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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14 00:2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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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梅雨似乎已经过去。
直至几天之前,日复一日,比针还细的雨丝连绵不断,身上穿的衣服也仿佛终日带着湿气。然而从昨夜起.云团开始流动起来,逐渐消散了。
今夜,从乌云缝隙中露出了澄澈的夜空。从小板窗下部望去,只见夏季的星辰闪烁明亮,云间青幽幽的月亮忽隐忽现。
清凉殿上——执行宿卫任务的官吏们聚集在靠近外廊的厢房.正在聊天。
宿卫,也就是值夜。然而守卫宫内清凉殿的人因为宫位高,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任务。
点起灯火,宿卫们便神聊起来,谈论白日里不便议论的闲话和宫中的流言飞语。
什么谁谁与某处某女子交好,养下孩子啦;近来某某是否有些太出风头呀,前日竟然在圣上面前说出那种话来;哦对对,就是这话,不过你们可不能说出去呀.其实这事呀……
大概都是诸如此类漫无边际的闲言碎语。而近日来大家值班时谈论的话题.清一色全是发生在三条东堀川桥的奇事。
“怎么样呀,今夜大概也会出来吧……”
某人说道。
“恐怕会出来的吧。”
另外一个人附和道。
“我看呀,有人过去,它才会出来。谁都不去的话.大概什么东西也不会出来吧。”
“可是一有人去,它就出来。这不就是说,它一直都在那儿吗? ”
“那可不一定。因为有人去,所以它才出来。没人去便不出来。想想看嘛,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只有妖物独自一个站在桥边。这难道不是很可怕的情形吗?
”
“嗯……”
“嗯……”
官阶或三位或四位、身份高贵的人们议论不休。
“再派个人前去打探打探怎么样? ”
“啊.好主意! ”
“派谁去? ”
“我可敬谢不敏。”
“谁最先说起来的谁自己去,怎么样? ”
“我只不过是问问怎么样罢了。话既然这么说,那么阁下自己去不就很合适吗? ”
“你想强加于人啊! ”
“什么话。你才强加于人呢。”
“不不,是你是你。”
就这么唇枪舌剑地你来一言我往一语之际,萤火虫三三两两.飞过夜晚的庭院而去。
源博雅不即不离地坐在一角,有意无意地听着大家交谈,眼睛看着黑暗的庭院中飘飘忽忽飞来飞去的萤火虫。
对于此刻传人耳际的这类话题,博雅并不感到厌烦。
固然不妨加入谈话圈子,但是照眼下这种情形推演下去的话,看来最终势必又得有人到那三条堀川桥去走一遭不可。而倘在这种时候加入谈话,结果嘛……
“去的人明摆着是我喽。”
博雅如此思忖着。
一直是这样,这类吃力不讨好的角色,总是自然而然地落到自己头上。
说起来,此刻谈论的话题,起源于七日之前那个晚上一桩偶然的小事。
地点也是在这清凉殿。
在值班的人们中间,传开了这个故事。
“喂,听说出来了。”
不知是谁这样开了头。
“出来什么啦? ”
问话的究竟是谁事到如今已无关紧要了。
“喏,就是三条堀川桥嘛。”
最先开口的男子说道。
于是便有人接过茬去:“哦。三条东堀川桥妖物那件事,我也听说过。”
说这话的,是藤原景直。
“什么事? ”
问话的是源忠正。
“呃,就是小野清麻吕大人遇到的那个女子嘛。”
橘右介口中刚刚提及女子二字,在场的几乎所有殿上人,几乎立刻都变成了这个话题的当事人。
“喂,是怎么回事? ”
“我可不知道哦。”
“我倒听说过。”
“这件事可真是怪极了。”
就这样,值夜的男人们聊了起来。
细细的雨无声地下着,为了避开潮湿的夜气,板窗已经放了下来,关得牢牢的。
灯光在橘右介的眸子里飘飘忽忽地摇来荡去,他说:“诸位,好好听我说嘛……”
他开始讲起这样一个故事。
大约三天前,也是一个细雨如雾的晚上,小野清麻吕带着两个侍从,乘坐牛车赶去与相好的女子幽会。
女子住在何处就不管了,总之要去她的府邸,途中必须由西向东穿过三条东堀川桥。
