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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oveying1314

《蔡骏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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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9 00:57: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二
  大教堂附近的一座港式茶餐厅。
  马达刚一坐下就要急着打开公文袋了,但容颜又握住了他的手,轻声地说:“别着急,早上出来的匆忙,我们还没吃早饭呢。”
  “你不说,我几乎都忘了。”马达这才感到肚子里饿得难受了。
  “我们边吃边看吧。”
  容颜先观察了一下茶餐厅,现在这个时间段人很少,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然后她叫服生过来点了几样早点,很快就送了上来。
  等服务生走后,容颜又小心地望了望四周,特别是窗外,虽然接近中午,但天色却越来越阴沉了,她对马达说:“先吃点东西吧。”
  马达先咬了一口蛋糕,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包从保险箱里取出来的公文袋。
  最先从公文袋里掉出来的东西是两张软盘,然后是一张光盘,再接下来还有几大本帐册,最后,是一个小信封。
  马达仔细地在这些东西里寻找着,他没有发现任何现金或有价证券,也没有发现任何支票或存折。他有些失望地朝容颜看去。
  容颜拿起了那几大本帐册,她一边在嘴里咬着早点,一边翻开了其中几本看了看。几分钟以后,她就有所发现了,她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早点,压低了声音说:“这是天下证券公司的内部资金记录。”
  “你丈夫是个特大金融犯罪分子吧?”
  “声音轻点。”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单从我看到的这些资金记录和单据来看,确实如此。”
  马达伸了伸舌头说:“他到底贪了多少?”
  容颜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也许是个天文数字吧。”
  “那么,这些帐本和单册就是他的犯罪记录了?”
  “没错,还有软盘和光盘同样也是,只不过帐册是纸面上的,光盘里的东西是天下证券公司内部电脑数据库里的记录。这是最重要的犯罪证据,有这些东西就足以给他们定上重罪了。不过我只看了一小部分,还无法弄清楚全貌。”
  “看来这就是幽灵所需要的重要东西了。”
  “我不知道。”容颜从帐单里看到了什么东西,她的眼睛里忽然掠过一丝淡淡的忧虑。
  马达已经吃完了他的早餐(或者是午餐),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立刻对容颜说:“可是,被你丈夫侵吞的那笔巨款在哪里呢?”
容颜茫然地摇了摇头。
  “无论是对警方还是对罪犯来说,目前最紧要的不是这些单册和帐本,而是丢失的巨款。”马达盯着她的眼睛说。
  “别着急,我们还有最后一样东西没看呢。”
  说完,容颜拿起了最后掉出来的那个小信封。她小心地撒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封电脑打印出来的信。
  马达也把头凑了过来,他们两个人一起默默地读起了这封信--
  “你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已经躺在马来西亚的沙滩上,或者,是冰凉的棺材里。
  ”神在看着你“。不知道我留给你的这个密码是否让你头疼,不过,既然现在你已经看到了这封信,那么我就无话可说了。这里留给你的东西一定是你所喜欢的,不过,我想你还是不会满意的。因为,你一定发现了这里并没有你需要的那笔钱。
  请原谅。我很清楚,一旦你得到了那笔钱,我对你来说就再也不是秘密武器,而是秘密敌人了,到时候你一定会杀掉我的。所以,为了我的安全起见,我已经把那笔钱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了,如果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还活着的话,我将带着这笔钱远走高飞,在地球上的某一个角落为你祈祷平安。
  现在,你一定非常想知道我藏那笔钱的地方。答案就藏在我送给你的五个字里,如果现在我已经死了的话,那么你还是有机会拿到那笔钱的。
  祝你走运。”
  信就写到这里为止了,没有落款的名字,也没有时间。信纸是通常所见的A4打印纸,文字是用最普通的喷墨打印机打印出来的,从纸面上找不到任何线索。
  马达指着信里的第一句话说:“他已经躺在了冰凉的棺材里,不,是骨灰盒子里。”
  “行了,现在我最想知道的是,这封信是写给谁的?”容颜注意到了信里的这段话--“一旦你得到了那笔钱,我对你来说就再也不是秘密武器,而是秘密敌人了,到时候你一定会杀掉我的。”
  “这说明你丈夫和信中的那个'你’是赤裸裸的谋取利益的关系,一旦目的达到,那就会成为死敌。信中的那个'你'看起来比你丈夫的神通还要大,以至于让你丈夫绞尽脑汁想出了这些计谋来对付他。”马达敲着信纸说;“我看你丈夫就是这个混蛋杀的,‘神在看着你'这句话原本就是你丈夫准备说给他听的话,但因为那个家伙心太急了,于是就抢先杀人灭口了。但后来他又发现那笔巨款和重要罪证早就被你丈夫藏了起来,他想到你丈夫临死前最后一个接触的人就是我,于是就开始对我进行恐吓。我没猜错吧?”
  马达居然有些得意了,他对刚才自己做的那一番推理沾沾自喜了起来。可是,他并不知道真正的推理高手正坐在他的面前,女侦探小说家摇了摇头说:“马达,现在这种性命交关的时刻你还乐得起来?” 
  “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些信心。”
  “行了,看看这封信里的最后一句吧。”然后,容颜轻轻地念了出来:“'现在,你一定非常想知道我藏那笔钱的地方。答案就藏在我送给你的五个字里。’”
  “还是‘神在看着你'?”
  “或许那些电码除了是保险箱密码以外,还代表了其他的意思。”
  马达点点头,立刻又翻出了那组20位的密码:43770961417041920132。
  他们两个人仔细地看着这二十个数字,直到马达看得头昏眼花,满眼都是阿拉伯数字在漫天飞舞。忽然,容颜却说话了:“4377。”
  “你是说前四个数字吗?”马达也盯着这组数字说:“这是’神'字的电码。”
  “看起来好象是某个年月日期。”
  “4377--43年7月7日?”
  “是的,不过通常应该以19430707来表示。”
  马达来不及想那么多了,他连忙说:“碰碰运气吧,我们就当它是1943年7月7日。可是,这个日期又代表什么意义呢?”
  “我不知道,也许在这个日子发生过什么事情吧。”
  马达有些厌烦了,他摇着头说:“这样的密码连鬼也猜不出,你丈夫不会有什么变态吧?”
  容颜没有表情,她掏出了手机,开始寻找号码。
  “你打给谁?”马达忽然有些紧张。
  “一个朋友。他是出版社的编辑,我的书就是他编的,也许他能帮我的忙。”
  她很快就拨通了号码,听到了那位编辑朋友的声音,她轻声地在电话里说:“你好,我是容颜。”
  对方先是一愣,然后颤抖着说:“容颜,今天早上的新闻里发布了对你的通缉令,你现在在哪里?”
  “这个你不要问了,总之请你相信,我没有杀过人。现在我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想请教你,这也许关系到我的生命。”
  编辑犹豫了片刻,终于答应了:“问吧,容颜。”
  “1943年7月7日在本市发生过什么事情?在你的电脑资料库里查一查。”
  “稍等片刻。”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了键盘敲击声,大约等了两分钟,传来了编辑朋友的声音:“1943年7月7日,本市俄侨墓地的东正教堂发生火灾,数十名在教堂做礼拜的白俄侨民遇难。我只查到这一条,没有其他记录了。容颜,请告诉我,你查这个干什么?”
  “将来的某一天你会明白的,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再见。”
  她挂掉了电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然后,她把编辑告诉她的话又说给了马达听。
  “俄侨墓地?东正教堂?”马达从没听说过这些地方。
  “我知道那地方,几年前我去过那里。”容颜咬着自己的嘴唇说:“我早就该想到了,在这座城市里有许多座教堂,不仅仅只有这里的天主教堂,还有那座东正教堂。”
  “对,东正教堂同样也符合‘神在看着你'的意思。”马达也点了点头。
  “马达,快点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出发去东正教堂。”然后,容颜站起来挥了挥手:“卖单。”
  两分钟以后,他们走出了茶餐厅。此刻,天空已经飘起了雨丝,他们叫了一辆出租车,立即赶往西北角的旧俄侨墓地。从这里出发,路上只需要二十分钟的车程。马达坐在车子里,望着车窗外的天空,雨点越来越密集地打在车玻璃上,他不禁想起了自己遇见周子全的那一个雨夜。
忽然,他感到在自己的身边,紧紧倚着他身体的容颜在微微地颤抖着,他抓住了容颜的手问:“你冷了吗?”
