测的。不过,1900年的上海租界还从没来过什么艺术家,所以大家还是非常欢迎他的。但是,根据几位后来与马佐里尼熟悉的人说,他到上海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逃避欧洲评论界的指责,而是想要到中国来探险。”“探险?”提到这两个字,春雨立刻下意识地想到了荒村。“对,马佐里尼曾经提到过,他要来中国寻找一处艺术史上的宝藏———曾经有一位欧洲的传教士,在十八世纪中叶来到中国,那时还是乾隆年间。据说那位传教士在中国东南某处深山中,发现了一个古老的遗迹。后来传教士回到欧洲,写过一篇游记的手稿。马佐里尼在法国一处私人博物馆里发现了这篇几乎失传的手稿,他被手稿描绘的地方吸引住了,决心一定要找到那处遗迹,以完成平生最大的心愿。”

  看着桌子上宛如坟墓里出来的旧报纸,春雨轻叹着说:“欧洲人发现的中国古老遗迹?听起来就像是敦煌藏经洞。那马佐里尼找到了吗?”“是的。马佐里尼到了上海以后,就开始努力学习汉语,甚至拜某位中国画家为师,学习传统的中国画技巧,很快就成了一个中国通。他经过多方打听和联系,终于查到了那个地方的大致位置,于是独自一人前往,据说那处遗迹就隐藏在浙皖两省交界的群山中。可马佐里尼离开上海不久就失踪了,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音讯全无。”“他出事了吗?”“就在人们几乎要把马佐里尼遗忘的时候,他突然出现在了上海,身边还带着一个美丽的中国女子,这让许多人都倍感惊奇。人们问他一年里去了什么地方,但他总是保持沉默。”“还带着一个美丽的中国女子?”
女孩子总是对这种事情感兴趣。高玄略带暧昧地笑了笑:“当时的欧洲人总喜欢在中国寻花问柳。当然,他也有可能在中国经历了一段真正的爱情。”“是啊,照片里的马佐里尼很帅,就像意甲联赛里的球星。”春雨忽然觉得这句话很傻,立刻严肃起表情说,“后面还有吗?”“没有了,这里收藏的《字林西报》从1902年开始中断了。”

  春雨失望地说:“真遗憾啊,看来马佐里尼在中国也有一段传奇经历,甚至可以说是一
个谜。比如说那个古代遗迹里究竟有什么?他为什么会失踪了长达一年时间?还有那个美丽的中国女人?这么多谜究竟哪一个与地狱有关呢?”“也许全都有关吧。”高玄皱起了眉头,重瞳般的眼睛让春雨越来越看不清了。他收拾着桌子上旧报刊说,“我还会继续查下去的,一定会解开马佐里尼的那些谜,到时候或许就能解开地狱短信游戏的谜了吧。”“对,马佐里尼就是一把钥匙,我们一定要找到它。”

  高玄把那些旧报刊整理了一下,放回到了库房后面的大铁柜子里。

  在走下摇摇欲坠的楼梯时,高玄突然问她:“你还有空吗?”

  春雨有些紧张,抓紧了楼梯扶手说:“有什么事吗?”“没什么,只是想请你去我的画廊坐坐。”“画廊?是在苏州河边上吧,路上那么远,而且天都快黑了。”“没关系,我开车带你去,到时候再送你回来。”

  春雨这才走下了楼梯,轻声说:“那好吧,只是不要太晚。”

  离开这个坟墓般的图书馆后,高玄带着她快步走向停车场,果然又路过了鬼楼外的围墙。春雨不想再靠近那栋楼,只是低着头小跑了过去,高玄紧紧地跟在后面说:“别那么紧张,我几乎每天都要路过这里。”高玄的车在停车场的最里面,是一辆白色的帕萨特。春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高玄帮她系紧了安全带,迅速开了出去。

  一路上的天色渐渐暗下来了,而都市的夜生活尚未开始,一路上都是忙着回家的上班族。春雨看着车窗外的世界说:“有时候我觉得离他们很近,又觉得离他们很远。”“你是指周围的人?”高玄在红灯口停下来了。“差不多吧。我总觉得自己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为什么?因为你的过去?”“过去……”春雨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一样,立刻闭上了眼睛。那个丑陋的背影又浮现在脑海中了,使她颤抖了半天都说不出话。

  又是一个红灯,高玄用那具有穿透力的目光盯着她:“你怎么了?”

  她傻笑着摇了摇头,调转了话题说:“为什么带我去你的画廊。”

  “因为我会送给你一个小小的惊喜。”

  半小时后,高玄带着她来到苏州河边的一座大楼,看上去像是三十年代的大楼。沿着苏州河的一线,开着好几家艺术画廊,高玄的画廊在最不起眼的位置,只有个狭小的门面,上面挂着“子夜画廊”的牌子。“子夜画廊?真是很特别的名字。”

  高玄微微笑了笑,把她带进了画廊里。其实就是一道狭长的走廊,两边的墙上挂着各种油画作品。在这条充满了颜料气味的走廊里,春雨仿佛走进了另一个世纪。所有的画都是古典主义风格,大部分是文艺复兴作品的临摹,还有一些是中国人的肖像。

  她边看边问:“这些都是你画的吗?”“不,只有一小部分是我画的。其实,我开画廊并不是为了赚钱,只是觉得这样的生活方式很自由。”高玄来到走廊最里面的楼梯口说,“再到二楼去看看吧。”

  春雨跟着走上陡峭的楼梯,来到楼上一个宽敞的房间。在进门最醒目的位置,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她自己的脸。

  她立刻就怔住了,向后退了几步,才相信自己并没有看错———那幅以她为模特的油画,正骄傲地挂在墙上。

  春雨当然不会忘记那天下午,在美术系的一间画室里,她在高玄面前呆坐了几个小时,就是为了创造出这幅画———她成为了真正的“画中人”,安静地坐在冬日的阳光里,柔和的光线抚摸着她的皮肤,在幽暗背景的衬托下宛如圣女。在高玄的画笔之下,她的眼睛是如此恬淡,几乎已遗忘了整个尘世。

  许久之后她才回过神来,对着高玄说:“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没错。我把这幅画挂在画廊最重要的位置,但我已标明这是非卖品,只准欣赏不准买卖。昨天有个收藏家来这里,一眼就看中了这幅画,愿意出十万元买下,但我说一百万都不卖。”“你认为这是画廊里最好的画?”“是的。虽然它只是幅小框画,算不得真正的大作品。但这幅画的意境很特殊,要比那些大作品更能打动人的心灵。你看你画中的眼神,看你的嘴唇和下巴,真正的杰作不在于大小,而在于灵魂———这就是一幅有灵魂的画。”

  听了这么多溢美之词,让春雨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么画的灵魂到底是什么呢?”“这个谁也说不清楚,正因为说不清楚才难能可贵,才是许多画家苦苦追寻了一辈子的东西。春雨,我一定要感谢你,是你让我重新获得了画的灵魂,我已经好几年都没找到这种感觉了。”“你真的不必感谢我,我只是摆了个样子而已。关键还是你画得好。”“不,对于一幅好的作品来说,模特是非常重要的。我觉得单就这幅画而言,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创作的,而是你和我两个人共同创作的结果。”“快别这么说了,我怎么也能算创作呢?”“你坐在画架前的姿态、眼神、气质,还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永远都无法复制的。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创作呢?”高玄有些激动地走到窗边说,“创作的本质就是独一无二,而春雨你就是个独一无二的人。”但春雨摇了摇头说:“我想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不,人和人是有区别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平庸的,而只有极少数人是完美的。”“至少我不完美,我觉得我还有很多……很多不完美的地方。”
她忽然感到心里一阵发慌,赶忙把手撑在了窗台上。从这扇窗眺望出去,可以看到外面静静流淌的苏州河。天空差不多已经完全黑了,只是对面的高楼灯火通明,几乎把一半的水面都照亮了。

  高玄索性打开了窗户,一阵寒风吹乱了春雨的头发,他把头伸到窗外,眯起眼睛说:“每天晚上,我都会看着这条河水,就像在欧洲留学时每晚对着泰晤士河。”“你就住在这里
吗?”

  高玄指了指天花板说:“对啊,我就住在楼上的房间。”

  春雨理了理飘扬的发丝说:“你们搞艺术的真会挑地方住啊。”“出去吃点东西吧。”

  高玄看了墙上那幅画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春雨,然后关上了窗户。走出底楼画廊的门,春雨低着头说:“对不起,我想我还是早点回学校吧。”“你不饿吗?”“不。今天午饭吃得晚,现在一点都不饿。”春雨看了看眼前的大楼,心跳骤然加快起来,“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高玄摇了摇头说:“春雨,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和别的女孩子太不一样了。”“她们大概都巴不得能和你一起吃饭吧。”

  这句话让高玄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是因为你的与众不同,所以我才会特别注意你,如果你和那些女孩子一样的话,你也不可能成为我的‘画中人’。”

  然后,高玄坐进了车子,向她挥了挥手说:“你不是想早点儿回去吗?我送你回学校。”

  晚上七点,他们终于回到了学校。

  当高玄把车开进停车场后,他没有让春雨下车,而是凝视看着前方说:“这些天来,除了神秘的地狱游戏之外,我还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春雨隐隐有些不安地问:“什么问题?是不是和我有关?”“你真聪明。是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你为什么和别的女孩不一样呢?”“也许是天生的吧。”

  高玄拔下了车钥匙,但还是没有开门:“不,人的容貌可以是天生的,但内心却是后天决定的。”“那你认为,我的内心是什么样的呢?”“我不知道。”高玄的脸被车厢内的阴影覆盖着,只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那你的家人呢?是不是也和你一样?”“家人?”春雨忽然摸了摸心口,她知道高玄看不清她的脸,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用极轻微的声音说:“求求你,不要问这个问题。”

  高玄被她的话刺激到了,靠近了她问:“你的家人究竟怎么了?”

  “别管我!”

  春雨一下子推开了车门,飞快地跑了出去。高玄也跟着冲出去了,但黑灯瞎火的停车场里,再也看不到她的影子了。

  其实,她正躲在一辆巴士后面,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躲在黑暗中,抬起头已看不到月光。

  她听到高玄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但她依然没有动弹。直到传来一阵汽车发动的声音,高玄开着车离开了这里。

  春雨终于走了出来,在停车场中央的空地上,她望着四周黑洞洞的世界,再也没有抹去脸上的泪珠。

  春雨没有直接回寝室,因为她害怕路过鬼楼。走出停车场大门后,又从外面绕了一个大圈,她才回到了学校里面。

  食堂差不多快关门了,她只能吃一点剩下的面条。吃到一半的时候,她收到了高玄发来的短信:“你现在在哪里?我很担心。”

  春雨想了片刻,回复道:“我就快回到寝室了,不用担心,谢谢你送我回来。”

  当她回到寝室以后,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脸上的泪痕全都干了,只是眼角还带着忧伤的样子。春雨用毛巾擦了擦脸,然后从柜子底下取出了一幅像框。框里镶嵌着一张黑白照片,画面里有一对年轻的夫妇,中间坐着个大约十岁的小女孩。

  那是春雨的一家三口。她伸手摸了摸照片上爸爸的脸,又摸了摸妈妈的脸,最后是自己的脸———她觉得小时候的自己一点都不像现在,那时候她又瘦又小,丝毫都不讨人喜欢。其他的小姑娘总是光彩夺目,而她却常常被别人遗忘,只能一个人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只有在爸爸的怀抱里她才是快乐的,她能够抚摸爸爸的胡茬,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渐渐地沉入梦乡……

  抱着怀中的像框,春雨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仿佛灵魂出窍般,回到了许多年以前的时光。直到子夜十二点,短信铃声把春雨从梦中惊醒。她猛地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慌张地环视着整个寝室,好像有某个人在对她尖叫似的。许久她才拿起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依然是地狱的号码,她赶快打开了这条短信———“你已进入地狱的第11层,你将选择1:你最想解开的谜;2:你最想见的一个人;3:你最恨的一个人。”

  这时春雨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她把像框放回到了柜子里,看着这条短信上的提示,心想:不知不觉都到地狱的第11层了,照这个速度走下去,离那个最后的秘密“地狱的第19层”也不会远了吧。

  她又把那三条选项读了一遍,目光的焦点对准了“1:你最想解开的谜”。现在想要解开的谜实在太多了,究竟先要解开哪一个呢?忽然,春雨想到了自己的身后———那是清幽的下铺,她还在看着自己吗?

  春雨的拇指颤抖着,终于按下“1”键回复了出去。

  对方的回复很快就来了———“把你想要解开的谜告诉我吧,你会实现愿望的。”
春雨立刻在手机上打出了一行字:“我想知道清幽为什么会死?”
  在把这条回复发出之后,她突然关掉了手机。也许是出于恐惧,也许是出于希望,现在她不想收到什么回复,只需要静静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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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8 00:55:26 | 显示全部楼层
看着外边沉沉的冬夜,她不知该如何独自度过?
这是春雨第一天上班,她九点钟就赶到了公司,才发现离上班时间还早,只能一个人尴尬地等在门口。
  九点五十分,她看到严明亮出现在了门口。老板像发现了什么似地紧盯着她,嘴里却不 
说话,只是掏出钥匙打开了公司大门。
  和许多第一次实习的女生一样,春雨看到老板心里就感到害怕,特别是当老板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时。她只能通过说话来转移严明亮的目光:“经理,昨天已经关照过我的工作事宜了,我会完成每天的工作的。”严明亮似乎永远都是那副病殃殃的样子,在死灰色的皮肤下,暗暗潜藏着青色的血管。眼角神经质似地抽搐了一下,让春雨暗暗吓了一跳。但他微微笑了笑说:“具体的工作我就不管了,你应该也是拇指一族吧?”其实,春雨本来不能算是拇指族的,但她想到这些天来的地狱游戏,便脱口而出:“也算是吧。”“本来我们招聘短信编辑的时候,首先都要考手机文字输入能力。”“可是,这里工作只要坐在电脑前就可以了啊。”
  严明亮依然用那种洋不洋土不土,怪里怪气的口音说:“当然,不过如果你自己都不爱玩短信的话,又怎么做得好短信编辑的工作呢?”“嗯,那我更要适应好拇指时代的工作和生活了。”
  这时上班时间已经到了,和其他几个女孩也陆续进来了,春雨就跟着她们进了办公室。
  等到看不见严明亮的时候,春雨偷偷地问:“我们老板是不是有点怪?”“他本来就是个怪人嘛,不过他对女人可是无害的。”把声音压到了最低,又做了噤声的动作,“嘘,可别说出去啊。”
  接下来,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春雨也打开了归自己使用的电脑,她看到电脑的桌面图案很特别,是一朵白色的小兰花。
  她又整理了桌子下的抽屉,发现许多乱七八糟的办公用品。她在抽屉最底下摸到了一个小牌子,应该是吊在手机上的小饰物,很多女孩子都喜欢这种东西。小牌子上还有个繁体的“兰”字,看到这个字春雨似乎想起了什么,看起来挺眼熟的,可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接下来一天的工作,就是在网上搜集最新的短信,还有各种彩信图片与彩铃,再重新编辑和分类,输入到公司的服务器里。或者把鸟叫和流行歌曲中的某一段制作成,外加一些配合图片的编写。公司还在外面请了几个短信写手,每天都要写十几条特搞笑的原创短信,发到公司的电子信箱来,春雨负责与他们联系。
  平时手机里就收到过不少这样的短信,但真正干上了这一行,才发觉这真是个无比深的浆糊桶。整整一天,春雨已输入了上百条短信,几十张彩信图片。虽然不过是“复制+粘贴”,但一定要选最新最酷的,比如:“狱长问临刑前坐在电椅上的死囚:你还有什么要求吗?死囚:我只希望你在行刑的时候能握住我的手,让我心里好过一点。”“亲爱的朋友,您接收此信息将扣费50元,用于向伊拉克人民提供人道主义援助,我们代表伊拉克人民向您表示感谢!详情请与伊拉克移动联系!”“亲爱的用户,您好,您的手机将于明天零时停机!如果您要问为什么,凭您的智商,我们很难向您解释!”……虽然这些无厘头的短信,并不足以让她忘记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但起码可以难得地轻松一下。
  实习生是可以比别人早下班的,春雨四点多就从公司出来了。这时候正是写字楼里最忙碌的时候,下去的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下降到七楼,电梯门忽然打开了,一个年轻的男人走了进来,见到春雨立刻就愣住了,摇了摇头说:“我没认错人吧?”
  春雨一下子也没有认出来,眯起眼睛看了看,总算叫出了他的名字:“杨亚非?”“对了,你怎么那么快就毕业了?”
  “不是啦,我还在读大四,现在这里一家公司实习。”她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杨亚非。他是比她们高两届的学长,过去在学校里都是学生剧社的,所以还算是比较熟悉。“我好像听说你出国读硕士了。”“是啊,上个星期才从美国回来,刚刚去七楼一家公司签笔合同。”
  电梯已经到底楼了,杨亚非微笑着说,“好久没见了,一起吃晚饭吧。”
  春雨倒有些犹豫了。杨亚非是那种长得很讨女孩子欢心的男生,当初在学生剧社,他长期包揽了男主角的位置,每次上台都会引起女生们一片尖叫。不过,春雨从没对他有过任何感觉,这和清幽成了鲜明的对比。在杨亚非的一再邀请下,春雨还是答应了。餐厅就在写字楼对面,价位还算是比较实惠。一坐下来杨亚非就问:“你还好吗?看起来你好像和过去不一样了,真像个小姐。”“我觉得我依然没有变,倒是你越看越像海龟了。”
  杨亚非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他低声问道:“清幽还好吗?”
  清幽?春雨立刻怔住了,她放下手中的筷子,低下头半晌没说话。“出什么事了吗?”
  是啊,杨亚非上星期才回国,当然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春雨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清幽死了。”“死了?”杨亚非立刻傻了,他捂住自己的嘴巴,许久才说出话来,“她是怎么死的?”“她自杀了。就在十几天以前,死在了鬼楼里。”“鬼楼?就是学校里那栋传说闹鬼的楼?”杨亚非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拧着眉头说,“她是死在鬼楼的哪里?”“怎么连这个都要问?是我第一个发现她尸体的,就在鬼楼二楼的一个房间里。”
杨亚非满脸痛苦地摇了摇头:“二楼的房间———天哪!她是为了楚楚而死的。”
  春雨几乎站了起来,她着急地问:“你说清幽是为楚楚而死的?”“一定是这样的。春雨,你不知道,有些事情我们一直都在保密。
  既然清幽都已经死了,那我就不妨说出来吧。”

  “你刚才说到楚楚,清幽的死关楚楚什么事?”楚楚是比春雨高一届的女生,也曾经是学生剧社的演员。她一直都是杨亚非的女朋友,但听说在两年前出国去了。“你是剧社的成员,一定知道楚楚和我的关系。但你也许不知道,清幽一直暗恋着我,曾经偷偷地向我表白过许多次,但每次我都委婉地拒绝了她。”“清幽一直暗恋着你,当时我也能看出一些端倪来,只是她不太愿意告诉我。”“你应该知道,清幽是个内心非常倔强的女孩,她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就一定要完成。虽然,她在公开场合对我很平淡,其实暗中狂热地喜欢着我。这可不是我的自我吹嘘,她曾经给我看过她的日记。”“她把日记都给你看了?”
  春雨知道清幽在大三以前,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而且每次写日记都非常保密,就算最好的朋友春雨也从来不让看。她的日记一定记录了内心最隐秘的东西。“说实话,清幽的日记让我感到害怕,她实在是有些走火入魔了,日日夜夜都在想着我。同时,她还对楚楚产生了强烈的嫉妒心,她在日记里说她恨楚楚,一定要把我和楚楚拆开。”“她真的这么想的?”“清幽不但是这么想,而且确实这么做了。她偷偷地跟踪我,只要我和楚楚在一起,她就会给我发短信,而那些短信的语言非常挑逗,看起来就好像男女之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楚楚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她也是那种直脑筋的女孩,一见到我低头看短信,就立刻把手机抢过来看,结果就可想而知了。”“楚楚以为你另有新欢了?”“简直是深信不疑啊。”杨亚非露出了一脸苦笑,“无论我怎么向她解释,可她根本就不相信,认定我欺骗了她的感情。而清幽则继续骚扰着我,甚至直接与楚楚通话,让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楚楚是个喜欢走极端的人,居然公开以自杀来威胁我。”
  听到“自杀”这两个字,春雨的心也提了起来:“没想到她的性格那么刚烈。”“唉!大概现在的女孩子都太任性了吧。而我毕竟是个男生,也还是要面子的人,平时一直心高气傲的,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份气了,索性就向楚楚提出分手。楚楚大概受不了这个打击,威胁我说如果离开她,她就跑到鬼楼去自杀。但我还是离开了她,我以为她只是吓唬我而已,根本就没想到她真的会……”“自杀了?”“是的,那天晚上楚楚没有回寝室,她的室友找到了我,我这才意识到她可能真的出事了。于是我跑到了鬼楼,果然在二楼的那个房间里,发现了楚楚的尸体。”
  杨亚非说到这里,眼泪已经忍不住流了下来。
  虽然春雨的心里也翻江倒海似的,但她努力平静着自己的呼吸,冷静地问:“楚楚是怎么死的?”“楚楚是上吊自杀的,她把绳子系在窗户上沿的铁栏上,身体就贴着窗玻璃吊着。”“吊死在窗上?”
  春雨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立刻想到了那张数码照片,鬼楼二层窗户里的人影,难道那就是———“这全是我的错!”杨亚非已经低下了头,几乎抽泣着说,“我早就应该想到,楚楚是个性格倔强的女孩,她是一条死胡同走到底,说得出就做得到的。如果我当初注意着她,大概她也就不会死了。”“为什么当时我不知道?”“楚楚的自杀让学校也很紧张,他们悄悄地通知家属处理了这件事,我也因此而受到了学校处分。至于为什么你不知道,大概是因为楚楚比你高一届,宿舍楼隔得非常远,学校保密工作做得比较好,对你们就说楚楚出国去了。”
  春雨又恢复了镇定,轻声地问:“那清幽知道这件事吗?”“清幽当然知道,老师还私下里找她谈过心。她知道楚楚自杀的消息后也非常震惊,她绝对没有想到会有这种结果。也许是觉得内心有愧于楚楚,从此清幽就退出了学生剧社,再也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
  “怪不得在大二那年,清幽无缘无故地退出了剧社。我记得那段时间她很消沉,每晚都蒙在被子里哭泣,我们几个室友都很担心她,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她也一直瞒住我们不说。唉!清幽也是个要面子的女孩,这种极不光彩的事,想必是羞于说出口啊。”“所以,当你说清幽是在鬼楼里自杀的,我立刻就想到了楚楚。我想这两年来,清幽的心里也不好过吧,她曾经说过是她杀死了楚楚,她觉得自己欠楚楚一条命,就算为此而忏悔一辈子,都抵不上自己的罪过。”春雨已经明白许多了,她点了点头:“谢谢你,让我知道这段隐情,让我知道清幽为什么要选择在鬼楼自杀。”
  这时候杨亚非已经说不出话了,埋单以后就匆匆辞别了春雨,甚至连张名片都没有留下。

  走出这家餐厅,外边已经是满天星斗了,寒风掠起了许多女孩的长发。满眼都是霓虹灯的广告,春雨抬眼望着对面的写字楼,怎么也分辨不出自己公司的窗户了。
  在坐地铁回学校的路上,春雨终于等到了一个座位,在夜晚空荡荡的地铁车厢里,看着对面窗户飞驰的隧道,仿佛走向一个未知的地洞。
对面座位上有对年轻男女,正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这时春雨的存在显得十分碍眼。她知趣地移到座位的另一头,这时短信铃声响了起来。是高玄发来的短信:“能不能到学校图书馆来一趟,就是现在。”
  现在到学校图书馆去?有没有搞错啊。春雨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八点钟了,学校图书馆也早就关门了。她立刻做出了回复:“是现在吗?