那座桥本身已经快腐朽了,都说如果发生大水什么的,恐怕桥就会被冲垮。
据说等到梅雨季节一过去,就要立刻安排工人把它拆掉重建。
牛车来到了这座堀川桥前。
河宽约七间(间,日本古代的长度单位.一间约合l.82米。),相当于十二米多。架在河上的桥,长近十间,约合十八米多。
由于已经腐朽,所以掉落的木板随处可见,从桥面能望见水面。
每当牛车轧上去时,便会咕咚咕咚地发出沉重的响声。
来到挢当中时,突然,牛车停下了。
“出什么事了? ”清麻吕朝外边的侍从喊道。
“有一个女子。”侍从答道。
“女子? ”
清麻吕挑起竹栅车的上帘,向前望去,只见约三间开外,东侧桥堍,依稀站着一个白乎乎的东西。
借着侍从点在竹栅车前的灯光,仔细看去,果然是个女子。
她上着绫罗短褂,下穿挺括的厚裙,全身上下纯白一色。白衣上映着红色的火
焰,看上去仿佛在摇摇晃晃。
奇怪,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一个单身女子……
偷眼望去,是一位年纪约在三十左右,头发乌黑.肤色雪白的妇人。
看来大概是妖魔啦……
女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清麻吕,薄薄的嘴唇微微开启。
“桥已腐朽.车轮轧在桥板脱落之处,刺耳难忍。请弃车徒步过桥。”
“你要我徒步讨桥7 ”
“是。”
如雾的细雨中,浑身雪白的女子点头称是。
任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女子,除了深更半夜独自一人站在这种地方以外,并不见有什么妖异之处。
刚才畏缩不已的清麻吕,心情稍稍镇定下来。
他强硬起来。
“那可不行。”清麻吕说道。
相好的正在等着自己呢。
此刻,临时打退堂鼓的话,比起眼前这个女子来,那位相好的女子可更加可怖。
“如果您要通过的话,有一事相托……”
“什么事? ”
“听说这座堀川桥,一等梅雨季节过去就要拆除,重建新桥……”
“哦,听说的确如此。”
“相托之事,正是为此……”
“那么,是什么事呢? ”
“能否请您奏闻圣上,拆桥之事,不要在出梅之后立即动工,请再等七天左右……”
“为什么? ”
“事出有因。请不要追问理由。”
“什么? ”
理由不能说,但是请上奏圣上,将重建新桥的事后延。女子便是这么要求的。
不胜惶恐,因受托于某女子之故……
如果就这么奏请圣上将筑桥工程后延,此事根本没有可能。
“不行不行……”
说着,清麻吕向侍从使了个眼色:“不要紧。冲过去。”
咕咚——车轮还没有转到一圈。
“那么,就不得已啦……”
女子将雪白的右手伸近怀中,拿出来时,只见手掌上有无数的红色东西在跳动。
蛇? 那每一个都是一条红色的小蛇。
刷! 女子将右掌上的蛇群撒了出去。
刚一落到桥上,只见满地的小红蛇便此起彼伏地抬起头来——起初看上去好像是这样。
然而,其实并非如此,看似小红蛇的东西,扭动着躯体窜来窜去,冉冉地升腾起来。原来是火焰。
那火焰舔舐着桥面,朝着清麻吕的车子逼近过来。
“恻财! ”
清麻吕高声尖叫,慌忙命令侍从道:“掉头! 快掉头! ”
侍从们慌手慌脚,好不容易在桥中央掉转车头,逃回两岸。
停下车来回头一看——本来应该熊熊燃烧着的火焰竟然踪影全无,桥一如旧态,也不见女子的身影。惟有古旧的挢,在侍从们手执的火把照耀下,浴着蒙蒙细雨,朦胧可见。
“听说清麻吕大人在车中抖个不停呢。”橘右介说。
“听说他那天晚上也没去相好的家,逃回府邸后,念佛念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呢。”
说这话的,是藤原景直。
“唉呀,惨不忍睹啊。”
“大概是做梦吧。”
“只怕不是做梦,是遇上妖物了吧。这么丁点事,有什么可逃的。”
“恐怕是老狐狸精变化的吧。”
“唉呀,没出息。”
众人七嘴八舌地发表感想。
“我是本来就不相信什么妖魔鬼怪的。是人自己内心的迷惘和恐怖,让人们看见这些东西的。实际上,大概桥根本就没燃烧……”
源忠正加强了口气。
“那么,今天夜里谁到堀川桥去看看,怎么样? ”
有人建议道。
“哦,这很好玩呀。”
虽说是值夜,其实并没有¨么特别的事情要做。
反正夜间闲得无聊。
众人随口附和:“好啊好啊。”
于是便决定下来了。
可是,谁去呢?