  “不,我都快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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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9 00:57:47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三
  11点20分。
  马达和容颜抵达了俄侨墓地。
  在许多年前,这座国际化的城市里居住着许多流亡于中国的白俄人。说他们是白俄人,是为了与赤色的苏俄相区别。在沙皇帝国时代,他们大多是俄罗斯的贵族、地主或企业主,十月革命以后,他们被剥夺了财产而四处流浪,他们仇恨苏联而怀念沙皇,他们宁愿在异国他乡度过一生。在这座中国沿海的城市中,就生活着成千上万这样的人,许多白俄人就在此地客死他乡了,他们被埋葬在这片郊外的公墓里,公墓严格地按照俄国东正教的习俗,以使埋葬于中国土地上的俄罗斯人能够魂归故乡。 
  现在,出租车已经开到了墓地前。墓地连大门都没有,在一片荒凉的旧工厂边上,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司机担心车子进去以后开不出来,执意让他们在这里就下车。此时,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了倾盆大雨,云层中雷声滚滚,豆大的雨点不断重重地砸在马达和容颜的头上。虽然现在正是中午时分,但被厚重的乌云所覆盖着的天空看起来就象是傍晚六点钟一样,给人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感觉。
  马达脱下了外衣,盖在自己和容颜的头上,以抵御那些势不可挡地砸向他们的雨点,但只一会儿,他们的全身就湿透了。容颜湿透了的衣服贴在自己的身体上,更显出了她的身形,在马达衣服的保护下,她只能紧紧地靠在了马达的身上。马达一只手撑着衣服,一只手紧紧搂着她,他感觉自己和容颜已经在雨水中溶化在了一起,眼睛被打湿了,眼前一片朦胧,看不清前面的路,只模模糊糊地瞥见一个建筑物的轮廓,正孤零零地矗立在前方。
  天地间似乎一切都消失了,只有震耳欲聋的雷雨声,还有他和容颜的两具活生生的肉体。他把容颜搂得更紧了,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也许是出于人类的本能,在寒冷的雨水中,他们互相亲密接触身体以保持体温。虽然冰凉的雨水包裹着他们,但是他们的身体却越来越热--宛如水与火的缠绵。
  正当马达在瓢泼大雨中几乎失去了理智的时候,容颜却狠狠地捏了他一把,这才让马达清醒了过来。
  “马达,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容颜在他耳边提醒了一声。
  马达这才看清楚四周全都是十字架的墓碑。由于这些十字架大部分都是木制的,经历了六七十年的风风雨雨,大多已经腐烂朽坏。这个墓地差不多已经有五十多年没有人照料了,景况惨不忍睹,有的坟墓连棺材和死人的白骨都露了出来,就象是阴森可怖的地狱。在这场雷声震震的大雨中,雨水哗哗地冲刷着坟墓上的泥土,还有腐烂的十字架墓碑,汇成一条条溪流在泥泞的地上奔流着。
  “这里真是个杀人的好地方。”马达倒吸了一口冷气,轻声地说,“杀了人以后,把尸体往哪块坟墓的棺材里一扔,保准没有人找的到。”
  “快点走,前面就到了。”
  容颜喊了他一声,因为那座庄严的东正教堂,已经清楚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这是一座已经死亡了的建筑物。在乌云和大雨的覆盖下,拜占廷式的大圆顶依旧高高的矗立着,圆顶本来应该是天蓝色的,但1943年的那场大火,使得圆顶连同整栋教堂都变成了惨不忍睹的焦黑色。然而,教堂那高大的轮廓却依然还是20年代的样子,在这可怕的墓地中,显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庄严。
  容颜拉着马达就往教堂的大门冲去,然而,大门却被一把早就锈死了的大锁紧紧地锁着,也许已经有快六十年没有人开过这扇门了。
  她立刻又带着马达转向教堂的另外一面,马达忽然在她耳边说:“我觉得这个教堂就象一个坟墓。也许,我会死在这座坟墓里的。”
  “就算死在里面,也比在大雷雨中被雷电打死好一些吧。”
  容颜话音未落,天上就炸了一声响雷,一道电光划破黑暗的天空,眩人眼目。
  他们走到了教堂的背后,终于发现在厚重的后墙上倒塌了一块,一堆焦黑的残砖碎瓦散落在墙下,墙上露出了一个两米多高一米多宽的缺口。这也许是1943年那场大火,对这栋教堂无比坚固的外墙唯一的破坏了。
  容颜拉着马达小心翼翼地钻进了墙上的这个缺口。现在,他们至少已经脱离了雨水的洗礼。还来不及看一眼教堂内部的情况,马达就连忙拖下了湿透了的上衣,很快就光着膀子站在了容颜的面前。
  他又看了看同样湿透了的容颜,似乎是在给她暗示。容颜轻声地说:“别这么看着我,我不冷。”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着凉。”马达又搂紧了她,想要以自己的体温驱散她身上的寒冷。
  容颜不再说话了,她仰起头看着这座教堂的大厅,教堂内部的破坏情况看上去要比外面还要严重,四壁都是被火舌舔噬过的痕迹,就连那巨大的圆形穹顶里也被黑色的烟灰所覆盖了。空旷的大厅里到处都是大火焚烧的残迹,木制长椅和栏杆的灰烬已经在地上堆积了快六十年了。就在这块地方,大火曾经夺去了许多人的生命,让他们永远埋葬于异国他乡。忽然,容颜的眼前浮现起了一具具被烧焦了的尸体。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座教堂能够在那场大火中幸存下来,并一直矗立到今天,也许这本身就是上帝庇佑的奇迹了。
  当年,这座东正大教堂是这里最重要的建筑物,本地俄侨的葬礼和重要的宗教活动都在这座教堂里举行,以至于此地成为除哈尔滨以外远东最重要的东正教基地。然而,1941年苏德交战以后,大部分俄侨都归国参战,留下的都是对苏联仇恨刻骨的沙皇老遗民们,以至于教堂越来越冷清。1943年7月7日,发生了一次意外的火灾事故,数十名参加宗教活动的俄侨在火灾中遇难。教堂虽然保住了,但是内部严重受损,再加上当时留在本地的俄侨已所剩无几,经此一劫,这座东正教堂就此荒废了。近六十年来,就一直这样孤零零地矗立在荒凉的墓地中。
  从天堂到地狱,只有一步之遥。此刻容颜看着这座教堂,她更加相信这一点了。
  “容颜,你看那边--”马达忽然叫了一声,把手指向了教堂的深处。
  容颜顺着马达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一个雕像在那里,不过现在教堂里非常昏暗,看不清楚,于是他们快步向那里走去。
  那是教堂最深处的一个祭坛,祭坛早已经完全烧毁了,在祭坛上方的墙壁上有一尊耶酥布道的雕像。
  这简直是一个奇迹,四周的墙壁全都烧焦了,但这尊耶酥雕像却几乎完好无损,透过天窗射进来的微暗光线,还能看清楚雕像上耶酥的五官像貌。
  “也许是用什么防火材料做成的吧。”马达轻声地说。
  “马达,把你的衣服穿起来。”
  他明白容颜的意思,他不该光着膀子站在耶酥面前。尽管他十分地不情愿,但还是把湿透了的衣服又全都穿回到了身上。
  容颜的眼睛却始终注视着耶酥雕像的双眼,布道的耶酥正睁大着眼睛,神态自若地看着左下方,同时,耶酥右手的手指也指向他的左下方。
  容颜立刻感到了某种暗示,她顺着耶酥雕像所指的方向看去--在位于耶酥雕像左下方的地上,有一个象是棺材样的东西。看起来好象是用石头制成的,所以没有受到大火的破坏。
  她拉了拉马达,走到了那块石头棺材前。马达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想不太可能是棺材吧。”
  容颜站在那块石头东西前,又回头向耶酥雕像的方向看去,这一回,她的视线正好与耶酥雕像的目光撞在一起,而耶酥的手指正指着她的眼睛。
  瞬间,她激动了起来,几乎已忘却了寒冷。
  “果然是神在看着你。”马达回过头来,轻声地说。
  容颜低下头来,小心地看了看盖在上头的那块石板,上面原来覆盖了一层烟灰,但石板看起来好象被人擦过。
石板上有字!”马达叫了一声。
  很快,他们看清楚了石板上用阴文刻着的四个阿拉伯数字:0132。
  瞬间,马达几乎叫了起来,因为他已经背出了那五个字的电码。但他还是取出了电码本核实了一下,果然,在电码里“0132”所代表的汉字正是--“你”。
  在他们的背后,耶酥雕像的目光正对着石板上的这个数字:0132--神在看着你。
  “我明白了,原来所谓的'神在看着你',其实,就是神在看着这块石板上所刻着的数字:0132。”马达有些激动地说,“这里就是我们所要找的地方了。”
  容颜又想起来了什么:“马达,你前面开保险箱的时候,只用了12位密码是不是?”