  有什么重要的事?”
  高玄回复:“很重要的事,关于地狱。”
  看着最后“地狱”两个字,春雨心里一下子紧了起来,她只能回复:“好吧。我现在在地铁里,你还要等我好一会儿。”
  半个小时后,春雨回到了学校。穿过黑夜中寒冷寂静的校园,她小心地注意着身边的树丛,好像里面埋伏着什么野兽似的。幸好有稀稀落落的路灯指引,总算让她摸到了图书馆。
  夜幕下的学校图书馆寂静无声,只能看清整个建筑物大致的轮廓,但在底楼的几扇窗户里,却露出了一丝微弱的灯光。想到在寒冷的冬夜里,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地方,与高玄这样的男人相会,使她联想到小说里才有的情节。
  春雨走到图书馆大门口,却发现大门紧紧地锁着。她只能又给高玄发了个短信:“我已经到图书馆门口了,你在里面吗?”
  高玄的回复闪电般地到了:“请绕到后门进来。”
  春雨心里更紧张了,她可从来没看到过什么后门。但既然已经到了,总不见得再回去吧。她小心翼翼地绕过旁边的树丛,估算着到了图书馆另一面。
  一丝光线从后面亮出,依稀照出了一扇小门。她赶紧走到门前,原来是虚掩着的,悄悄地推门进去,前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只有头顶亮着昏暗的小灯。
  她缓缓拐过一个弯,忽然有只手摸到了她的肩膀。她感到心都要跳出嗓子了,几乎就要大叫了出来。但那只手是那样有力,让她一点都动弹不得,随即她感到了一阵温柔的呼吸,立刻就知道他是谁了。
  耳边响起了高玄柔和的嗓音:“春雨,是我啊。”“不要碰我,你想要干什么?”
  虽然她不再挣扎了,但心里还是异常紧张。
  黑暗中看不清高玄的脸,只觉得有一双清澈的眼睛盯着她。高玄的手已经松开了,他轻声说:“我怕你找不到进来的路,快跟我过来吧。”
  春雨连着喘了几口气,跟着高玄的脚步声向前走去,在转了几个弯后,终于来到了阅览室大厅。阅览室足有几百平方米大,古老空旷的大厅传来两个人脚步的回声,所有的灯几乎都灭了,四周显得幽暗而恐怖。只有在桌子上亮着一盏台灯,照出一片微弱的光线。
  高玄苍白的脸也露了出来,表情似乎有些尴尬:“非常抱歉,是不是让你感到害怕了?”“我不明白,图书馆晚上还开放吗?”“这里的图书管理员是我的朋友,是他给了我后门的钥匙,让我进来查点图书资料的。”
  春雨回头看了看大厅,还有头顶高高的天花板,在幽暗的阴影中非常模糊,只剩下眼前的一片灯光,就好像黑暗中的舞台。她摇了摇头问:“为什么白天不来?半夜里叫我出来呢?”“事实上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整天,从白天一直到晚上,在一个小时前刚刚有所发现。”高玄摊开桌子上一堆书说:“你看了就知道了。”
  春雨将信将疑地坐到了桌前,在台灯下看到了几本旧书,全都是直版印刷的,应该是三十年代的版本吧。
  高玄打开了其中一本说:“这是三十年代我们学校一位教授的专着,他到各地走访研究了十几年,收集各种与地狱有关的民间传说,汇集成了这样一本书。可惜当时他的着作没有被重视,出版以后一直扔在图书馆里,几乎被后人遗忘了。今天我查了学校图书馆几十年来的目录,总算把这几本书给找出来了。”
  他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响,但在这幽暗空旷的大厅内,却发出某种奇特的回声,缓缓飘荡着,让春雨的心也跟着晃了起来。
  春雨尽量不去听那些声音,随手翻了几页旧书。那些繁体字读起来真是很困难,她摇了摇头说:“还是你告诉我吧,这些书里说了什么?”“地狱的传说东西方都有,现在我们要看的这些书,主要记载了中国民间的传说。但在民间也有许多不同的说法,让我写下来吧。”
  高玄在桌子上铺了几张纸,写下几行字———(一)八大地狱,又作八热地狱、八大热地狱。即等活、黑绳、众合、号叫、大叫唤、炎热、大焦热、阿鼻等八大地狱。
  (二)八寒地狱,即额部陀、尼剌部陀、阿吒吒、阿波波、虎虎婆、媪钵罗、钵特摩、摩诃钵特摩等八寒地狱。
  看着高玄写的这些地狱名称,春雨摇了摇头说:“你写了这么多,可我还是不知道它们的意思。”“具体说起来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反正都是些荒诞不经的民间传说,大概聊斋里面也能看到吧。”高玄用笔在阿鼻地狱下面划了一条横线,“请注意八大地狱最底层的阿鼻地狱,它又被称为无间地狱。”“无间地狱?听起来好像有些耳熟。”“看过《无间道》吗?这片名就是由传说中的‘无间地狱’而来的。”春雨点了点头:“怪不得人家说《无间道》有哲学意味,原来还有这种出处啊。”“不过,这些加在一起都算不出人们常说的十八层地狱,更别说地狱的第19层了。”高玄又摊开了一张纸,幽幽地说,“还有另一种说法。”他在纸上缓缓地写下———地狱的第1层:拔舌地狱“挑拨离间,拆散他人,诽谤害人,说谎骗人,将被打入拔舌地狱,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
听完高玄的讲解,春雨已经颤抖得不行了。而纸上大大的“拔舌”
  二字,使她仿佛回到了鬼楼的夜晚,清幽那张苍白的脸也越发清晰,似乎已经写满了“拔舌”二字。“清幽不是嚼舌自杀的吗?”“是的。如果按照这里的解释,那么清幽进入的是拔舌地狱。”

  在空旷的大厅内,“拔舌”两个字不断地传来回音,春雨不禁捂住了耳朵,许久才说出话来:“这是地狱的第1层是吗?既然清幽在第1层就已经———那么我已经到了地狱的第12层了,我———”“别这么胡思乱想了,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呢?清幽的死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你不会有事的。”“其他的原因?”春雨用极低的声音,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我已经知道原因了。”“你是说清幽自杀的原因?”
  在台灯的照射下,春雨的脸色显得苍白无比,她幽幽地说:“你说进入拔舌地狱的人,都是因为挑拨离间,破坏他人关系是吗?”“这只是民间传说而已,大体还是老百姓心中恶有恶报的观念。在我们现实生活中,许多真正做过坏事的人,未必真会得到报应。所以只能想像出一个地狱世界,让尘世中的罪恶受到惩罚,以求得弱者的心理平衡。”“不,清幽之所以下了拔舌地狱,就是因为她确实做过挑拨离间的事。”春雨立刻想起了杨亚非说过的那段隐情,虽然清幽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但事实就摆在这里,任何人都无法回避。“你说是———清幽在鬼楼咬舌自杀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她做过挑拨离间的恶事,所以才会受到地狱的第1层的惩罚?”“或者是她的自我惩罚。”
  高玄不停地摇着头,台灯将他的身影投射在高高的天花板上,仿佛整个大厅都在晃动着幽暗的影子。他又摊开了一本旧书说:“好了,关于清幽的事,我们下次再慢慢谈。先看看接下来的几层地狱吧。”
  春雨感到浑身都没有力气了,只能怔怔地听着高玄继续说下去———“地狱的第2层:剪刀地狱。传说在《水浒传》中,教唆西门庆和潘金莲做恶的王婆,就被下到了剪刀地狱。”“地狱的第3层:铁树地狱。进入这一层地狱的,都是些挑唆家庭不和之人。”“地狱的第4层:孽镜地狱。犯了罪以后瞒天过海逃脱罪行的,最终还是要落到这一层现出原形。”
  听到这里春雨已经忍受不下去了,她几乎叫了出来:“停!请不要再说下去了……”“对不起,那我就更加笼统地说吧,这里的地狱总共有18层,每一层都有不同的名称,基本上都是‘刀山’、‘冰山’、‘油锅’之类刑罚的名称。不同的人按照不同的恶行,进入不同的地狱,每一层地狱都必须是犯了这种恶行的人才能进入。”“相当于对号入座?”“对。比如谋害亲夫将下到第8层的冰山地狱,民间传说潘金莲就长住于此;弃婴者将下到第11层的石压地狱……”“别说了!”春雨的眼前仿佛已出现了这些恐怖的场景,“有没有为虐杀动物者准备的地狱?”
  高玄翻了翻书:“有,地狱的第10层:牛坑地狱。虐杀动物之人,将被投入坑中,有数只野牛袭来,以牛角顶,牛蹄踩。”
  原来春雨想到了许文雅说过的猴子的故事,这就是许文雅发疯的原因了吧,是下了地狱的第10层。
  高玄继续说:“牛坑地狱也是下九层的第一层。”“下九层?”“在民间传说的十八层地狱里,又可以分为上九层和下九层。”
  春雨听了心里一激灵,前几天她刚刚通过“地狱的上九层”,现在正在通过“地狱的下九层”,那么又有哪一层会留给自己呢?“中国人幻想的十八层地狱,是以受罪时间的长短,与罪行等级轻重而排列。即便时间最短的地狱,在其中度过一天,也等于人间的3750年。经过10000年,已是人间的135亿年了,才能被释放出狱。再逐次往后推,每一层地狱各比前一层地狱增加苦难二十倍,增加时间一倍,到了地狱的第18层,简直苦得无法形容,更无法计算出狱日期了。”
  说完这些话以后,两个人都沉默了很长时间,空旷的阅览室大厅又恢复了死寂,幽暗的天花板下只有一片微光,照着他们的惊恐的眼睛。
  又是高玄先说话了:“春雨你不必把这些当真,教授在这本书里做了深入的研究。这些关于地狱的传说,都是在一千多年前形成的,当时的人们生活异常艰苦,一旦遇到社会动荡,常常是罪恶横行。许多善良贫苦的老百姓,他们希望恶人能够受到惩罚,但往往是好人没好报,恶人倒得以善终。所以,人们才幻想出了一个地狱世界,希望那些在现实中逃过了惩罚的恶人,能够在地狱中受到严惩。”
  春雨明白了一些:“同时也通过这些地狱的传说,告诫大家活在世上不要做坏事。如果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定会在地狱中遭到惩罚,是不是?”“对,如果从惩恶扬善的角度出发,这些十八层地狱的传说,还是有一定积极意义的。至少让许多愚昧无知的人们,懂得了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至于作恶多端的人,受到了下十八层地狱的警告,从而改邪归正的例子也有。有句古话不是说了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清幽呢?她不是真的下了拔舌地狱了吗?
  现在发生的这些事情,又如何来解释呢?”
高玄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春雨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说:“也许,真正的根源还是在马佐里尼的身上。他的那些关于地狱的画;他在中国的离奇经历,已经远远超出了民间传说的范围。”“马佐里尼的事情,我会去努力调查的,我相信我这个画家。”

  台灯下高玄的面色虽然苍白,但目光却是那样深邃迷人,任何一个女生见了都会心猿意马。“我想关键还是在地狱的第19层吧。”春雨缓缓地站了起来,她回头看了看黑洞洞的阅览室深处,幽幽地说,“第19层究竟是什么呢?”
  想了半天还是得不出答案,低头一看时间,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了。春雨也没想到会这么晚,她立刻紧张了起来:“对不起,现在已经太晚了,我想我该回去了。”“是啊,你一个漂亮的女生,深更半夜和我在一起,让人家看到确实不太好。”
  高玄的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了可爱的酒窝。他收拾着桌子上的旧书,然后放到了阅览室里面的一个小屋子里。
  随后,他关掉了桌子上的灯,整个阅览室陷入了黑暗之中,只剩下两个人的脚步和呼吸声。春雨的心跳又加快了,她轻声地说:“你能找到出去的路吗?”“闭着眼睛也能找到。过去我读书的时候,每天半夜都会跑到这里来看书。”黑暗中高玄说话的气息在她的脸上摩挲,使她只能低下了头,让高玄紧紧握着她的手,带她走出图书馆。
  在没有一丝光线的通道中转了几个弯,春雨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冒汗了。而高玄的手握得是那样紧,这种肌肤之间的亲密接触,让她有一股说不出的兴奋。
  总算走出图书馆后门了,高玄把门重新锁了起来。在外面幽暗的月光下,春雨也依稀看清了一些。
  这时她才感到寒风逼人,冷得浑身发抖。高玄立刻就感觉到了,他脱下身上的皮外套,披到了春雨的身上。
  春雨还来不及推辞,只感觉背上一阵暖和。高玄在她耳边说:“太晚了,我怕你路上出事,让我送你回寝室吧。”
  她不置可否地继续向前走去,而高玄则紧紧跟在她身边。在呼啸的冬夜寒风中,两个人的影子就像幽灵似的,在寂静的校园中穿梭着。
  路上春雨一句话都没有,只是蜷缩在高玄的外套中,丝毫都感觉不到寒冷。到了女生宿舍楼下,春雨没有让高玄上去,她把高玄的外套还给了他,轻轻地说了声“再见”,便悄无声息地跑上了楼梯。
  回到冰凉的寝室以后,春雨又感到了寒冷,而身上已经没有那件外套了。疲惫不堪地爬到自己的上铺,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脱,就这么仰面躺在被子上。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浑身都累得散了架,好像自己已经下了一层地狱,身体被大石磨碾成了两半。
  就这么闭着眼睛躺了片刻,突然被短信铃声吵醒了。春雨拿起手机又看到了那个号码:“741111”。
  时间已是子夜十二点了,地狱短信准时来访———“你已进入地狱的第12层,你将选择1:你最想见的一个人;2:你最恨的一个人;3:你最可怕的噩梦。”
  这时春雨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她随手就按了个“1:你最想见的一个人”。
  几秒钟后回复就来了———“现在你最想见到谁?说出来,你会看到那个人的。”
  春雨的意识依然没有清醒,她用力地揉着自己的后脑勺,但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
  忽然,眼前仿佛掠过了很多东西,渐渐显现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春雨的心像被谁触摸了一下似的,立刻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对,她最想见的就是那个人。
  拇指缓缓地按了几下,打出了那两个字———“爸爸”。
  这就是春雨最想见的人。
  她不假思索地将“爸爸”回复了出去。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一些温热的液体,已不可抑制地渗出了眼皮……
凌晨三点。

  叶萧盯着自己的手机,双眼已经通红通红了,好不容易才把目光对准了黑暗的窗外,只见到对面大楼里永远不暗的几盏灯光。

  他已经进入了地狱的下9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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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8 00:57:15 | 显示全部楼层
补充日期: 2005-02-18 12:41:04
手机屏幕上依然在显示那个号码:“741111”。

  但是,他怎么也无法摆脱这个被他破译为“地狱”的号码。叶萧自己也不能解释,为什么明明知道是地狱,却依然不停地往里走?自从进入地狱的第1层,他就感到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冲动,迫使着自己要继续走下去。

  在“地狱的第1层”,叶萧选择了“兰若寺”这个地方,因为《聊斋》聂小倩的故事曾留给他深刻的印象。在漫游于兰若寺的过程中,他感到自己真的见到了聂小倩,凝视着她迷人的双眼,呼吸着几百年前的空气,甚至能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与她面对面地说话,触摸到她的身体和灵魂。

  叶萧确信这种身临其境的体验,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前所未有的,就算世界上最先进的电脑游戏都无法做到一这点。虽然警官的嗅觉使他不断警告自己,但面对这样一个“地狱”,悬念和好奇像针一样扎进了心里,逼迫自己不断通过下一层地狱。就这样从“兰若寺”到“荒村进士第”,再到“幽灵客栈”与“德古拉城堡”,甚至还有1888年的伦敦。

  现在他已经突破了地狱的上9层,还有新的地狱和体验在等待着他———“你已进入地狱的第10层,从今夜起将进入地狱的下9层,得到全新的漫游体验,你将选择1:许愿;2:你最想解开的谜;3:你最想见的一个人。”

  他低下头想了很久,终于选择了“3:你最想见的一个人”。

  同时,脑子里闪过一张张面孔———他们中间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在监狱里,有的仍然是他最好的朋友,但惟有一个人是永远烙在他心底的。“雪儿。”

  叶萧轻轻地念出了她的名字。已经有很久都没想起过她了,但他知道自己忘不了她,因为她是一个不可磨灭的烙印。

  他大口呼吸着闭上了眼睛,而雪儿的脸庞却似乎越来越清晰了。她站在一片北方的雪地里,身后全是银白的天地,就像一尊冰雕那样纯净。叶萧已经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了,是七年还是八年以前?那时候他还在北京的公安大学读书,刑事侦察专业的女生少得可怜,像雪儿这样的更是凤毛麟角,自然吸引了叶萧的目光。

  雪儿来自一座北方小城,虽然将来会成为女警官,但她绝不是野蛮师姐那样的女孩,看上去更像个文科小女生。谁都想不到她是个神枪手,每次学校里的射击比赛都是前三名。而叶萧无论怎么努力训练,总比她低上一个名次。

  在毕业的前一年,雪儿终于成了叶萧的女朋友,按照上级的安排,他们一块儿去了云南实习。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在彩云之南的黄昏,他抓住雪儿的手,忽然产生了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

  突然,手机的通话铃声响了起来,将叶萧从往事的遐想中拉了回来。他一阵手忙脚乱的,差点没把手机给摔到地上,才接起了那个电话。可是电话那端却没有声音,只有一阵轻微的呼吸声。叶萧颤抖着等待着,他能预感到什么,某个幽灵正藏在手机的另一头———他听到了一阵女孩子的哭泣声……

  春雨是早上七点多醒来的,发觉自己居然连衣服都没脱,就这么躺在被子上面过了一夜。她赶紧爬下来喝了一口热水,确定自己并没有着凉。看着窗外寒冷的校园景色,她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不知道高玄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真该死,想他干什么呢?春雨暗暗骂了自己一声,赶快冲出寝室去洗脸了。

  上午九点,在对镜子里的自己说了之后,春雨出门上班去了。

  最方便的还是坐地铁,当她通过验票口的时候,忽然觉得后背凉凉的,可回头看看并没有什么异常。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坐地铁的人似乎特别多,几乎是排着队才下到了站台。

  列车呼啸着进站了,春雨随着拥挤的人群进了车厢,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个面对窗户的位置。车窗外的内衣广告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黑暗的隧道,车厢内的空气很浑浊,再加上此起彼伏的手机和短信铃声,感觉就像个自由市场,所有人被迫挤在这里讨价还价,只等待跑出去的那一刻。

  车厢内的灯光照在对面窗玻璃上,映出了十几张疲惫而苍白的脸。

  春雨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脸,照在玻璃上略微有些变形,特别是她的那双眼睛,只有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才会把眼睛睁得如此之大。

  忽然,她的视野里进入了一张脸,这使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时间对她来说仿佛凝固了,不,是瞬间倒流了。在这拥挤的地铁车厢里,她似乎又闻到那股熟悉的气味。

  她看到了一张脸,那张脸映在对面的玻璃上,大概距离她有两三米远。那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虽然年纪并不大却早早地衰老了———比起春雨熟悉的那个人来说,他脸上的皱纹多了不少,头发也不如以往那么浓密乌黑了,多年来生活的艰难使他目光变得呆滞。

  但春雨知道他是谁,岁月不能改变他的身份,对于春雨来说,他永远都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爸爸。

  她见到爸爸了。
在飞驰的地铁车厢里,春雨的嘴唇颤抖了起来,她凝视着车窗玻璃上映出的那张脸。千真万确,他就是爸爸,永远都不可能认错的人。是啊,已经分别了十多年了,他看起来已老了许多,那是岁月无情的雕刻,春雨真的想伸出手抹平他那些皱纹。

  终于,她缓缓地转过了头,向身边那一张张脸看去。突然,她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转过身去,向车厢的另一边挤了过去。


  对,就是那个男人。

  爸爸———春雨几乎就要叫出来了,她也跟着那个男人向那里挤过去。可是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几个女人发出了尖利的怪叫咒骂春雨挤疼了她们。

  但春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再见到爸爸,抱着他说上许许多多的话。可是那个男人越挤越快,只能看到他略微谢顶的后脑勺。

  看着他马上就要消失了,春雨终于忍无可忍地叫了出来:“爸爸!”

  车厢里所有的人都转过头来,用看精神病人似的眼光看着她。但那个男人却没有回头,依然在向前面挤去,春雨着急地都快哭了出来,可她前面站着两个几百斤重的大胖子,她无论如何都挤不动了。

  这时列车正好到站了,而春雨则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许多人都涌了出来,无论她怎样拉住栏杆,还是被挤出了车门。当她想要再回去的时候,身上再也没有力气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列车开走,只留下铁轨对面的广告灯箱片看着她。她这才意识到脸上已布满了泪水,她看着前方深深的隧道,任凭泪珠缓缓地滴到地上。

  虽然站台上还有许多人,但她真想大声地哭出来,让全世界都听到她的痛苦。她在原地呆站了好几分钟,依然想着刚才见到的爸爸的脸,她确信自己绝对没有认错,也许是车厢里人太多了,爸爸没有听到她的呼唤。然而,现在春雨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问题———爸爸早就死了。

  春雨的父亲在十年前就死了。

  那么刚才确认为父亲的那个男人,究竟是不是“人”呢?

  尽管嘴唇依然在颤抖,双脚却缓缓移动着离开了这里。

  她还是准时地抵达了公司。在电梯里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看起来比刚才好了许多。

  似乎没有看出她的异常,她们便各自开始了工作。春雨藏在电脑显示器的后面,虽然已经打开了公司的服务器,但她的手始终都没有放到鼠标上。

  春雨低着头,还在想着刚才地铁里发生的那一幕———死去多年的父亲居然又重新出现,就在离她只有几米远的地方。而当她去寻找父亲的时候,他却匆匆地挤到人群中消失了。

  这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可这些天来,她已经经历过太多不可思议的事了。可是,她不相信自己见到的是父亲的幽灵。

  但父亲不可能还活着的,因为她是亲眼看着父亲死去的。

  那是春雨十一岁那年的冬天,她们一家三口住在一间不大的房子里。父亲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母亲是个柔弱的女子,他们都是非常平凡的人,过着平凡而正常的生活。

  然而,就在那个异常寒冷的冬天,十一岁的春雨看到窗外飘起了雪花,这小女孩立刻兴奋地跑出了家门。她梳着两条羊角辫子,踮起脚仰望漫天的雪粒,冰凉的雪溶化在了脸上,她就像童话里的灰姑娘见到王子那样跳起了舞。

  许多孩子都在雪中欢腾,春雨也加入了这场狂欢。她渐渐忘记了马路与人行道的界限,走到了风驰电掣的快车道上。

  就在这时,一辆卡车呼啸着开了过来,大胆的司机刚喝过几杯酒,再加上眼前飘舞的雪花,根本就没注意到马路上小女孩的存在。

  春雨已经被吓呆了,她怔怔地看着卡车向她开来———如果当时父亲没有正好路过的话,春雨的生命也将会在十一岁终止。然而,就在春雨即将被卡车撞上的时候,父亲发疯似地冲到了马路上,他重重地将春雨推到了前面去,而自己却被卡车撞上了。

  父亲瞬间就飞了起来,在飞雪的空中转了一百八十度之后,他摔在了春雨面前的地上。

  疯狂的卡车终于停了下来,春雨目瞪口呆地跪在雪地里,看着父亲的脸庞渐渐发紫,鲜血从他身上流淌了出来,慢慢变成一条鲜艳的小溪。在生命中最后的时刻,父亲依然看着春雨,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里却说不出话来。当灵魂最后一次徘徊在肉体上时,他见到的图景只剩下美丽无比的雪花,还有雪中最美最美的公主———他的女儿。

  春雨就这样看着父亲断了气。

  当时她被吓坏了,居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后来当看见妈妈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她才跟着一起流泪了。她知道父亲是为了救她而死的,如果她没有忘乎所以地跑到马路中央,父亲也不可能奋不顾身地为救女而死。很多年以后,她觉得自己欠父亲一条命,而那条命永远都补偿不回来了。为此她常常在黑夜里流泪,她奢望着奇迹能够出现,父亲可以回到自己身边。如果天堂真的存在,她想自己一定会在天堂里与父亲相聚。但现在恐怕要在地狱中相逢了吧?

春雨这才发现泪水又流了下来,她急忙用手帕擦拭着眼泪。回头看着落地窗外的城市,在这茫茫的人海中,难道真的与奇迹擦肩而过了吗?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你哭了?”
她吓得几乎跳了起来,才发现是老板严明亮站在身后。春雨赶忙低下头说:“刚才眼睛里进了沙子。”“办公室里会有沙子吗?”严明亮靠近了她,睁着一双细细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的心看穿似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伤心?”“严经理,我———”

  春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无法解释这件事情,如果说出来别人或许会把她当成精神病。“你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说出来,就像我过去读书时一样。”严明亮难得地露
出了笑容,哪怕只是安慰性的。“没关系,你会渐渐好起来的。”“对不起,我马上就开始工作。”“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工作,是最容易出差错的,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到了下午就早点回去吧。”

  严明亮那双眼睛还是让她害怕。他居然在春雨的肩膀上拍了两下,然后回到自己办公室去了。立刻就转到春雨面前,张大嘴说:“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老板平时从来不会关心我们的,更不会说什么心情不好就多休息,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春雨听出了是话里有话,这让她很不好意思,只能低下头由着说了。

  接下来,春雨面对着电脑屏幕,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动鼠标了。整个上午就这么晃过去了。好不容易挨到下午两点,就提前下班离开了公司。在坐地铁回学校的路上,春雨在站台上停留了很久,她的心底还存留着一丝希望,然而奇迹是不可能出现的。

  进入地铁车厢以后,她不敢再看车窗玻璃了,一直都低着头,直到自己的目的地。

  回到学校以后,春雨仍然想着地铁里的事。昨天半夜在“地狱”游戏里,她选择了自己最想见到的一个人———爸爸。

  而她今天果然真的见到了,难道这真是地狱的安排?将死去十年的爸爸从地狱中放了出来,在不见天日的地下铁中与女儿相会?

