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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20 00:2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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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对木匣有些忌讳,把身体往后挪了挪说:“不,我从来没见过。”
我不知道她是否说谎,但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我重新用衣服包好了木匣说:“算了吧。”
“等一等,周旋,这只木盒子是从哪里来的?”
“你真的要知道?”我冷冷地看着她的眼睛,犹豫了好一会儿,也许全都说出来以后,她还能记起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我把这只木匣的来历,也包括田园离奇的死亡,全部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秋云。
我足足说了半个多小时,说到最后连我自己都有些后背心发凉了。
在这整个过程中,秋云一直都默默地听着我说,始终一言不发。最后她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回忆和思考,终于她说话了:“我认识田园。”
“什么?”我的心立刻抖了一下,也许我找对方向了。
秋云叹了口气说:“几年前,有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来到幽灵客栈,她的气质非常特别,立刻就吸引了我的注意。也许是休假吧,她在这里住了有一个多月,经常和我在一起聊天。我知道她的名字叫田园,是一个戏曲演员。我还记得有几次,在半夜里发现她在客栈的底楼徘徊,我问她在干什么,她却惊慌失措地躲开了。我所知道的就这些了。”
我点了点头,至少我知道田园曾来过这里,幽灵客栈对于她一定有特殊的意义。
“谢谢你,秋云。”
“周旋,你要当心啊,你的脸上有一层灰色。”
“灰色?”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摇摇头说:“再见。”
我带着木匣离开了三楼。
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我的目光落在了木匣身上。
该如何处理它呢?
不能再拖下去了,我来到幽灵客栈已经五天了,这个木匣始终都放在这里,就像个骨灰盒一样看着我。今天我又差点在海里淹死,这难道不是冥冥之中的警告吗?
这时候,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涌上了我的心头———木匣里面是什么?
我低下头仔细地看着那把锁,这把破锁锈得都快烂掉了,要打开它的话易如反掌。我的脑子里开始不停地幻想,当打开木匣以后会见到的东西———从一颗僵硬的人头,到一大把的黄金,各种可怕或可爱的东西我都想遍了。够了!与其在这里空想折磨自己,不如把它打开来看看。
我看着放在写字台上的木匣,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从旅行包里拿出一块扳手,那是旅行时经常会用到的东西。犹豫了片刻之后,我用扳手夹住了木匣上的锁,那把锁实在锈得不成样子了,扳手刚一动锁就断开了。
我小心地取下那把断掉的锁,双手捧着冰凉盖子。我感到自己的手在颤抖,但木匣里面却似乎有一种力量要跳出来。
几秒钟后,我缓缓地打开了木匣的盖子。
暗香浮动。瞬间,我的鼻子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清香。我深深地吸了一记,那味道顺着我的气管而下,充斥了我的肺叶。这种味道非常奇怪,既像是熏衣草香,又像是印度的迷迭香,我没办法说清楚。
在暗香渐渐地飘散后,我才看清了木匣里面的东西———居然是一套古装!不,更确切的说,是一套戏服。
天哪,我的眼睛几乎看呆了,只见一团团绝美的刺绣,配合着光滑如新的丝绸面料,在灯光下反射出美丽的光泽。
我的双手颤抖起来,小心地拿出了其中的一件。很明显这是一件女装,在丝绸面料上恰到好处地绣着一些花团,我想应该是一件女褶吧。我把它敞开来看了看,下摆只到膝盖的位置。木匣里面还有一条青色的裙子,正好配在女褶的下面。我又看了看木匣里面的其他十几件行头,看起来全都是女装的,也许是青衣或者花旦吧。从剪裁的尺寸和风格来看,应该是单独为一个人专用的。
木匣的外观很古老,那把破锁似乎从来就没被打开过。可想而知,这些戏服也应该有许多个年头了。
戏服按照某种传统的格式叠放着,恰到好处地挤满了木匣内的空间。我把手伸到了木匣的最下面,那是一件红色的锈花小袄,从剪裁样式来看应该是贴身穿的。
忽然,我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了。一股难以表达的恐惧,瞬间充满了我四周的空气。
我似乎看到了什么?就在同一秒,我伸到木匣里面的手微微一麻,那感觉就像是触电一样。
突然,窗户无缘无故地自动打开了。于是一阵奇怪的冷风,夹杂着雨点闯进房间,吹得我浑身毛发都竖了起来。
看了看时间,子夜十二点钟。
我立刻顶着风冲到窗前。
我迅速回到木匣边上,把所有拿出来的戏服又都放了回去。
几秒钟后,我关上了木匣的盖子。
木匣又恢复了原样,只是少了一把破锁。
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田园曾来过这里,她是戏曲演员出身,现在我已把木匣带到了幽灵客栈,其中或许有某种关联?