  “是的,最后一组密码我还没有用过。”马达忽然摸着头说,“对了,这最后一组代表'你'字的密码不就是在这里吗?”
  “'神在看着你',这五个字所代表的20位密码,每一个都是有用的。所以,他才在那封信中写'答案就藏在我送给你的五个字里'。”
  他点了点头,又问道:“可这块石板底下是什么呢?”
  容颜又仔细地看了看这整副石头,看起来不象是棺材,更象是一个石头做成的大柜子。她忽然说:“难道是圣约柜?”
  “什么是圣约柜?”马达不解地问。
  “约柜是犹太教和基督教的圣物,用木头和金子做成的,里面装着上帝亲手书写的’十诫',是先知摩西放在里面的。著名的所罗门王把约柜放在耶路撒冷的圣殿里,后来就不知所终了。但是,在后世的某些犹太和基督教堂里,依然摆放着约柜的仿制品,在宗教仪式中使用。”容颜看着这个石头做成的约柜仿制品说:“约柜里写着上帝的十诫,据说约柜还有着无穷的力量。”
  容颜刚说完,马达就已经用手去推那石板了,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石板从约柜上移开。
  他们紧张的目光向约柜里看去,在昏暗的光线里,似乎看到了一个包。马达大着胆子把手伸了进去,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好象还有把手,然后他把包从约柜里拿了出来。
  这是一个黑色的旅行包。马达用自己颤抖着的手打开了旅行包,却发现里面还有一个黑色的皮箱,皮箱没有上锁,一按钮就打开了。
  皮箱里装满了一捆捆绿色的钞票--美元。
  “天哪。”马达轻轻地叫了一声。
  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其中的一捆,数了数大约有一百张,每一张钱的面值都是一百美元。他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转过头来看了看容颜,她也在微微颤抖着。
  容颜一句话也不说,她把手伸进了皮箱,粗略地点了点钱的数目,皮箱里总共装了大约有三百多捆钱,每一捆是一万美元,合计大约是三百多万美元。
  这是一个让人疯狂的数字。
  圣经旧约里说,圣约柜里埋藏着戒律,也埋藏着力量。现在,他们已经从约柜里找到了后工业时代最有力量的东西--财富。
  “神在看着你。”容颜轻轻地念了出来,因为在现在这个地球上,美元几乎已经取代了上帝的位置,成为无所不能的神了。
  忽然,她感到背后有一双更加冷峻的眼睛在注视着她。
  容颜缓缓地回头过来,看到了那尊耶酥雕像的眼睛。瞬间,她感到了一股强烈的犯罪感,在耶酥面前,她需要忏悔。
  她用冰冷的声音,对激动得难以言悦的马达说:“马达,这不是我们的钱。”
  马达一愣,然后回过头来看着她,但几秒钟以后,他的脸色立刻变了,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惧写在了他的脸上。
  容颜呆呆地看着他的脸,难道他触犯了那十条写在约柜中的戒律了吗?  
  又过了几秒,马达站了起来,他睁大着眼睛看着前方,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声音:“幽--灵--”  
  容颜也立刻站起来转身向后看去--幽灵正站在他们身后。
  --在荒凉的大教堂中,一个黑色的影子正缓缓地向他们靠近。  
  终于,从天窗里透射进来的光线照亮了幽灵的脸。
  在这一刹那,马达和容颜都看清了这张脸。
  这张脸属于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
  他的名字叫周子全。
  容颜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呆呆地看着这个幽灵,因为,他是她的丈夫。
  而马达则是第二次见到这个男人,这一回,眼前这个死而复生的幽灵使他更加恐惧。马达又后退了几步,但他的背后是一堵黑色的石墙。
  突然,幽灵的手中举起了一把手枪,对准了马达的心口。
  马达睁大着眼睛,还想对幽灵说些什么,恐惧却使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了。
  “不--”
  容颜大声地叫了起来。
  几乎是同一秒钟,马达听到了一声沉闷的枪响。然后,他看到从幽灵手中的枪口里冒出了一阵硝烟。接下来,他感到某个东西钻进了他的胸膛里,象是被人一拳打到了胸口,那股冲击力使他重重地向后倒去,撞在了身后的黑墙上,又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倒在冰凉的地上以后,马达的耳朵里依然能听到枪声的回音,在教堂巨大的穹顶中回荡着,还有,就是容颜伤心的哭泣声。 
  天旋地转。
  此刻,在马达的眼睛里,似乎整个教堂都旋转了起来,那黑色的巨大穹顶仿佛已被大火笼罩,瞬间倒塌了下来。眼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也许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他感到自己的鲜血正从胸口汨汨地往外流淌。马达最后的一眼,看到的是那尊耶酥布道的雕像,耶酥的目光正对着他,耶酥的手指正指着他。
  他在清晨做的那个可怕的梦,现在已成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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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9 00:57:58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四
  12点整。
  天色暗得就象傍晚,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刮雨器不断地打开雨水。此刻,叶萧的心里就象天空中的闪电一样紧张。
  照着从容颜家里得到的那张地图所示,叶萧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横穿了整个市区,抵达了西北角的市郊结合部。这里是一大片旧的工厂区,再往前就要上高速公路了,叶萧打了一个弯,开入了旁边的一条小岔道。两边都是废旧的厂房,在瓢泼大雨中,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影。
  岔道开到尽头,叶萧终于找到了地图上标出的那个位置--一片荒凉的墓地。他看着眼前那一排排的十字架墓碑,微微点了点头,因为在那张地图上,就是以十字架来标记这里的。
  应该就是这里了,前面开不进去,叶萧没有带伞,就冒着雨跳下车子,直向墓地里冲去。很快,就见到了在雨幕中巍峨矗立着的东正大教堂。
  他决定进去看一看,教堂的大门紧锁着,他绕到了教堂的背面,发现了后墙上的那块缺口。叶萧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在教堂昏暗的光线下,他环视了一圈,立刻就被这里被大火焚烧过的景象所震惊了。他向教堂的深处走了几步,忽然,发现墙角下好象躺着一个人。
  叶萧立刻向那里跑了过去,果然,他发现在地上仰天躺着一个年轻的男人。旁边还有一个石头做的大柜子,上面盖着的石板已经被打开了,但里面却空无一物,四周也没有发现什么别的东西。
  叶萧伏下了身子,靠近了那个男人,天窗里照射下来的昏暗光线使他看清了那个年轻男人的脸--马达。
他是马达?叶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确实就是马达。
  马达的胸口被鲜血染红了,双眼紧闭地躺在地上,他那张苍白的脸正对着墙上耶酥雕像的方向。
  叶萧小心地伸出手,在马达脖子的颈动脉上摸了摸--马达还活着。不过,从伤口的部位和流血的情况来看,马达已经是生命垂危了,随时都有可能被死神抓走。
  叶萧立刻脱下了自己的衣服,他穿着的汗背心还没湿,他把自己的汗背心撕成几块布片,简单地包扎在马达胸前的伤口上,至少能起到止血的作用。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背起了马达,快步地离开了东正教堂。
  外面的大雨似乎比刚才小了一些。叶萧的体格并不是非常强壮,他想如果现在这个时候有郑重在就好办一些了。马达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了,整个身体都压在叶萧的肩膀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但这个时候叶萧很清楚,马达的生命操纵在他的手里,如果不及时地离开这里,马达就没命了。
  叶萧艰难地背着马达穿过一座座的十字架墓碑,绕过一具具露出地面的腐朽的棺材,雨水砸在他们的脸上,冰凉刺骨,就当叶萧即将精疲力尽的时候,他已经冲出了墓地,来到了自己的车子前。
  他迅速地把马达放到了车子的后座上。然后钻进了车子,踩动油门,向最近的一个医院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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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9 00:58: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五
  13点50分。
  依旧大雨如注。
  周子全开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桑塔纳,把容颜带到了大海边。汽车沿着海边的公路,直接停到了海堤上,容颜的手脚都被丝袜绑了起来,坐在车里动弹不得。透过车窗,她只看到大堤外的海面上浊浪滔天,海浪拍打着堤坝,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容颜被他拖出了汽车,在海堤上矗立着一栋坚固的房子。周子全一手拖着容颜,一手拎着那只从东正教堂里带出来的黑色皮箱。
  他们走进了那栋房子里,周子全转身把门锁好,然后把容颜带到了一间小屋子里。他这才解开了捆在容颜手脚上的丝袜,冷冷地说:“坐下吧。”
  小屋里并没有椅子,只有一张床,容颜活动了一下手脚,吃力地坐在了床上。周子全从一个小柜子里取出了一套衣服和一块毛斤,扔给了容颜,对她说:“你浑身都湿透了,快把衣服都换了吧,否则会生病的。”
  容颜的浑身都在发着抖,她接过了毛斤和衣服,呆呆地看着周子全。
  周子全明白的她的意思,他淡淡地说:“怎么,在我面前你还害羞,快换吧。”
  “请你出去。”
  “记住,我是你丈夫。”周子全走到了她的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说,但没想到容颜立刻挥起了手,重重地扇到了他的脸上。
  周子全捂着自己的脸,目露凶光,但立刻又柔和了下来,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容颜吐出了一口气,几滴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滑落。她无法面对这一切:这些天来日日夜夜困扰着她的恶梦,终于成为了现实。更重要的是,现在马达还生死未卜。她摇了摇头,然后立刻脱下了早已湿透了的衣服,再用干毛斤擦遍了全身,最后换上了那套新的衣服。
  几分钟后,周子全又走进了小屋,他对换好衣服的容颜说:“你现在依然很漂亮,尤其是头发湿漉漉的样子。”
  “你终于从坟墓里爬出来了。”
  周子全点了点头:“我想,你早就料到了吧?”