派一个人去堀川桥,此事固然有趣,然而谁也不肯主动表态说自己愿去。
一来二往之间——“源忠正大人怎么样啊? ”
有人这样提议。
‘’嗯。好主意。忠正大人反正不相信狐狸妖怪变化之类。既然如此,去一趟怎么样?
“
“这个主意好。”
众人的意见立刻统一起来。
除了遵循惯例,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地例行公事外,这帮家伙整天想的就是寻求乐趣打发无聊。
在这样一种沙龙似的聚会里,是没办法从气氛如此热烈的话题中退步抽身的。
一旦逃脱,便会谣诼四起,被说成不通风雅的人,从此被驱逐到这个宫廷沙龙的角落里。
对于宫廷人来说,再也没有比在宫廷里无人理睬更为悲哀的事情了。
若想退步推身,就必须得想出令人惊讶的漂亮理由,再流畅地咏上一两首恰到好处的和歌,巧妙地全身而退。
而源忠正并不具备这样的聪明才智。
尽管想方设法试图避开众人的矛头,却终于未能躲过。
“好吧,就去一趟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
牛车驶离皇宫。
竹栅车上,跟着三个侍从。
忠正让三人带上长刀,他自己也带着长刀。
也是一个细雨绵绵的夜晚。
牛车走动。
吱,吱……车轴作响。
吱吱。
吱吱。
穿过朱雀门,驶出宫门,沿着朱雀大路而下,来到三条大道,向左转。顺着三条大道向东行去,没多久便驶上堀川流过的堀川小路。道路宽约二十间,其中约三分之一的宽度为堀川河流占去。
走了没几步路。
“喂.没事吗? ”
忠正从车里询问外边的侍从。
“没事。”
侍从答道。
“喂! 有什么异样吗? ”
又过了一小会儿,忠正又问了。
“没有。”
“没有就好。有的话反而不好办……”
海口虽夸得不小,可忠正的声音此刻却在颤抖。
不久,上了三条大道,折向左。蹄声笃笃,牛车向前行去,终于驶上了堀川小路。
车子停住了。
“大人,下面该怎么办? ”侍从请示道。
忠正掀起上帘.观测前方。只见雨雾深处,朦朦胧胧可以看到桥头。
“没……没关系。”
“真的不要紧吗? ”
侍从也能感到忠正的胆怯。
“前……前进。”忠正说道。
吱——车轴再度作响,车身移动了。
“马上就要到堀川挢了……”侍从说。
“呃,嗯嗯。”
忠正咬紧牙关,呻吟似的,仅仅点了点头。
一直在地面上行驶的牛车声,很快变成了轧在木板上的声音。
忠正魂飞魄散。
他紧闭双眼,在车中念起佛来。
牙齿咬得紧紧的。
如果咬得松点的话,牙齿与牙齿相撞的声音就可能传出去。
就在这忠正的耳边。突然——“有……有人! ”
响起了侍从的声音。
“什……什么? ”
车子停住了。
忠正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是……是女人! ”
“啊! ”
忠正发出痉挛的声音,他惊呼:“掉头! 快掉头! 快把车头掉过去! ”
忠正不曾向外边看一眼,车身就在桥上掉转方向,疾驶到来。
忠正面色苍白地回到宫内,可是由于自己,十么也没看到,当别人问他:“怎么样?