这些疑问如碎片一样在我脑中穿梭,直到我昏昏睡去。
等我一觉醒来,天色已微微放明了。
睁开眼睛后,却发现木匣的盖子正开着,那件绣花女褶在清晨光线的照射下,泛出惊艳的反光。
不对,我明明记得自己入睡前是把木匣关好了的。
难道我记错了?我随手关上木匣,便洗漱去了。
来到底楼的大堂,只见到阿昌一个人。我第一个吃完了早饭,就匆匆回房给你写信了。
写到这里我浑身都快虚脱了,天知道哪来的精力,让我几个小时就写了这么多字。我累了,今天的信就到这里为止吧。
周旋在信里说的没错,他们都无法忘记小曼。
在十七岁那年,叶萧和周旋都被小曼深深地迷住了。
虽然,小曼在他们两个面前时开朗欢快了许多,但其他时候,她还是和过去一样沉默寡言,依然受到大家的排斥。后来,叶萧也听说了关于她的许多流言蜚语,由于在学校里广泛传播,就有了好几个不同的版本。其中最可恶的一个版本是说——小曼看上去端庄文静,但她的身子早就不纯洁了,根本就是个下贱的女子。当叶萧听到他们在绘声绘色地描述这个版本时,一时激动得控制不住自己,差点和他们动起手来。
叶萧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但流言却铺天盖地而来。几天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在排练的间隙悄悄问她:“小曼,你知道那些关于你的谣言吗?”
她先愣了一下,然后淡淡地回答:“他们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我当然知道,甚至包括那些流言的细节。”
“告诉我,他们在对你造谣诽谤,是吗?”
小曼不回答,她低下头,肩膀微微有些颤抖。
“你说话啊?小曼!”叶萧催促着她回答。
小曼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不,他们没有说错。”
他一下子傻了,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又不得不相信小曼那楚楚可怜的眼睛。他摇着头说:“不,这不是真的。”
小曼忽然睁大了眼睛,从那双瞳仁里露出了彻骨的恐惧,她的精神似乎有些恍惚了,就像她入戏时那种奇怪状态。她发疯似地大叫起来:“不,你别靠近我,别过来……”她的双手在胸前乱舞,仿佛是在保护自己,然后扭头冲出了剧场。叶萧一个人呆呆地坐着,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进入了彩排阶段,很快就要向学校汇报演出了。
在正式演出的前一天晚上,大家留在学校里吃完了晚饭,一直排练到了晚上七点多。那一晚,小曼状态好极了,老师说她的表演远远超过了那些电影明星。尤其是秋瑾就义的那场戏,她的眼神非常复杂,既有革命者的热情,又有面对死亡时的悲伤,更有对生命的无限留恋。她穿着一身白衣,在具有象征意义的黑色的背景下,在那双坚强的目光下面,却还隐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小曼缓缓地向前伸出了手,用充满伤感的声音,念出了那句著名的绝命词:“秋风秋雨愁煞人。”
在她念完这七个字以后,“刽子手”举起了纸做的大刀,然后幕布缓缓落下——秋瑾死了。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他们仿佛回到了二十世纪初,绍兴城的古轩亭口。
排练结束以后,大家都非常疲倦了,叶萧也想快点回家去。这时候,小曼忽然从剧场的一个阴暗角落里闪出来,对叶萧轻声地说:“能留下来一会儿吗?我想和你谈谈。”
叶萧看着她的眼睛,觉得她似乎有什么心事要倾诉,但叶萧却摇了摇头:“不,我要回家了。”
“求你了。”她的语气越来越悲戚。
这时候叶萧注意到老师过来了,他立刻抛下了小曼,快步跑出了剧场。回到家里,整整一夜他都坐卧不安,心里总是对小曼不太放心。
第二天早上,当叶萧来到学校时,突然发现剧场门口围了很多人。他立刻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却看到小曼正躺在剧场的大门口,一滩殷红的鲜血在地上铺开,早已经凝固了。
——小曼死了。
叶萧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瞬间,小曼依然穿着扮演秋瑾遇难的那件白衣,以一种奇特的姿势躺在地上。叶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时他真想要大哭一场,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一群警察围着小曼的尸体拍照片,叶萧想要冲上去,却被老师死死地拦住。
在围观的人群中,他忽然见到了周旋。周旋的脸色苍白,似乎在不停地发抖,但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了。叶萧追了上去,问周旋发生了什么,但周旋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警方经过现场勘察,判定小曼是自杀,她从学校剧场的房顶上跳了下来,后脑勺着地,当场死亡。