  不!不要再想下去了,否则一定会和许文雅一样疯掉的———春雨暗暗告诫着自己。她打开寝室的窗户,让刺骨的寒风吹乱自己的头发,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

  在寒风的包裹下,她回忆起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昨天遇到杨亚非,第一次听到了那段隐情———楚楚的自杀是清幽的嫉妒心造成的,而清幽又是死在楚楚死过的地方。如果杨亚非说的都是真的,也就是说鬼楼在两年前也死过人。

  关于两年前楚楚的死,学校档案里一定会有记录的,只有档案才能够证实杨亚非的话。或许还能够查出其他一些东西来,比如“鬼楼”过去还发生了什么?

  春雨曾经去过学校档案室,帮助整理过一些学生档案,或许档案室的管理员能够帮忙。

  她立刻跑出了寝室,低着头穿过冬日下午的校园,悄悄走进学校的行政大楼。档案室在四楼最不起眼的地方,她轻轻地敲响了房门。

  女管理员打开房门,一开始还没有认出春雨,茫然地问:“你找谁?”当春雨说明了来意之后,管理员嗤之以鼻地笑了笑说:“你一个学生,有什么资格查档案?”

  春雨就这样被赶出了档案室。心里虽然不怎么好受,但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因为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高玄。

  就在档案室外的走廊里,她给高玄发了一条短信,并没有说明原因,只是请他到学校档案室来一趟。

  半小时后,高玄神色匆匆地来到了这里。

  他一见到春雨就低声地说:“为什么让我来这里?还好我刚才在美术系的画室里,要是在外面就过不来了。”

  春雨只能撇了撇嘴说:“对不起,能不能帮我敲开档案室的门,就说你要查一些档案。”

  然后,她又把来这里查档的原因告诉了高玄。

  高玄用手撑着下巴想了想,说:“两年前的档案肯定可以查到,或许还可以查到更久的。”“你什么意思?”“先不要问,等进去以后再说吧。”高玄抚了抚头发,敲响了房门。

  女管理员打开房门,刚要发作,却发觉眼前站着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她的表情一下子温柔了许多,原来她是认识高玄的。“今天你怎么有空来找我?”管理员一边嗲声嗲气地说,一边赶紧理了理头发。“好久没看到你了,想来和你聊聊啊。”高玄居然也厚着脸皮说了起来,这让后面的春雨感到不是滋味。“那就快点进来吧。”管理员几乎是把高玄给拉了进来,却没想到后面还跟着一个女生。

  高玄只能解释道:“她是我的学生,今天来跟着我一起查点东西。”

  管理员的面色立刻晴转多云,讪讪地说:“那好吧,只是时间不要太久。”听说要查鬼楼里出事的资料,管理员犹豫了好一会儿。但在高玄的几番“花言巧语”之下,还是把档案都拿了出来。

  终于,春雨看到了两年前的那份档案———关于楚楚自杀的调查报告。报告里详细描述了楚楚在鬼楼自杀的情况,还有后来杨亚非写的说明和证词,甚至连清幽写的检查的复印件都有。杨亚非说的情况都是真实的,档案里都已清清楚楚地写明白了。

  高玄也看了这份报告,他轻声地说:“这就是地狱的第1层?”

  春雨没有回答,因为她发现后面还有其他档案,其中有厚厚的一叠,封面上印的日期,大约是八年以前。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才发现这些档案记录了八年以前,鬼楼里发生的又一起悲剧———这出悲剧的女主人公叫蕴涵,在八年前的一个寒冷冬夜,她跑到一间教学楼里自杀了。后来这栋楼就有了闹鬼的传说,被学生们称为鬼楼。至于自杀的原因,当时的报告写得很含糊,好像是因为谈恋爱造成的。在材料的最后一页,她发现了蕴涵生前的照片。

看着这张八年前死去的女生的照片,春雨愣住了。

  照片里的蕴涵有一双迷人的眼睛,正隔着阴阳界冷冷地看着春雨和高玄。而春雨则像尊雕塑似的凝固了起来,仿佛见到了自己生命中隐藏的另一部分。

  这是一个致命的发现———照片里的女生长得很像春雨,特别是那双诱人的眼睛。


  春雨的心跳急剧加快了,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又把蕴涵和自己仔细地对比了一下,虽然两个人的眼睛非常像,但脸庞的轮廓还是不太一样,蕴涵看起来更多些“古典”感。

  突然,她把目光对准了高玄,发现高玄的脸色也不太对头了。

  她立刻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你认识她,是不是?”

  高玄后退了一步,停顿许久才说出话来:“是的,我认识蕴涵。事实上那时所有的同学都认识她,因为她是我们美术系的系花。”“系花?”“对,可惜后来她自杀了。其实上次在鬼楼里,我已经对你说过这件事了。”高玄回头看了看后边的管理员,低声说,“在这里说话不太方便,我们出去说吧。”

  随后高玄交还了档案,又强作笑容和管理员聊了几句,便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他们走出了学校行政楼,又跑到了校园中那条林阴道上。可那座小亭子已经被一对男女生占据了,春雨只能边走边问了:“你不觉得我长得很像蕴涵吗?”“是的,我不否认。但你与她还是不一样的,一眼就能分得出来。”

  但春雨却问出了更为尖锐的问题:“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会有意接近我的?”

  高玄在林阴道里停了下来,犹豫了片刻说:“我不知道。但你可以回想一下,我们第一次相遇纯属巧合,后来就是你来送书,怎么能说是我故意接近你呢?我想更重要的,还是我们都进入了地狱游戏的原因吧。”到这时春雨的口气也柔和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没有权利指责高玄,只能低声地说:“当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是不是马上就想到了蕴涵?”“这我说不清楚———但春雨你要相信自己,你是独一无二的女孩子,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替代你,你也不可能成为另外某个人的替身。”

  春雨听了这番话,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了那个漫天飞雪的下午,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父亲,从十一岁的小女孩直到现在,她从来没有真正自信过。而这些天认识了高玄,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成为公主,而现在又觉得自己依然是灰姑娘。

  看她没有回答,高玄便继续说道:“春雨,你看着我的眼睛。现在让我告诉你———你就是你,一个叫春雨的女生,你不从属于任何人,只属于你自己的灵魂。”“好了,你别再说了。”春雨低下头徘徊了几步,看着林阴道上空干枯的树枝说,“谢谢你,高玄,已经很久没人对我说过这些话了。”“春雨,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不要去在乎别人的想法,关键是你自己心里的感觉。”

  但春雨并没有回答,只是沉思着继续向前走去。高玄紧紧地跟着她,就这样在寂静的林阴道下,两个人沉默地走了好一会儿。“我们说些别的吧。”春雨总算把自己的心情调整了回来,冷静地说,“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清幽之所以会死在鬼楼,是因为在两年前,她破坏了杨亚非和楚楚间的关系,导致了楚楚在鬼楼自杀的后果。而清幽嚼舌自尽的死法,也正与地狱的第1层拔舌地狱相同。”“照这么说,这是一个具有内在逻辑性的必然结果?”“对,操纵着这个逻辑的,正是隐藏在地狱深处的某个幽灵。”“只有清幽一个人不足以证明,那么其他人呢?”

  这时春雨差不多都已经想通了,她点了点头说:“我的室友许文雅,曾经历过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然后,她把许文雅经历的猴子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高玄,最后得出了结论:许文雅之所以会发疯,就是因为那只猴子的缘故。结果被送到了虐杀动物的那一层地狱。

  还有南小琴曾经撞伤过一个老人,而她后来所遭遇的离奇车祸,很可能是她自己撞上去的,就这样下到了见死不救的那层地狱里。

  至于素兰,肯定也发生过什么隐情,只是现在大家都还不知道,或许永远都是个迷了吧。高玄摇了摇头说:“照你这么说,她们岂不是罪有应得了吗?”“不,她们确实都做过错事,但绝不该是现在的结果。”春雨觉得自己脑子里又有些乱了,只是怔怔地说,“我们都应该好好地活着,好好地活着。”“春雨,你会没事的。”

  但她苦笑了一下:“算了吧,我知道你在安慰我。”

  他们又在林阴道里走了一会儿,春雨没有把上午在地铁里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大概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吧。她忽然说自己有些冷了,就匆忙地辞别了高玄,跑回了自己的寝室。

  将近子夜了,女生寝室的灯依然亮着。

  又是一个要独自挨过的长夜。春雨呆呆地坐在窗前,看着自己的三星手机,等待那来自地狱的短信铃声响起———她已经见到了死去的爸爸了,还会有什么愿望会让她实现呢?

  十二点整。

  短信铃声准时响起,还是那个地狱号码,春雨打开了这条短信———“你已进入地狱的第13层,你将选择1:你最恨的一个人;2:你最可怕的噩梦;3:你最想去的一个地方。”
春雨这回屏住了气息,冷静地想了一会儿。忽然,她的眼神变得非常可怕,似乎充满了一股杀气,她缓缓地按下“1:你最恨的一个人”。
  瞬间,某张脸庞像烟雾一样涌了出来,春雨知道这只是幻觉,她冷冷地回想着那张脸,回想着那些可怕的夜晚。

  地狱的回复来了———“你最恨的人是谁?你会得到报复的机会的。”
  春雨的眼神依然那么可怕,仿佛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就像在木偶人上刻字一样,她用力地按了几下拇指,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了两个字———继父。
  她立刻就把这两个字回复了出去。
  终于,春雨像是吐出了胸中一块大石头似的,竟然仰天尖叫了一声,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疯狂过。
气温已降到零度以下。
  上午九点,春雨裹了一条厚厚的围巾,匆匆跑出去上班了。
  天气预报上说,过几天将会有西伯利亚冷空气南下,可能还会出现降雪。校园里再爱漂亮的女生,也不得不牺牲了自己的身段,穿起了臃肿的滑雪衫。

  去公司的路上,春雨依然坐着地铁。在拥挤嘈杂的车厢里,她特意寻找了一个好位置,差不多能看清周围所有的脸。那一张张脸是那样冷漠,没有一张是她所希望看到的———不,或许还是不要看到的好。
  春雨到了公司以后,发现与她说话的态度有些冷淡,这让她心里不太好受。她只能一个人扑在电脑前,因为昨天几乎没干什么活,所以今天她工作得特别卖力,连着几个小时到下午,中间除了吃饭外几乎没停下来过。
  但不巧的是,今天公司里有个女孩生病请假了,所以春雨只能留下来加班。又在电脑前干了几个小时,春雨才发现窗外的天空已经暗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霓虹灯光。而这时她们都已经悄悄地溜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空荡荡的办公室一下子静了许多,春雨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在电脑前坐了一天,脖子酸痛无比。肚子早就饿坏了,正好桌子上放着一份晚点心,这是给加班的人吃的。吃完这顿晚餐,春雨便准备下班了。
  当她走到门口,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沉闷的嗓音:“她们都走了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差点没把人给吓死,春雨紧张地回过头来,才发现是老板严明亮。她低着头说:“她们都已经走了,我的工作也结束了。”
  严明亮冷峻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柔和了:“今天辛苦你了,到我房间里坐坐吧。”
  虽然心里很紧张,但春雨没办法拒绝,只能走进经理办公室,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是不是很累?”
  “没关系的。”“刚出来打工的时候都这样,你还算是比较轻松的。想想我在国外的时候,那可是你们没法想像的啊。”
  严明亮的目光像蚂蚁一样在春雨的脸上爬着,让她感到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只能低着头回答:“严经理,其实我来这里实习,主要还是为了毕业论文做社会调查。”“什么论文?记得我当初的大学毕业论文,是写计算机网络会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当时很多人都不知道网络是什么东西,但现在每个人都离不开网络了。”“我写的论文题目是《手机短信与人类沟通》。”“非常好的选题,确实有许多人的生活因此而改变了。”严明亮每说一句话,都靠近春雨一步,让春雨不得不退到了办公桌旁边。突然,视线里似乎掠过了一张脸庞,就像火星一样溅到了她的眼睛里。
  那是严明亮桌子上摆的一幅像框,里面镶嵌着一张女孩的照片,看不清照片的背景,只有那女孩微笑的脸庞,还有一双诱人的眸子。
  瞬间,春雨摸着自己的脸后退了几步。她已经看出了照片里的脸,虽然她从来不认识那个女孩,但她知道女孩的名字———蕴涵。
  虽然不是在学校档案里看到的那张照片,但两张照片上显然是同一个人,那脸庞、那眉眼是绝不会看错的。可是,蕴涵的照片为什么会在严明亮的桌子上呢?
  严明亮立刻拿走了桌子上的照片,低声说:“是不是觉得她很像你?”“不但很像我,而且还很像另一个人———她的名字叫蕴涵,是八年前我们学校美术系的系花。你认识她是不是?”
  这回轮到严明亮后退了,他抿着嘴想了想说:“既然你知道蕴涵,那我就承认了吧,她是我大学时代的女朋友。”“蕴涵是你的女朋友?”春雨实在不敢想像,八年前的严明亮应该是什么样子呢?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魅力,居然会让美术系的系花投入他的怀抱。“你不相信可以去问别人。”严明亮走到了落地窗边,背对着春雨低下头沉吟,“自从她死了以后,这张照片多年来一直陪伴着我,无论我多么痛苦,我都知道她就在我身边。”
  春雨觉得自己触到了别人内心最脆弱的神经,她抱歉着说:“对不起,严经理,我不该问那么多。”“今天已经太晚了,你快点回去吧。”
  春雨点着头退出房间,飞快地离开了公司。
  办公室里只剩下严明亮一个人了,他颤抖着关掉了所有的电灯,让自己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隔着落地玻璃面对着不夜的城市———然而,他并不属于这个城市。
  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在黑夜里闪烁着不熄的光芒,他突然想起了那个烟雾缭绕的清晨,他躺在小屋内,鼻子里充满了牲畜的气味。是的,与这个故事里所有的人物不同,严明亮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山村。那个清晨就是他的第一次记事,是母亲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将他惊醒,在刺鼻的牲畜气味中睁开眼睛,看到父亲正骑在母亲的头上,用巴掌将她打得头破血流。
  这就是严明亮与众不同的童年。虽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但他还是读完了小学和中学。也许是因为贫困,使他过早成熟了起来。他看着一无所有的家,看着终日哭泣流泪的母亲,看着喝得醉醺醺的父亲,决心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一定要有出人头地的那天。尽管被所有的人瞧不起,但他的学习成绩一直是最好的,每次别人欺负他,他总是低着头忍让。他恨他的父亲,因为每夜他都是听着母亲的哭泣声入眠的。父亲永远都改变不了打女人的习惯,从拳脚相加到皮带木棍,母亲每次被打都不敢声张,只能默默地承受痛苦,抱着儿子度过漫漫长夜。直到有一天,父亲喝了两斤劣质的白酒,将母亲推倒在门板上,用板凳狠狠地抽打着。儿子目睹了这一切,却被父亲绑在床上无能为力。最后,父亲失手打到了母亲的太阳穴上,这时父亲才如梦初醒地收了手,把母亲送往医院急救。但一切都太晚了,母亲就这样走完了悲惨的人生。
他是看着母亲被自己的父亲活活打死的,那一刻他居然没有流泪,他觉得泪已经化成了血,逆流到了自己心里。父亲自知犯下大罪,便从悬崖上跳下去摔死了。那一年他正好十六岁,成了真正的孤儿。父母下葬后,他才听说了自己真正的身世———原来他竟是母亲红杏出墙的结果,并不是“父亲”真正的儿子,所以“父亲”从来都不爱他,也一直以毒打的方式惩罚母亲,直到他们同归于尽。

  他感到了一种深深的耻辱,这种耻辱从娘胎起就烙在了自己身上,如果没有他的存在,母亲的命运也不会如此凄惨。他再也无法抬起头来,只能没日没夜地拼命读书,要离开这个永远都不想再见的地方。
  终于,他用父母遗留下来的一点积蓄,读完了高中三年。又以全省前二十名的成绩,考上了上海一家著名大学。他以为到了上海的大学,就可以摆脱别人鄙夷的目光,然而人们依然瞧不起他,室友们都不愿意和他说话,因为他来自贫穷的农村,实在土得可怜,人们觉得和他交朋友会很没面子。他的学费要靠他四处打工来拼凑,白天在学校里听课,晚上就跑到建筑工地上扛水泥,到半夜里带着一身臭汗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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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8 00:57:37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到大三以后就开始为电脑公司打工了。至少再也不用像民工一样干活,还可以攒一些零用钱。也就是那一年,他认识了一个叫蕴涵的女生。认识蕴涵完全是巧合,那是个漆黑的夜晚,他刚从外面打工回学校,在学校后门发现几个社会上的小流氓,正围着一个女大学生动手动脚。他用在农村养成的体魄,将那几个流氓打得满地找牙。就从那一刻起,他成了蕴涵心中真正的英雄。那时他保持着在农村养成的早起习惯,每天清晨六点钟,当室友们都在梦乡中时,他就会到学校大操场去跑步。而蕴涵也会准时地跑到那里,两个人一起绕着大操场,跑上一圈又一圈,直到同学们纷纷在旁边围观,谈论起校园里的新鲜事———“乡下人”严明亮泡上了美术系的系花。
  谁都无法理解蕴涵为什么会喜欢上他,这样一个贫穷的乡下小子实在没有任何魅力可言。尽管暗恋着她的男生成群结队,但她并不喜欢那些小白脸,只喜欢高仓健式的男人,而严明亮就是她的高仓健。严明亮引起了许多人的嫉妒,那些人常来欺负他,甚至还有人通过某种卑劣的方式,调查出了他耻辱的身世。一下子校园里谁都知道了。
  从此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他感到无地自容,就好像全身衣服被扒光了,展现在所有的老师同学面前。在这绝望的时候,只有蕴涵没有嫌弃他,反而公开地与他出双入对。蕴涵的父母都是领导干部,当他们听说女儿与“乡下人”谈恋爱时,差点以为女儿有了精神病,而当听说了严明亮的耻辱身世,更是要女儿立刻断绝与严明亮的关系。起初蕴涵不肯向父母退让一步,但她又一直是父母的好女儿,她不想看到父母为此而悲伤欲绝。而严明亮最终也妥协了,他不愿蕴涵因为他而断绝与父母的关系。在学校与父母的压力之下,蕴涵终于被迫离开了严明亮。但她实在太悲伤了,终日以泪洗面,精神恍惚,胡言乱语,甚至半夜里梦游。她几次被送去心理治疗,但没有一点成效,从一个健康美丽的系花,逐渐变成了疯疯颠颠的傻姑娘。终于有一天,悲剧发生了。蕴涵趁着黑夜跑到了一座教学楼里,在那里写下遗书,然后上吊自杀了。严明亮痛不欲生,学校和蕴涵的父母也没想到这种结果。说不清谁该承担责任,只能草草处理了事。万念俱灰的严明亮也想到过死,但愤怒和仇恨让他活了下来。大学毕业后,严明亮决心去英国留学,但他没有钱交纳昂贵的学费,为了筹集到出国的费用,他咬着牙卖掉了自己的一个肾,终于踏上了前往欧洲的飞机。
  然而,他在英国的生活比在国内还要艰难,在白天攻读计算机程序之余,常常整夜都在餐馆里刷碗,甚至跑到海滩上为人拾贝壳。这使他剩下的一个肾不堪重负。他失去了男子汉的体魄,像个女人般倍受凌辱,经常被街头流氓打得奄奄一息。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他都在遭受着地狱般的煎熬。
  就在他痛恨着眼前一切,甚至痛恨自己为何来到人间,准备彻底从世界上消失时,却在英国南部的一个小镇上,很偶然地遇到了某个人,而这个人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严明亮终于睁开了眼睛,在光滑的落地玻璃上,似乎照出了那个人的影子。嘴角缓缓地嚅动着:“谁该下地狱?”
  春雨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她穿过喧闹繁华的街道,钻入了地铁站台。
  现在高峰期已经过去了,站台上只有一些加班回家的人。还有就是出来玩的少男少女们。进入地铁车厢后,她终于等到了一个座位,马上就闭起了眼睛。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地铁的摇晃又具有某种催眠的作用,她只感到自己沉入了很深很深的地下,就这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只手在春雨肩头推了一下,她立刻慌张地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学校这一站到了。她紧张地站了起来,但四周的座位都是空着的,也没有站着其他人。那究竟是谁推了她一下呢?她摸着自己的肩膀,感到半条手臂差不多都凉了,难道刚才推她的那只手,是空中的幽灵吗?
车门打开了,春雨立刻逃到了站台上。又回头看了看四周,几乎没什么人下车。或许刚才只是错觉吧?虽然身体还是很累,但她只能强打着精神,匆匆地跑出了站台。但一路上她总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回头看看却什么都没有。这让她一直到进入校园都提心吊胆的。
  在冬夜的校园里,小径被枯树覆盖着,四周几乎没有一个人影,只有远处昏暗的灯,依稀照亮了前边的路。春雨突然停了下来,在寂静的黑夜里,她似乎真的听到了后边的脚步声 
———背后有人?
  后背的汗毛都竖直了起来,她缓缓地回过头去,想像着会在背后看到什么恐惧的景象?春雨终于看到了———在漆黑的枯树影下,一个高大的人影缓缓移动着。她紧张地深呼吸了几口,大声地叫了起来:“你是谁?”空旷的校园里传来她的回声,感觉更加令人害怕。而那个黑影则继续向她走来。渐渐的,昏暗的灯光打到了人影身上,那个熟悉的轮廓一下子跳进了春雨的眼中———是他吗?
  春雨张大了嘴巴,团团白色的气体呼出嘴边,她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人。不,那股熟悉的气味也来了,悠悠地吸到了她的鼻孔里,就是那个人身上的气味,永远都无法改变的可怕气味。
  那个人是她的继父。
  一阵没由来的阴风刮了起来,让春雨后退了几步。她捂住嘴巴没有把“后爸”两个字叫出来。而那个人影还在向她走来,大约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一步,两步……
  她已经毛骨悚然了,颤抖了许久才转过身去,拼命地跑向寝室。路上只有昏暗的灯光,和耳边呼啸的寒风。她根本就不敢回头去看,只顾低着头向前跑,总算跑回了女生宿舍楼。
  惊魂未定地跑回寝室,春雨赶紧把房门给锁死了,然后又把窗户重新关死了一遍。她蜷缩在白色的灯光下,用双手捂着耳朵,生怕外头会响起可怕的敲门声。
  颤抖着等了很长时间,想像中的敲门声并没有出现。春雨这才抬起头,大口地喘息了起来。
  脑子里又浮现起了刚才那个人影,那是她永远都不会认错的,特别是那个人身上的气味。可是,继父怎么可能出现在她的校园里呢?会不会是其他体形和长相类似的人呢?春雨实在是想不明白。
  难道是昨天晚上,地狱游戏中的“我最恨的人”起了作用?
  是的,那个男人就是她最恨的人。
  春雨又一次闭上了眼睛,泪水缓缓地溢出了眼眶。在朦胧的黑暗里,她似乎又看到了爸爸的脸。他躺在冰凉的殡仪馆里,十一岁的她看着爸爸被送往了火化炉,妈妈紧紧地搂着她,衣服上满是泪水。
  爸爸死了以后,她只能与妈妈相依为命了,每夜母女俩都睡在一起,她能感到妈妈心里的颤抖。又过了两年,妈妈从单位里下岗了,家里的生活一下子困难了许多。就在她们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了这个家庭,成为了春雨的继父。那个男人是做生意的,刚进家门时给春雨买了许多漂亮衣服,又给家里添了许多电器,对妈妈也还不错。只是继父的身上永远都有一股怪味,说不清是酒味还是烟味,或者是长期泡在烟酒之中产生的化学反应。所以,尽管继父总是要求春雨叫他爸爸,但春雨无论如何都不肯叫,只是用某种吓人的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但在这个时候,春雨仅仅是不喜欢继父,还没有到恨他的程度。她只是不停地怀念爸爸,回想着那个雪花漫天的下午,如果她没有到马路上,那么爸爸也不可能为她而死,一家人的命运也不可能被这样改变,那个充满怪味男人也不可能进入她的生活。
  春雨忽然从回忆中醒了过来,她怔怔地说:“如果不是我,爸爸不会死,一切都不会改变的。”
  自从十一岁那年以后,厄运似乎从没有远离过她:令人厌恶的继父;母亲的永远离去;还有半年前荒村的噩梦……而现在她最好的朋友清幽也死了,另外两位室友许文雅和南小琴,一个已精神分裂,另一个出了车祸至今还没醒来。“厄运一直都在我的身上,而我又将厄运带给了我身边的人———”
  是啊,从父亲到母亲,从清幽到许文雅,都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却一个个离她而去,到如今只剩下春雨孤苦零丁一个人。“那些女生们说得对,我就是一个天生的灾星,任何人接近我都会倒霉。也许,我根本就不该降生到这个世上!”
  正当春雨绝望地哭泣时,她的短信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已经是子夜十二点了,依然是那个地狱号码,依然是那条短信———“你已进入地狱的第14层,你将选择1:你最可怕的噩梦;2:你最想去的一个地方;3:你最痛苦的回忆。”
  春雨的目光落在了“噩梦”两个字上,她早已经经历过最可怕的噩梦,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噩梦能让她害怕的呢?于是,她大胆地选择了“1:你最可怕的噩梦”。
  在等待了几秒钟后,她收到了这样一条回复———“你会重温噩梦的。”
  看到这条短信,春雨的心里跳了一下———重温噩梦?这算是什么意思?春雨有些乱了方寸,手忙脚乱间先关闭了手机。
  噩梦?哪一个噩梦呢?
  此刻,窗外寒冷的夜色里,噩梦正在酝酿。
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奇怪的气味,缓缓刺激着熟睡中的春雨。那气味通过鼻孔、咽喉、气管一直弥漫到整个肺叶中,使她从黑暗中醒了过来。
那气味的源头就在眼前,黑影覆盖了她的额头,向她靠近……在靠近……
春雨挣开了眼睛,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但那浓烈的气味告诉她,那个人已经来了,只与她隔着几十厘米的空气。
虽然看不到那个人,但春雨的心脏几户要跳出来了。她拼命地屏住呼吸,不让那个人的热气呼到脸上。她的嘴里发出嘤嘤的呻吟,但始终都无法大声地叫出来。
忽然,黑夜的窗外近来了一丝微光,辞入了她睁大着的瞳孔,使她瞬间看清了那张可怕的脸庞。
她终于叫出来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全身都挣扎了起来,一巴掌打在了那个人的脸上。他发出了一声可怕的怪叫,满嘴的怪味全都灌入了她的鼻孔。那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小臂,立刻是她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但她一脚踢到了那个人身上,总算从床上跳了起来,在黑暗狭小的房间与他厮打着。
可春雨软弱的手臂根本不堪一击,她只能退到了窗户旁边,不知何时窗户居然打开了。她爬到了窗户上,但那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脚腕子,她一脚将那个人蹬开了,然后跳下了窗户……
她坠落到了一个黑暗的深井中,她感觉自己不停地往下掉,似乎没有到底的那一刻,只到她尖叫着睁开了眼睛。
清晨的光线照亮了春雨的眼球,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皮,发现这里并不是黑暗的深井,而是寂静的女生寝室。
看着窗外的晨曦,再大口地喘息几下,才明白刚才只是一场梦。
“重温噩梦?”
好几分钟后,春雨嘴唇颤抖着说出了这句话,又是地狱的安排吗?
忽然,她感到手臂上一阵火辣辣地疼,才发现左手小臂上有几道明显的印痕,看上去又红又肿,像是被谁的手指抓出来的。
又是一阵冷汗沁了出来,如果刚才只是一场噩梦的话,那手臂上怎么会真的有抓痕呢?
难道世界上还有“真实的噩梦?”
春雨不干再想下去了,她斜倚在上铺的墙边,紧紧地捂着手上的抓痕,泪水悄悄地滑落了下来。