  “那天晚上,我跟踪在他后面,也到了安息路,他走进那栋房子以后,我看到他又冲了出来,当时在黑暗的大雨中,我真的分不清,被杀死的那个人究竟是他还是你。”
  “我想,你宁愿希望被杀死的那个人是我吧?”
  容颜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大声地说:“是的,我宁愿相信那个被杀死的人就是你。可是,当我在公安局看到他的尸体以后,我还是不敢肯定。我每夜都在床上碾转反侧,你每次都会出现在我的恶梦里。我恐惧到了极点,我害怕被杀死的那个人不是你,我害怕你还活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在一个阴暗的地方偷偷地窥视着我,成为一个冷血的幽灵。”
  “没错,我是一个幽灵。”周子全大声地说,“他将我引入了安息路的那栋房子,在那个房间里告诉了我的身世。是的,当时我是很害怕,害怕传说中的鬼魂出现。他忽然说借用我的手机一下,我把我的手机给了他。然后,他叫我后退,直到我一脚踏空掉进了那个陷阱。与其说那是一个地下室,不如说是一个坟墓,你不会想象出那种被囚禁在坟墓里的感觉的,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你,除了每天早上和傍晚,他来两次给我送饭,并收走我的大小便以外,我见不到任何光线。在坟墓中我暗暗计算着时间,二十七天,我在坟墓中呆了整整二十七天。在坟墓中的二十七天,终于使我变成了一个幽灵,一个冷酷无情的幽灵。”
  “但你最后逃脱了?”
  “是的,那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在那地下室里还有一道暗门,我终于打开了暗门,从一条秘密通道里逃了出来,我敢打赌他也不知道这条秘密通道的存在。既然我已经逃出来了,那我就不会让他得逞,我找到了一把锋利的刀子,躲在那个房间里。在当天晚上,他终于出现了,我用刀子刺中了他,他受重伤以后拼命地向外逃去,我追在他后面要杀死他。他冲出了那栋房子,趴到了一辆出租车上,好象交给了司机什么东西,也好象对司机说了什么话。然后,他倒在了地上,在我冲上去的时候,那辆出租车也吓得开走了,于是,我就杀死了他。接下来,我把他的尸体拖到了旁边的花园里,准备慢慢地搜查他身上的东西,但是这时候我发现了你。”
  “当时你也想杀了我?”
  周子全摇摇头说:“不,我只是想把你带走。可是,那个可恶的出租车司机又出现了,你居然自己撞到了车上,而他又把你救走了。否则的话,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你也用不着担惊受怕那么久了。”
  “不,我非常庆幸那天晚上马达能把我救走。”
  “难道你讨厌你的丈夫?”
  “非常讨厌。”
  周子全忽然大声地说:“也许,你对我已经讨厌到了要与别人合谋杀死自己丈夫的程度。”  
  “我没有与别人合谋。”
  “可你为什么不救我?你为什么不阻止他?”周子全又一次靠近了她说:“或许,你认为我是死有余辜的吧?”
  容颜并不回答,她把头扭了过去,不想看到周子全的脸。
  周子全继续说:“好了,让我全都告诉你吧。我早就想要逃出去了,在一年前就开始了准备,只是这次意外使我的计划提前了。既然,他已经冒名顶替了我,那么也就替我去死吧。于是,他们都以为我已经被杀死了,我是一个已经死亡了的人,没有人再会来抓我的,也没有人再会想到一个死人也会杀人的,况且,我确实已经是一个幽灵了。”
  “这就是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这个比喻非常好,你真是个聪明的女人。是的,既然我已经死了,那么我所要做的就是把那笔巨款全都带到国外去,在遥远的南美洲以无数的美元享受我的下半生。然而,当我准备提取我的帐户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的钱都被人提走了。我又在深夜潜入了我在公司里的办公室,发现一些重要的帐单和记录也没有了。原来,他在冒名顶替我的那几周里,提取我藏匿的全部赃款,还有全部的帐单等犯罪记录。我这才发现杀死他实在是一个下策,我什么都没有得到,我成为了一个穷光蛋,而且还已经被登记死亡了。我必须,必须要找回那笔应该属于我的钱。”
“这笔钱不属于你。”
  “到了我的手里就是我的。我想起了他在临死前曾趴在那辆出租车上和那司机说了什么话,于是,我就想他可能把与那笔钱有关的东西或者信息交给了那个司机。我查到了那个司机的名字,他叫马达,更重要的是,我还发现他总是纠缠着你,很明显他喜欢上你了。我开始恐吓他,希望他能够把东西交出来,但看起来他似乎对自己手里的重要东西还一无所知。我想如果我强行绑架他的话,可能反而会适得其反,我索性暗中跟踪着他,同时也监视着你。然后,我又给他打恐吓电话,不断地给他施加压力,促使他把那重要的东西想起来,只要跟着他,我就能得到我所需要的东西。”
  “所以,你一直在跟踪着我们?”
  “是的,我知道你从半岛花园的家里逃出来以后,一定会躲到那间小屋里去的,我就在小屋外边监视着你。今天,从你们一出门我就跟踪着你们,一直跟到了墓地里的教堂。终于得到了我应该属于我的东西。”他又笑了笑说,“我没想到我的钱全都被他换成了整齐的美元,也许我还得感谢一下地狱里的他呢。”
  容颜摇了摇头问:“那么罗新城和桑小云呢?”
  “他们都是我杀死的。罗新城早就该死了,他阻挠沁雪嫁给我,他一直在暗中破坏我的计划,我知道他对我充满了仇恨。在那一晚,你们把他打昏以后送回到了他家里,我一直跟踪着你们,等你们走后,我也潜入了他家里杀死了他。”
  “这样你就能嫁祸于我了,使警方对我产生怀疑,最后逼迫着我选择逃亡。”
  “你分析地非常对。还有桑小云,也许她本来就已经看出了那个冒牌货的问题,因为她是我的秘密情人,她甚至比你更了解我。但是,我依然在吓着她,让她以为我是一个幽灵,我不断给她打电话,引诱她精神失常,使她从公司里出逃,后来我又蹂躏了她,使我得到了最后的满足。在完成这一切之后,我把她从楼上推了下去,杀死了她。”
  容颜表情痛苦地说:“你不该这样对一个女孩。”
  “行了,现在我非常喜欢杀人的感觉。算上刚才的马达,我已经杀了四个人了,也许这还不能算多。”
  “不--”容颜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周子全充满嫉妒地说:“你很喜欢那个叫马达的出租车司机是吗?你真是一个贱女人,你不爱自己优秀的丈夫,却爱上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出租车司机。在他闯进你房间的那个深夜,我就在外面的树丛里监视着你。当时,我真的想冲进去打死那个家伙,只是为了那重要的东西,使我忍住了。告诉我,他是不是上你的床了?”
  容颜冷冷地回答。
  立刻,周子全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马达躺在他的那张大床上,搂着容颜照着天花板上的镜子的情景,他的目光变得凶狠了起来,紧紧地盯着容颜,却说不出话来。
  容颜似乎是要气一气周子全,她大声地说:“现在,你可以满足了吧。我告诉你,我非常爱他,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啪--”
  周子全打了容颜一个耳光,冷冷地说:“那是我的床。”
  “你杀了我吧。”容颜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她淡淡地说:“如果他死了,我会永远恨你。”  
  周子全的嘴角露出一股冷冷的笑意:“放心吧,我不会杀死我妻子的。”
  “那你想怎么样?”
