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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oveying1314

《阴阳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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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4 00:24:06 | 显示全部楼层

  巨大的老杉树下,一个老僧仰天躺着,已经死了。
  “就是他吗,晴明? ”
  博雅手中举着火把问道。
  “是的。”
  晴明答道。
  “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
  “我猜.大概是净观法师吧。”
  “就是那个继阳胜仙人之后,想做仙人的法师吗? ”
  “是呀。不过他生前叫什么名字,已经没必要刨根问底啦。”
  晴明俯视着老僧说。
  博雅将火把移近些.火光通明,照着老僧的脸。
  “哦! ”
  博雅不禁低声惊呼:“晴明,法师的脸在微微地笑着呢。”
  恰如博雅所说的那样,法师那布满皱纹的口角.浮现出微微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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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4 00:24:18 | 显示全部楼层
——飛天卷  篇四  之
夜露
[日]夢枕貘


  月亮把浓浓的月色倾洒在外廊内。
  从屋檐下仰望夜空,惟见几缕云彩飘动,青幽幽的满月明朗晶莹,一览无余。秋夜澄澈的大气充盈、流溢在庭院里。
  “好明月,真正是不赞一词啊,晴明。”
  博雅喃喃地不胜感慨。
  他和安倍晴明正坐在外廊内举杯对饮。
  两人在晴明宅邸的外廊内,面前是入夜后的庭院.虽未点灯,然而月光明亮,连庭院里的胡枝子随风摇曳的情形,都清晰可见。
  女郎花、龙胆等秋花秋草上,似乎夜露已降,映着月光,闪动、飘摇,佐洒的是烤红口蘑。
  薄暮时分,博雅来找晴明。两人悠悠然从那时一直喝到现在。
  “快看,晴明——”
  博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面前的地板。
  在纹理分明的地板上,一只螳螂在爬行。
  “是螳螂? ”
  一只很大的螳螂从博雅面前悠然自得地缓缓爬过。动作中夏曰里旺盛的生命力已经不见了。
 “不知怎么,我觉得这只螳螂好像是在寻找归休之地似的。”
  “怎么啦,博雅? 今天晚上来得很伤感嘛。”
  “晴明啊,如此看来,人和虫子尽管寿命长短不同,但其实都是一回事。”
  “呵呵。这话怎么说? ”
  睛明满面愉快的表情,看着博雅。
  “满心以为全盛的夏日没有穷期,可不知不觉中盛期已经一去不复返,人也罢虫子也罢,都将老去……”
  “……”
  “而且甚至可能连安然终老都做不到,哪天突然染上流行病,不就两腿一伸呜呼哀哉了吗?

  “嗯。”
  “是得趁还活在世上的时候,将各种事情一一料理妥当,免得死到临头还留下牵挂啊……”
  “比如说? ”
  “比如说啊,假使有一个女子,你在心中偷偷思恋着她,就应该明明白白把心中的所思所想向她倾诉为佳。”
  “嗬,有了吗? ”
  “什么? ”
  “嗨,同你是不是有个这样的女子呀。”
  “不,不是说我有,而是说如果有的话。”
  “那就是没有喽? ”
  “不,我没说没有。”
  “那么还是有喽? ”
  “晴明啊,我只是打个比方,并不是说有没有的问题。”
  博雅沉下脸,端起酒杯送往嘴边。
  “出什么事了吗?博雅? ”
  等博雅喝干了酒,晴明问道。
  “是出了……”
  “哦,是什么事? ”
  “我听到了一个故事。”
  “一个故事? ”
  “嗯。就是昨天,我因为有点小事,到藤原兼家大人的府上去了,在那儿遇上了超子小姐。”
  “是兼家大人的女公子吗? ”
  “嗯。”
  “今年芳龄几何? ”
  “快二十岁了。人又聪明又美丽,简直是闭月羞花。
  比盛开的芍药还更有风韵。她好像对宫中的事情格外感兴趣。问了我好多各种各样的问题,表情看上去宛如天真无邪的童女一般。“
  “呵呵……”
  晴明得意地微笑。
  “不不,晴明,我并不是去找超子小姐的。本来是去见兼家大人的,可兼家大人因为手头有事一时脱不了身,所以超子小姐就陪我聊了一会儿。”
  “后来昵? ”
  “当时超子小姐告诉我一件事情,就是这个故事,让我感慨不已啊。”
  “博雅大人,您听说过这件事吗? ”
  超子先这样问博雅,然后开始讲述起那件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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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4 00:24:30 | 显示全部楼层