小曼的死,成了叶萧永远的心病。同时,也使他和周旋之间的友谊,产生了一道细微的裂缝。虽然他们并没有撕破脸皮,在别人看起来他们依然是好朋友。但是,他们间的裂缝已无法弥补了。小曼虽然死了,但她的影子却似乎永远隔在他们中间,成为一道无形的墙壁。高中毕业以后,叶萧和周旋各奔东西,彼此之间很少联系,他甚至觉得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周旋了。
又过了好几年,当叶萧成为了一名警官时,他重新调出了小曼的卷宗,终于知道了她的身世——
原来,在小曼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她的父亲就因意外而死去了。她的妈妈独自带着小曼长大,直到她十二岁那年,妈妈嫁给了一个离过婚的男人,从此那个男人成了小曼的继父。那个男人看起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但到了夜里就变成了魔鬼。妈妈总是遭到他的殴打,但为了小曼却始终忍气吞声。从此小曼就生活在家庭暴力的阴影中,她的性格也变得内向而忧郁,甚至有些精神恍惚。在小曼十五岁那年,妈妈不幸遭遇了车祸,变成了植物人。虽然,继父一直都在照顾病床上的妈妈,但他却把新的目标放在了小曼身上。在小曼十六岁那年,一个夏天的夜晚,那个男人终于爆发了兽性,惨无人道地强暴了她。事后他还威胁小曼,如果她把这件事说出去,这个男人就不会再照顾小曼的妈妈了,甚至还会杀了她那可怜的植物人妈妈。虽然小曼痛苦万分,但为了妈妈她只能默默地忍受,她的性格也变得更加怪异了。那个男人依然经常虐待她,而且虐待过之后从来都看不出伤痕,外人还以为他是一个很好的丈夫和继父,一直照顾着植物人的妻子,与孤苦伶仃的继女。
直到小曼自杀以后,才有人举报了她的悲惨遭遇。警方立刻传唤了她的继父,经过审讯,那个男人承认了自己所有的罪行。小曼自杀的原因也查明白了,在她死前的一夜,又遭到了继父的强暴,并威胁不准说出去,否则就杀了植物人的妈妈。就在最后一次彩排的夜晚,小曼再也不敢回家了,因为她已无法忍受被虐待的痛苦,最后她只能选择自杀来解脱。后来,那个衣冠禽兽的男人被法——院判处了死刑。而小曼的植物人妈妈由政府照顾起来,没几年就因病情恶化而死去了。
这就是叶萧所知道的关于小曼的全部。当看完她的卷宗以后,已经成为警官的叶萧,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那个时候,他刚刚失去雪儿不久,尝过了失去自己所爱之人的痛苦,便发誓不再想起小曼,希望这段记忆永远封闭在心中。
然而,周旋的到来以及这些寄自幽灵客栈的信,又使叶萧陷入痛苦的回忆。
第六封信
叶萧:
但愿你一切都好。
昨天上午给你写完信以后,我就跑出了幽灵客栈。在把信投进邮筒以后,我迅速地按照原路返回。
当我回到客栈门前,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转到了客栈的背面。我就站在靠近海岸的一块岩石上,静静地看着客栈的后门。
忽然,那扇门悄悄地打开了,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子——秋云。
她刚出门就看到了我,先愣了一下。当她刚要转身时,我立刻叫住了她:“请等一等。”
秋云停住了,继续怔怔地看着我,但并不说话。我继续问她:“为什么见了我就要走?”
“这与你无关。”她终于说话了。“为什么总是要从后门走?难道不能光明正大地从前门进出吗?”
秋云依然面朝着大海说话:“你是说我鬼鬼祟祟吗?”
“不,我只是想问你伤口好了吗?”“我已经完全好了。周旋,你救了我,我会感谢你的。”
“不用谢了。我只是想知道,你到悬崖上去干什么?”
“去等一个人。”“等谁?”“我丈夫。”“你丈夫去哪儿了?”“远——方——”
我不禁好奇地问:“你丈夫到底是谁?”“幽灵客栈的主人。”
“什么?”我大吃了一惊:“幽灵客栈的主人不是丁雨山吗?”秋云摇了摇头说:“丁雨山是他的弟弟。”“我不明白。”
“幽灵客栈的主人名叫丁雨天,就是我的丈夫。五、六年前,我们还生活在一个遥远的城市,当听说丁家在西冷镇还留有一处遗产时,我们便赶到了这里,发现了几乎已成为遗址的幽灵客栈。当时客栈里只有哑吧阿昌一个人生活着,整座客栈宛如一具已死去多年的僵尸。我和我丈夫立刻就被这里独特的景色吸引住了,后来又了解了关于幽灵客栈的历史。最后,我们定下了决心,要使僵尸般的幽灵客栈复活过来。”
秋云继续说:“我们拿到了营业执照后,便投入了上百万元的资金,在不改变原有结构的前提下,对这栋房子进行修缮,终于使幽灵客栈复活了。当客栈重新开张的时候,我们曾吸引了很多外地的游客,后来人数虽然减少了,但始终都有一些客人长住在这里,勉强可以保持收支平衡。”
“那丁雨山呢?”