  “我会把你带走的,我们先坐船去韩国,然后从那里去南美洲,委内瑞拉或者是阿根廷,随你挑哪一个,我已经帮你把这些国家的护照全都办好了。”
  “为什么要带我走?”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容颜摇了摇头说:“不,因为你忘不了罗沁雪。”
  周子全的身体猛的一颤,他怔怔地说:“不许你说这个名字。你说的对,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爱过一个人,那就是罗沁雪。”
  “在你的眼中,我只不过是罗沁雪的替身,不是吗?”
  “没错。你就是她的替身,所以,我必须要把你带走。一看到你的脸,我就立刻会想起她,因为,我太爱她了。”他的语气却又忽然激烈了起来:“可是,她却抛弃了我,她发现了我的秘密,她无法饶恕我,于是她一个人走了,是那个出租车司机马达杀死了她。而现在你也要离我而去,你居然爱上了马达。真不敢相信,我的两个妻子,都是被这个可恶的出租车司机夺走的,我有一百个理由杀死他。”
  说完,周子全走出了这间小屋,他把房门从外面反锁了起来,然后隔着房门对容颜说:“我知道你累了,好好休息吧。再过十几个小时,我们就要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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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9 00:58:21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六
  14点20分。
  所有的医院里都有着一股相同的味道,叶萧对此总是不太习惯,再加上窗外的雨水使得空气更加潮湿,急诊室的医生和护士们匆忙的脚步声不断地在他身边响起来,让他的心里越来越乱。
  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马达仍然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抢救着,他的血压几乎降到了零,瞳孔放大,脉搏微弱,呼吸和心跳都到了维持生命最低的程度。总之,他正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着。这家医院的外科主任医师都来了,医护人员推来了各种设备围着马达,他全身都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看起来就象是一个等待解剖的标本。那颗射入他胸腔的子弹仍然没有被取出来,由于失血过多,马达已经输过一次血了,可能还要再输第二次。
  叶萧不敢打扰医生对马达的抢救,他一个人坐在急诊室门口的长椅上,等待着郑重的电话。两个小时以前,他在墓地里冒着大雨,把命在旦夕的马达从东正教堂里背了出来,再开着车把马达送到了这所最近的医院。现在,叶萧已经精疲力尽了,而且他身上的衣服也全都湿透了,他不好意思在医院里脱衣服,只能给自己倒了一杯热开水,端着一次性杯子,大口喝着热水以驱散身上的寒冷。
  “但愿他能活下来。” 
  叶萧默默地祈祷着。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想应该是郑重的电话了,他拿起手机就问:“郑重?”
  但电话那头不是郑重,而是局里的另一个同事,同事在电话里说:“叶萧,十分钟前有人向警方报案,说是在上午10点30分时,在天主教堂附近的一座茶餐厅里,看到了正在被警方通缉的嫌犯马达和容颜,他们在一起用餐,同时好象还在讨论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在11点钟左右,他们乘上一辆出租车走了。向警方报案的目击者正是这家茶餐厅的老板,他是在今天早上的电视新闻里看到马达和容颜的照片的,但老板一开始不太肯定,他犹豫了很久,直到现在才向警方报案。”
“谢谢你,不过现在我已经找到了马达了,他受了严重的枪伤,正在医院里抢救。你们快点派几个人过来吧,我在医院里等着你们。”
  然后,他把医院的地址告诉了同事,就结束了通话。
  叶萧已经很清楚了,马达和容颜确实在一起,上午他们还在一起吃饭,在11点钟坐上出租车显然是去俄侨墓地的教堂了。就在一个小时以后,叶萧按照那张地图的指引来到了那里,发现了身受重伤的马达,而容颜却无影无踪了。
  她在哪儿?她是活着还是死了?又是谁向马达开枪的呢?一个个问题接踵而来,在叶萧的脑海中沉浮着。忽然,他的手机又响了,这回他谨慎地说:“我是叶萧,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郑重啊。”
  终于听到他的声音了,叶萧松了一口气,立刻就说:“查到了没有?”
  “这回我全都查清楚了。昨天晚上,张大许最后那一段供词没有错,他说的一切全都是真的。”
  “我想这是唯一的可能了。”叶萧点了点头,瞬间,他立刻想到了一个曾被忽略了的可能性。 
  “叶萧,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弄错了。”
  “我明白了。”
  “可我还没说呢,我的意思是--”
  还没等电话里郑重说完,叶萧立刻就接口说道:“周子全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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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9 00:58:32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七
  14点40分。
  身体都已经擦干净了,只是头发还有些湿,发丝沾在额头上,反而使得她显得更加迷人。她跪坐在那张小床上,趴在靠床的窗台上。窗户很小,窗内还竖着铁栏杆,看起来就象是一个牢房。
  容颜明白,她已经被自己的丈夫囚禁起来了,她的生命掌握在周子全的手中,恶梦终于成为了事实。而无辜的马达,却成为了这个阴差阳错的阴谋的牺牲品,容颜轻轻地问自己:马达会死吗?她不敢再想象下去了,她连自己都拯救不了,还拿什么来拯救她所深爱着的人。
  她绝望地伸出了手,抓住冰凉的窗栏杆,透过玻璃向窗外望去。这栋房子矗立在坚固的大堤上,窗外就是黑色的大海了,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在大堤上,发出可怕的轰鸣。大雨依旧在下着,雨点重重地打到窗户上,在玻璃上留下了一道道泪痕。
  看着茫茫的大海,时间仿佛随着雨水而倒流,容颜渐渐地进入回忆的旅程--
  其实,这可怕的恶梦早就敲响她的家门了。
  那是一个月以前,在一天深夜,她象往常一样独自躺在床上睡觉,她从来就不在意自己的丈夫是否回家,因为他们早已形同陌路了。突然之间,一阵猛烈的犬吠使她从梦中惊醒了,那是她丈夫养的一只小型狼犬的叫声,只有在遇到外人的时候它才会这么强烈地叫起来。小狼犬的警告使她感到害怕,她担心是不是小偷潜入了家里。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见到的却是自己的丈夫。她发现她丈夫看着她的眼神非常奇怪,好象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艺术品一样,那种神情使她感到非常奇怪。而那条小狼犬依然在对他狂吠着,好象它突然不认得主人了。丈夫见到她以后,却一言不发地走开了,他也没有象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卧室里睡觉,而是到楼下的一间客房里过夜。但小狼犬却叫了一整整一夜,那晚她再也没有睡着过。
  第二天,她就开始感觉到了丈夫更多的变化。首先,是丈夫不再和她说话了,虽然,本来他们的话就不多,彼此之间非常冷淡,但是还从来没有一句话都不说的情况。偶尔听到几次他的声音,却发觉他的声音异常沉闷,而且带着浓郁的鼻音,听起来象是感冒了。他立刻就承认了,他用那浓重的鼻音说自己得了重感冒,去过几次医院却始终查不出病因。以同样的理由,他说不能把感冒传染给自己的妻子,于是他也不再睡卧室了,每晚都睡在底楼的客房里。
  就这样二十多天过去了,容颜越来越感到奇怪。每天早上六点他就出门了,要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而双休日他基本上也在外面。在二十多天的时间里,容颜和丈夫之间没有一起吃过一顿饭。而且,他的许多生活习惯也改变了,有时候在深夜里会见到他家里的私人办公室里吸烟,可过去周子全是从来不吸烟的。还有几次,她从半夜里的恶梦中醒来,忽然发现他就这么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以一种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特殊的眼神,然后,他又轻轻地走了出去,不说一句话。所有这一切,都让容颜感到隐隐不安,觉得有一个阴谋正在他丈夫的身上铺开。
  但最让容颜感到奇怪的,是那条周子全亲手养大的小狼犬,却一反常态地对主人充满敌意。每当他回家,就对他狂吠,甚至有好几次都攻击了他。结果,在两个星期以后的一天清晨,他在小狼犬的狗食里放了一包毒药,就这样把这条忠实的狗活活地毒死了。容颜发现小狼犬被毒死以后,她完全惊呆了,她不敢想象周子全会把自己最心爱的狗毒死,这条狗曾经是如此地忠实,而周子全又是如此地喜爱它。曾经有一次小狼犬生了重病,周子全带着它在宠物医院里度过了一天一夜,为小狼犬开刀做手术,那一次就花掉了一万多块钱。容颜可以断定,周子全是绝对不会杀死这条小狼犬的,那么--现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又是谁?