  某个地方有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身份尚说得过去,很久以来一直恋慕着一位家住豪宅深院、血统高贵的女子,然而始终难偿夙愿c
虽然一心想同她结成亲密无间的关系,却总也得不到令人满意的答复,惟有时间无情地流逝。
  “于是一天晚上,这个男子将那女子从深宅大院里偷了出来。”
  由于酒力,博雅面上微微带着红晕。
  背上负着那女子,男人急急忙忙地摸黑赶路。渡过一条叫做芥川的河,就是原野了。正巧月亮出来了,夜路周围的草丛中,星星点点地有些闪亮的东西。
  夜露凝结在草叶上,受到月光照耀,仿佛群星一般闪闪生辉。然而从未走出过深院一步的女子,却不知道那是什么。
  “彼何物乎? ”
  女子在男人背上问,那闪闪发光的是什么东西?
可男人一心赶路,连答话的时间都没有。
  每当女子芬芳的气息吹到自己的颈项时,男人便觉得热血沸腾。自己的后背感受到女子的体温,几乎令他觉得痛楚。
  不久,来到了传说中经常有鬼怪出没的一带,然而男人却没有觉察。不知从何时开始,月亮隐到了云彩后面.开始下起大雨来。
  “那里正好有一座破屋。”
  男人背着女子奔了进去,顿时感到这座破屋似乎不同寻常。
  他把女子推进内屋,拿着随身携带的弓箭,彻夜不眠守卫在门口。
  不久.东方的天空渐渐开始泛白,就要天亮的时候——“啊哟! ”
  女子发出一声悲鸣。
  他冲进内屋一看,只见女子踪影全无,只有女子那美丽的头颅滚躺在衣服上。
  啊……
  “女子被鬼怪吃掉了! ”
  男人涕泗横流,然而女子却永逝无归,再也回不来了。
  “晴明,据说这个男子当时还咏了一首和歌呢。”
  博雅于是放开嗓子念诵那首和歌:
  美人不识露
  问我彼何物
  永恨答无期
  香消太疾匆
  “这首和歌感人至深啊。”博雅叹道。
  “这么说来,你懂得这首和歌的意思了? ”
  晴明红色的嘴唇上浮出愉快的微笑。
  “当然懂啦。”
  博雅生气似的撅起嘴巴。
  “就是说嘛,晴明,这个男人是在哀叹,当时女子询问那晶莹闪亮的东西是什么,而自己要是能在她死去之前哪怕只答复一句,说我的爱人啊,那东西叫做夜露,可该多好呢?
的确,人的生命就像夜露一样短暂而虚幻,转瞬即逝啊。”
  “嗬! ”
  “对于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子来说,被男人负在背上夤夜奔走在旷野荒郊,该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心中忐忑不安,怦然狂跳,脚底下星星点点地晶莹闪烁,女子一定会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宇宙之中吧。”
  在那个时代,宇宙这个词早已经成立,用来指称时空。
  中国的古书《尸子》中记载说:上下四方日宇,往古来今日宙.“下文呢?
”晴明问。
  “什么下文? ”
  “我是问你,后来怎么样了呀,”
  “无所谓怎样不怎样。此话到此为止。”
  “呵呵。”
  晴明抿嘴一笑。
  “既无下文也无续篇,这时兼家大人驾到,故事便就此收场啦。”
  “可是奇怪,你到兼家大人府上去干什么? ”
  “唔……”
  “今天来,是为了兼家大人的事情吗? ”
  “难道这事又已经传到你晴明的耳朵里去了吗? ”
  “听说兼家大人五天前的晚上.在二条大道遇上百鬼夜行啦?”
  “正为此事呀,晴明……”
  博雅探身向前说起事情经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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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4 00:24:49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天前的一个晚上,藤原兼家步出自家宅邸,是为了去会家住右京附近的某相好。
  转过神泉苑的拐角,上了二条大道向两而去。
  有两名侍从跟随在身边。
  他坐着牛车。
  拐过神泉苑向左,蹄声笃笃地行不多远,牛车突然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吗? ”他高声问道。
  往外边看去.只见两个侍从连叫喊都忘了,浑身颤抖不已,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前方。
  “怎么啦? ”
  兼家从牛车中探出头,朝侍从凝视的方向纵目望去。
  “啊呀! ”
  他几乎惊呼出声。
  只见一个身长约十丈有余的法师.从神泉苑尽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他的眼珠足有成年人的拳头般大小.黄黄地,宛似燃烧的炭火一般,亮得刺目。
  我之白发三千丈
  我之心高一万尺
  因果宿业六道尽
  历经轮回数过百
  爱花忍踏成泥淖
  何惧身堕畜生道
  朗声高唱着什么诗一类的东西,阔步走来。
  定睛看时,只见他头上熊熊燃烧着火焰似的东西,每当法师开口高唱时,口中便会闪闪发亮,吐出蓝色的火苗。
  法师的周围,成堆成群乱不成军的家伙一道走近来。
  借着月光凝睇细看,那群家伙中,有长着马头、大如小犬的人,有脑袋下面紧接着两条腿的东西,有用双足行走的猫,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货色。
  这肯定就是传说中的百鬼夜行!
兼家吓得似乎头发都变得粗大了,一把将两个侍从拉进狭窄的牛车内,三人拿出平素专为避邪而准备好的《尊胜陀罗尼经》的纸片,紧紧捏在手中,屏息吞声,浑身乱颤。
  我之白发三千丈
  我之心高一万尺
  法师的声音越来越近,停在了牛车之前。
  “噫嘻,奇怪呀。”
  传来法师的说话声。
  “此地分明有人气,可前来一望,却踪影俱无。”
  三人吓得魂飞魄散。
 竹帘被轻轻地掀起,法师巨大的脸盘伸了进来,扫视车中。
  “里而也没有。”
  由于《尊胜陀罗尼经》的灵验,异类看不见三个人的身影。
  法师那两只黄色的眼睛炯炯生光,搜寻了一番后:“呜呼,可恨可恨。好久不吃人肉了,今日本欲大快朵颐……”
  竹帘被放下来,语声又从外边传来:“既然如此,只好拿这牛来果腹了。”
  话音甫落,似乎是乱不成军的小东西们开始上蹿下跳,随后,牛的哀嚎之声大作。
  透过竹帘的细缝,兼家朝外看去,只见蓝幽幽的月光下,那巨大法师手抱着牛头,龇牙咧嘴咬住牛颈.正在狂饮牛血。
  牛身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众小鬼,正在大吃大嚼牛的皮肉。
  不久,牛的哀鸣渐渐止息,只听见群鬼生吞活剥、猛啖牛肉的声响。
  喀哧。
  咕唧。
  嘎巴。
  这大约是法师用牙齿嚼碎牛骨的声响吧。
  又过了一会儿,声响停息下来。
  我之白发三千丈
  我之心高一万尺
  那法师的歌声又啊起采。
  因果宿业六道尽
  历经轮回数过百
  爱花忍踏成泥淖
  何惧身堕畜生道
  缓缓地,向着来时的方向,那声音渐渐逝去。
  再过一会儿,声音消失,四周一片静寂,然而,三人连话也说不出一句,吓得动弹不得。
  终于.兼家战战兢兢地掀起竹帘,朝外面偷眼看去,只见系在车轭上的牛踪影俱无,法师和小鬼们也杳然不知去向了。
  蓝幽幽的月光悄然倾泻在地上,照着大大的一汪鲜血。
  兼家在那儿一直等候到天际泛白,这才让两个侍从拉着牛车,好歹回到了自己家中。
  最终,兼家没去相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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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4 00:25:08 | 显示全部楼层