隔着铁栏杆组成的窗户,许文雅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冬日天空。虽然皮肤还是像墙壁的颜色一样白,但气色明显好了许多,目光也不再呆滞而无神了。
桌上摆着一部崭新的手机,这是几天前文医生送给她的礼物。忽然,手机的短信铃声响了起来,许文雅连忙抓起手机,看到了这样的一条短信:“许文雅,今天还好吗?”
许文雅:“我很好,就是整天待在这个房间里,实在太无聊了。”
对方:“为何不玩玩手机?”
许文雅:“手机里存的号码我都忘了,现在只能玩新手机里的游戏。”
对方:“你是不是很喜欢玩短信游戏?”
许文雅:“对,特别喜欢。”
对方:“哪一个最好玩?”
许文雅:“地狱游戏。”
对方:“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玩这个游戏的呢?”
许文雅:“现在我算不清时间了,大概是一个月前吧。”
对方:“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游戏的呢?”
许文雅:“有一次素兰在偷偷地玩手机,我看她玩的聚精会神的样子,心想一定非常好玩。我问她在玩什么游戏,可她不肯告诉我。”
对方:“后来呢?”
许文雅:“我追问了素兰好几次,她是在瞒不住,只能告诉了我那个号码,于是我就进入了地狱游戏。”
对方:“好玩吗?”
许文雅:“非常好玩。但我很怕被室友们发现,只能每天半夜里躲到厕所里玩。但没想到,又一次被清幽看到了。”
对方:“清幽是谁?”
许文雅:“是我的室友,她每天半夜都要上厕所,那晚正好撞到了我,我只能吧地狱游戏的玩法告诉了她。”
对方:“再后来呢?”
许文雅:“清幽死了。”
手机屏幕上的短信打到这里忽然停住了。许文雅死死地盯着屏幕,眼睛里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忽然把手送了开来,手机便掉到了地上,而她的身体又像猴子一样蜷缩了起来。
就在这间病房的楼上,文医生正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打出来的这些短信。原来刚才与许文雅短信聊天的人正是文医生,他看着最后一条短信迟迟没有回复,知道楼下可能出现问题了。
 文医生跑到楼下许文雅的病房里,发现她已经静静地睡着了,手机掉在地上,屏幕上正是最后那条没有编辑完的短信。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文医生缓缓走出病房,给叶萧警官打了一个电话,希望他能够尽快来医院一趟。
半个多小时后,叶萧满脸狐疑地来到文医生面前。
文医生并不多说,先让叶萧坐到电脑前,看一看刚才那段短信聊天的纪录。叶萧一开始没有明白,但当他看到后半部分时,却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原来第一个玩地狱游戏的人是素兰,后来被许文雅发现了,而许文雅又被清幽发现了,这个游戏就这样在几个女生间传播了开来。
叶萧摇了摇头说:“许文雅不是疯了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文医生微微笑了笑:“是的,许文雅精神分裂了,而她的症状又非常奇怪,所以引起了我的重视。这些天来我通过E-mail请教了许多欧洲的专家,向他们介绍了许文雅这个特殊的病例,并咨询国外有没有类似的病例。虽然欧洲的专家也一筹莫展,但他们向我提供了一些治疗手段。”
“什么治疗手段?”
“其实这种手段非常简单,我们中国人的祖先早就总结出来了,四个字——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
“我送给了她一部新手机。虽然许文雅嘴里一直胡言乱语,从来不回答人们的问题,但看到手机就有了反映。我偷偷地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她的拇指立刻活跃起来,回复了一条短信给我。”
但叶萧还是摇了摇头:“许文雅连话都说不清,还能发短信吗?”
“完全没有问题,虽然她可能暂时是去了语言表达功能,但记忆还是基本完整的。可能手机短信的铃声和屏幕,突然触发了她脑中的某根神经,使她拿起手机就能发短信。这些天来,我一直用这台电脑收发短信,以一个病人的身份与许文雅短信聊天,现在我几乎已成为她的短信男友了。”
“那许文雅认识你吗?”
“不,在她的面前,我永远只是文医生。实际上,任何人对她说话都没用,她也不会理睬我们。只有当她面对手机短信时,才完全摆脱了精神分裂的阴影,完全以一个正常人的思维与人交流。当然,目前她只能通过短信这个方式,当面交流是一点效果没有的。”
叶萧总算点了点头:“这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你不怕她又去玩地狱游戏吗?”
“不可能,因为我给她的手机是我改装过的,根本就不能进入移动通信网。差不多就象是无绳电话,只能与我一个人交流。”
“小灵通也是这个概念吧?”叶萧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他试探着道,“文医生,那你觉得许文雅有可能治愈吗?就像过去春雨那样?”
文医生迷起眼睛想了想说:“我觉得许文雅的病虽然罕见,但还是有希望治愈的。这个女孩属于偏执精神分裂,主要症状就是妄想。”
“又是妄想?”
“对,通过这些天来与她的短信聊天,我发现在的精神深处,有一个关键词不断出现,就是猴子——是不是很奇怪?我不清楚为什么猴子使她恐慌,但猴子是她妄想的根源。至少应该有两年以上的时间,一直都深藏在她心底,否则无法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也就是说——猴子是她长期以来积累下来的心理阴影?”
“没错,这很可能与她过去某一次特殊经历有关。那次经历给她的心灵造成了严重的创伤,而猴子则是那次创上最重要的部分,从而给她心里埋下了深刻的恐惧。”
叶萧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问:“可是,为什么她过去一直都很正常,在十天前才突然发疯呢?”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我调节的能力,即便又强烈的心理阴影,一般来说也都能很好地控制自己。说实话,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敢保证自己没有心理阴影。坦率地说,包括你我在内,恐怕谁都不能避免。”
“你认为很正常?”
“但是,有的人会遇到一些特殊的事情,也就是心理学上所说的‘诱因’,迫使内心最恐惧的那一部分释放出来,一旦突破某个临界点,就可能会发生精神分裂。”
“诱因?”
文医生看了看窗外花园里散步的病人说:“当然,这种情况还是及其罕见的,但在我们医院却很普遍。”
“那么导致许文雅精神分裂的诱因又是什么呢?”叶萧停顿了许久,然后自问自答道,“也许就是地狱的弟19层。”
下午,春雨在公司里,马上就要下班了。
总算熬到了星期五了,CoCo她们都掩饰不住兴奋,大概盘算着周末怎么样宰男朋友一刀吧。严明亮整整一天都关在办公室里,春雨路过他的房间是特别小心,生怕身后又响起他的声音。
实习的第一周就这么过去了,春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至少对于毕业论文还是有收获的。但今天她有了更大的收获——上午刚进来的时候,她看到CoCo正在门口换考勤板,春雨就帮着她一起换。
在过去留下的考勤板上,春雨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素兰!
素兰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立刻就问CoCo了:“这个素兰是谁?公司里好像没有这个人啊?”
“哦,那是过去在这里打工的大学生,她总共只在这里待了不到一个月。两个星期以前,她不知什么原因离开了公司,也就没有她的消息了。”
春雨急忙问:“你还记得这个素兰是哪个大学的吗?”
“好像是你的校友,而且也是大四,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生。”
“真是她!”
心脏好像被捅了一下似的,春雨呆呆地站了半天。
CoCo满脸疑惑地看着她,伸了伸舌头:“莫名其妙。”
春雨立刻跑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抽屉,找出了那个印着“兰”字的手机小饰物。在打开电脑,看着桌面图案的兰花,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兰”字的手机小饰物,还有电脑桌面的兰花,不都代表了素兰了吗?
是的,就在两个星期前,素兰就是在这张桌子上打工的,干的也是与春雨一样的活儿。
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难道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带着心底的疑惑,春雨还是准时下班了。离开公司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严明亮的房间,依然紧闭着房门,像个坟墓似的。
在回学校的地铁车厢里,春雨收到了高玄发来的短信,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要她在学校后门对面等他。
学校后门对面,不就是上次吃午饭的倾城之恋餐厅吗?春雨出了地铁站以后,又绕了一大圈,终于来到了餐厅门口。
高玄已经提前赶到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在寒风中显得特别引人注目。他带着春雨来到了餐厅里,依然是靠里面的位置。
刚一坐下,春雨就开门见山地问:“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关于马佐里尼的。”高玄低下头压低了声音,好像在说一件秘密似的,“今天我终于查到那个秘密了。”
听到马佐里尼这个名字,春雨立刻也紧张起来:“是关于马佐里尼离开上海,又失踪了一年的秘密吗?”
“对,谁都不知道那一年里,马佐里尼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又究竟发现了什么东西,结果还带了一个美丽的中国女子回来。”
“别卖关子了,秘密究竟是什么?”
高玄用一种特别低沉的声音回答:“他找到那处古代遗迹了,在浙江西北部一个叫天苍山的地方。那里是绵延不绝的浙皖山区,当时是个比较偏僻的处所。马佐里尼独自一个人来到了山上,终于发现了那处遗迹。但是,那个地方有个老人守护着,不让马佐里尼这个外国人进入。”
“那究竟是什么遗迹呢?用得着那么神秘吗?”
“据说非常神秘,是中国古代的一位著名画家留下来的杰作。古画的名字非常特别,叫《十九层地狱图》。”
“《十九层地狱图》?”春雨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桌子上的菜已经上齐了,但她仅存的一点胃口也消失了,“就是地狱的第19层吗?”
“不知道。现在我只能推测,也许在这幅古代中国画中,隐藏着地狱的第19层的最终秘密。”
春雨的筷子还没动过,她电了点头:“也就是说,马佐里尼千辛万苦地去寻找这个遗迹,就是为了要发现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
“对,但是在马佐里尼达到那里之前,已经有个人在那里隐居了二十多年了。”
“就是那个老人吗?”
“是的,据说那个老人也是晚清著名的画家,是明朝朱氏皇族的后代,所以终身隐居于山林之中。”
“那他为什么不让马佐里尼进去呢?就是因为他是个外国人吗?”
高宣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不知道,可能有许多原因。除了因为马佐里尼是外国人的缘故之外,我想关键一点还是——他不想让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可能只是老年人的愚昧和顽固吧。”
春雨想了想说:“所以马佐里尼才在山里住了整整一年,是吗?”
“对。马佐里尼在上海也学过中国画,他为了看到那个秘密,向老人要求学习中国画,他说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艺术。就这样他仿效中国古代的隐士,在深山之中结庐而居,不惜忍受一切的艰难,只为感动那位老人。”
“老人最后答应他了?”
“是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老人终于答应收他为徒,但要求只有满师之后,才能让他看到那幅古画。就这样用了足足一年的时间,马佐里尼终于如愿以偿。”
听到这里,春雨已经迫不及待了:“那幅古画究竟是什么样子?地狱的第19层的秘密又是什么?”
“这个我没有看过,对我们来说依然是个谜。”
“依然是个迷?”春雨失望地吐出了一口气,但她又立刻想到了什么,“那么那个美丽的中国女子呢?她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马佐里尼在山里认识的一个采药少女,也许是一段绿野仙踪般的奇缘吧。马佐里尼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山间少女,后来把她也一起带到了上海。”
春雨咋了咋舌说:“那一定是段非常奇特美丽的爱情吧,足够拍成一部好莱坞电影了。”
高玄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我所知道的就这些了。对了,你怎么还不吃呢?”
“这种事情难不倒我。我在欧洲画画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意大利画家,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昨天晚上,我给他发了E-mail,刚才我说的那些事情,都是我朋友老师的研究成果。”
“原来如此啊。”春雨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在高玄的“监督”下,总算那起筷子吃了一些菜。忽然,他神经质似的抬起了头来,怔怔地说:“那个遗迹现在还有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好像还没有被开发过吧,应该该保存着原貌。”
“那我们去那里看一看吧?”
高玄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个想法:“你说什么?”
“你不是说,那个遗迹里有幅叫《十九层地狱图》的古画吗?那幅古话很可能隐藏着地狱的第19层的秘密。如果我们也能看到那幅古画的话,最后那个迷不就能提前解开了吗?”
“天哪,这真是个疯狂的念头。”
春雨继续说下去:“难道你要一直等到地狱游戏的结局吗?即使我们能活着到达‘地狱的第19层’,恐怕也无法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如提前就知道答案,早一点从地狱中走出来。”
这时候,高玄已经地下头想了好一会儿了,终于抬起头来缓缓地回答:“好吧,我答应你——我们去寻找那个遗迹,寻找那幅古画,寻找地狱的第19层的秘密。”
“太好了!”春雨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早上八点,我再你宿舍楼下等你。我开车带尼去浙北天苍山。”
虽然心跳的厉害,但春雨还是控制了自己:“那你认识路吗?”
“没关系,我知道那条路。从上海过去并不远,反正明天是周六。”看起来高玄也确实下了决心,他深呼吸了一口说:“今天晚上,我就去准备一下旅行的装备。你就不用带什么东西了,一切都交给我好了,我在欧洲参加过自驾车野营的。”
春雨总算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她又多吃了几口菜。毕竟明天要准备出远门,还有许多未知的艰险等待着她呢。
从餐厅出来以后,高玄一直把她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那双迷人的眼睛盯着她说:“春雨,既然我们都已经进入了地狱游戏,或许正是我们前世注定的缘。现在你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请你一切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也许这句话还有双关语的成分吧,但春雨确实有些感动。她低着头说:“高玄,那天在图书馆遇到了你,可能是我最大的幸运。”
说完这就话,她立刻跑进了宿舍楼,身后还传来高玄的嘱咐声。
春雨没有再回头,她一路跑回了寝室里,后背靠在门上,不住地深呼吸着。
窗外的风更大了,零摄氏度以下的气温让房间里冷得要命。她准备了一下明天出远门的衣服和东西,便早早地钻进了被窝。
子夜十二点,短信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其实春雨一直都没有睡着,就是在等待着地狱短信的造访。
这条短信是这样的——
“你已进入地狱的第15层,你将选择:1.你最想去的一个地方;2.你最痛苦的回忆;3.你最想做的一件事。”
她真无法想象,自己已经进入“地狱的第15层”了,离那个致命的问题“地狱的第19层”一定也不远了吧。可是越靠近那个秘密,她的心里就越感到恐惧,好像离死亡也就越走进了一步。不,春雨不能等到那一天,她只能寄希望于提前破解,也许就是明天?
对,明天就要去那个地方了,去发现“地狱的第19层”的秘密。
春雨不假思索地选择了“1.你最想去的地方”。
很快就收到了地狱的回复——
“你要去什么地方?我会带你去的。”
春雨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按下了拇指——
“天苍山。马佐里你隐居过一年的遗迹。那里有一幅名叫《十九层地狱图》的古画。”
她匆匆地将这条短信回复了出去,然后闭上了眼睛。
寝室里回复了黑暗和寂静。春雨在心中问自己:明天将发现那个秘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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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8 00:58:21 | 显示全部楼层
补充日期: 2005-02-18 12:41:55
今天是星期六,女生宿舍的星期六静得出奇。
春雨很早就起来了,她先把自己弄得清清爽爽的,脚下穿了双新球鞋,还收拾了一个行旅包。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虽然算不上是花容月貌,但起码也能让许多男生流口水。
把点钟,高玄已经准时等在楼下了。他也早就作好了准备,一身运动装的行头,看起来特别精神,在寒冷的校园显得鹤立鸡群。
春雨跑到了楼下,想高玄微微点了点头。他们好像有默契似的,谁都没有先说话,一同快步走向了停车场的方向。
等到上了高玄的车以后,他才发现后坐上放了许多东西,高玄说这都是野外旅行必备的。在转动车钥匙之前,高玄又轻声地问了一句:“春雨,你已经决定了吗?不后悔吗?”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春雨停顿了片刻,决然地答道:“我不后悔,出发吧!”
“好的。”高玄转动了车钥匙,“目的地——浙北天苍山。”
星期六的上午,马路上终于没有再堵车了,车子很快就开出了市区,驶上了通往浙北的高速公路。
帕萨特在飞驰春雨被捆在安全带里,凝视着飞速后退的冬日田野。冬天的郊区见不到绿色,满眼都是干枯的树枝和灰蒙蒙的天地。她瞥了高玄一眼,只见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脸色无比凝重。
春雨不住轻声说:“表情为什么那么严肃?像是上刑场似的。”
高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的比喻很不恰当,应该说是下地狱。”
“下地狱?”
她吐了吐舌头,便不在说话了,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了。在开着暖气的车厢内,再加上安全带的束缚,春雨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只能将衣服的拉链往下拉了拉。独自跟着一个男人出远门,春雨这还是第一次。虽然平时她总是告戒自己小心,单面对高玄的眼睛,她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抗拒。既然已经“在路上”了,那命运就系在他的身上了
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必须要无比地信任他否则心理一分钟都不能安稳。
当车子开出两个多小时后,《东风破》的旋律突然响了起来,春雨立刻接通了电话,却没想到是叶萧警官打来得。
“春雨,你现在在哪里?”
“我去……”她看了看开车的高玄,对着手机说,“我去莫干山旅游,现在正在路上。”
“好吧,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素兰前几个月的情况吗?”
“素兰?”
“是的,我听你们同学说,一个月前她曾经在一家公司打工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不干了。你和素兰的关系不错我想,你应该知道吧?”
春雨立刻想到了昨天在公司的发现,她犹豫了一下说:“是的,我知道素兰打工的那家公司。”
接下来她把公司的名称和地址都告诉了叶萧,然后就挂了电话。
高玄稍微把头转了过来说:“素兰就是你隔壁那个女生吧?”
“是的,他也在我所在的那家公司打过工。不知道叶萧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高玄没有说话,他继续盯着前方,一下子加快了车速。
驶出高速公路之后,他们又开上了一条国道,沿路穿过了好几座城镇,很快就进入了浙西北的山区了。南方的山永远都保持着绿色,开到群山环抱的公路上,感觉与刚才的的旷野完全不同了,春雨甚至打开了车窗玻璃,呼吸着山林间吹来的风,。
中午时分,他们开到了公路边的一处山间度假村,就在这里吃了一顿午饭。度假村的人告诉他们,后面那座大山就是天苍山,有一条盘山公路可以上到半山腰。
春雨抬头摇望着天苍山,说实话,那座山并不是特别高大,但主峰两侧全是绵延起伏的山峦,覆盖着葱葱郁郁的树木,看起来范围很广,有些深不可测的味道。
她有些担心的说:“那么大的地方,你知道那处古代遗迹在哪里吗?”
“刚才我问过了,他们说山上确实有个古代遗迹,文物部门还曾经来考察过。只是那地方实在太偏僻了,所以一直都没有开发,也没有被人破坏。就在盘山公路到尽头的地方,有一棵参天大树,树下就有一条山间小路,可以走进去直通那处遗迹。”
说完高玄就上了车,也招呼春雨快点上来,还特意关照道:“坐稳了。”
帕萨特刚拐过一个弯,就上了那条盘山公路。这条公路果然险要无比,一边是莽莽的林海,另一边则是悬崖峭壁。在凌冽的寒风中看着连绵的山峦,另人心惊胆战。盘山路的弯道特别多,稍有不慎就会出大事,但高玄的车技非常好,轻轻松松就绕了过去。一路上春雨都抿着嘴巴,不敢影响高玄的注意力。看着无边无际的山野和森林,只感觉自己离尘世已越来越远,仿佛回到了数千年前的时代。
在盘山公路上走了两个多小时,突然发现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只剩下一处陡峭的悬崖。幸亏高玄的反应非常快。立刻急刹车才停下来了。他暗暗长出了一口气,然后下车看了看这里就是盘山公路的终点了。
春雨也裹着围巾下了车。山上的海拔比较高,肯定要比平原冷一些,起码有零下四五摄氏度吧。他只能缩着脖子在四周寻找着,终于发现了那棵参天大树——果然是“参天”啊,起码有八层楼房那么高,底下的树干粗壮的惊人,就算十个人也合抱不过来。大树下确实有一条小径铺满了长年累月的干枯落叶,蜿蜒的消失在密林深处。
高玄打开了后车门与后备箱,取出了几个大包,看起来就像是登山运动员似的。春雨疑惑的问道:“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就算我们能够找到那个地方,今天也不可能下山的——盘山公路上可没有路灯,黑夜里开车下山实在是太危险了。”
“你是说我们要在山上住一夜?”
“对,所以我才带了这么多东西。”高玄忽然明白了什么,微笑着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了,荒郊野岭,孤男寡女……不过,我虽然不是正人君子但也绝不是那种偷鸡摸狗的小人。”
春雨急忙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再说了,只有脑子里龌龊的人才会想到这个上面去。”
“所以我还不是正人君子嘛。”
高玄冷冷的笑了一声,让春雨感到一丝害怕,他先把车子停好,前后轮都用木头给撑住了,然后抓起了两个大包,全都背在自己身上,只让春雨拎个不重的小包。
“现在就进山寻找地狱的秘密吧。”
他高声说了一句,和春雨一起踏进了那条山间小径。
一进入小道,就能感到森林里的气息了。头顶被大树遮盖着,光线稀疏的落下来,使得地面异常阴暗,就像是傍晚时分。虽然是大冬天,但还能闻到千百年来落叶腐烂的味道。树上不时响起各种鸟鸣,特别是啄木鸟的声音非常可怕,像是什么妖怪的怒吼,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高玄走在前面,想得非常小心,每走过一段距离,就在树上留下个记号,以免回来的时候迷路。春雨始终都是提心吊胆的,她还从来没有到过这么人迹罕至的森林深处。过去常听老人们说,森林里藏着许多妖怪,专门吃俊男美女的心肝。虽然长大后她不再相信了,单如今走在真正的森林里,老人们的话就像咒语似的反复回响在耳边,就连掉下根树枝都会让她出一身冷汗。
这时春雨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已经没有网络信号了,也就是说,他们与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
眼前的山路渐渐变成了羊肠小道,两边都是高大茂密的竹林,小径弯弯曲曲似乎没有尽头。已经步行了一个多钟头了,春雨两条腿都快走断了,当她绝望的抬起头来,才发现眼前的景象已经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竹林深处的开阔地。
原来是一大片残破的古建筑,大多数都没有屋顶了,只剩下四面的残垣断壁,看起来就像是拆迁工地,但不同的是在瓦砾堆中长满了高高的枯草,在寒风下不停的颤抖着。
春雨立刻忘记了双腿的酸痛,几乎跳起来说:“我们找到遗迹了。”
而高玄则怔怔地站住了,他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场景,似乎真的见到了一千年前的古人们。他嘴里喃喃地说:“这就是唐朝的竹林精舍。”“竹林精舍?”
  春雨也听到了,她立刻回过了头来,“唐朝末年,有一群文人和画家为躲避乱世,在这山中筑屋隐居,效仿魏晋的竹林七贤,自称为竹林精舍。”
  高玄走到了她的身边,一起踏进了遗迹中间,在高高的石砌基础上,还残存着许多瓦片和砖块,都是唐朝留下来的原物。从地上的基础来看,这里本来应该有十几间屋子,现在几乎都残破了,只剩下一间歇山顶的房子,还完整地保留着屋顶和四壁。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看了看,用手电筒照亮了昏暗的房间,里面似乎还残留着灶台等生活设施。忽然,手电光束照到了地上一个发光的东西,高玄立刻捡起了那个东西。
  原来是一个金纽扣,上面蒙了厚厚的污垢,但仍然掩盖不住反光。
  高玄点了点头说:“这样的金纽扣,不可能是古人留下来的,惟一的可能是马佐里尼。”“你说这是马佐里尼的金纽扣?”“对,应该是那个时期西装上排的纽扣。”高玄把金纽扣放进口袋里,走到外边说,“至少它能说明,马佐里尼确实在这里生活过。”
  春雨却暗暗地想,高玄这种循环证明的方法,好像不太符合逻辑学啊,不过她还是相信高玄的话。她看着周围残破的建筑物说:“好像没有传说中的古画啊?”“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真有古画存在的话,那也不可能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一定藏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
  他们又在遗迹中转了一圈,依然没有任何古画,或其他有价值的文物的迹象。忽然,春雨发现在前面的竹林中,似乎还隐约可见一堵围墙。那片竹林又高又密,在风中有节奏地摇摆着,看上去很像《卧虎藏龙》中李慕白与玉娇龙比剑的地方。
  天渐渐黑下来了,黄昏的寒风呼啸在山林间,春雨瑟瑟发抖了起来,索性小跑着冲向了那片竹林。高玄紧紧跟在她身后,很快就进入了竹林深处。天色本来已经很暗了,再加上头顶密密的竹叶,遮挡了几乎所有的光线,给人天黑黑的感觉。
  越来越急的山风刮过竹林,无数片叶子互相摩擦着,发出波浪般“哗哗”的声音,让春雨很自然地想到了一部叫《春逝》的韩国电影:男女主人公跑到竹林里,录下风掠过竹叶的声音。
  置身于这片竹林之中,确实有一种返璞归真的陶醉,怪不得古人要跑到这里来隐居。高玄已经掏出了大号的手电筒,照亮了黑暗中的竹林,那堵围墙很快就出现在眼前了,看起来也是残破不堪,中间有一道小门,看来里面是个小院子。
  他们走进这个小院,果然没有多少竹子了,前面是一块巨大的岩壁,应该是到山脚下了。春雨提着手电筒走了一圈,忽然发现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山壁上露出了一个洞口。
高玄也注意到了这个山洞,立刻跑到了跟前。这是个大约三米高两米宽的洞窟,看起来真有点像西北地区的石窟。