“我已经说过了,他是我丈夫的弟弟。在客栈重新开张以后,他才来到这里帮助我丈夫管账。”
“那你丈夫为什么会离开这里呢?”
这时她的表情开始有些复杂了,看起来眼神有些恍惚,她扭过头说:“他厌倦了。”
“厌倦幽灵客栈的生活?”
“是的,这里的环境与世隔绝,生活太过于平静了,而我丈夫是个渴望冒险的人。所以,三年前他离开幽灵客栈,独自外出旅行去了。而我却已经深深地喜欢上了幽灵客栈,再也离不开这片海岸了。他走了以后,就由丁雨山接管了客栈的事务。”
“你丈夫去哪儿了?”
秋云摇了摇头回答:“不知道。他在和我结婚以前,就非常喜欢旅行,几乎跑遍了全国每一个角落,后来又经常自费出国旅行。”“他会回来吗?”
“当然。”她充满自信地回答,“他在临走前,曾答应过我一定会回来的,最多不会超过三四年。我想他随时随地都会回到幽灵客栈的。”
“随时随地?”我的脑中立刻浮现起了一副可怕的画面:在漆黑的深夜里,幽灵客栈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鬼魅般的人影,手里端着一根蜡烛。幽暗而闪烁的烛光,照出了一张风尘仆仆的脸———不,我摇着头问道:“为什么要站在悬崖上等他?”
她眺望着远方的海平线说:“我想如果思念一个人的话,只要天天站在悬崖上看着大海,即便那个人远在千里之外,也一定能感受到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觉得秋云身上散发着一股特别的韵味,她看起来与清芬差不多年纪,但两个人的个性却天壤之别。
忽然,我感到脸上微微一凉。刚仰起脖子,一片雨点已落了下来。夏日里的海岸阴晴无常,几乎就在一瞬间,大雨像打翻了水盆一样浇了下来。
我和秋云一时猝不及防,从头到脚都被淋湿了,她一把拉起我的手,顶着密集的雨点,冲回了客栈的后门。
虽然像落汤鸡一样回到客栈里,但秋云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已经很久都没有被雨淋过了。”
我也尴尬地笑了笑,看着眼前曲折幽暗的走廊,不禁轻声地问:“为什么这里像迷宫一样?”
“因为设计幽灵客栈的人,也像一个迷似的。”
“告诉我,是谁设计了这客栈?”她摇摇头说:“别问了,我带你上楼去吧。”
秋云带着我穿过一条复杂的走廊,眼前出现了一道狭窄陡峭的楼梯。我从没来过这里,看着楼梯上方的一团黑暗,心里忽然一跳。我紧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走上了楼梯。
这里是二楼的后面,又一条隐蔽的走道,刚向前走出几步,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人影———丁雨山。
“你们怎么在一起?”他看起来非常惊讶,立刻就走到了我的面前,用极其凶狠的口气说,“你不应该和她在一起。”
虽然我心里有些发虚,但嘴巴上并不示弱:“丁老板,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你再说一遍?”
丁雨山大声地说,看起来有些发火了。
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秋云忽然说话:“够了,雨山。你没看到我们淋湿了吗?”
说完,她拉着丁雨山离开了这里。
我的头发上还滴着水,样子一定狼狈不堪。突然,我感到身体有些不适,猛的打了一个冷战,再一看时间已经中午十一点半了。在走廊里转了一圈,我终于找到了出口,回到了自己的房门前。
当我刚要进去的时候,突然房门自动打开了,从里面冲出了一个人影。我紧张地追了上去,在楼梯拉住了那个人,在昏暗的光线下,只看到一张卡西莫多式的脸庞———哑吧阿昌。
“怎么是你?发生什么事了?”
不管他会不会说话,我先问他了。阿昌的脸似乎更加扭曲了,尤其是那双难看无比的“大小眼”,更是露出了恐惧的目光。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些工具,看来他是来收拾房间的。他似乎很想要说话,甚至喉咙里还发出了某种含混的声音,但就是说不出话来。他又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下,但依然是不知所云。
我只能放开了阿昌,任由他跑下了楼。我只感到浑身发冷,便快步走回我的房间,难道房间被窃了?但当我冲进房门一看,却只见里面一切都很整齐,似乎并没什么异样。
怎么回事?正当我疑惑的时候,忽然感到身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时候我才发现桌子上的木匣正打开着,难道是阿昌打开了我的木匣?
当我走到木匣前一看,我的心瞬间就凉了,原来木匣里面空空如也,竟什么都没有了。
“阿昌!”
那一刻我气坏了,准备要冲出去找阿昌。然而,当我回过头来的时候,却看到在我身后的门上,正吊着一个穿着古代服装的女人!
更可怕的是,她的脖子上没有头颅———
无头女尸?