  “事情的经过大体就是这样。”
  滴酒未沾,博雅一口气讲了下来。
  故事讲完,博雅将杯中丝毫不曾动过的酒一饮而尽,滋润一下讲得口干舌燥的喉咙。
  刚才的那只螳螂已经无影无踪了。
  “那么,博雅,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
  “这个嘛,晴明,是兼家大人本欲前去相会的那位女宫告诉我的。”
  “哦。”
  “这位女官与从前曾多方关照我的一位老前辈是亲戚。
  她说是有事相商,派人来招我,三天前我去的时候,她就告诉了我这件事。“
  “可为什么那位女官要找博雅你呢? ”
  “因为我和你是好朋友嘛。”
  “哈哈。”
  “这位女官非常担心兼家大人的身体。因为兼家大人派人送去和歌,说是染上了鬼魅瘴气,暂时不能前去相会。”
  “嗯。”
  “她问我能不能去看望兼家大人。说如果兼家大人身体情况令人担心的话,就把来龙去脉告诉安倍晴明大人,拜托他替兼家大人除去身上的瘴气……”
  “所以你昨天去了兼家大人府上,听超子小姐讲了夜露的故事,是这样吗? ”
  “啊,是这么回事。”
  “那么,情况怎么样? ”
  “什么情况? ”
  “蒹家大人的情况呀。”
  “我直截了当地告诉兼家大人,说是那位女官让我来的。因为我这个人不善于隐瞒,觉得还是有什么说什么好c
兼家大人非常过意不去。”
  “后来呢? ”
  “他把经过告诉了我。他好像受到极大的惊吓,身体似乎欠佳。不过,他说已经没事了。”
  “既然这样,不就结了吗? ”
  “哪里,不行啊。遇到百鬼夜行的人,几天后突然暴死的情况不也很多吗?
如果哪天早上,家里人起来一看,兼家大人在被窝里已经僵冷了,岂不连我也不好办吗?