”
他无话可答,只得说:“一个女子站在那儿。”
“发生了什么? ”
“不是说了吗? 一个女子站在那儿。”
“你看见了吗? ”
“呃,嗯。”
“长得什么样? ”
他被问得语塞,无言以对。
这时候,其他人从侍从哪儿打听来了消息。
于是真相大白。原来是侍从看见对岸桥畔依稀站着一个似乎是女子的白色影子,忠正只是听了侍从的报告,连一眼也不曾朝外面看过,就驱车返回来了。
“忠正大人只会说嘴。”
这样的风言风语便传播开来。
随后前往三条东堀川桥去的,是一个名叫梅津春信的武士.也是值夜的时候,藤原景直将这位梅津春信带了来。
在宫廷中,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不久前,单枪匹马将三个闹得都城上下不安的强盗制服了的,便是这个人物。
宫中接到密告说,三个强盗准备闯入油坊作案。于是他便扮做油坊小厮守株待兔,等三个强盗摸进来时,斩杀了两个,活捉了一名。
三个强盗行劫时,见了女人便奸淫.倘若有人看见他们的脸,便一律当场杀人灭口,三个强盗同手下使唤的两个爪牙,因为分赃不均而发生内讧,一个爪牙被强盗杀死,另一个九死一生逃出来.于是密告了三个强盗下一步的作案计划。
三人摸进油坊时,春信站在黑影里,问道:“喂,你们便是强盗吗? ”
一个强盗一声不响地拔出刀来。
“啊呀! ”
大吼一声,一刀劈了过来。
春信闪身让过这一刀,踏进一步,将手中所执的长刀深深地刺进了这个汉子的颈脖里。
第二个汉子举刀砍过来,春信拔出刀来,顺手向上一挑,就势砍落下去。刀刃从汉子的左肩向下斩了过去。
对第三个转身九逃的汉字,春信从背届喝道:“不许逃! 逃就一刀斩了你! ”
听到这一声怒吼,那汉子扔下手中的长刀,双膝跪在地下。乞求饶命。
等到在外面守候的官员进来时,三个强盗中有两个已经毙命,活着的一个也被反剪双手,捆得如同粽子一般。
这桩事件就发生在这个春天。
春信是力大无比的武士。
其力量之大,据说能够用手指抓着马蹄,生生把它撕裂下来。听说有一次天皇为了测试他的力气,曾下令将三件弄湿的狩衣叠在一起,让这位春信徒手去拧。结果他竞若无其事地把它拧断了。
“怎么样,我想请这位春信到桥边走一遭。”
带春信来的藤原景直说道。
“哦,有意思。”
“这是桥头女和春信的较量嘛。”
于是决定由春信去。
景直问,是否需要派人同去。
“我一个人就够了。”
春信说着,走出了宫廷。
于是春信单独一人徒步前往堀川桥。
“哎呀,到底不愧是春信大人。”
“这才是真正的武土气概呀。”
值夜的人们七嘴八舌赞扬春信。然而,春信却迟迟不归。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时间流逝.终于到了早晨。
东方泛白,天已渐渐亮了,三四名侍从去堀川桥边打探,发现在东桥头,春信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春信被抬回宫廷,终于苏醒过来。据他说事情是这样的——走出宫廷时,细雨如雾,可是走到桥畔时,雨已经停了.变成了雾气。
春信一手举着火把,腰际悬着斩杀了两个强盗的长刀。
春信脚踏着桥板,一步一步走在桥的中央。
走过桥去一看,果然,东头桥堍立着一个身穿白色的短褂和浆裙的女子。
春信迈步走过去。
“啊,春信大人。”
女子低声呼唤春信的名字。
春信停住脚步。
春信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女子。
细长脸庞,肤色之白,不像是此世之人。
皮肤自得几乎透明,似乎可以看得见背后的东西。
仿佛是由弥漫的雾气凝结而成的女子。
为什么这个女子知道我的名字呢? 看来一定正是妖物。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
“春信大人的勇武,都中上上下下谁人不知!