“天哪。”
当时我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没瘫软在地上。但我的理智还没有丧失,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再仔细地定睛一看,却发现墙上吊着的不是女人,而只是一套戏服而已。
我这才吁出了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但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和浑身的雨水混在了一起,几乎让我全身虚脱了。
挂在房门后的那套戏服,完全按照着真人穿戴的样子。绣花的女褶及膝配着青色的裙子,两边垂着飘逸的粉色水袖,褶上覆盖着一条薄纱似的云肩,裙摆下面还露出一双绣花鞋的鞋尖。这些戏服搭配得如此精致,显示着东方女子的优雅身段,乍一看还真让人误以为吊着个无头女子。
其实,许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一套大衣挂在家里的墙上,半夜里迷迷糊糊地醒来一看却吓得半死,还以为是一个大活人吊在那里了。
真奇怪,能把这套复杂的戏服准确地搭配起来,本身就已经有很专业的水平了,难道阿昌是懂行的人?我叹了口气,真的无法理解。我又摸了摸挂在门后的戏服,手感柔和而细腻,原来里面还衬着长长的衣架,把一个女子的身形通过戏服给“架”了出来。
忽然,我感到了一阵头晕,浑身都没有力气了。我缓缓地倒在了床上,只感到关节有些疼痛,再摸了摸额头,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发烧了。
脱了下了湿衣服,但还是感到身体发冷,只能裹上了一条厚厚的毛毯。这时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像条虫子一样蜷缩在床上。窗外正大雨如注。
虽然始终都睁着眼睛,但我的精神却进入了恍惚的状态,视线越来越模糊,在房间里扫视着,最后落到了门后的戏服了,我已经没有力气把它给取下来了。就在这时,我的眼睛在恍惚中发现,戏服上的那双水袖似乎甩动了起来,像道彩虹一样掠过了我的视线。
不,这不可能。
然而,我看到整件戏服似乎都随着水袖而动了起来,看起来就真像有一个古代装束的女子在翩翩起舞。
心跳骤然加快,让我魂飞天外,这是我的幻觉吗?
突然,我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我只能用最后的一点力气说了声“请进”。
在我模糊的视线中,只见门被轻轻地打开了,一个白色人影翩翩地走了进来。直到她轻柔地坐到我的床边,我才看清了她那双诱人的眼睛,原来是水月。
她的突然到来让我很尴尬,尤其是我现在的样子,光着上身裹在毛毯里,而且满脸的病容。我想要说什么,但话都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
水月向我眨了眨眼睛,用磁石般的声音说:“你怎么了?”我用轻微的气声回答:“我没事。”
但她摇了摇头,然后伸出葱玉般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瞬间,我只感到热得发烫的额头上,掠过一片冰水般的清凉。
水月的手立刻弹了起来,低下头说:“周旋,你在发烧,是着凉了吧?”我看着她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只是发寒热而已。”
“我看你一直都没有下来吃午饭,所以就上来看看你。”她微微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原来你生病了。”“你等我一会儿。”两分钟后她又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杯热水说:“很抱歉,我没找到药片,先喝一杯热水出出汗吧。”
我点点头,端过杯子就喝了下去。温热的水通过我的喉咙,就像是雨水滋润了沙漠,让我的心头微微一热。
水月轻声地问道:“你一定饿了吧?”“再等我一会儿。”
说完她就快步离开了这里。我闭上眼睛,只等了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她已经端着饭菜上来了。她把托盘放到我的床边,饭菜的热气从潮湿的房间里升了起来。
“快吃吧。”
我支起了裹着毯子的上半身,端起碗筷吃了起来。但在水月的面前,我总有些拘谨,她也看了出来,便悄悄地走了出去。等我吃完以后,水月才重新出现,把碗筷都端下去了。
忽然,我想起了挂在门后的戏服。我急忙换上了一件汗衫。然而,当我刚想要下床的时候,水月就走进来了。
这一回她关上了房门,我一眼就看到了门后的戏服,心里一阵紧张。这时水月正面对着我,还没注意到自己身后。
“咦,这是什么?”水月的目光落到了木匣上,立刻端起它仔细地看了看。我注意到她的眼神似曾相识,双手正轻抚着木匣的内层。她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时,她突然回过头来,看到了门后挂着的戏服。
我的心里一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水月显然给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再仔细地看了看门后,终于呼出了口气:“原来是套衣服。”
我轻轻地叫一声:“别过去。”
但她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而是径直走到了门后。这套戏服引起了她很大的兴趣,水月伸出手轻抚着那件光滑的女褶,情不自禁地惊叹道:“它真漂亮。”
“水月,这是一套戏服。”“我知道。”
她微微翘起嘴角说。然后,她的手沿着女褶一侧移下去,拉起了一只水袖。她把那只水袖卷在自己的手上,轻轻地挥舞了起来,在空中划过飘逸的弧线,看起来就好像真的穿在她身上一样。
忽然,水月回过头来:“周旋,我能穿上这套戏服吗?”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回绝了她的要求。
水月露出了小女孩似的表情:“噢,我只是觉得它很漂亮,试穿一下就还给你嘛。”
“不。”“那好吧。”她无奈地点了点头,“能不能告诉我,这套戏服是从哪里来的?”