  “不过,你看——”
  “无论如何,晴明,你去见见兼家大人。见了之后,如果你说没事,那我也就没意见了。”
  “晤。”
  晴明抱着胳臂思索。
  “那倒也是啊,博雅。你看这么办怎么样? ”
  “怎么办? ”
  “我写一封书信,明天你拿去兼家府上交给他,好不好? ”
  “然后呢? ”
  “你请兼家大人当场看过这封信,然后再听听他怎么回答。”
  “回答? 什么意思? ”
  “你就问他:安倍晴明的意思都写在这里了,是否需要把晴明喊来。还是怎么样?

  “哦。”
  “如果兼家大人回答说不必来了,那么我也就不必去了嘛。”
  “噢。”
  “行吗? ”
  “行。”
  博雅点点头。
  于是晴明“啪啪”地拍了两下手。
  “阿蔌,阿蔌呀——”晴明呼唤。
  夜间的庭院。,倏然,一个人影出现了。
  是个女子,唐衣长袍上点缀着赤紫色蔌花,也就是胡枝子花图案。
  “是。”
  “对不住,我得写点东西,能不能麻烦你准备准备? ”
  “放在什么地方? ”
  “就放在这里好了。”
  “是。”
  女子回应一声,便忽然不见了。
  “是阿式吗? ”
  “嗯。”
  又喝了儿口酒,那个叫阿蔌的女子,将砚、墨、水、笔、纸放在托盘上端着,从房屋的里间现出身姿。
  “分明是在院子里消失的,可是重新登场,却是从里间出来的。对于阿式,我至今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
  阿式,即指式神。
  晴明在莫名其妙的博雅旁边,研墨,拿起笔和纸。
  在纸上挥笔疾书,写完后细心地卷好。
  “给.博雅。把这个交给兼家大人,听听他怎么作答。”
  “噢。”
  博雅接过来,放进怀里。
  “博雅,别的暂且置之不问,今夜月色如此之好,难得得很。你带笛子了吗? ”
  “嗯。笛子我可是从不离身的……”
  “好久没欣赏你的笛子了,吹一曲怎么样?
一面忧虑着螳螂的末路,一面举觞对酌,大概不算俗不可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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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4 00:25:25 | 显示全部楼层

  博雅满面飞红地来到晴明宅邸,是第二天入夜以后。
  和昨天一样,与晴明隔席相对。在外廊内刚一坐定,博雅便嘟囔道:“晴明呀,这事简直太奇怪了……,,”大概兼家大人说的是‘不必劳驾赐顾了,吧。“
  “完全正确。兼家大人读了信厉,不停地搔着脑袋.说安倍晴明大人居然全都知道,太令人佩服啦.”
  “他大概会这么说吧。”
  “他还要我向你好好道谢,说感谢你关心挂念。”
  “果然是这样。”
  “晴明呀,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可还是一点都摸不着头脑。如果你不把谜底告诉我,今晚我是无论如何也睡不成觉的。所以就这么不请自来啦。”
  “你从兼家大人那里什么也没听说吗‘”
  “兼家大人说,晴明大人一清二楚。详细情形要我向你打听呢。”
  “是吗。这样看来,还是得由我来说喽。
  “快告诉我吧,这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这个嘛,完全是兼家大人自编自演的假戏啊。”
  “假戏? ”
  “就是骗局嘛。”
  “骗局? 什么意思? ”
  “就是说,什么撞上百鬼夜行,什么巨大的法师把牛生吃下去之类,这些话都是胡编乱造的。”“岂有此理。干吗要胡编呢?