  容颜在深深的恐惧中苦思冥想着,终于在一个夜晚,这个女侦探小说家想到了在一本西方侦探小说里看到过的故事--借尸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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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9 00:58:42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八 
  15点05分。
  “叶萧--”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叶萧从双膝中把头抬了起来,现在他很累,努力睁大着眼睛看着前方。直到郑重跑到了他的跟前才刚刚看清楚。 
  “你终于来了。”叶萧终于如释重负地吐出了一口气。
  “马达还活着吗?”郑重大声地说,在四十分钟前,叶萧已经在电话里把马达的情况全都告诉他了。不过,他的这一大声马上吸引来周围病人和护士们的目光。
  叶萧立刻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轻声地说:“记住,这里是医院,不要大声说话。”
  “对不起,我只是很着急。”
  “我们到外边去谈吧。”叶萧拉着郑重来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里,他看到大雨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在屋檐下他平静地说:“马达还在抢救中,最后的结果很难说。”
  “真没想到他居然还有枪。”
  “你是说谁?”叶萧当然明白郑重所说的那个“他”并非指马达。
  “周子全,或者是--他的孪生兄弟。”
  叶萧点了点头:“你查到当年他们的下落了?”
  “对,昨天晚上张大许的供词都是事实。在三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在安息路99号的案发现场除了张大许和钟卫国、钱雨娟三个人以外,还有一对只有六个月大的双胞胎。”
  “可为什么当年的卷宗里没有反应出这一重大线索呢?”
  “因为这对孪生兄弟刚刚诞生的时候,钟卫国就开始遭到了批判,所以,他们只能把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孩子送到了乡下的亲戚家里抚养。而在案发的那天晚上,钱雨娟正好刚下火车,把这对只有一岁大的孩子接回到自己家里来。所以,邻居们都不知道当时两个孩子就在家里,张大许也没有说出来,人们几乎把那两个孩子给遗忘了,卷宗里当然也就不会有记录了。”
叶萧点点头,催促着说:“后来呢?”  
  “张大许的供词没错。在案发当晚,他杀死了钟卫国、钱雨娟夫妇,并隐藏了尸体以后,立刻就把房间里的两个男婴抱走了。他连夜就把其中的一个男婴,悄悄地送给了一对结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孩子的干部夫妇。今天我专门去户籍部门查过了,这对干部夫妇姓周,就是周子全的养父母。我查过这对周姓夫妇的血型了,他们都是O型血,而周子全则是AB型血,所以周子全绝对不会是他们所生的。而钟卫国、钱雨娟的照片倒是与周子全的相貌非常相象。我可以肯定,周子全亲生父母就是钟卫国、钱雨娟夫妇。”
  “你干得很棒。”叶萧已经很久没有对郑重说过这样的话了,但他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还有一个男婴呢?”
  “还是在当天晚上,张大许又把剩下的一个男婴,送给了他的表兄。张大许的表兄已经结婚多年,先后生了四个女儿,非常想要一个儿子,于是,张大许就把男婴送给了表兄。”
  “你查过张大许表兄的资料了?”
  郑重有些得意地说:“我当然查过了,张大许的表兄姓丁,叫丁阿四,他共有五个儿女,前面是四个女儿,最小的是一个儿子,名字叫丁刚。丁阿四家里非常穷困,根本就供不起五个孩子读书,在八十年代,他们全家都迁到了广东打工。”
  “那你凭什么断定丁刚就是周子全的孪生兄弟?”叶萧找到了郑重推理中的漏洞,仅靠刚才所说的这些并不能证明张大许的供词是真的。
  “两个小时以前,我通过公安部的局域网与广东省警方联系过了,从网上得到了丁刚在三十岁时的照片,结果让我大吃一惊,照片里丁刚的长相与周子全几乎一模一样。”郑重停顿了片刻,但他的话还没完;“然后,广东方面又从网上传来了丁刚的指纹记录。我请鉴定组把丁刚的指纹与周子全的指纹做了比对,结果是完全相同。”
  “同卵双胞胎?”叶萧脱口而出。
  “没错。如果世界上还有两个人指纹完全相同的话,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同卵双胞胎。”
  叶萧点了点头,双胞胎分为两种,第一种为异卵双胞胎,第二种为同卵双胞胎。前者双胞胎有着不同的DNA和指纹等身份标志,外表虽然很象,但仔细看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而后者双胞胎则有着完全相同的DNA和指纹,从外表看几乎毫无分别。
  “查到丁刚的简历了吗?他现在在哪里?”
  “简历很模糊,他好象读过音乐学院,但后来因为家庭贫困等原因而退学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业,一直在社会上混日子,偶尔做过保安等职业,但时间都不长。三个月前,他来到了本市,接下来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叶萧已经明白了,他轻轻地叹了一声。
  “案子有了重大进展,你应该高兴才对,叹什么气啊?”郑重问他。
  “我在想,有时候命运真的是很不公平的。”
  郑重摇摇头,他不喜欢叶萧的这种感慨,他急促地说:“现在我只想知道丁刚的下落。”
  “也许,他正躺在镶着周子全名字的骨灰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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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9 00:58:54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九
  17点50分。
  “马达--”
  她在梦中轻声呼唤自己深爱着的男人。
  终于,容颜从一片恍惚中醒了过来,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身体正蜷缩在这张小床上。一阵阵风雨声传入她的耳中,窗外的大海依旧在疯狂地冲击着千里海堤。这栋位于大堤上的房子,正在风雨飘摇之中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倒塌。
  外面的天色渐渐地暗了,这间小屋子里没有灯,在一片昏暗中,容颜环视着一圈,发现在门口放着一盘快餐。她从床上走下来,推了推房门,门依然紧紧地反锁着。她托起了那盘快餐,还留有余热,那一定是周子全刚刚放进来的。他不想让容颜饿死,容颜也不想让自己饿死。她很快就吃了起来,在吃饱以后,把空盘子放回到了门口。
  又过了一会儿,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她回到了床上,看着黑蒙蒙的窗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密集的风雨和浪涛声。她轻叹了一口气,又躺了下来,把身体蜷缩了起来,就象母腹中婴儿的姿势。也许,这样就能够更加容易地回忆起那个恶梦--
  在那个夜晚,女侦探小说家容颜想到了一个叫借尸还魂的故事。一个可怕的阴谋渐渐地浮出了水面,但她又有些自责,也许稀里糊涂会更好一些。察觉了阴谋的迹象,却又不敢面对阴谋,往往最让人恐惧。但是,她不想做一个愚蠢的女人,她也不想和一具借尸还魂的幽灵生活在同一栋房子里。终于,她向她的“丈夫”提出了所有的疑问。
  显然,在做为推理高手的女侦探小说家面前,这些疑问是任何高明的骗子都无法自圆其说的。他立刻就被容颜的疑问震慑住了,他呆呆地沉默了许久,最后,他终于说出来了:“我承认,我不是你的丈夫。”
  当自己的疑问得到证实以后,容颜却有些犹豫了:“你不是我的丈夫,那我的丈夫在哪里?”
  “他还活着,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关于他的现况,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我会保证他的安全的。”
  “你究竟是谁?”
  他吐出了一口长气说:“我的名字叫丁刚。你一定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和你丈夫长得这么象?因为,我和他是一对孪生兄弟。”
  但这并不是唯一的解释,容颜立刻就象起了罗沁雪和她自己,她们可不是孪生姐妹,她冷冷地问:“你能不能说得更详细一些。”
  “在我们还没记事的时候,就被抛弃了,彼此分开再也没有见过面。我不幸落到了一个异常贫困的家庭,十八岁的时候,我的养父带着我离开这座城市,到广东去打工,我在那里度过了十几年的光阴。我曾经读过音乐学院,我一度梦想成为一个钢琴家,但最后却因为贫穷而被迫退学。从此以后,我就无所事事,只能在社会上游荡,偶尔打过几年工,但都不长久。那么多年来,我一直过着贫穷的生活,流浪在社会的最底层。我非常想要出人头地,改变自己的人生,但却碰得头破血流,这一切都因为我成长在一个艰难的家庭之中。”最后他摇了摇头说:“你不会明白的。”
“不,我明白。我和你一样,出生在一个艰难的家庭中。”容颜平静地回答。
  “几个月前,我来到这座城市,这里是我的故乡,是我的出生地。这里的繁华让我自惭形秽,我找不到工作,也得不到别人的同情,我开始绝望起来。终于有一天,我见到了你的丈夫。”他痛苦地摇了摇头说:“我只是远远地看到他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从一个豪华酒店里出来,他当时惊呆了,世界上居然还有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很快,我就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周子全,是天下证券公司的总经理。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自己是被领养的孩子,但我一直都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孪生兄弟。我打电话给我在广东的养父,我要查清楚自己的身世。养父告诉我,我出生在安息路的一栋房子里,当年是被我养父的表弟送来的,同时我还有过一个孪生兄弟,当年被送给了另一对姓周的夫妇。”
  “他就是我的丈夫?”