  洞窟里边黑不窿冬的,有一股特别的气味散发出来,让春雨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不知道里面会藏着什么东西,但只要一闻到这股怪味,她就会联想到穴居于山洞的南美吸血蝙蝠。


  这时高玄抓住了她颤抖的肩膀,在她耳边柔声道:“别害怕,一切的恐惧都源于未知,等我们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也就不会再恐惧了。否则这种看不到的恐惧会纠缠你一辈子的。”

  说完,他把两个大包放在了地上,又活动了一下筋骨,就好像要上场比赛似的。

  春雨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只能看到头顶山岩的黑影,就像个巨大的头颅在看着她。终于,她重新调整了一下呼吸,举着手电筒,和高玄一起踏进了洞窟。

  手电筒的光线照亮了洞窟的四壁,有明显的人工开凿过的痕迹。春雨一手握着手电,一手捂着胸口,面对着黑暗深处的洞窟,她仿佛再度回到了荒村的地下,可怕的神秘地宫之中……

  她终于抑制不住地颤栗了起来,现在惟一让她感到放心的,就是前边高玄的身影了,他一步一停地向前走去,显得镇定自若。而洞窟出乎意料地深,里面似乎还有很大的空间,手电筒的光线一下还照不到底,没多远就被黑雾吞没了。

  突然,洞窟的墙壁上出现了一片色彩,高玄的手电马上对准了那个方向,立刻显现出了一幅壁画。

  春雨倒吸了一口冷气,赶快缩到了高玄的背后。她看到墙上的壁画保存得相当完好,甚至颜色也非常鲜艳,长宽各有两米左右。画的内容是两个黑色的小鬼,抓着一个妇人的脖子,用铁钳把妇人的舌头活活拔了出来。“拔舌地狱!”

  她忍不住叫了出来。眼前的壁画不知用了什么技法,简直是栩栩如生,那个被拔舌的妇人,虽然穿着唐朝人的装束,但那张脸画得实在太真实了,好像是照片一样印在了洞壁上。

  高玄也轻轻地叹了一声:“不可思议。”

  他的手电把整幅画照了一圈,那感觉就好像是刚刚画上去似的。虽然画的笔法与线条仍然是中国式的,背景的图案也有敦煌壁画的风格,但人物的身体和脸部细节实在太写实了。妇人那种惊恐的表情,睁大着的眼睛,挣扎的双手,其写实程度绝不亚于任何一个欧洲画家。而人物形象的写实性,正是传统中国画里所缺乏的。眼前这种既有虚构的小鬼,又有写实的人物的壁画风格,实在是高玄闻所未闻的。当年这幅画的作者,一定是隐居山林的世外高手,若是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恐怕会令顾恺之、吴道子等大家黯然失色。

  高玄又靠上去仔细看了看壁画的细节,似乎是用某种特殊的矿物颜料画成的,再加上终年不见天日的洞窟环境,又隐藏在深山之中无人问津,所以千年以来会保存如新。“终于找到《十九层地狱图》了。这应该是第1层地狱,我们再看下去———”

  高玄拉着春雨继续向里走去,很快就看到了第二幅壁画,正是地狱的第2层:“剪刀地狱”的场面,画面的大小和风格还是与第一幅相同。“就像我们真的下了地狱似的。”

  春雨轻声地说着,虽然壁画里的内容令人毛骨悚然,但春雨已经有些忘记恐惧了,因为她知道自己离最后那个秘密不远了。他们一路走了下来,又发现了许多幅壁画,按照传说中各层地狱的设置与排列,与壁画的内容几乎完全吻合。

  上9层地狱的壁画很快就过去了,他们又发现下9层地狱的壁画。

  随着越来越接近最后一幅画,春雨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在黑暗幽深的古老洞窟里,从第16层地狱到第17层,再到第18层地狱,每下一层地狱都让人心惊胆战。幸好高玄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让她还有勇气继续走下去。当他们发现了第18层地狱的壁画,领略了传说中所有的地狱情景时,春雨已经有些走不动路了。

  高玄在她耳边轻声道:“为什么不走了?下面就是最后的谜底了啊。”“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看到了就知道了。”

  春雨的话音里带着颤抖:“万一发现秘密会有危险呢?”“我不知道。”黑暗中看不清高玄的脸,他的声音在洞窟里显得很特别,“但无论如何,我会保护好你的———我发誓。”

  春雨伸手堵住了他的嘴:“不要发誓,我们走下去吧。”

  几秒钟后,手电照亮了最后一幅壁画———地狱的第19层。

  这时春雨都已经闭上眼睛了,她要等高玄看完以后才敢睁开眼。然而,她却迟迟没有听到高玄的声音,洞窟里静得有些吓人,使她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终于,她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却看到壁画被一大块黑色的污垢覆盖住了,根本看不到壁画的内容。但这确实是最后一幅壁画,因为可以看到四周的背景,都与前面十几幅画相同,只是当中应该有人物的地方,只剩下这黑色的一大块了。

  高玄呆呆地站在壁画前,许久才说出话来:“地狱的第19层,被人放火烧掉了。”

  原来这一大块黑色的印记,正是被火焰燃烧过留下的痕迹。这种古代颜料最害怕火烧,一旦遇到高温烧烤,立刻就变得“灰飞烟灭”,只剩下这黑色的烧痕。“那究竟是谁烧的呢?”
高玄深呼吸着想了想说:“我猜应该是马佐里尼吧。当年他一定看到了这幅壁画,知道了地狱的第19层的秘密。而他只要把这幅壁画给烧掉,那么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就惟独只有他一个了。”“那么看护壁画的老人呢?”“我不知道,也许死在马佐里尼手中了吧。”高玄微微叹了一声说,“现在我只能推测,马佐里尼为了得到这个秘密,以卧薪尝胆的毅力在这里跟老人学画,最终骗取了老人的信任。而在他知道了最终的秘密之后,又卸磨杀驴地害死了老人,并烧毁了最后一幅壁画,终于使这个秘密成为了他个人的私有财产。”

  春雨的嘴唇颤抖了起来,难道地狱的第19层的秘密已经永久失传了?自己千辛万苦地来到这个荒山野岭,看到的却只是这样一团无意义的黑色?这里已经是洞窟的尽头了,前面只剩下坚硬的石壁。看着周围可怕的黑暗,她再也忍受不住地哭了起来。高玄立刻搂住了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不要太难过,只不过是一幅壁画而已,谈不上什么秘密。
  或许这最后一幅画里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呢?就好像有的人一辈子为了得到宝藏,当他千辛万苦地找到装宝藏的盒子,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原来宝藏本来就不存在。”
  泪水浸湿了高玄的肩头,他扶着春雨缓缓地向洞口走去。一路上他们再也没有看那些壁画———让那些壁画见鬼去吧。
  当他们走出洞窟的时候,才发现外边的天色已经全黑了,一阵阵寒风掠过竹林,发出可怕的呼啸声。
  黑夜中的深山更加令人恐惧,春雨紧紧地靠着高玄,看着远方夜幕下连绵的山峦阴影说:“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不行,黑夜里穿过森林会很危险。虽然来的路上做了记号,但在晚上还是很容易迷路,一旦迷路我们就彻底完了。”
  迷路?春雨实在不敢想像,在漆黑的森林里迷路会有怎么样的结果?这让她想起了那部美国恐怖片《女巫布莱尔》,她可不想在这里碰上中国版女巫。
  高玄继续说下去:“说不定这里晚上还有野兽。”“你可不要吓我。”
  “浙皖山区一直都有狼出没,在这深山老林的冬天,说不定公狼母狼们都饿极了,正好我们送上门来。”
  春雨摇了摇头说:“你说得可真幽默,那我们该怎么办?洗干净了身体等待老狼们,用我们的血肉解决国家保护野生动物的温饱问题?”“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回到洞窟里去,再点上一堆火把,这样野兽就不敢进来了。”“在洞窟里过夜?怎么听起来像北京猿人?”“这就是我们的祖先躲避野兽的办法嘛。山洞里面要比外边暖和一些,而且还可以躲避寒风。”说完,高玄便跑到四周捡起了干树枝,才几分钟功夫就收集了一大捆。然后他又抓起丢在洞外的两个大包,把它们一齐拖到洞窟里去了。
  春雨一个人等在洞口,听着黑夜山林里的种种怪声,早已经毛骨悚然了,急忙跟着高玄一起回到洞窟。
  手电筒在洞里扫了几圈,终于找了一块比较干净的地方。高玄在地上堆起了干枝,很熟练地点起了火,看着篝火在黑暗的洞窟里跳跃着,四周的洞壁上映出两个人的黑影,真有点原始穴居人的味道。
  而洞壁上那些彩色的壁画,也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仿佛真的到了地狱世界。春雨哆嗦地看着壁画说:“古人为什么要画这些画呢?”“不知道,也许寄托了他们的某种情感吧。唐朝末年,社会动荡不安,画家们来到这深山之中,既可以说是隐居,也可以说是避难吧。那位不知名的伟大画家,就躲在这个洞窟里,或许用去了整整一生的光阴,就这么在洞壁上画啊画啊。我想他是通过这幅《十九层地狱图》的杰作,再现了尘世间的苦难,以及人心的险恶。其宗旨还是告诫人们,活着的时候不要做坏事。”“每一层地狱都是对世人的一种警告?那么地狱的第19层,又警告了人们什么呢?”
  高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地忙了起来。他从包里取出许多野营用品,不一会儿就支起了两个小帐篷,每个帐篷刚好只能容纳一个人,里面有足够保暖的睡袋和毛毯,完全可以应付一晚上了。
  这时春雨才感到自己饿极了,高玄马上拿出野营专用的小油炉子,煮了两碗方便面,很快就解决了两个人的晚餐。
  热气腾腾的面条暂时驱散了春雨身上的寒意,在篝火燃起的一团轻烟间,她看见高玄头上也流下了汗珠,火光在他脸上跳跃着,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看着他那双被篝火照亮的眼睛,春雨的心跳也加快了,她暗暗地警告着自己,可毛细血管却不听大脑控制,一片绯红涌上了脸颊。“你的脸怎么红了?”
  高玄的眼睛真是敏锐,春雨只能低下了头:“你胡说什么啊,火光是红颜色的,脸看上去当然也显得红了。”
  但他却放下了手中的面碗,表情变得沉静了许多,轻声说:“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这里,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却没有发现最重要的秘密。”“算了吧。”春雨抬起头苦笑了一下,“是我先提出来的,这不关你的事。就算是难得出来野营一次吧,像这样在山洞里过夜,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的。”“现在你害怕吗?”“我不知道。但世界上最可怕的噩梦我都经历过了,我想我可以承受恐惧。”高玄有些疑惑:“什么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噩梦?”
春雨其实是想到了荒村,她放下面碗沉思了许久,终于说出了那个地方———“荒村。”“难道你去过荒村?”他显得非常意外。因为那本在大学生中流传很广的小说,使得高玄也知道了荒村的存在。
  这个问题果然触到了春雨的痛处,她许久都没有抬起头来。尽管她不想再记起那里的一切,但在这黑暗的古老洞窟里,半年前的那段可怕经历,就像电影镜头一样不断在脑子里闪 
回着。
  高玄看着她的眼睛,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温暖的体温让春雨坚强了许多,使她缓缓地抬起头来,泪水似乎在眼眶里蕴涵着,却始终没有溢出来。“告诉我,你在荒村都经历了什么?说出来就不会害怕了。”
  她感觉高玄的声音像催眠曲一样,仿佛使她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终于,她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关于那古老的荒村传说,那段奇异的探险经历,还有事后发生的所有噩梦……
  当然,最让高玄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春雨在医院里的那十几个日日夜夜,最终她竟奇迹般地恢复了健康,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幸存者。等春雨全部说完的时候,她感到了一阵强烈的虚脱感,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抽了出去。高玄轻轻地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就像大哥哥看护着小妹妹一样。而春雨希望的并不仅仅是这些,当然高玄也很清楚这一点。
  篝火其实只有很小的一堆,高玄只能一点点地添加树枝,否则很快就会用光了。微弱的火光终于照亮了他们的脸庞,春雨也缓缓恢复了过来。她完全靠在高玄的身体上,仿佛有一只大手紧紧地护佑着她,使她不再感到任何的寒冷。
  春雨抬头看着高玄的眼睛说:“我已经说出了内心的秘密了,可你为什么不说呢?这样是不是不公平?”“我心里的秘密?那你究竟要我说什么?”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出来:“你长得那么帅,一定有过很多女朋友吧?那就说说你的初恋好吗?”“我的初恋?”高玄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篝火红光下,他的眼神很奇怪。等了很久他才说,“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初恋,因为我确实很喜欢她,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他的回答让春雨很意外:“会有这样的女生吗?”“是的,她和你一样,也非常地特别———她的名字叫蕴涵。”“是蕴涵?”
  春雨立刻想起了这个名字,眼前也浮现起了旧照片里的女孩,八年前美术系的系花。但最重要的是,她和蕴涵长得很像,特别是她们的眼睛。“对不起,我过去一直都不敢承认,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
  因为我已经把她在心中埋藏许多年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初恋的人。”
  “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了呢?”春雨的嘴唇忽然颤抖了起来,“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很像她吗?”“不,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因为今天晚上太特别了。我们在这样一个古老的洞窟里,一千年前的壁画看着我们,而你正躺在我的肩上,我能感受到你的呼吸,你的心跳,我不能再对你隐瞒了。”
  春雨竟有些感动了,她柔声道:“说吧,蕴涵是怎么吸引你呢?”“我们是同一个班级的,从进入大学的第一天起,我就暗暗喜欢上她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我从小到大,就是一个极度自负的人,我认为世界上只有我才是最优秀的,别人都配不上我。但是,面对蕴涵的眼睛,我第一次向别人屈服了。可那时候的我太害羞了,而她看起来又太纯了,我从来就不敢说出我的心愿,只能在心底暗暗地喜欢她。”“没有其他女孩子喜欢过你吗?”
  高玄自嘲般笑了笑说:“好像有很多吧,但我并不喜欢她们。真正能让我动心的只有蕴涵一个人。”“而蕴涵甚至不知道你暗恋着她?”“对,她应该不知道吧。后来,我听说她有了男朋友,我心里感到很难过,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只有默默地祝福她。再后来,我听说她因为恋爱的原因,精神有些不正常了。”“她疯了?”“谈不上疯,可能是有些精神忧郁吧。终于有一天,她跑到那幢教学楼里自杀了。”高玄仰起头,红色的火光中他的眼神无比忧伤,半天才说出话来,“我记得那时我非常伤心,但只能默默地藏在心里,一直到今天。”“你忘不了她是不是?”
  高玄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是的,如果换作是你,你会忘记吗?”
  春雨摇了摇头说:“谁都无法忘记自己的爱,谁也无法忘记自己的恨。”“那你呢?你的爱与恨呢?”“不!请不要问下去了。”春雨从他的肩头爬了起来,坐到了篝火的另一端。她与高玄隔着火光对视着,彼此的眼睛都被火照亮了,此时谁都不需要说话,沉默就是最好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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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8 00:58:43 | 显示全部楼层
就这样坐了很久,高玄终于说话了:“今天走了很长的路,你应该很累了是吧,早点进帐篷休息吧,等到天明我们就离开这里。”
  虽然春雨还想和高玄聊下去,但此时干树枝差不多也快烧光了,坐在黑暗洞窟里的感觉可不是好受的,她只能乖乖地钻进了帐篷。帐篷又小又矮,躺在里面刚好可以伸直了腿。不过睡袋还是很暖和的,地上铺了厚厚的毛毯,可以抵御地下的寒气。
  同样是蜷缩在黑暗的被窝里,但感觉与在寝室里完全不一样。她无法忘却自己的身下是岩石,帐篷外边就是古老的洞窟,更外边则是荒无人烟的莽莽群山,有无数亮着绿眼睛的凶猛野兽徘徊着。但更重要的是,有一个叫高玄的男人,就睡在与她咫尺之遥的帐篷里,这不能不让她心中的小鹿砰砰乱撞。
也许真的是太累了,尽管某种激情一直在血管里跳跃着,但她还是很快就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春雨浑身冒虚汗地醒了过来,耳畔只听到急促的短信铃声。脑子里还是恍恍惚惚的,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把手伸出睡袋,好不容易才抓住了手机。奇怪,刚才手机明明没有信号的,怎么现在一下子又来了?


  手机屏幕上依然显示了那个号码:“741111”。

  在这画着一千年前《十九层地狱图》的洞窟里,看着这条二十一世纪的地狱短信,仿佛有一种穿越时空隧道的感觉。

  短信的内容果然不出所料———“你已进入地狱的第16层,你将选择1:你最痛苦的回忆;2:你最想做的一件事。”

  前几层地狱都是三个选项,怎么现在变成两个选项了?在黑暗的睡袋里,她的眼睛被手机屏幕的背光照亮了,感觉真像洞窟里那一小堆篝火。她的拇指在“1”和“2”之间犹豫了几十秒,终于按下了“1:你最痛苦的回忆”。

  然而,春雨等来的并不是短信,而是手机的通话铃声。

  在一千多年的洞窟里,响起了《东风破》的旋律。春雨赶紧接听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异常古怪的声音:“我是你最亲密的朋友,说出你最痛苦的回忆吧,我一定会帮助你解决的。”

  在这里听到这种声音,春雨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仿佛一千多年前的鬼魂,已经钻进手机里与她说话。好一会儿她才说出话来:“你究竟是谁?我没有最痛苦的回忆。”“至少你有最恨的人———你的继父。”那个声音似乎在故意吊春雨的胃口,好像直接进入了她的脑子里,“他就是你最痛苦的回忆,是吗?”

  听到这里春雨已经无法抗拒了,她只能颤抖着说:“是的,他是我最恨的人,也是我最痛苦的回忆。”“全都告诉我吧,你为什么恨他?”