我犹豫了片刻,但最后还是伸出手指了指木匣:“戏服是从这里面发现的。”
水月又走到了木匣的跟前说:“那它又是从哪里来的?”
“是一个叫田园的女子交给我的。”
然后,我把关于这只木匣的来历,还有田园离奇的死亡,所有一切的奇遇都告诉了水月。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好奇,影响你休息了。”水月缓缓走到门口,“周旋,好好睡一觉吧,你会好起来的。”
说完她就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水月走后,我从门后取下了那套戏服。我小心翼翼地把这些行头叠好,又仔细地清点了一下,确定没有东西丢失以后,才放回到了木匣里。然后我把木匣关好,放回到了旅行包里。
做完这些以后,我才重新回到了床上。在窗外大雨的陪伴下,很快我的意识就模糊了,渐渐沉入了黑暗而潮湿的谷底。
大雨下了整整一个下午。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膜中依稀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将我从山谷底下唤醒。我睡眼惺松地睁开眼睛,只见眼前凸现出一张鬼魂般的脸。
我条件反射似地大叫了一声,上半身跳起来紧靠在墙上。我这才看清那是阿昌的脸。
我又长出了一口气:“阿昌,你把我吓了一大跳。”
阿昌不会说话,只能向我点了点头。原来他为我端来了一碗热粥,还有几样开胃的小菜,正适合发热的人吃。窗外,夜幕已经降临了,大雨依然还在继续,阿昌为我送来了晚饭。
“谢谢你,阿昌,就放在桌子上吧。”
当他把饭菜放好,刚要转身离去时,我叫住了他:“阿昌,请留步,我有些话要问你。”
阿昌看着我微微点了点头。我从抽屉里拿出了纸和笔,放在阿昌的面前问:“你会写字吗?”
他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
“很好。阿昌我问你,今天中午你来这里收拾房间了吗?”
阿昌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个工整的“是”字。
“你动过我的木匣吗?就是那个木盒子。”
他连忙摇了摇头,在纸上写道:“我一走进房间,就看到盒子是开着的。”“那里面的东西呢?”
阿昌写道:“里面是空的,然后我又回头,就看到了门后”———当写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笔突然停了下来,狠狠地用笔尖在纸上戳着,直到把纸戳出了个洞。
我看着他的眼睛叫了起来:“你怎么了?阿昌?”
他似乎有些发抖了,抬起头环视着我的房间,目光中似乎发现了什么,那种眼神再配上扭曲的脸,让人不寒而栗。
我继续问他:“阿昌,你看到门后挂着件戏服是吗?”
但阿昌又摇了摇头,然后用那只颤抖着的右手,在纸上缓缓地写下一个巴掌大的字———“鬼。”“鬼?”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嘴巴张了开来,喉咙里发出一丝奇怪的声音,但就是说不出话来。我的心跳骤然加快了,只觉得他当时的样子更像是鬼。
突然,阿昌抓起了那张写了字的纸,转眼间就把它撕了个粉碎,纸张的碎片被他抛到了空中,如雪片般洒落下来。他飞快地冲出了房间。
我缓缓地从床上爬起来,把地上的纸片都收拾干净了。然后,我端起阿昌送来的饭菜吃了起来。说实话他做的菜很合我的胃口,很快我就把饭菜全部吃光了。
当我刚刚躺下来以后,阿昌突然出现了,让我吓了一大跳,原来他是来为我收拾碗筷的。他一刻都没有停留,端起碗筷就悄然离去了。
我吐出了一口长气,这才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雨声,缓缓地睡着了。
几个小时以后,我悠悠地醒过来了,半睁开眼睛看着我的房间,柔和的灯光照射着我的额头,我的视线依然有些模糊,似乎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在晃动着。
心里又是一颤。忽然,我闻到一股特别的味道。于是,我使劲地吸了吸鼻子———天哪,这气味太难闻了,我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终于,我睁大了眼睛,看清了那个黑色人影。是的,我看到了一条黑色的长裙,一张苍白而成熟的脸庞,一头长长的乌发......
“秋云?”我轻轻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她的脸也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口民着嘴唇坐到了我的身边。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手里,正端着一个黑色的陶罐,看起来就像是河姆渡遗址中的远古陶器。
秋云的脸上毫无表情,“周旋,我听说你病了。”
她的脸被一层白色的光晕覆盖着,我茫然地点了点头。忽然,我闻到她的身上也发出那股刺鼻的怪味,我看着她手中的陶罐说:“那里面是什么?”
“给你的药。”“药?”