  “是的,命运是多么不公平,我们是孪生兄弟,长着一样的脸,一样的头脑,而他却享尽了人生的荣华富贵,而我则尝人生的苦难。只因为我成长于一个贫困的家庭,还有四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而他则是在干部的家庭中作为独子长大的,他一帆风顺地到达了现在的地位,我却还要为一日三餐而发愁。”
  容颜冷冷地问:“你嫉妒了?”
  “当然--”他大声地说,“我当然嫉妒,因为命运对我们不公。终于有一天,我悄悄地找到了他,我希望能够从他身上得到一些钱,毕竟我们是亲生的兄弟。可是,他却不承认我们的关系,他极其轻蔑地把我当成了乞丐,并且侮辱了我的人格。我明白了,他是怕承认了有我这样一个卑贱的兄弟以后,会使他在社会上丢了面子。你说,这种连亲兄弟都嫌弃的人是不是衣冠禽兽?”
  “于是,你就决定要报复他,要让他一无所有?”
  他点了点头说:“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是的,我绑架了他,把他关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然后,我就取代了他,我成为了周子全,天下证券公司的总经理,还有女作家容颜的丈夫。当然,在此之前我已经秘密监视了他一段时间,基本了解了他的一些有关情况。当我冒充着他去上班以后,就意识到我的声音和他不一样,一说话就会露出破绽,我只能声称自己得了感冒,鼻子一直都塞着。我就用沉闷的鼻音和人说话,掩盖了声音的问题。但更多的时间,我尽量避免与人接触,可你丈夫的那个小秘书却主动地对我投怀送抱,原来你丈夫--”
  “别说了,这与我无关。”容颜以无所谓的口气回答。
  “好的。更重要的是,我发现了你丈夫的秘密,他竟然利用职务之便,挪用公司和股民的款项为其私人炒股,侵吞了大量的公司资产,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些钱足够枪毙他好几次了。不瞒你说,我决心拿走这些不义之财远走高飞,最后再让警察来对付你的丈夫。”
  突然,容颜冲向了电话机,刚拿起电话,就被丁刚夺了下来,他冷冷地说:“我知道,你想要报警。不过,我劝你还是为自己考虑一下吧。”
  “你是什么意思?威胁我?”
  他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容颜,忽然摇了摇头说:“还记得五年前的那个夏天吗?”
  “你说什么?”容颜的心里象是被什么东西猛的揪了一下,但还竭力保持镇定。
  “让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吧:五年前的那个夏天,在广东的那个度假村里,有一栋象宫殿般豪华的别墅,这栋别墅的主人是一个非常富有的房地产商人。在他的别墅里,经常会出现许多二十出头的少女,她们进入这栋房子以后,就再也出不来了。直到有一个薄舞弥漫的清晨,一个美丽的女孩从那栋别墅里冲了出来,她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她显得惊慌失措,象一个逃犯一样逃出了度假村。”
  容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她心底最隐秘的那一幕,连她的丈夫都不知道,居然会被眼前的这个人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张大着嘴巴,许久才说出两个字:“你是--”
  “你猜的没错,我就是那个保安。”他露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容,“在五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同样也在那个度假村,只不过我做的是保安,而你做的却是--”
  容颜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害怕他会说出什么肮脏的话来:“别说了。”
  “对不起,我并不是故意要提起那段往事的。那个清晨,你从我的面前一掠而过,你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而我却对你记忆深刻。你的这张脸,永远地埋在了我的心底。尽管五年的时间过去了,但你从别墅里冲出来,见到我以后又惊慌失措地转身逃跑的那一幕,却仍然象是昨天一样清晰,刻骨铭心无法忘怀。两个月前当我发现周子全的妻子,著名的女侦探小说家容颜居然就是你时,我知道我又掌握了一块王牌。”
  “你想让我干什么?”她的口气软了下来。
  “什么都不用干。”丁刚轻声地说,“你只需过你正常的生活就可以了,保守我的秘密,不要把有关这个秘密的任何一个字说出去,这就足够了。如果,你不能保守我的秘密,那么恐怕我也不能保守你的秘密了。你想一想吧,尽管已经过去了五年,但那个房地产商人毕竟是死在你的手里。如果警方知道你就是凶手的话,那么你至少会在监狱里呆上几十个年头,甚至一辈子。更重要的是,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你的秘密,一个女侦探小说家居然做过这种肮脏的事情,那真是--”
  “闭嘴!”她已经崩溃了,缴械投降是她唯一的选择。
  “好了,我的话都说完了,你自己权衡利弊吧。请相信,我不会伤害你的。如果我有这个意思的话,在五年前的那个清晨,我就不会让你轻松地从度假村逃跑了。”
  说完以后,丁刚紧紧地盯着容颜,直到她的眼泪缓缓地滑落下来。她无路可退了,只能接受了丁刚的条件,她不想让自己的生命毁在某些人的阴谋手中。
  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一切。
  这就是容颜全部的秘密。
  她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现在,她成为了她丈夫的囚徒,蜷缩在这间海边的小屋里。风雨声依然敲打着窗户,她真希望一个巨浪打来把整栋房子都淹没掉。
  这是秘密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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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9 00:59:06 | 显示全部楼层
神在看着你(五)
  八十
  凌晨4点50分。
  容颜被一阵刺耳的声音惊醒了,还没有从睡梦中解脱过来的她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房间依旧沉浸在黑暗中,她只看到一个男人的影子站在门口。
  耳朵里已经听不到雨声了,只有海浪的潮汐在均匀地拍打着堤岸。她回头望了望窗外,除了漆黑的天空什么都看不到。周子全走到了她的面前,抓紧了她的手臂说:“起来吧。”
  “你要带我去哪儿?”
  “天涯海角。”
  她被带到了外面,门厅里亮着一盏灯,周子全穿着一身长途旅行的装束,手里拎着一个大旅行箱,她明白那笔巨款就藏在里面。然后,周子全给她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外衣说:“海上风大,别着凉了。”
  周子全拉着容颜走出了这栋房子。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空中还是一片黑暗,她只能听到永不停歇的海浪声。他们沿着海堤向前走去,四周围荒凉而寂静,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一丝光亮,就算容颜声嘶力竭地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一个人听到的。
  “亲爱的,只要我们再走十分钟,就会看到一艘可靠的快船在岸边等着我们。”周子全一手拉着容颜,一手拎着箱子,边走边说:“现在风浪刚刚过去,不会有巡逻艇出海的,而我们正好出发。再过十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到韩国济州岛了,我已经准备好了两张韩国护照,一张你的,一张我的,你就放心吧。”
  容颜并不回答,她冷冷地看着黑暗中周子全的脸,似乎在她身边的只是一个幽灵而已。
  他们继续向前走去,忽然,周子全似乎发现什么,立刻停了下来。
  大堤的前方出现了一个黑影。
  容颜睁大了眼睛向前看去,却始终看不清楚,只能见到一个大致的轮廓。黑影却在缓缓地向他们靠近,她能感到周子全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周子全大声地叫了起来。 
  在几秒钟以后,容颜终于听到了对方的回答--“幽灵。”
  几乎与此同时,她看到从黑影的右手上亮起了一丝火星,一记沉闷的枪声在空旷的海堤上响起。
  一颗子弹,呼啸着钻进了周子全的眉心。
  子弹穿过他的大脑,又从后脑勺飞了出来。最后,弹片落到了大堤的水泥上,弹了几下之后,滑下大堤边的陡坡,吞没在了海浪中。
  周子全死了。
  他的身体重重倒在了地上。容颜也被他一同拖倒了。她压在了周子全的身上,在惊慌失措中一手摸到了他的脸,瞬间,她的手上全都沾满了温热的鲜血。
  黑暗中的幽灵向她缓缓走来。
  容颜还倒在周子全身上,他的尸体还是热的,只是血喷了一脸,他的手至死仍牢牢地抓着容颜的手臂。容颜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扳开死去的丈夫的手指,但周子全的手象是痉挛了一样坚硬如铁,甚至指甲还嵌入了她的手臂里。
  幽灵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然后,幽灵伸出了手,从死者的手里,夺走了那个大旅行箱。
  容颜还在使劲地掰开周子全的手指,她用尽了全力,几乎把周子全右手的五根手指都扳断了。
  幽灵抬起了手,把枪口对准了她。
  生存或者死亡?