  虽然对方的声音令人恐惧,但春雨却自动地打开了心底的闸门。因为那么多年来,她从来都没有过向别人倾诉的机会,现在有某一个来自地狱的幽灵,愿意倾听她的一切痛苦,那么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在这黑暗古老的洞窟里,春雨再也没有顾忌地说了出来:“因为他不是人———虽然,他刚刚成为我的继父时,对我和妈妈还算不错。但过了一年以后,他就开始露出了野兽的一面,经常喝得醉醺醺的,时不时就打妈妈一顿。妈妈虽然每夜都在哭泣,但还是不愿意离开那个男人,因为妈妈没有工作,而我的生活和学习,也全都要依赖继父。我越来越厌恶他了,每晚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看着爸爸的照片流眼泪。有一回半夜里听到他打妈妈的声音,我就冲到房间里救妈妈,而他给了我一记重重的耳光,把我的鼻血都打了出来。妈妈看到他打了我,终于忍无可忍地要和他拼命,却被他用绳子绑起来又打了一顿。”

  沉默了许久之后,电话里那个声音又说话了,依然是平稳而古怪的口气:“你是个可怜的女孩。你妈妈是个可怜的女人,为什么不与他离婚?”“妈妈做不到,因为与他离婚的话,我就可能要失学了,我们也将被迫搬出去而无家可归。而那个男人就利用这一点,变本加厉地虐待妈妈和我。妈妈要去找街道办事处寻求帮助,他就用剪刀剪碎了妈妈所有的衣服,让她只能呆在家里走不出房门。但更可怕的是,随着我一天一天长大,渐渐变成了一个花季少女,他的眼睛就总是盯着我的身体,他那种肮脏的眼神让我非常害怕……”

  说到这里的时候,春雨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似乎悲伤已经堵住了喉咙。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响起了:“终有一天,你会从苦难中解脱的。”

  对方突然中断了通话,春雨这才像从梦中醒来一样。手机屏幕已经恢复了宁静,她挣扎着把头探出睡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刚刚浮出海面差点被淹死似的。

  春雨大口地喘息起来,她回想着刚才在电话里说的一切,那可怕的往事如电影般一幕幕放映出来。抬头只见黑暗的帐篷中,那个男人的脸仿佛就在帐篷上,他在对她冷笑,露出了一排森白的牙齿,一种特殊的气味灌进了她的鼻孔。她用双手抱着头,全身缩成了一团,颤抖着哭泣起来。她的哭泣是那样伤心,忍不住发出了声音,就像森林里受伤的小鹿,传出阵阵可怜的哀嚎。

  突然,春雨听到外边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一道幽暗的光线射在帐篷顶上,帐篷的小门微微颤抖了起来。

  难道是什么野兽进洞来了?那幽光会不会是狼的眼睛里发出的绿光呢?如果不是野兽的话,会不会是《十九层地狱图》里的幽灵们跑出来了呢?帐篷终于被打开了,一道微光照射进她的瞳孔,她眨着眼睛看清了那张脸———原来是高玄。

  他在帐篷口紧张地说:“发生什么事了?刚才我听到你在哭。”

  春雨这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没事就好,那好好睡吧。”

  高玄刚要离开,春雨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轻声说:“别离开我,我害怕。”他只能蹲在帐篷口说:“你害怕什么?”“我害怕一个人呆在黑暗里。”“也许,我也是吧。”