”可是,名字倒也罢了,怎么连我的相貌也知道¨“
嘻嘻。女子抿起薄薄的嘴唇,微微一笑。
“因为春信大人从这桥上来来往往走过好多次,邪时就已经记住了。”
诚如女子所言,春信的确曾经好几次经过这座桥。
话虽如此,其实不仅春信,满城的人们都从这座桥E 走过。
还没采得及问,女子却先开口了。
“春信大人,今有一事相求,盼望大人同意。”
“你先说说看。”
“是。”
女子行了一礼,用右手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
仔细一看,女子的右掌上托着一小块白色的石子。
“那是什么? ”
“务请春信大人帮忙拿住这石子……”
“拿住这石子吗? ”
“是。”
“光是拿着就行了吗? ”
“是。”
说着,女子把那白色的、圆圆的小石子般的东西递过来,春信不觉用左手接了过来。
好重。
看上去是个小石子,重量恐怕要相当于大过手掌的石块。
他右手执着火把,却几乎情不自禁要添上右手去托住它。
“哦? ”
拿上手之后,那石子好像在手中慢慢地变得重起来。
不仅如此,随着重量的增加,那小石子在手中越变越大,而且越大便越重。
“哦! ”
春信哼出声来。
那白色小石子居然还发热,而且捧在手中仿佛有脉搏跳动一般,忽而膨胀开来,忽而又缩小了。膨胀时便长大.缩小时要比膨胀时略小些——但却绝不回到原先的大小。
反反复复地忽而膨胀忽而缩小,体积却不断地变大。
随着体积变大,分量也变重,而随着分量变重,体积又越变越大。
这简直——春信想道:“不就是活物吗! ”
终于,又大又重,仅仅一只左手无论如何也拿不住了。
“请两只手一起来吧。”
女子把春信手中的火把拿开了。
“呜。”
春信双手抱住那块石头。
已经和人头差不多大小,重量感觉分明是大块的岩石。
已达到常人五个也拿不动的分量了。
“怎么样? 拿不动了吧? ”
“还早还早。”
春信的额头涔涔地冒出汗水,顺着面颊流到粗壮的颈脖,再从衣领淌进胸膛。
“啊呀,流了这么多汗呢……”
“什么话! ”
“还会越来越重的,您还行吗? ”
“小事一桩,算得了什么。”
春信的脸已经变得血红。
原先只是白色小石子,现在已经成了一抱大的大石块。
如果是站在地面上,由于重量的缘故,双足一定会扑哧哧地陷进泥土中,一直埋至踝骨。
嘎吱。
嘎吱。
春信脚下,桥板嘎嘎吱吱作响。
春信咬紧牙关。
颈脖上的血管粗粗地凸出,紧咬的牙齿几乎要咬断了。
“坚持一会儿,春信大人……”
“哦……”
春信紧闭双目,呻吟着。
这时——突然,双臂紧抱的东西变得软绵绵了。
柔软,而且温暖。
悚然一惊,春信睁开眼来一看,怀抱着的白色巨石变成了一个白色的、赤裸的婴儿。
婴儿睁开眼,张开口,露出一种晃悠悠的东西。
是细细的,红红的舌头。
“哇! ”
春信惊呼一声,扔下婴儿,拔出腰间的长刀。
“呀! ”
一刀砍向女子。
手头却毫无反应。
咣当。刀削在桥栏杆上。
女子也罢,婴儿也罢,都仿佛雾散烟消一般.无影无踪了。
刚才还拿在女子手中的火把飞舞在黑暗中,火焰盘旋着,掉落在桥下漆黑的堀川河水里,熄灭了。
立刻,真正的黑暗降临,春信昏厥过去,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
情况大致如此。
这件事就发生在三天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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