  正当容颜感到绝望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幽灵的声音:“对不起,其实我并不想杀死你。但是,你的生命已经不属于你自己了,非常抱歉。”
  幽灵的手指缓缓地扣下手枪扳机。
  突然,容颜掰开了周子全抓住她的最后一根手指。她甚至来不及站起来,向旁边一翻身,就势滚下了大堤。
  几乎在同一个瞬间,枪响了。
  幸运的是,容颜已经滚下了大堤。而这一颗子弹,则射进了周子全的尸体里。
  她只感到天旋地转,什么都看不到,身体摩擦着大堤的陡坡向下滚去,身上火辣辣的疼。紧接着,她又听到了第二声枪响,就射在她身边的一块石头上,子弹撞出了火星,跳起的弹片几乎是擦着她的头皮飞过。
  幽灵站在大堤上,紧张地向容颜的方向瞄准。但是,天还没有放亮,而容颜又在急速地向下滚去,他向容颜一连打了四枪,直到容颜被海浪吞没。
  冰凉的海水涌进了她的鼻孔,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滚到了大堤的底部,也就是海滩上了。汹涌的潮水立刻就吞没了容颜,她艰难地抬起头深呼吸了一口,让充满咸味的空气灌满她的肺。
  又一颗子弹打到了她身边的海水里,似乎有什么在庇佑着她,所有的子弹都仅仅擦着她的身体飞过。但是,她还来不及庆幸,一个巨大的浪头就打在了她的身上。
  只一瞬,她就被疯狂的浪头卷进大海的深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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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9 00:59:21 | 显示全部楼层
八十一
  她还活着。
  仰天躺在一片泥泞的滩涂上,看起来就象一具尸体。
  海浪把她卷到了大海的深处,在海底的十几米深的地方,她几乎丧失了全部的意识,只是某种天生的本能,使她闭住了呼吸,用肺里残留的空气维持着生命。几秒钟以后,她终于浮出了海面,恍惚中回头望去,大堤已经在数百米外了。她在汹涌的大海上漂浮了半个小时,当她几乎要被冻死的时候,却被一阵骇人的巨浪,送回到了几千米外的大滩涂上。
  几只海鸥飞过她的头顶,降落在滩涂上觅食,同时发出尖细的叫声。终于,她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海水,然后她睁开眼睛,大口地咳嗽并喘息着。
  东方已经渐渐地明亮了,现在她明白,幽灵已经远去了。
  她用最后的一点体力,挣扎着站了起来,遥遥向岸上望去,一道大堤就横在几十米外。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走完最后一点路了,只能绝望地坐在泥水中,望着长长的海岸线。
  忽然,大堤上出现了一队人影,排着整齐的行列走过,远远地看去仿佛是些女孩子,但她们的背后却背着枪。容颜忽然明白了,她们是在海边巡逻的女民兵,她发不出声音,只能向女民兵们挥起了手。
  命运又一次拯救了她。
  大堤上的女民兵发现了她,很快就把她从滩涂里救了起来。她的神智有些恍惚,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好象被她们带到了附近的哨所里,让她擦干净了身体,还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而她却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
  女民兵们还要她继续休息一会儿,但她却忽然清醒了回来。她的眼前又出现了马达的影子,她立刻摇了摇头,随便编了一个谎话,说是还要赶飞机。然后,她就独自一人离开了这里。因为,她担心随后女民兵们会在大堤上发现她丈夫的尸体,到时候她就再也走不掉了。
  容颜走到了公路边,穿着女民兵们送给她的衣服。虽然身体都已经擦干净了,可毕竟在凌晨的海水里泡了半个小时,她还是感到冰凉刺骨,只能不断地小跑着以恢复体温。
  6点10分,一辆出租车开过了公路,她坐了上去,目的地是俄侨墓地。
  从海边开到市区的西北角,平时至少需要两个小时。但司机开上了新建的市郊环线,再加上清晨行驶在郊区的车辆不多,出租车风驰电掣般地绕过了大半个市区,只用了不到一个半小时就抵达了俄侨墓地。
  等到下车的时候,容颜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的是女民兵们送给她的衣服,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她略微想了想,现在她身上除了手指上的戒指以外,已经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这枚戒指是在她婚礼上的时候,周子全亲手为她戴上的。这是一枚结婚戒指,可是,为她戴上这枚戒指的人已经死了。更重要的是,她从来没有真正爱过那个人。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忘掉那个人吧,永远地忘掉。
  几秒钟后,她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这枚戒指。
  出租车司机是个认货的人,他收下了戒指。并答应了容颜包车的要求,容颜下车以后,车子就停在这里等着她。
  容颜向墓地里跑去,脚下一片泥泞,立刻把女民兵送给她的新裤子弄脏了。她跑到了那座东正教堂前,停顿了片刻,她非常害怕会看到马达的尸体躺在教堂里的地上。但她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终于钻到了教堂的里面。
  马达不在教堂里。  
  在昏暗的光线下,容颜呆呆地看着那块马达曾经躺过的地方,还有那块打开了的石制约柜。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把目光投向了墙上的那尊耶酥雕像。
  她轻声地念出了这句话。可是,神并不会告诉她马达在哪里。容颜抓紧了拳头,她一定要找到马达,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绝不放弃。她对自己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当容颜回到了墓地大门口,看到出租车果然还在等着她。她坐进了车子,要求司机开往离这里最近的一家医院。 
  车子开过一片工厂区,然后进入一条宽阔的马路,一座崭新的医院就坐落在路边。车子刚在医院里停好,容颜就看到了停在旁边的公安局牌照的车子。她立刻预感到了什么,跳下车子以后,就直冲到医院门口的服务台前,向一个护士问道:“请问急诊室里有没有一个叫马达的重伤病人?”
  “马达?”护士查了查记录,然后点了点头说:“是有一个叫马达的,胸部枪伤,是被警察送来的。”
  容颜的眼眶立刻热了:“他怎么样了?”
  “昨天一送进来就开始抢救了,现在被送进了危重病房,具体情况我不清楚。”
  容颜离开服务台,照着医院的指示牌,向危重病房跑去。在转过一条楼道以后,她看到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守在门口。
  再往前走一步,就等于自投罗网。
  但现在,她宁愿付出任何代价。容颜快步向病房的门口跑去,门口的警察立刻伸出了手拦住了她。
  “对不起,非医护人员不能进去。”
  容颜面对警察抬起了头,先是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然后冷静地说:“我就是你们千方百计所要寻找的人。”
  警察奇怪地注视着她的脸,立刻想起了通缉令上容颜的照片。面对着自动送到他们面前的通缉犯,两个年轻的警察显然缺乏经验,他们有些紧张地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从病房里传来了一个声音:“门口是谁在说话?”
  “是我,容颜。”
  几秒钟以后,叶萧急冲冲地从病房里冲了出来。他看到容颜就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个尴尬的场面,三个警察,面对着一个被通缉的女犯,却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叶萧不想掏出手铐当中把她抓起来,何况这里是医院,病房里还有一个危重的病人。
  容颜却说话了,她哽咽地说:“马达还活着吗?”
  叶萧点了点头。
  “我能看看他吗?”她轻声地问。
  叶萧想了想,然后闪到了一边,给容颜让出了一条进入病房的路。她走进了病房,终于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马达。
  她无法控制的自己的眼泪。
  容颜小心地坐在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了下来,最后滑进了她的嘴里,她忽然觉得,这泪水要比几小时前的海水更加咸涩。
  马达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表情很安详。他戴着一张氧气面罩,胸口缠满了吓人的绷带,一排测量心跳和血压的设备就放在床头。
  叶萧站在她的身后,看着这对深爱着的男女。现在,这两个通缉犯都已经落到了他的手心里,但他却一点都高兴不出来,只是感到了一股更深的压抑。他轻声地对容颜说:“马达已经脱离了危险。子弹镶嵌在他的心室与肺叶之间的空隙里,昨天晚上已经被医生取出来了。这颗子弹只要再偏三毫米,他就肯定没命了。”
  “神确实在看着他。”容颜自言自语地说。
  “不是神,而是一本书救了他。我们在他上衣左侧的内袋里,发现了一本绿皮的小书,子弹正好打穿了这本书。书本的阻力,使弹道略微偏离了一点点,否则子弹肯定会穿透他的心脏的。”
  容颜点点头说:“那是一本电码本。”
  病房里又陷入了沉默之中。叶萧还没有带走容颜,他看了看表,决定再给容颜几分钟的时间。
  忽然,马达紧闭着的眼睛开始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的嘴唇也嚅动了起来。
  容颜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激动,她把头伏到了马达的耳边,轻声地说:“马达,我来了。”
  马达的嘴角又有了些变化,微微地向上翘了起来。叶萧有了些紧张,但他没有动,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几秒钟后,容颜轻轻地吻了马达的嘴唇一下。
  马达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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