  春雨紧紧抓着他的手说:“那你进来吧,让我靠在你身上。”
高玄低下头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钻了进来。但那么小的帐篷实在容不下两个人,他们只能都蜷缩着身体,宛如缩成一团躲避寒冷的小刺猥。空间实在太小了,春雨只能缩在高玄的怀中。她感觉一阵暖意流遍全身,似乎这里不再是黑暗的洞窟。
  高玄始终都开着那盏小灯,他的手也非常老实,没有任何占春雨便宜的意思。他轻轻地说:“你做了什么噩梦?”“非常可怕的噩梦,比地狱还要可怕。”“现在你不会再做噩梦 
了,因为我会保护你的。”高玄的下巴贴着她的头发,柔声说,“快点睡吧。”
  春雨不再说话了,她微微地笑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全是高玄身上的气息。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把头埋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在这个瞬间,她感到了幸福。
  片刻之后,她终于睡着了。高玄看着在自己怀中均匀呼吸的春雨,眼角禁不住流下了泪水。
  洞窟外,夜黑风高,苍狼长啸……
第十七层
  凌晨三点,上海.
  叶萧依然没有睡着,他坐在窗前的台灯下,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741111。今天又下了一层地狱,但他知道自己已离谜底不远了。
  他打开了刚收到的这条短信——
  “雪儿要对你说话。”
  身体凝固住了。他呆呆的看着屏幕,仿佛看到了雪儿的脸。
  突然,手机的通话铃声响了起来,他缓缓接通了电话,听到一个柔和的女声:“叶萧,我是雪儿,请你告诉我,我是怎么死的?”
叶萧的手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他对着手机轻轻地呼唤:“雪儿,真的是你吗?你想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好的,我告诉你。还记得我们毕业以前被分到云南去实习吗?当时我们都跟着一个云南缉毒队,在那里稽查毒品犯罪的活动。在一次中缅缉毒行动中,不幸出现了意外,犯罪分子的力量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你和我们大部队失去了联系,被武装贩毒分子扣留了。几天以后,我们发现了你的尸体,简直惨不忍睹,你浑身上下都是被注射的针孔,你是在极度痛苦中死去的。”
  说到这里,叶萧已经泣不成声了。
   “不久以后,我在边境逮捕了其中一个毒贩,周围并没有其他警察,我把他拷起来,用枪指着他的头,就是他对你进行了注射,让你在痛不欲生中死去。我非常愤怒,我恨那些家伙,恨到了极点,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报仇,为你报仇。”
  “你开枪了?”
   “我......不记得了。我想我差点就扣动扳机了。子弹将从枪口射出,把那个混蛋的脑浆给打出来。但是,如果我真的开枪,那我就违反了纪律,甚至违反了法律,因为他已经被抓住了,没有反抗,我不能打死他。”
   “可是,你真的非常想看到他脑浆迸裂的样子。”
   叶萧下意识的点点头:“对,因为我非常恨他。”
   雪儿在电话里大声地说;“所以,你开枪了,你真的开枪了!”
   “我开枪了吗?”叶萧的脑子已经完全乱了,“可能是方式我真的开枪了,但我后来忘了?”
  “是的,你开枪了!”
   就说完这句话后,电话里传来砰的一声——那是开枪的声音。
   叶萧呆呆地听着枪响,仿佛自己手中真的握着枪,子弹从枪口旋转着射出,穿破层层空气,最终打到了自己的心窝里。
  “我中弹了?”
   叶萧倒在地上,仍然傻傻地看着手机屏幕,只见屏幕上变成了一颗子弹的图案。
   不!他发疯似的跳了起来,用尽全力将手机砸向了墙壁。
   瞬间,手机被他砸烂了,摔成了十几块零件,散落在地板上。
  他终究没有看到地狱的第十九层。
清晨,天苍山。   一团雾气缓缓飘进了洞窟里,春雨终于睁开了眼睛,虽然眼前还是漆黑一片,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挺过来了。   高玄依然在她身边,她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好的,身体仍然缩在睡袋里。原来什么都没有发安生,高玄只是这么搂着她过了一夜,并没有侵犯她的身体。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看着高玄,怔怔地说:“为什么你的心像石头一样坚硬呢?”
  “你醒了。”高玄在她耳边柔声道:“因为你太纯洁了,我只想做个守护天使。”
  春雨不说话了,她伸出手抚摩着高玄的脸庞。有多少女生想要触摸的这张脸,现在就在她的手中,手指缓缓滑过他的鼻尖,直到他的嘴唇上。
  他忽然说话了:“走吧,我们要早点回去。”春雨温顺的点点头,钻出了帐篷。
  他们点起了灯,在洞窟里收拾了一下东西,便离开了这古老的洞窟。外边的天已经全亮了,他们的眼睛在洞窟里太久了,许久才适应了自然光线。春雨最后看了四周一眼,深情地说:“再见了。”
  虽然清晨的山间异常寒冷,但呼吸着森林里的新鲜空气,立刻使人心旷神怡起来。他们背着旅行包,穿过竹林,又回到竹林精舍的遗迹。
  很快就找到了来时的那条小径。他们沿着林间的小路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回到了盘山公路上,帕萨特还好好的停在路边。
  这时他们随便吃了一点干粮,就开着车下山了。下山的路更难走,但高玄紧紧的把着方向盘,春雨也对他非常信任,不到中午就开到了山间度假村。
  下午,他们沿着公路开回上海。一路上春雨始终保持着沉没,看着冬日的田野,心里却在想,下一层地狱又会遇到什么。
  他们回到上海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据说有寒流已经袭到,马路上的人明显减少了许多。高玄没有直接开回学校停车场,而是听在学校后门。他们都饿了,于是就到到倾城之恋吃晚饭。
  晚饭很快就风卷残云的消灭掉了,春雨用纸巾擦了擦嘴道:“我们走吧。”
但高玄依然怔怔的坐着,眼神有些怪异。踌躇许久才说出来:“春雨,既然我们都已经回来了,索性就把以后的事情告诉你吧。”
   “以后的事情?”春雨听不懂他的话,但心里马上紧张了起来,”什么以后?”
  “就是马佐里尼从天苍山回到上海以后的事。”
  “难道你知道?”
   “是的,但之前我并没有告诉过你。那是因为我担心你知道这些事情以后,会感到非常害怕。我本来想等我们去了天苍山发现了地狱的第十九层的秘密之后再说的。”
  “可我们现在还一无所获。”
   高玄叹了一声:“所以,我必须把那些事情告诉你——1902年8月,马佐里尼带着一个美丽的中国女子回到上海,不到几个月就在租界办了一个画展。整个画展总共只有一副油画,这副画的名字就叫《地狱的第十九层》。”
  “就像他过去画的那些地狱图?”
   “不,与过去完全不同。据说马佐里尼的这副画,把总共的19层地狱都给画了下来,特别是第十九层地狱。”
  “那第十九层地狱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我那位意大利朋友在E-mail里告诉我,马佐里尼的画展在上海只办了三天,总共只有几十个人去看过,都是租界中的外国人.然而在画展结束的不到一个月时间内,所有看到那些画的人全都离奇自杀了.”
  听到这里,春雨差点站起来:“你是说,任何人只要看过《地狱的第十九层》就都会自杀?”
   忽然,她想起了一首《黑色星期五》的钢琴曲,许多听过这首曲子的人,都无法忍受那忧伤的曲调而自杀了。这是一首真实的曲子,也是真实的故事。
   “没错,凡的看过油画的人全都死了。谁都说不清他们的死因。既然除了马佐里尼以外,所有看过着副画的人都已经死了,那么也没人知道这副画究竟画了什么。到底是因为画的内容过于恐怖呢,还是因为画展过程中出现了其他意外的情况?总之这已经是一个谜了。”
“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依然不知道《地狱的第十九层》究竟是什么?”
  高玄继续说下去:“因为所有的死者都看过画展,所以租界认定是那副画杀死了他们,马佐里尼因而被驱逐去租界。”
  “马佐里尼被赶出了租界,那他去哪了呢?”
  “当然是回到了欧洲。但是,当他回到欧洲不久,就产生了精神错乱。也许是因为画画过于投入了,也可能是在中国受了意外的刺激,总之,他产生了强烈的幻觉,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提前受到地狱的审判。”
  “疯了?好象画家都喜欢发疯,就像凡高那样是吗?”
  “不,马佐里尼的情况与凡高不同。他在欧洲制造了多起杀人案,后来东窗事发而被关进了监狱。”
  “天啊,他由一个画家变成了杀人恶魔。”
  高端的脸色异常凝重:“虽然精神病院愿意收治他,但当时法院还是以谋杀罪判处他死刑,不久就将他送上了绞刑架。”
  “他就这样死了?也就是说——丢的第十九层的秘密,也一起被马佐里尼带进了监狱?”
  “是的,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人能解开这个秘密了。”
  春雨无奈的苦笑一下:“难道我们就只能等死了吗?”
  高玄没有回答,低下头一直都在沉默着。忽然,他抬起头招了招手,叫服务员买单。
送倾城之恋出来,高狻还是把春雨送回寝室。周日晚上的女生宿舍热闹了一些,许多女生都看见了高玄,她们既羡慕又嫉妒地看着春雨,互相窃窃私语着。
一路上春雨始终没有说话,临别时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变匆匆的跑上楼梯。
  终于回到了寝室,她放下旅行包,看着清幽睡过的下铺,冷冷的说:“你知道那个地狱的第十九层了是什么了吗?”
  难得出了一次远门,还在山洞里过了一夜,春雨实在太累,便早早的爬上床睡觉了。春雨很快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倜然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了。
  依然是子夜12点。
  她恍惚抓着手机,打开了那条来自地狱的短信——
  “你已经进入地狱的第十七层,你将选择1、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情。”
  这回只剩下一个选项了,“1”是春雨唯一的选择。
  在“1”的恢复发出不久,手机的通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她立刻接听了电话,听到那个怪异的声音:“我知道你最想做什么事情,因为你最恨的一个人,你的继父,他对你做了什么?”
  在黑暗的寝室里头,春雨仿佛感觉还在古老的洞窟当中。她握着手机的右手在微微颤抖,眼前似乎有浮起了那张肮脏的脸。她赶紧闭上眼睛说:“那个男人,是一头真正的畜生。那年我已经十五岁了,我的身体也正在发育,那个男人的眼睛也从来没有再离开过我。妈妈对他非常警惕,时时刻刻都保护着我,使他邪恶的手不敢接近我。但是,有一次,妈妈突然生病了,被送到了医院,晚上只有他和我在家。当我睡得正香的时候,他居然趁黑摸到了我的床上。他身上那股怪味使我醒了过来,但此时他已经抓住了我的双手。我立刻大叫着救命,双手拼命挣扎,终于一脚踢到了他。然后我爬到了窗户上,对他说‘只要他过来挽救跳下去’他终于被我震住了,只能离开了我的房间。我从窗户上爬下来,手里抓着一把美工刀,蜷缩在床上哭了整整一夜——我恨他!我恨!就在那个时候,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他。”
  “杀了他,”
  电话里那个声音幽幽的传了出来,好象是一根针似的扎进了她的脑子里。
  “是的,我是想杀了我的继父。在十五岁那年的夏天,我想了无数个杀死他的方法。我读了很多柯南道尔与阿嘉莎克里斯蒂的小说,因为那里面有许多巧妙的杀人手段。我借鉴了那些经典的杀人手法,精心制定了好几个杀死他的方案。”
  但春雨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她睁开眼睛看了看黑暗的寝室,胸口跳的厉害。
  “是你杀了他。”
  手机里传出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但随后对方就停止了通话。
  她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手机屏幕,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窗外,长夜漫漫,北风呼啸,似乎有某些东西飘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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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8 00:59:06 | 显示全部楼层
补充日期: 2005-02-18 12:45:08
“是我杀了他?”
第十八层地狱
  清晨,春雨朦胧地睁开眼睛时,忽然被一片白光刺到了。他只能眯着眼睛向窗外看去,却发现是一片银白色的世界。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她立刻从床上爬了下来,隔着窗玻璃望着窗外。天上正飘着无数细小的雪花,飘飘洒洒地落到地上。对面的楼顶已经一片白色了,楼下那些树枝上也全是雪,地上铺了一层盐一般的雪粒,几个学生已经跑到雪地上玩耍了。
  混雨竟有些激动起来,这座城市已经很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然而,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她的心又冷了下来,因为她想到了自己十一岁那年冬天,那个落雪的致命下午,使她永远失去了父亲。她还清晰地记得那年的雪,就和现在这场雪一模一样。
  不,这场雪更令她恐惧。
  她这才想起今天还要上班。等到上午9.30,她裹着件厚厚的滑雪衫出门了。踏着雪走出校门,一路上到处都是在雪中玩耍的人们。雪花落在她的头顶,缓缓地融化成冰水,从她头发上滑落下来。
  赶到公司的时候,大家都在谈论今天这场雪,连上班的心情都没有了,都聚集在落地窗前,从高处俯瞰着整座城市的雪景。只见无数座高楼都淹没在白色的雪花里,这是多少年难得一见的景象。
  让春雨感到奇怪的是,今天老板严明亮始终都没有出现,但这正好方便了大家偷懒,下午一到就纷纷提前下班了。
  春雨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手机的短信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741111。
  又是来自地狱的短信。过去每次看到这个号码,都是在深更半夜里,怎么今天大白天就过来了呢?她抬头仰望白色的天空,难道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雪吗?
春雨赶紧躲在路边的一个角落,打开了这条短信——
  “请立即赶到黄泉路999号,到达以后回复‘1’。”
  与过去所有的短信都不一样,居然要叫她立即赶到某个地方去。而且那地名又是如此奇怪——“黄泉路999号”,世界上有这么怪的路名吗?又是黄泉路,又是999号,住在这条路上的人家不被吓死才怪呢。
  看起来更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春雨在雪地里站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她想到底有没有黄泉路,问问出租车司机不就知道了吗?
  没想到的哥很肯定的告诉她有这条路,原来这位师傅是个下岗工人,下岗前就在那条路边上的工厂里上班。
  还没等春雨决定下来,出租车已经迅速驶向了这条不归的黄泉路。
  路上足足开了一个小时,终于在郊区的一条偏僻马路上停了下来 ,四周看起来都是老工业区,而路牌上确实写着“黄泉路”。
  至于“黄泉路999号”,正是一家破旧工厂的大门,春雨就在这里下车。工厂的铁门紧闭,看不到有人的迹象,雪花雪花覆盖了工厂黑黑的厂房,就像到了另一个玄密的世界。
  带着心头的种种疑问,她拿出了手机回复了‘1’。
  几秒钟以后,新的短信就来了——
  “你眼前有一个十字路口,先向右转,再一直往前走,过了一座桥以后停下来,然后回复‘1’。”
  果然,春雨的眼前有一个十字路口,一条马路穿过黄泉路。她赶紧右转,沿着横马路一直往前走去。大约走了三分钟,她就看到一座很小的公路桥,只能容纳小型汽车通过,桥下是一条无名的乡间河流。由于天实在是太冷了,河面上结了一层薄冰,雪花已经布满了河面。
走过这座桥,迎面又是一个十字路口。春雨赶紧掏出手机,回复了‘1’。
  来自地狱的回音很快就到了——
  “向左转,一直走下去,会看到一座大门,走进去,然后回复‘1’。”
  春雨来不及多想,立刻照办了。她沿着左面那条路一直走下去,四周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全是荒芜的工地或农田。走了大概5.6分钟,眼前果然出现了一座大门,门口还挂着一快很考究的牌子,上面提着某位名作家的字——“才智学院”。
  她忽然想起了这个名字,前几年报纸上看到过。当时是一所很火的民办大学,后来因为资金原因关闭了。原来这里就是才智学院过去的校园。
  春雨在学院的大门口徘徊了几圈,这里实在是太荒凉了,根本就见不到人烟的迹象。学院造在这种地方,想不关门都难啊。但不管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她都必须要闯一闯。于是她下定了决心,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大门。
  里面确实是校园,有还几栋气派的教学楼,还有干枯了的大片草坪。只是全被白色覆盖着,又没有一个人影,看上去更像是个废墟。
  一粒雪慢慢地飘到了她的眼睛里,冰凉的雪水融化在瞳孔中,她忽然想到了传说中的“鬼学校”。
  春雨屏住呼吸,掏出手机来回复了‘1’。
  地狱的声音立刻就到了——
  “你已进入地狱的第十八层。”
下午四点,叶萧站在高耸的写字楼下。雪花沾湿了他的警服,他的目光像鹰一样穿过下雪的天空,对准了19楼的窗户。
  是的,叶萧还活着。
   昨天凌晨,他面对地狱摔碎了自己的手机,然后就昏迷过去
   清晨他又悠悠的醒了过来。他努力使自己清醒,回想着七年前的那段记忆。他甚至还给远在云南的同事打了个电话,终于使自己全都想了起来——那一年在云南,他用枪指着毒贩的头,但他并没有开枪,他缓缓放下了枪,将毒贩押回了警察局。
   对于,《七宗罪》最后那一幕并没有发生,他也没有像布拉德皮特那样愤怒的开枪。在那个生死一线的瞬间,他以理智压倒了仇恨,完成了作为警察应有的职责。
   然而,地狱的游戏还没有结束,他必须要尽快查出*****741111号码背后的秘密。
在所有出事的女生里面,可以确定素兰是最早开始玩地狱游戏的。而春雨又提供了素兰出事前打工的公司,那家公司又是主要从事短信业务的,这使叶萧注意起了这家公司。他先调查了这家公司的来历,是几个月前刚成立的,公司的老板叫严明亮,毕业于春雨他们那所大学,曾经在欧洲留学多年,刚刚回国不久。
   今天上午,叶萧带着公安局的介绍信,去电信部门调查了严明亮的公司所经营的业务,发现这些业务都是合法的,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接下去的业务记录里,却让叶萧有了意外的发现。原来严明亮在两个月以前曾经开过一个叫《HELL》的短信游戏,并为此注册了一个*****741111的号码,但由于没人看到过游戏的内容,所以始终都没有运做起来。
   这个发现让叶萧非常激动。“HELL”就是“地狱”的意思,《HELL》短信游戏当然就是地狱游戏,而严明亮注册的*****741111号码更是铁证。
  躲在地狱背后的幽灵就是严明亮?
  目标已经很明确了,叶萧必须要抓住他问清楚。
   现在,叶萧已经走进了写字楼,坐着电梯前往严明亮的公司。
   但这时公司已经下班了,只剩下一个女孩子在网上聊天。女孩看见一身警服的叶萧很紧张,因为他不知道严明亮在哪。
叶萧又问起了素兰的事,这女孩对素兰还有点印象。她紧张地说:“素兰就在这做了一个月,但严老板很器重她,让她帮忙做短信游戏的开发。”
  “你知道是什么短信游戏吗?”
   “只知道游戏的英文名称叫《HELL》,是我们老板自己策划开发的,甚至自己编程开发的。我们员工都不知道游戏的内容,也从来没人看到过游戏。但不知什么原因,这款游戏最终没有开发出来,而素兰也不再来公司上班了。”
  “素兰用过的办公桌在哪里?”
   女孩指了指靠窗的座位。叶萧走过去,发现台子上还有一张春雨的卡片。
   “这里现在是一个叫春雨的女大学生在实习。”女孩怔怔的说。
   卡片上有春雨的照片,叶萧当然知道她是谁。没想到春雨居然也在这里上班,那天她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忽然他握紧了拳头,当力量攒到最大的时候,他有放开了,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拨打春雨的号码。然而,叶萧听到的是这样的回答“对不起,你所拨打的手机暂时无法接通”
   心又抽紧了起来。他连续拨打了几次,但春雨的手机始终都无法接通。
  春雨究竟在哪里呢?
   叶萧焦虑的看着窗外,一粒雪融化在了玻璃上......
此刻,春雨正在地狱的第十八层。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这是南方许多年都不遇的大雪啊。空空荡荡的校园里飘满了雪花,机警的象墓地似的。
   春雨已经走进了才智学院的大门,绕过那片被枯草和白雪覆盖的大草坪,来到了学校主楼跟前。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到底是被催眠了还是被洗脑了?
仅仅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短信,就跑到该死的“黄泉路999号”。又像小孩子过家家捉迷藏似的,被那个短信牵着鼻子走,一步步走到这个不见人烟的鬼地方来,现在弄的她已经迷失方向了,更别说找到回去的路了。
   正当他开始后悔的时候,短信铃声又响起来了,依然是来自地狱的号码——
   “请进入主楼,沿着走廊向右走,进入多功能大教室,从大教师腰门出去,沿着一条石子路继续走,直到进入图书馆大楼,然后回复’1‘。
   看着这条短信所指示的路线,春雨都有些头晕了,究竟是去还是不去,这黑暗的大楼里不知藏着什么东西。现在回头的话恐怕也迷路了。
   现在既然已经进入了地狱的第18层,那就继续走下去吧。离那个最后的秘密,应该只有一纸之隔了。
   她轻手轻脚的走进大楼,里面的走廊黑糊糊的不见天日,只有尽头处还有一线暗光。她照着短信的指示,沿着走廊一直向右走,可这栋楼大的要命,在走廊里找了还一会,才发现一栋敞开的房门,里面正是多功能大教室。
   大教室里有十几派座位,能坐100多人。但座位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正面墙上的黑板也碎了。春雨小心翼翼的穿过教室,果然发现了一扇腰门。从这扇门出去,春雨拐了还几个弯终于看见了图书馆大楼。
   底下的大门敞开着,她便走了进去。里面铺的全是大理石,虽然蒙着厚厚的灰尘,但感觉还是很气派的,只是现在看不到一本书。
春雨掏出手机回复了‘1’。
  地狱的短信很快就回复了——
   ”穿过图书馆,沿着林荫路一直前走,到一栋四层宿舍,进入309房间。“
   春雨注意到这条短信的结尾并没有著名回复‘1’,那么她抵达以后对方怎么知道呢?
   不管那么多了,她穿过图书馆,果然看见一条林荫路,这条路长的吓人,她走了10几分钟,终于发现了一栋宿舍。
   看不出是男生宿舍还是女生宿舍,只觉得在雪中特别可怕,象欧洲中世纪的古堡。她拍掉头上的雪花,走了进去。
   走到三楼,从功用走廊穿过去,一直到309房间,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轻轻推了一下门,没想到门一下子就就给推开了。
   房里的光线特别昏暗,里边放着三张上下铺的铁床,床上什么也没有。她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这个6人寝室,不知道住过这房间的人现在在哪里呢?是不是也到地狱里去了?
   忽然,她有了一种绝望的感觉,似乎变成了宫崎峻画笔下的那孩千寻,突然走进一个巨大的主题公元,却不见半个人影,然后被拖进另一个世界。
   但春雨忽然有了新发现,在寝室窗台上有一个塑料袋,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东西?她赶快走到窗台边,打开那个袋子,发现里面居然有真空包装的蛋糕还有一瓶可乐。
  该不是两年前的学生忘了把早饭带走吧?
   她看了看蛋糕的生产日期,居然正好是昨天!她怕自己是不是把年份看错了,但没有看错,就是昨天生产的。
昨天生产的蛋糕那肯定是今天才买的,照这么说,今天上午,不,可能就是刚才——有人把这些食物放在窗台上等她的到来?
   这时,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而春雨也感到自己有些饿了,既然什么都为她准备好了,那也就不要推辞地狱的款待了,就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在吃完这些东西以后,春雨发现袋子里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晚饭后走出宿舍,向左拐进入体育馆,在游泳池边停下来。”
按纸条的指示他走到了体育馆。
   学校体育馆的大门是敞开的,她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却发现里面居然开着灯。在灯光的指引下,他先经过一片室内篮球场,两边的座位都很整齐,篮球场的木地板还像新的一样,只是有很多灰尘。
   春雨径直从篮球场上走了过去,看着两边的看台,那感觉真的太奇特了。篮球场最后有个小门,迎面就看到了一方游泳池。
  但更另人吃惊的是,游泳池里居然放满了水!
   看起来水还十分的干净,应该是刚刚注入不久。游泳观里异常空旷,高高的天棚下吊着10几盏大灯,春雨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可怕的回声。
   忽然。春雨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墙壁,在游泳馆雪白的墙壁上,红色的尤其写着一行大字——
  你心底最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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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8 00:59:31 | 显示全部楼层
补充日期: 2005-02-18 12:48:54
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春雨颤抖着看着这行字,几乎跪倒下来。那行字写的很大,每个字大约有1平方米大小,写在高高的墙上特别醒目。
   是的,那8个斗大的字象刀子一样,深深扎进了她的眼睛,红色尤其很容易让人想到血。春雨只能退后几步。一直退到游泳池边才停下来,心里默默的念着:“心底最深的秘密。”
突然,短信铃声又响了起来,她用颤抖的拇指打开这条短信——
  “杀了他。”
   在看到这三个字的同时,耳边仿佛响起了某个声音,不断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她恍惚地看着整个游泳池,似乎从天棚到池底,都在反复回响着:“杀了他!”
   对,再也不要隐藏了吧,春雨也轻轻地叫了一声:“杀了他!”
  这就是她心底里的秘密。
   这个秘密,许多年以来一直埋藏在心底,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在十五岁那年的夏天,她非常想杀了那个人:她的肌肤。
   那是一个浑身怪味的男人,总是用肮脏的目光盯着她的身体。在妈妈住院的那个夜晚,他真的趁机动手了。是春雨以死来威胁才保护了自己。是的,她恨他,恨极了他,恨到要杀了他。她想那个男人就算死一万次也不可怜。她想用各种方法来结果了他,同时又不露出自己杀人的马脚。而肌肤并未意识到危险就在身边,依然用那种眼神盯着她。就在某一个晚上,当春雨在厨房里洗碗的时候,那个男人从后面抱住了她,一张厚厚的嘴贴着她的耳朵,可怕的气味直冲到她脸上。春雨拼命的挣扎着,但她根本就拗不过肌肤强壮的手。那个男人还捂住了她的嘴,让她无法喊出救命。
就在春雨几乎绝望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厨房里的菜刀,她伸出手艰难地抓住了那把刀,再向身后猛刺过去。她感觉刀刃进入了某个柔软的身体,一股粘粘的热热的液体立刻喷了出来,。那双手仍紧紧的抓着她,但后来渐渐的抽搐了起来,直到被春雨挣脱了出去。刀已经掉在地上,春雨颤抖着回过头来,看到了那张完全扭曲的面孔。那个男人依然在抽搐,腹部已经染成了红色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春雨已经完全吓呆了,她怔怔的看着地上的死人——是的,她杀了他。
  这就是她心底里最深的秘密。
   忽然,春雨听见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那似乎是一个男人的身影,接着她就闻到了那股怪味。
   男人的脚步声在游泳观内来回飘荡着,似乎游泳池里的水也跟着荡漾去来,他缓缓地走到了春雨面前,露出那张丑陋的脸。
  ——继父回来了。
   春雨的眼睛睁到了最大,瞳孔里映出了那个男人的脸,他的腹部似乎还是殷红一片。他冷冷的盯着春雨,突然轻声地说:“轮到你了。”
  “不!”
春雨惨叫了起来,向后退了一大步,忽然感到脚下什么都没有,原来后面就是游泳池。
   穿着厚厚的滑雪衫,春雨沉到了冰凉清澈的水底。她没有象所有溺水者那样挣扎,而是平静的躺在水底。接近0度的池水象冰冷的北大西洋,冰水凝固了她的皮肤,将使她永远保持着青春,妈妈和一群美丽的海妖来到她身边,为她唱起了一首《大西洋之歌》。
   突然,一个黑影跃如了水池中,虽然刺骨的池水让他战栗,但他已看到了水底的春雨。他蹩着气潜到池底,双手抱着春雨,艰难的将他托起。
   春雨终于被托出了水面,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幸好刚才她一直屏气,所以嘴里没有呛到水。那双有力的手将她推到了岸上,她浑身都被浸湿了,仰面躺在底墒,因为寒冷而全身颤抖。
突然,她感到一双火热的唇贴在了她的嘴巴上,阵阵热气直灌进她的气管。她下意识的知道了那个人,于是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后背,不愿意让彼此的双唇分开。这时已经不是人工呼吸了,而是两个人深情的热吻。
  “高玄........高玄.........”
  春雨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终于张开了自己的眼睛。是的,她看见了高端,他正忧伤的看着她。当看见春雨睁开了眼睛,不禁轻声的说:“你醒了!”
   寒冷的刺激已使她说不出话来,嘴唇已经完全变成了紫色,但她的眼睛却是柔情似水。
   高玄给春雨穿上自己的衣服,见那的背起了春雨,在她耳边轻声说:“坚持住,千万不要睡。”
   高玄背着她跑出了游泳馆的后门。黑夜的校园大的吓人,又没有路灯,高玄只能凭着记忆冲出了才智学院的大门。
   高玄没有带春雨回学校,而是去了他的画廊。他背着春雨一直到画廊的三楼,这是个简单的个人住房,大约100平左右。他将春雨送进了浴室,轻声说:“快点洗个热水澡,否则你会生病的。”
   知道泡了一个多小时以后,春雨才恢复了正常体温,皮肤上也重新有了血色,脑子也渐渐清醒了,至少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浴室门口放着一些干净的女生衣服,都是刚刚高玄特意为他出去买的,她穿上衣服走出浴室,感到自己都快要累昏了。
   高玄已经为他准备了一个小房间,她像是做梦一样来到床边。高端给她盖上厚厚的被子,又给她喝了一杯咖啡,然后关灯走出了房间。
  在春雨沉如睡梦之前,嘴巴里自言自语的说——
   “你已经通过地狱的第十八层,进入地狱的第19层。”
她艰难的支起了身子,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她进入了地狱的第18层,一间关闭了的民办大学,按照短信与文字的提示,她来到了学校的游泳馆里。再注满谁的泳池边,她想起了自己心底最深的秘密。这时死去多年的继父出现了,哪个男人又一次来到她面前,让她绝望地掉进了泳池中。就在她即将要淹死的时候,高玄跳入水中救了她,讲她带来这里。对,这里就是高玄的家,下面是他的画廊。
   春雨双手抱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已经通过地狱的第18层了,那么什么又是地狱的第19层呢?
   这时她又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的手机,连同被浸湿的衣服,全都留在了游泳馆里。对她来说,地狱游戏已无法继续下去了。
   可是,她知道自己还没有脱离地狱,某个幽灵依然在等待着她。
   房门突然被打开了,原来是高玄。他看到春雨已经醒来,立刻坐到床边说:“感觉还好吗?如果觉得不舒服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春雨怔怔的看着他,沉没了一下后突然抱住了他,喃喃地说:“现在我很好,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你在我身边.....”
   高玄轻轻吻了她以下:“只要你没事就好,如果你也发生了以外,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昨天晚上,你怎么会到游泳馆去呢?”
   “因为,我也收到了地狱第18层的短信,地狱短信把我带到了那个学院。再漫天飞雪的黑夜里,我穿过空荡荡的校园,最后来到游泳池,却看到你再冰凉的水里。我就立刻下水救你,把你带了回来。”
   春雨明白了。但她还有一个疑问:“昨天在游泳池边上,你看到那个男人了吗?”
  “哪个男人?”
   “一个高大丑陋的中年男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怪味,他来到我的面前,使我掉进了水里。”
   “不,我没有看到过其他人。我只看到你一个人站在池边,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然后你就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就掉进了水里。”
   春雨眼睛睁的大大的:“你是说那个男人根本就不存在?”
  “当然不存在。”
   她摇了摇头,深呼吸着说:“难道只是我的幻觉?”
   高玄轻轻地抚摩着她的头发,说:“别再胡思乱想了,也许你想象种的那些东西不存在呢?”
   春雨又闭着眼睛会议了一会,她想起了当时脑子里的幻想——在十五岁那年的夏天,她杀了自己的继父吗?
   最村开始颤抖起来,而记忆则越来越清晰。不,她不记得有那样的夜晚,她的记忆里没有那么多的血,也没有那么锋利的刀。
   突然,她记起来那个夜来香盛开的晚上,她的继父整整一夜都没有回家。第二天依然没有踪影,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她和妈妈重新过上了平静的生活,那个男人也没有再来打扰他们。
   在春雨考进大学的那年,妈妈不幸得了癌症,在生命中最后的时刻,她终于告诉了春雨——原来那一年继父病不是失踪,他是在外面有了情妇,与人家私奔了,后来又去了国外定居,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不久,妈妈就去世了。
对,她并没有杀死继父,是他自己离开了家。
而那个杀人的夜晚,仅仅存在于春雨的幻想之中。
  现在,她已经战胜了这个幻想。
   春雨终于长出了一口气,那么多年来的噩梦,应该可以终结了吧。
   照这么说,哪天在地铁里看见死去多年的爸爸,在校园里看见继父的影子,全都是自己的幻觉和妄想,大概都是地狱游戏造成的吧。
   她重新睁开眼睛,看着高玄说:“谢谢你,让我想起了真实的记忆。”
   “你的记忆本来就是真实的,之是再恐惧中产生了妄想而已。”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你已经睡了10几个小时了,现在是下午。你是不是饿了?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吧。等我回来。”高玄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走出了房间。
   她又静静地躺了一会,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尽管身体还是有些发冷,她仍然拉开窗帘,窗外积雪的反光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雪依然在下,窗下静静流淌着苏州河,无数的雪花飘到河面上,又迅速呗河水吞没。河堤边的马路上没有多少人,只有远处的铁桥上不停地穿行着汽车,对面同样是一排旧式的打楼,实现再往后就被几栋高楼挡住了。
   雪花在医院里飘舞着,许文雅隔着窗户看着调空。她的头发梳的很光滑,自然地披在肩头,就像只温顺的绵羊。
叶萧和文医生就站在病房的门口,他们互相点了点头,悄悄地退出了病房。在外面长长的走廊里,叶萧轻声说:"你打电话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不,我有了新的发现,我想我必须要告诉你>."
"等一下,我先告诉你一件事--春雨失踪了."
"她失踪了?"
"我已经找了她整整一天了,手机也一直打不通.上午,我到学校里去找过她了,同学们说她整整一夜都没会寝室,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叶萧自顾自地向走廊另一头走去,"你说她会不会旧病复发?"
文医生沉思了许久说:"虽然这种病复发比例很高,但根据我对春雨的了解,我觉得不太可能.半年前她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对她的心理作过了深入的分析,虽然她内心深处始终有某处阴影,而且不愿意告诉别人,但她自我控制的意识很强,不是那种神经脆弱的人."
"好吧,但愿我是杞人忧天.你又在许文雅身上发现了什么?"
“上次你已经知道了,我一直在用`以毒攻毒`的办法,通过手机短信治疗她的精神狂躁。主要就是建立她与人沟通的信心,同时克服她的恐惧心理。我深入了解她的内心世界,发现她在玩地狱游戏时,脑子里总是产生各种声音,就像真有个人在耳边对她说话似的。到了医院以后,她仍然常有这种感觉,并以猴子来指代那个对她说话的人。”
叶萧有些不耐烦:“这能说明什么?你上次不是说这是心理阴影吗?”
“是的,我们每个人都有心理阴影,但有的人会遇到一些特殊的刺激——如果说我们的心理阴影是魔鬼,而这个魔鬼一直被锁在保险箱里。现在有人给了你一把钥匙,迫使你把那个魔鬼释放出来,你明白了吗?”
"能不能说的更清楚些?“
  ”好吧,简单的说,这把打开许文雅内心的要是就是——心理控制。“
  ”心理控制?“
  ”对。达到心理控制的手段有很多,最常见的是暗示与催眠。“文医生也走到了走廊的尽头,看着窗外的雪花说,”暗示——就是人们为了某种目的,通过语言,手势、表情、行动或某种符号,用含蓄的、见解的方式发出一定信息,使他人接受所示意的观点、意见,伙按所示意的方式进行活动。一般情况下,暗事者是主动的、自觉的,受暗事者是被动的。再黑暗、恐惧的环境种,人们比较容易受到暗事。“
叶萧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你是说许文雅受到了某种暗示?哪发出暗示的人又是谁?”
   “当然就是地狱短信了。从地狱的第一层到第19层,整个都是一个暗示的过程。事实上人类大脑接受的任何信息,都有可能成为某种暗示,手机短信当然也是一种信息。我通过短信与许文雅交流,其实也是一种暗示疗法。我发现她所玩的地狱游戏,有着非常强烈的心理暗示作用。”
  “我明白了。那么催眠呢?‘
   这时,叶萧心里想到了一部叫《催眠》的日本恐怖片。
   ”暗示在我们的生活种无所不在,而且大多数是在无意识种发生的。而催眠必须要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段,使人进入类似于睡梦的状态,也可以看做是一种特殊的暗示。“
  “特殊的手段就是催眠术吗?”
   “你认为什么是催眠术?那些用某个小摆钟或是巫术般的仪式才是催眠术吗?不,催眠术有许多种手段,不一定要面对面的进行。”
  “这么说,通过手机短信也可以进行催眠了?”
文医生沉默了一会说:“从前没有任何这样的报道和兵力,但我觉得许文雅很可能是——全世界第一个被手机短信实施了催眠,并导致精神分裂的病例。”
   听到这种骇人听闻的推论,叶萧不禁吓了一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哪全世界第一个被手机实施了催眠的人,应该是素兰;而全世界第一个因此而自杀的人,则应该是清幽。”
   “目前,我还不太清楚通过手机短信进行催眠的细节。但这种具有强大催眠作用的短信游戏,绝对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否则不可能吧正常人变成精神分裂。”
   这时叶萧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地狱游戏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文医生的推测的没错,那绝对是精心策划出来的。
   文医生继续说下去:“催眠的程度一般分为浅催眠、中度催眠和‘梦行’三级。在许文雅玩地狱游戏之初,所经理的是浅催眠,当时她病不感到恐惧,反而感到非常有趣。但这时她已经接受了暗示,对地狱短信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感,必须不断进入地狱的下一层。然后就是中度催眠,这时她已离不开地狱短信了,有了越来越多的幻觉和妄想。最后就是催眠的最高一级——“梦行”阶段了,当她进入地狱游戏时,实际上已处于一种类似盟友的状态,她的意识完全被短信控制了,对自己妄想出来的情景深信不疑,最后的结果就是精神分裂,永远陷在被深度催眠的‘梦行“阶段了。”
听到这里,叶萧的汗毛都竖起来。到现在他才明白,当自己在地狱游戏中漫步时,已经被实施了浅催眠和中度催眠。这有点类似于未来电子游戏种的虚拟体验,通过在大脑上插上电极,让电脑直接与人脑交流,使你在玩游戏的过程中身临其竟,好象真的到了某一个环境中。其实不过是电脑给你的综合刺激,使你产生了虚拟的幻觉。
他又想到了昨天凌晨,他在游戏种发生了许多幻觉,仿佛真的见到了雪儿,甚至产生了自己枪杀毒贩的强烈妄想,这大概就是最可怕的“梦行”阶段了吧。如果当时他不把手机摔碎,大概结果就是精神分裂,或者是和清幽和素兰他们一样。想到在合理,他脱口而出:“那么会不会因为‘梦行’而自杀呢?”
   “完全有可能。当可怕的妄想充满了你的大脑,内心完全被地狱短信所控制时,那包括自杀在内的任何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我也不知道,但这个人绝对是个天才,既具有心理学方面的丰富知识,又精通计算机编程与游戏开发。而最重要的是 ——这个人非常疯狂!”
麻雀飞走了,天空中继续飘着雪,一条油轮冒着漫天飞雪,从蜿蜒的苏州河上驶过。眼前所有这些景象,酷似高更的一幅油画。
春雨离开了窗户,缓缓的走出了小房间。外面是个非常大的客厅,摆着各种欧洲古典家具,房子的装修也是欧洲古典风格的,就连墙上的涂料,感觉也像电视里看到的凡尔塞宫。而这栋楼本来就是30年代建造的,所以高玄房间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好象会到了19实际的欧洲。
   房间里摆着许多油画,全都是19实际的古典风格,不知道是不是高玄自己画的。这些油画使房间看起来更像是宫殿,画种许许多多欧洲人的面孔对着春雨,他们的眼睛他们的神态都是那样奇特,好象在这间屋子里都有了生命似的。
   突然,春雨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在所有这些油画的右下脚,都用铅笔写着一个阿拉伯数字‘19’。
这些数字看起来好象是作者的签名,在画中非常不起眼的位置,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为什么要再所有油画签名的地方写上19呢?但接下来的发现更让人吃惊,在所有家具上也镶嵌着19这个数字,比如一个欧式的打壁橱,在门把上镶嵌着金色的19,在沙发侧面的护手底下也镶嵌着一个金色的19,在写字台的转角处,也有一个金色19。
   所有在家具上的19都有一定的装饰性,就像英文的书写体那样,用镀金的铁条镶嵌在家具表面。
带着对19的疑惑,春雨慢慢走进了另一个房间,这里应该就是高玄的卧室了。这房间布置的富丽堂皇,简直就像欧洲城堡里的贵族房间。更奇怪的是这个房间没有窗户,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暗室,全靠床头灯的照明。
   在卧室正对着的大床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幅的油画,春雨立刻就认出了油画里的人——马佐里尼。
   是的,她看到过马佐里尼的照片,就是油画上的这个欧洲男子。他的目光深邃的看着前方,那双米人的眼睛真的很象高端。
  高玄为什么把马佐里尼的画像对着自己的床呢?
   忽然,她觉得画中的马佐里尼的眼睛还在看着什么,她顺着想象中的马佐里尼的视线向后看去,发现正对着一张大壁橱。大壁橱足有两米多高,门上有面落地镜子,对面墙上的马佐里尼的画像,正好被照在了镜子里面。
   春雨感到有些奇怪,她缓缓地走到大壁橱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里面还衬着厚厚的衣服,因为房间里开着很足的空调,所以并不感觉很冷。
   黑色的长发披在肩头,眼睛睁的不是很大,目光略有些用蓝。但脸色还是过于白皙了,看上去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她轻轻地抚摩自己的脸,忽然感到脸庞有些扭曲了——
   奇怪,她死死的盯着这面镜子,好象镜子后面还藏着什么,似乎听到了一些轻微的细语。
  “谁在和我说话?”
   春雨紧张的回头看了一圈,没有其他人和声音。她目光又落在了马佐里尼的画像上,难道是他在和自己说话?
  不,马佐里尼盯着的是这面镜子。
   于是,春雨心里涌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她不知道这面镜子后面藏着什么,但她必须打开来看一看。
  她打开了大壁橱。
  大壁橱里什么也没有,而是一个小暗门。
   春雨忽然激动了起来,她知道马佐里尼为什么要盯着这面镜子了。她轻轻地伸手推开了这扇门,发现里面还有一个暗室。
   屏住呼吸,她小心地跨进大壁橱,进入了这间秘密的暗室。
   暗室里不见天日,春雨在墙上摸了好一会才找到电灯的开关。这是间20平左右的屋子,没有窗户也没有家具,实际上房间里什么也没有,除了挂在墙上的一幅油画。油画几乎占据了整堵墙壁。画的长度有10米,高也有2米多,放在暗室里更象是洞窟里的壁画。
   春雨是从画的开始看起的,这是一幅欧洲古典风格的优弧啊,无论色彩还是线条都非常写实,只是画的背景非常阴暗,似乎是一坐莽莽的黑森林,或者是地下的某个山东。
   画面一开始是个地羊女子,她被两个妖怪一样的人抓住,铁钳正在拔出她的舌头。
  “拔舌地狱!”
   她忍不住叫了起来。没错,这幅画面酷似在古代洞窟里见到的壁画,正是《十九层地狱》里的第一幅,也是地狱的第一层。
   春雨按捺住心里的紧张,依次从左往右看去。下面所有的换面都是如此,按照地狱的顺序来排列,从地狱的上9层到下9层,把每一层地狱的景象都表现了出来。
   虽然天苍山洞窟里的《十九层地狱》是中国花的技法,而眼前这幅画完全是西洋画的技法。但无论是人物还是构图都差不多,可以说是中国画的夕阳版。
如果说有不同的话,那就是油画所展现出来的效果更恐怖,给人的视觉冲击和震撼力也更强,看到后来居然有了一种恶心的感觉。幸亏春雨今天还没有吃过东西,否则早就要呕出来了。
   看着眼前这幅可怕的油画,她从左面地狱的第一层起现在已经数到了第18层了。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又产生了游泳池嗲下才有的冰凉感觉,因为,最后的答案就要揭开了。
  你知道地狱的第十九层是什么?
  现在,春雨已经看到地狱的第19层了。
   这张巨幅油画的最右端,一对男女正再深情的拥抱着。那男人是个30多岁的欧洲人,有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穿着件欧洲中世纪贵族的长袍。春雨立刻就认出他——马佐里尼,画中的这个男人就是马佐里尼!
   画中的女子是个中国人,只有20岁左右的年纪,她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裙,一头瀑布般的乌黑头发垂再肩头。但更让春雨感到吃惊的是,画中的女孩和自己长的很像。尤其是那张白皙的脸,瘦消的脖子,忧郁的双眼。而春雨现在身上穿的白色长裙,恰好与画中的女子一模一样。
   春雨恐惧的后退了一步,仿佛面对着一面镜子似的,看着地狱的第19层里的女子——同样是长发披肩,同样的白色长裙,同样是那张脸,同样是那双眼睛。好象画家就是以春雨为模特,画下了眼前这幅画。
   她呆呆地看着画种的自己——她双臂环绕着马佐里尼,两个人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对方,他们分明是最亲密的爱人,似乎已经历了无数磨难,永远都不能分离。
   不,春雨忽然有了另一种感觉,在马佐里尼的延伸里,似乎还带着某种邪恶?
   天哪,她这才发现了马佐里尼的真实面目,他拥有着魔鬼般的邪恶,完全控制了眼前的女孩,使她无限深情地爱上了自己。
  耳边忽然又想起了那个致命的问题——
  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吗?
   此刻,春雨已经知道了答案:地狱的第19层=爱上魔鬼。
   这时她像虚脱了一样坐在底墒,嘴里喃喃地念着:“当你进入地狱的第19层,就会爱上邪恶的魔鬼。”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你终于发现了最后的秘密。”
   春雨像是被电触了一下似的,缓缓会过头来,看见了一张黑暗中的脸——
  高玄。
“这个人非常疯狂?”
叶萧看着外面的雪,北风猛烈了许多,雪花疯狂地乱舞起来,全都融化在了窗玻璃上。
文医生也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如果不是这么疯狂的人,怎么会想到发明这种游戏呐?而且还造成了这么可怕的后果——天才往往都是疯狂的。”
叶萧忽然想起了严明亮,他还不清楚那个人的底细,但已经委托同事去调查了。难道严明亮就是那个“疯狂的天才”?
文医生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还有些情况要告诉你。到我楼上的办公室去吧。”
他们很快来到了楼上,文医生打开电脑,屏幕上显示了一封E——mail.
   叶萧看了一演说:“全都是应为,我没时间细看了,你说说吧。”
   “昨天晚上,英国一家精神病院给我发来了E—mail.最近这些天,因为研究许文雅的病历,我查阅了国外大量的相关材料,还给欧美许多著名的精神病院发去了E—mail,询问他们是否有类似的病历。但到目前为止,国外似乎也没有类似许文雅这样的病历。但我在E——mail里说明了这种罕见的地狱妄想。英国这家医院,就因为这个原因给我发来了这份病例资料。”
  “关于地狱妄想的病例?”
   “是的,这家医院三年以前曾经收治过一个年轻的男病人。该病例具有某种家族病史,从小就极度自恋,认为自己是最完美的。他长大以后经历了某种挫折,内心变得更加阴暗,经常产生幻觉和妄想。英国一位捉名的精神病专家,曾经专门研究过这个病例,通过长达好几个月的催眠治疗,渐渐发现了他内心所隐藏的东西。该病例病人认为自己不是一般的人类,而是尼采所说的‘超人’。但更为奇特的是,该病例病人有着极其罕见的地狱妄想,他认为除了18层地狱以外还有第19层地狱。”
  “地狱的第19层?”
   “对,他认为每个人都将经过地狱,但再前面的18层地狱种,都会因为种种罪孽而被淘汰,只有最勇敢的‘超人’才能到达地狱的第19层。当然,这种妄想深埋在他的心底,平时从来不显露出来。那位英国专家是在对他治疗的过程总,很偶然地发现了这一罕见的妄想症状。”
   但叶萧还是有疑问:“既然这个人吧内心的妄想隐藏的很深,又是怎么才会被送到精神病院的呢?”
   “这是因为一起刑事案件。据说他在家安装了偷窥的望远镜,偷看对面楼房里的每一户人家,他发现每个窗户里都发生了罪恶的事情,比如丈夫虐待妻子,主人强暴了菲律宾女佣,子女殴打了年迈的父母等等。这些人看起来道貌岸然,其实私下里都非常肮脏,而这些人都逃脱了惩罚。”
  “听起来就象是希区柯克的《后窗》。”
“是的,他也给那些做了坏事的人打了电话,但不仅仅是在电话里讹诈,更可怕的是,他在电话了对他们实施了催眠。是不是很奇怪?通过电话也能催眠?这大概和手机短信催眠是一样的道理。他实施的电话催眠相当有效,使那些人产生了严重的幻觉和妄想,结果有人因为实在忍受不了而自杀。英国警方介入进行了调查,根据死者的电话记录找到了打电话的人,发现了实施电话催眠的真相。本来英国法院是准备要起诉他的,但后来又把他送到了精神病院,这才发现了他的地狱妄想。”
 文医生的话还没说完,叶萧已经走到了窗边。他看着大楼对面的一栋住院楼,一排排窗户展现在眼前,每一扇窗户里都有精神病人在看着他。
 隔在他们之间的,是漫天的雪花。
 突然,叶萧新换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感觉非常别扭:“喂,是叶萧警官吗?”
 “你是哪位?”
 “我是严明亮,能和你谈谈吗?”
高玄的脸渐渐露了出来,在这间秘密的暗室里,他的眼睛竟有些可怕起来。他缓缓地走到春雨面前,将手伸向了她的额头。但春雨却后退了一大步,几乎退到了那幅画上。她颤抖着看着高玄,好象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
  高玄露出了奇怪的微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地狱的第19层是什么?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地狱的第十九层就是一个字——爱!”
 “爱?”
  “是的,你知道你身后这幅画是谁画的吗?就是马佐里尼本人——当年他从天苍上回到上海,曾经举办过一次画展,挂出来的就是这幅油画,名字就叫《地狱的第19层》。”
  “可你为什么骗我?明明这幅画就在你的手里。明明你知道地狱的第19层的秘密,却还让我到处去寻找,让我经受那么多恐惧!”
  高玄又一次伸出了手,抚摸着春雨的头发说:“对不起,从我出生的时候起,这幅画一直就挂在这间暗室里,因为——我是马佐里尼的后代。”
 “马佐里尼不是意大利人吗?”
  “是的,但我也说过——当他在天苍山隐居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当地的美丽女子,他们深深相爱,并一起到了上海。”
  “就是画上的这个女子?”春雨又回头看了一眼,颤抖着说,“她长得怎么这样像我?”
  “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了。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马佐里尼已经和她秘密地结婚了,后来还生下了一个男孩,也就是我的曾祖父。马佐里尼被绞死以后,女人独自带着儿子长大,并一直在上海居住。三十年代,他们买下了这套房子,就把马佐里尼留下来的这幅画,一直放在这间暗室里,不准让任何外人看到。我是在这房子里长大的,从小就看着这幅画,我觉得马佐里尼一直在对我说话,他的灵魂始终飘荡在画中。”
  “你有十六分之一的意大利血统?怪不得你的眼睛像欧洲人,特别是马佐里尼。”
  “是的,我之所以满着你,是因为我曾发誓不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
“是的,我之所以隐瞒你,是因为我曾发誓不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
   高玄继续抚摩着她的头发,手指像梳齿一样在她的发间穿梭。他又贴到了春雨的耳边:“当我第一演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无法控制自己了。我知道我迟早会爱上你的。但我又不能说出秘密,只能一直暗暗地帮助你,用特殊的方式让你知道马佐里尼,带着你去天苍山寻找古代壁画,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发现秘密。其实,我刚才说出去买点吃的,就是为了让你有单独行动的机会。我想以你的聪明,一定会发现我卧室里的秘密的。这样一来,我既没有违背我的誓言,又染该你如愿以偿了。”
   “可现在我已经到了地狱的19层,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幅画不是已经给出答案了吗?永远和我在一起吧,你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春雨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在犹豫了几秒钟以后,她终于把手放到高玄手中。
   高玄轻轻地揽她入怀,在她耳边呢喃着:”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的。”
  马佐里尼正在画中冷冷的看着她。
   突然,一阵门铃打断了他们,高端皱着眉头说:“是外面的门铃声,我出去看看,你就等在这里,千万不要出来。”
   高端偶出暗室,来到客厅外打开房门,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这是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子,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你就是高玄?”他亮出警官证说,“我叫叶萧,能进去和你谈谈吗?”
   高玄的表情异常镇定,他微笑着说:“当然可以,青筋。”
   叶萧缓缓走进客厅,目光敏锐的扫视着四周,说:‘你是大学美术系的老师吗?“
   ”我不是老师,之是学校请我每周去讲几次课而已。我真正的身份是个画家。“
  “你认识一个叫春雨的大四女生吗?”
   “是的,我认识她,她给我做过模特。有什么问题吗?”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高玄耸了耸肩:“这个我不台清楚。她怎么了?”
   “她现在非常危险。”叶萧暗暗地握起了拳头,目光像鹰一样盯着高端的眼睛说,“她很可能和一个精神变态者在一起。”
   叶萧沉没了一会,缓缓的说:“他的名字叫高玄。”
   高端的脸色依然保持正常,平静地看着叶萧却不回答。
  忽然,高玄背后的房间里,露出了春雨的脸。
  叶萧立刻就看到了她:“春雨。”
   高玄的脸色霎时变了,他飞快地退进了房间,然后吧房门关了起来。他一吧抓着春雨的手,向后面的房间跑去。
   春雨还没有反映过来,之是一路叫着:“你干什么?我认识叶萧的。”
   但高玄病不说话,他吧春雨拖进了一个小房间,屋顶有一间小天窗,架着一道狭窄的梯子,他现吧春雨托上梯子,然后自己也爬了上来。
春雨立刻感到一阵寒冷,原来上面就是房顶了。脚下踩着积雪的瓦片,头顶上飘着雪花,而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
   高玄又吧梯子拉到上面,然后观赏了屋顶的小天窗。他们沿着屋脊向旁边走去,瓦片上积了许多雪,稍有不慎就会滑下去,所以高玄非常小心,几乎是爬着过去的。
   到了屋脊的另一边已经无路可去了,他们只能坐在瓦片上。高玄吧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春雨颤抖的讲帮上,轻声说:“没关系,只要忍耐一会,他们在下面找不到我们的,就会以为我们已经条窗逃跑了,到时候就会离开。”
春雨已经瑟瑟发抖了,她呆呆地看着周围的天空,屋顶上的视野非常开阔,旁边就是缓缓流淌的苏州河,四周耸立着许多栋高楼,但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除非是从附近的高楼看下去。
   她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高玄,冷冷的说:“不,你现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逃?”
   高玄知道再也瞒不过去了,忧伤的说:“我之是不想与你分开。”
  “为什么?难道叶萧是来抓你的?”