单独说出这个字时,很容易让我联想到鲁迅那篇描写人血馒头的同名小说,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秋云的脸上露出了一些奇怪的表情,幽幽地说道:“是的,生病了就应该吃药。”
“是什么药?”“我知道你在发寒热,所以特地给你煎了点草药,是专门用来祛寒散热的。”
“草药?”看着那河姆渡式的陶罐,我有些将信将疑。
“你不相信中药吗?告诉你吧,我过去就是学中医的,还做过两年中医师。这些年我搜集了不少中草药材,给你煎的药都是我亲手抓出来的,你就放心喝吧。”
她把陶罐里的药汁倒进了杯子里。那些药汁是黑色的,还冒着一股热气,倒在杯子里显得肮脏而浑浊。而那气味更加难闻了,我感到有些恶心,不禁捂住了鼻子。
秋云笑了笑:“是不是很难闻?你没听说过良药苦口吗?快喝下去吧。”
我点了点头,缓缓地抓起杯子放到面前,那浑浊的药汁气味直冲鼻孔,我只能闭起了眼睛,一口喝了下去。
当药汁接触我舌头的一刹那,我只感到一股难以形容的苦味,要不是我紧咬住牙关咽了下去,差点就要吐出来了。
我再也顾不上礼貌了,条件反射似地伸出了舌头,大口喘起气来。
然而,秋云冷冷地说:“把剩下的药喝光吧。”
我看着她的眼睛,只感到一阵恐惧,她用命令式的口气对我说:“快把药喝光了,喝下去你的病就会好的,否则的话你会死的。”
她最后的一句话让我吓了一跳,难道小小的寒热就能死人吗?不,她是在威胁我。瞬间,我端着杯子的手颤抖了起来,看着秋云奇怪的眼神,我感到自己被她控制住了,除了俯首听命外别无他法。
“喝下去!”秋云又冷冷地说了一声。
我无法抗拒了,只能把全部的药汁都喝了下去。温热的药汁刺激着我的舌头和喉咙,滑进了我的胃里,那感觉简直令人作呕。我用手捂住嘴巴,使劲地控制自己的咽喉,终于咽下了所有的药汁。
这时候她发出了奇怪的笑声:“周旋,你做得很好。”
我只感到她的话似乎具有某种魔力,就好像是在催眠一样,立刻就让我头晕了起来。同时,我的后背心渗出了许多汗珠,体内一股热流在上下奔涌着。
天知道她给我吃的究竟是什么?
忽然,我想起了一个古老的字——蛊。
但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只有她那双眼睛还如此清晰。我随手一挥,把那只陶灌打在了地上,同时发出了破碎的声音。
“完了!”我的心里轻轻地叫了一声,随后两眼全部被黑暗所笼罩了。我的意识渐渐地模糊,直到什么都感觉不到,除了窗外的雨声。
叶萧,我再也记不清之后发生的事了,至于秋云是何时离开的?我也一无所知。
——直到我被一声凄厉的叫声惊醒。
那已经是后半夜了,那声惨叫简直撕心裂腑,把我的心都快吓爆了。我条件反射似地跳了起来,只感到浑身上下都是汗水。我感到自己的力气又恢复了一些,于是再也睡不下去了,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冲到了黑暗的走廊里。
我刚到走廊里就撞上了一个人,我一把将那个人抓住,摸到了一双柔软的肩膀,仅从手感和气味我就认出了她,在漆黑中我轻轻地叫了一声:“是水月吗?”
“是我。你好点了吗?”
“我想我好多了。水月,你也听到那声惨叫了?”
还没等她回答,惨叫声又响了起来,那声音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但听起来却含混不清,像是阿昌的声音?他不会说话,但并不是不能发出声音。我又想起了他给我送晚饭的那一幕,心里又是一抖,便拉着水月的手冲下了楼梯。
大堂里的灯亮着,阿昌靠在柜台边上,看上去就像是发疯了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墙壁。
这时候我又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丁雨山、高凡,还有水月的两个同伴琴然和苏美,甚至连清芬和小龙母子也都下来了。他们都显得睡眼惺松惊慌失措,看来都是被阿昌的叫声惊醒的。
丁雨山的神色冷峻异常,直冲到阿昌的面前,大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阿昌大口地喘着粗气,伸出手指着对面墙壁。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对准了墙壁,却似乎看不出什么异常,上面挂着三张老照片,下面是一个柜子和电唱机。
突然,水月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颤抖着说:“天哪,看照片里人的脸。”
经她这一提醒,我才发现了那可怕的变化——挂在墙上的那三张黑白遗像的脸全都变了。
三张照片里的脸都变成恐惧的表情,每一张的眼睛都睁大着,嘴巴也张开了,眉毛紧紧地拧起,脸上略微有些扭曲,就好像他们都从坟墓里醒了过来,又见到了某种可怕的事情。不过,其中那张女子的照片依然很模糊,看不清具体的样子,只能大致地看出脸部惊恐的轮廓。
“这,这怎么可能?”