   “我想是吧。”他轻轻叹了一声,口里的热气立刻被风吞没了,“他们应该发现了秘密。”
  “什么秘密?”
  他那双眼睛忽然变的特别吓人,再飘雪的也色里似乎露出某种野兽般的幽光:“地狱游戏的制造者——那个人是我。”
   孙件,春雨的身体差点失去了平衡,高玄紧紧搂出了她。沉默了一会之后,她终于说话了:“你就是幕后黑手?地狱里的幽灵?”
   “对,是我发明了地狱游戏,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还记得在地狱咖啡馆里和一个叫马佐里尼的呢称聊天吗?”
高玄忽然停了下来,为她轻轻拂去了头上的雪花,“那个聊天室里的马佐里尼其实也是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是马佐里尼的后代,我不但继承了他的遗产,还继承了他的精神。你看过《地狱的第19层》,你知道每一个进入地狱的人,都是犯下过严重的罪孽的,而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逃脱过地狱的惩罚。有谁能问心无愧地告诉自己,一生中没有做过一件亏心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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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8 00:59:56 | 显示全部楼层
补充日期: 2005-02-18 12:50:33
“这算什么?原罪吗?”
  “
你看过《七宗罪》,其实七宗罪算什么?人类何止七宗罪,七万宗罪都不为过。从古至今不管谁,每个人都有贪婪之心,每个人都有自私之欲。人类5000年的历史,不过是尔谀我诈的杀戮历史。”
   雪花飘在春雨的眼睛里,但此时她已经忘记了寒冷,摇了摇头:“不,我不相信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有罪的。”
   “即便没有做过坏事,但心存恶念即为恶。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罪恶的念头,他们都将在地狱中接受考验,凡做过恶事将会遭到审判,凡内心的阴影将被暴露。”
   高玄从屋顶上站了起来,夜幕下宛如古老的恶鹰。
   “所以,你才制造了地狱游戏?让所有进入这个游戏的人,都成为你疯狂思想的实验品?”
   “对,制造游戏的目的,就是为了检验一个问题:是否每个人都是有罪的。”
   春雨捂着自己的嘴巴说:“你早就疯了,是不是?”
   “也许吧。每个进入游戏的人,都将经受不同的考验,每一层地狱有有可能使人GAME OVER。经过前面18层地狱的淘汰,没有人能到达最后—地狱的第19层。”他又坐下来轻抚着春雨的头发说“然而,命运的安排让我们相遇,我发现自己不可抑制地爱上了你。而命运染该你也进入了地狱的游戏,当我知道以后非常矛盾。于是我处处在暗中帮着你,提高你的勇气和信心,希望你能够通过所有的障碍,最终进入地狱的第19层——永远和我在一起。”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一切都是我事先设计好的程序,所有进入地狱的人,都要经过那样的考验。昨天,我知道你已经进入了地狱的第18层,我担心你会熬不过这道关,就偷偷地跟踪着你。再寝室里放的那些蛋糕可乐,就是我临时改变了游戏程序,以免你挨饿。”
  “哪游泳馆呢?”
   “我早就选中了才智学院这个地方作为地狱的第18层。至于游泳馆墙上的那行字,我在一个月之前就写好了,池水也是那时候就放好的。昨天晚上当我跟踪着你来到游泳馆,看到你掉进了游泳池里,这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我立刻就跳下去吧你救了上来。”
春雨感到了一阵绝望,她仰头看着本应无比浪漫的雪夜说:“天哪,你这些疯狂的思想,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呐?”
 “很早很早就有了,但我一直深埋在心底。我知道这个世俗的人间,是不会容纳我这种`超人`的。”
 “你说你是`超人`?”
“在一百年前,马佐里尼认为自己不是一般的人类,而是尼采所说的`超人`。我是马佐里尼的后代,我从小就有超出常人的智商,所有人见到我都会自惭形秽,当然我也是一个`超人`。也只有`超人`能不受地狱的控制,并主宰这个世界。”
 “马佐里尼不是有精神病吗?你也遗传了他的精神病吗?”
 “我可以告诉你,我确实在英国一家精神病医院里待过几个月,但我是故意要进去的,目的是为了掌握心理控制的方法。有一个老教授对我非常感兴趣,他每夜都与我畅谈哲学与艺术,他认为这是对我实施的催眠治疗法,并声称发现了我内心深处的地狱妄想。其实,我是故意引诱他,因为我要从他的身上,学到世界上最高明的催眠技术。我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完全掌握了他的心理弱点,成功地对他实施了催眠。这位世界著名的精神病学教授,最终自己成为了精神病人,至今还关在那所医院里。而我则偷偷地逃了出来,并修改了自己的档案和记录。除了那家英国精神病院外,谁都不知道我的那段经历。”
 春雨浑身战栗着说:“你究竟是人还是魔鬼?”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既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尼采所说的`超人`。”高玄继续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警察找不到我们的,他们很快就会离开。等一会我们就下去,然后带着钱远走高飞。我在伦敦郊区还有一套房子,周围是一片美丽的森林,每年夏天都会开满鲜花。我们就隐居在那里,闻着森林里的清香,永远在一起。”
 在漫天雪花的黑夜里,春雨坐在积雪的屋顶上,突然像是中了什么魔法似的,柔情似水地凝视着高玄。是的,他的眼神具有某种穿透力,春雨感到自己被那双眼睛完全看穿了,他的目光就像是一双无孔不入的手,细细地触摸着她全身的皮肤,还有她心底最隐秘的那一部分。
春雨感到自己的心呗融化了,和那些雪花一样消失在这茫茫的冬夜里。她缓缓倒在了高玄怀中,像喝醉了一样说:“你知道我有对爱你吗?好的,我就和你走,我们永远都再一起。”
   就在他们的屋顶之下,叶萧已经找编了高玄所有的房间,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包括那间挂着画的暗室。
   他又扑到了窗口,下面有三层楼,旁边好象还有扶手,他们会不会跳窗逃跑了呢?
   叶萧呆呆地站在高玄的卧室里。两歌小时以前,他还在医院里与文医生说话,英国一家医院给文医生发了E——MAIL,三年前哪家医院也收过一个奇特大兵人,有着隐藏很深的地狱妄想并且拥有在电话中催眠他人的能力。
   但是,最让叶萧感到惊讶的,这个病人居然是个中国人,曾在英国留学了好几年,还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这个人就是——高玄。
   叶萧立刻就想起来了。上午他在大学向春雨的同学询问她的情况,大家都用带着嫉妒的口气说,春雨最近和一个叫高玄的画家来往。
   文医生曾经说过,发明地狱游戏的人,一定是个疯狂的天才。
  而高玄就是这个天才。
   同时,叶萧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而打电话的人,正是最大的嫌疑人——严明亮。
  电话里严明亮似乎很着急,希望能尽快与叶萧见面。
   叶萧立刻辞别了文医生,感到了与严明亮约好的咖啡馆。
   严明亮早就等着他了,这个面如死灰的男人,看上去似乎已病了很就,那是他失去了一个肾结果。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严明亮用干枯的嗓音说:“叶警官,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你一定已经发现地狱游戏。是的,我必须为此担负责任,但也请你听我说一个故事。”
   然后,严明亮简要地叙述了自己悲惨的身世。后来他说到了在欧洲,当他走投无路时,是一个中国同胞帮助了他,那个人就是高玄。实际上他当时并不认识高玄,而高玄却认出了他,因为高玄是比他小两届的校友。
   当时高玄非常有钱,绝后所他的祖先是个有名的欧洲画家,留下了大量的名贵画做,他到欧洲继承了这笔遗产。高玄知道严明亮在计算机与游戏开发方面具有特别的天赋,便给了他很大一笔钱,不但使严明亮摆脱了困境,还获得了在一家打公司任职的机会。
后来,高玄和严明亮一起回到了国内。高玄虽然非常富有,但还是愿意做一个画家,并在大学里兼职讲课。而严明亮则开了一家短信服务公司。他知道高玄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一向对高玄言听计从。
  就在两个多月前,高玄说要和严明亮合作搞一个短信游戏,由他提供游戏的创意和脚本,由严明亮来具体编程和技术支持。虽然高玄提供的创意和脚本恐怖无比,让秧明亮接连几个夜晚做噩梦,但还是基本完成了游戏的制作。
  但严明亮觉得不该轻易推出这个游戏,因为可能会引起一些问题。于是,他选择了当时为他打工的大四女生素兰作为实验。他让素兰去玩那个游戏,检验一下是否会出问题,结果素兰真的死于非命。不久还传出有其他学生出事的消息。
原来他以为“GAME OVER”仅仅是游戏结束,但没想到还有自杀和发疯。而地狱游戏里还带有手机病毒,能够远程控制对方的手机。比如有人出事以后,就会把游戏传播给死者生前通信记录最多的那部手机,而显示出来的号码还是死者的,其实手机已经中了病毒。
  严明亮被吓坏了,惶惶不可终日,甚至连公司的服务器都不敢动了。那天春雨发现了他办公桌上蕴涵的照片以后,他已决定离开公司去香港。昨天,他听说警察正在找他,知道自己是逃不过的,只能来坦白了。
然后,叶萧从严明亮的嘴里知道了高玄的地址,便立刻赶到了这栋苏州河边的大楼。
底楼就是高玄开的子夜画廊,他在画廊的二楼,看到了那幅以春雨为模特的画,这使他确定高玄与春雨有着很深的关系。果然,刚才他看到了春雨的脸,但转眼高玄和春雨都不见了,好象是在空气中蒸发了一样。
叶萧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房间,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门。在里面一个小房间,他注意到地板上有两块很深的印子,好象是梯子留下的痕迹。他立刻抬起头看了看,才发现头顶有个隐蔽的天窗,没想到外面就是寒风凛冽的屋顶了。

然后,叶萧从严明亮的嘴里知道了高玄的地址,便立刻赶到了这栋苏州河边的大楼。
底楼就是高玄开的子夜画廊,他在画廊的二楼,看到了那幅以春雨为模特的画,这使他确定高玄与春雨有着很深的关系。果然,刚才他看到了春雨的脸,但转眼高玄和春雨都不见了,好象是在空气中蒸发了一样。
叶萧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房间,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门。在里面一个小房间,他注意到地板上有两块很深的印子,好象是梯子留下的痕迹。他立刻抬起头看了看,才发现头顶有个隐蔽的天窗,没想到外面就是寒风凛冽的屋顶了!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在积满白雪的瓦片上,他依稀见到了一队男女的身影。叶萧心理激动了起来,他立刻爬到了屋顶上,小心翼翼地向那队男女走过去。
他看到雪花飘在春雨的黑发上,像给她戴上了朵朵白花,她那身白色的长裙宛如天上仙子,却被高玄紧紧地揽着。他们都坐在屋顶的最外侧,再往外一步就要掉下去了,甚至都不敢站起来。
虽然只是三层楼的屋顶,但在这冰冷的雪夜,依然让人感到高处不胜寒。叶萧看了看下面的苏州河,再看看眼前的这队男女,终于大叫了起来:“春雨,快点离开高玄!”

春雨也看到了叶萧,她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向他挥了挥手说:“不,我要和高玄永远在一起。”
叶萧吃了一惊,虽然是在黑夜里,但周围高楼上亮着许多灯,所以他能看清春雨的脸庞。她似乎已经完全陶醉在幸福中,浑然不知身边就是个魔鬼,难道她的精神也被高玄控制了吗?
或许爱情就是一种催眠。
高玄也站了起来。他大声的说:“不要过来!否则春雨会很危险!”
   叶萧立刻就停了下来,距离他们大约有5.6米,冷冷地看着春雨的眼睛。或许她已经知道了吧,但她还是这般执迷不悟,看来已呗爱冲昏了头脑。不,一定要让春雨找会自我意识,不能让她成为高玄的精神附属。
   雪花也落在了叶萧的眼睛里,他忽然觉得高玄就像个可怕的的对手,而这个风雪之夜的屋顶,正是古代勇士决斗的好地方。
   突然,他大声的说:’春雨,你忘记清幽了吗?“
   春雨忽然像被电到了一样,喃喃的说:”清幽?不,清幽已经死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已经死了。“
  “你知道清幽为什么会死吗?”
  “因为地狱游戏。”
  “你知道谁是制造了地狱游戏?”
   “是——”春雨忽然不说话了,她抬起头看了看高玄。而高玄则冷冷的盯着叶萧,就像是在用眼睛决斗。
   叶萧替她做出了回答:“是高玄害死了清幽,也害死了素兰。许文雅的疯,南小琴的车祸,都是因为你身边这个魔鬼。”
   高玄不能再沉默了:“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心里有鬼,所以才会被打入地狱接受公正的审判。”
   “你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叶萧又向前跨出了一步,“该下地狱的人正是你自己。”
   忽然,一阵风雪正好吹进了高玄的眼睛里,他低下头说不出话来了。
   叶萧趁热打铁地说:“春雨想想你的室友们吧!为了清幽,为了素兰,也为了你自己,不要和魔鬼在一起。”
   风雪越来越大了,披在春雨肩上的高玄的外套也被风吹了下去。一身白色长裙的她站在屋顶,黑色的夜幕像舞台背景一样衬在身后,宛如传说种的天使。
  叶萧向她伸出手:“来,回到人间来吧。”
   而高玄重新抬起头,他的面孔已经有些扭曲了,喘着气说:“不,春雨,你已经历经了千心万苦,穿过18层地狱,抵达了地狱的第19层,你说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
   春雨会头看了看高玄又看了看叶萧,她必须在他们中间作出选择。是人间还是地狱?
   泪水已经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此刻她丝毫不感到寒冷,只有对自己命运的嘲笑,就像这漫天飞舞的雪花,刚刚来到人家就要化为冰水。
  在沉默了几秒钟后,春雨终于做出了选择。
  她缓缓的向叶萧走出了一步。
  “不!”
  高玄绝望的叫了一声,但他病没有阻拦春雨。
   忽然,又一阵风吹过,一下子迷住了春雨的眼睛,她脚下微微一滑,立刻失去了中心,从积雪的瓦片上掉了下去。
   叶萧的心也揪了一下,立刻奋不顾身的向她扑去,但为时已晚了。
   沿着积雪的屋顶斜坡,春鱼一路滑到了屋檐上,就在她即将要掉下去的时候,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是高玄抓住了她。此刻她的身体已经悬在半空中了。
   叶萧也漫漫的爬到了屋檐边,大声说:“春雨,你一定要挺住。”
   风雪裹着春雨的身体吹过,她感到自己飘荡在空中,就像一粒轻清的雪,她抬起头看到了高玄紧张的表情。现在,高玄已经用双手抓住她了,一边用力的说:“春雨你不会有事的,快点上来吧。”
   叶萧的手也抓住了春雨的手腕,和高玄一起用力的吧春雨往上拉。
  终于,春雨被缓缓的拉了上来,叶萧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将他拉到了身边。
   但就在春雨被拉上来的同时,想不到意外发生了,高玄因用力太大,脚底一滑掉了下去。
   高玄反映非常快,一只手拉住了房檐下的落水管,但整个身体悬在了半空。
   春雨立刻挣拖了叶萧,扑到屋檐前说:“高玄,你不能下去。”
   生死一线的关头,高玄的表情却异常平静。那张曾迷倒无数女生的脸,终于露出了可爱的小酒窝。他的眼睛与马佐里尼一样动人心魄,正深情的注视着春雨。
   春雨抓不到他的手,叶萧想帮忙,但于是无补。屋檐下的落水管年久失修,根本不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开始扭曲,发出断列的声音。
   高玄看着春雨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似乎已经放弃了一切。
   春雨的眼泪缓缓滑落,一直掉到了高玄的脸上。她声嘶力竭的叫了起来:“高玄,我要和你远走高飞!去伦敦郊区的房子,永远在一起!”
  “不,好好活着吧”
  高玄面带微笑的说出了这句话。
  落水管终于裂开了。
  高玄吧身体伸展了开来,像鹰一样坠落下去。
   在一切都结束之前,他轻轻说了一句:“我爱你。”
   在这个寒冷的雪夜里,春雨扑在高高的屋檐上,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进入地狱。
   叶萧也伏在她身边,紧紧的抓住她的肩膀,轻轻叹出了一口气——
  “这就是地狱的第19层。”
地狱的出口
一个月以后。
拍卖大厅里聚集了许多人,虽然他们已经等了三个多小时,许多人也都有了不错的收获,但没有一个人提前离场,因为大家清楚,最好的拍卖品往往留在最后。
白发苍苍的拍卖师走上前台,对着话筒说:“接下来是今天最后一件拍卖品。”
最后的幕布终于拉开了,墙上出现了一幅油画。这幅油画的面积并不大,画中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孩,沐浴在一片冬日的阳光里,泉水般的阳光里,泉水般的光线抚摸着她的皮肤,在幽暗的背景衬托下,宛如传说中的天使。
拍卖师略带激动的说;“想必在一个月前,大家都已听说了一个不幸的消息,青年画家高玄坠楼身亡。现在,我们拍卖的这幅作品,是高玄的一幅遗作,化名叫《幽暗少女》。高玄曾在欧洲学习绘画多年,获得过意大利‘达.芬奇美术大奖’,他的作品具有欧洲古典主义风格,擅长通过光线表达人物的内心世界,被西方美术界誉为‘中国的伦勃朗’。在高玄不幸去世后,他的画作在市场上的价格立刻大幅攀升,而这幅画更是被高玄视之为自己最重要的作品。请注意画中的这位美丽女孩,有评论说画中的女孩的仙气太重,似乎不是现实世界的人物,应该是高玄想象中天使的形象……好了,现在正式开拍,起拍价人民币一万元整。”
台下立刻有人叫出了十万元的价格,但随即又有人加价了。正当大家纷纷举起牌子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大厅最后一排,坐着个一身
黑衣的女子——她就是春雨。
春雨看到自己正端坐在油画里,被挂在大厅最醒目的位置,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她是在报纸上看到了这条拍卖的消息,所以专程赶来的,
却没想到拍卖的竟是这幅画。
拍卖场上出现了一百万元的天价,终于买走了这幅油画。据说这次拍卖所的款项,都将用来助学。
她低着头走出了大厅,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脸。当她走出拍卖所时,阳光正射到她的脸上,她终于抬起了头,就像画中的样子。
是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春雨独自走到了苏州河边,看着这栋三层的旧式楼房。底楼的子夜画廊已经关门了,她看不清三楼的窗户。她回过头看着河水,阳光撒在缓缓流淌的水面上,发出金色的反光。她悄悄拿出新换的手机,一口气编了好几条短信——
“在你死后的第二天,叶萧就查封了地狱游戏的服务器,不会再有人收到那个致命问题的短信了。”
“严明亮承认了自己与你的关系,并愿意承担一切法律责任,目前有关部门正在处理他的问题。”
“许文雅的治疗进展很快,她已经可以说话了,文医生相信她很快就会痊愈的。”
“南小琴已经醒过来了。因为脑部受了严重撞击,她失去了部分记忆,正好连同地狱游戏的记忆也失去了,真是因祸得福。”
“高玄,你能收到吗?”
然后,她依次把这些短信发送到某个号码。
几秒钟后,短信铃声又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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