丁雨山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叫了起来。其他人也都发现了照片上的变化,琴然一下子尖叫了起来,和苏美紧紧地搂在一起。只有高凡缓缓地走到墙下,对着那三张照片看了半天,最后回过头来看着大家,露出某种奇怪的眼神。他的目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划过,似乎要从我们中间寻找什么,充满了怀疑和愤怒。
“你在看什么?”丁雨山厉声道。
忽然,少年小龙大叫了起来:“我看到他了!”
他的眼睛直盯着前方,似乎真的看到了什么。但我和其他人却什么都没看到。大堂里的气氛更加恐怖了,清芬抓住儿子说:“别乱讲话。”
丁雨山走到了少年的面前,轻声地说:“告诉我,你看到见了什么?”
小龙眨了眨眼睛,正当他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客栈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阵阴冷的风雨吹了进来,在大堂里呼啸而过。悬在头顶的电灯被风吹得乱摇,大堂里的光线不断闪烁,外面的大雨声听起来铺天盖地,无数的雨点被风夹进来,立刻打在我们的身上。
我只听到清芬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后琴然和苏美也叫了起来,他们都显得无比恐惧,仿佛恶魔已经闯了进来。整个大堂里乱作了一团,就连丁雨山也沉不住气了,他大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把大门锁好了的,怎么会给风吹开来呢?”水月也颤抖了起来,紧紧地靠在我的身上,我搂着她的肩膀,对她耳语道:“不要害怕,我们没事的。”
然后,我和水月快步跑上了楼梯,其他人也一起逃命似的跑了上来。一时间,整个客栈里充满了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咒骂,还有疯狂呼啸的风雨声。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但水月却没有跟我进去,她喘着气倚在门后,轻声地说:“周旋,当心着凉,快点休息吧。”“你没事吗?”
没等水月回答,她的两个同伴琴然和苏美就出现了,她们显得更加害怕,抓着水月的肩膀说:“水月,你还不回房间吗?”
水月点点头,便跟着她们消失在我的视线中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关上房门,一头栽倒在了床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
今天清晨我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的精神好了许多,只是嘴巴里略微有些苦味,那是昨晚中药残留的味道。
在大堂里我想起了半夜里的事情,精神又紧张了起来。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堵墙下,抬头看了看墙上的三张老照片。
真奇怪,我一下子就被愣住了,那三张黑白照片还和前几天一样,并没有任何变化。我又揉了揉眼睛,确实没有变化,三张遗像还是老样子。我摇了摇头,昨天半夜里明明看到,照片里三张人脸都变成了恐惧的表情,怎么现在又———
“周先生,你在看什么?”丁雨山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响起,打断了我的思考。我急忙回过头问道:“你看这照片怎么又变成原样了?”
“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的话。”“丁老板,昨天半夜里你不是也看到了吗?”他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昨晚我在床上睡得很好,整整一夜就没有起来过。”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要继续问下去,却又一下子沉默了。难道这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而是半夜里我发热脑子烧糊涂了,所以做了一个恶梦?或者,是喝了秋云的中药以后产生的幻觉?不,我不能再问下去了,否则会被他们当成精神病的。
丁雨山冷冷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不,没什么事。”我离开墙脚下,坐到餐桌边上,“我有些饿了,能不能吃早饭?”
很快,阿昌就给我端来了粥和馒头。我注意到他那双“大小眼”的目光,似乎总有些奇怪。这时丁雨山说话了:“周先生,自从你来了以后,阿昌就有些反常了。”
“你认为这和我有关吗?”
“不,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说完他就退回到柜台里面去了。我很快就吃完了早饭,不敢在大堂里停留,迅速地回到了二楼的房间里,提起笔给你写起信来。
真不知道我吃错了什么药,今天又是下笔如飞,只有四个多小时,已经写了这么多字了,我自己看看都傻眼了。现在就写到这里吧,我的力气已经完全恢复了,马上我就去给你寄信,请不要为我担心。
叶萧,我想请你办一件事。今天清晨我梦到了一个人,是我的父亲。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他,也许是很久都没有见过他的缘故了吧。他现在一定很孤独,此时此刻,我终于感到了后悔和内疚。虽然我人在幽灵客栈里,但心里却在想着他。叶萧,能不能代我去看看他?不需要带什么礼物,把我的问候告诉他就行了,就说我现在很想他,等这次事情结束以后,我会回来和他生活在一起的。虽然,我完全可以直接给他写封信,但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实话告诉你吧,我和他已经两年没来往了,所以只有托你去看看了。我父亲现在还住在老房子里,过去你经常到我家里来玩的,一定还记得我父亲的样子吧?拜托了。
此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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