  “就是说嘛,兼家大人大概又有新的相好啦。”
  “新的相好? ”
 “是啊。大概他老早就在苦苦追求另一个女子,到了那天晚上突然得到了令人满意的回音。于是,就不能去与邪位你也认识的女官幽会了。所以就想出那么一个故事来。”
  “啊? ”
  “那位受到冷遇的女官,一定也心中有数,明白这话是无稽之谈吧。”
  “既然如此,那位女官干吗还托我去做那些事隋呢? ”
  博雅不解地问道。
  晴明微微一笑。
  “因为你是个好汉子嘛。”
  “我吗? ”
  “嗯。恐怕她猜想,如果拜托博雅的话,你就一定会把我拉扯进来。”
  “我如果一去,兼家大人的谎言立即就会穿帮。她大概是想把事情闹大,让兼家大人出出洋相吧。”
  “可是……”
  “总之,兼家大人既然回答说我不必去,那就说明我的推测完全正确。”
  “你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
  “唔,就是刚才告诉你的那些话呀。”
  “但是我还有地方没弄明白。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情况的? ”
  “我当然知道。”
  “为什么呢? ”
  “超子小姐不是都告诉我们了吗? ”
  “超子小姐? ”
  “就是那位在大人的故事呀。”
  “在大人? ”
  “在原业平大人的故事嘛。”
  “搞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那个被鬼怪吃掉相好的男人,就是在原业平大人呀。”
  “什么?!”
  “近来宫中流行的话本,你没读过吗? ”
  “你指的是什么? ”
  “《伊势物语》,蛮有意思的。这个话本里就有那个女子被鬼怪吃掉的故事。”
  “可是,光凭这个,你又怎么知道兼家大人的话是谎言呢? ”
  “当然知道啦。”
  “为什么? ”
  “这个故事还有后话。说的是业平带着女子出逃的途中.被堀河大臣发现了。”
  “……”
  “那位女子便是二条后。二条后的哥哥堀河大臣盘问试图拐带她出逃的业平大人,并当场把妹妹领了回去。”
  不愧是业平大人,他不说是女子被带回家去,而说是被鬼怪吃掉了,还把夜露也搬出来,甚至还做了首和歌,编出个美丽的故事来。“
  “那么说来……”
  “超子小姐全都知道。所以告诉你业平大人的故事,不露声色地让你明白,兼家大人的故事是谎话,叫你别让她父亲出丑。”
  “哦……”
  博雅的声音听上去仿佛灵魂出了窍似的:“焦么搞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博雅那粗壮的肩膀彻底委顿下来。
  “别泄气嘛,博雅。”
  “我觉得,好像大家都拿我当傻瓜啊。”
  “没那回事。大家都喜欢你,兼家大人也罢,超子小姐也罢。还有我。所以大家都很关心你。那位女官其实也是喜欢你的。正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会老实不客气地利用你呀。”
  “晴明,你大概是在安慰我吧,不过我并不开心。”
  “没什么可开心的,但是也不必悲哀。你对大家来说.是一个必不可缺的人。
对我来说也是。”
  “嗯,”
  “你真是一条好汉子。”
  “我还是不开心。”
  博雅表情复杂地低声回答。
  晴明无奈地搔了搔脑袋。
  “喝酒! ”
  “喝! 于是,两个人又悠悠地喝起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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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4 00:25:43 | 显示全部楼层
——飛天卷  篇五  之
鬼小町
[日]夢枕貘


  春天的原野。
  云蒸霞蔚。原野、丘山,一派青霭蒙蒙。
  树木的梢头,新绿吐出嫩芽。原野上,刚刚萌芽的花草,展现出让人几乎要发出叹息一般的柔嫩的绿色。
  道路两侧生着野萱草。星星点点的蓝色小花泼洒在大地上。
  有些地方甚至还有些许开残的梅花,而樱花却大都已经盛开八分了。
  “多好的风景啊,晴明。”
  博雅不由得大发感慨。
  “的确不错。”
  晴明一边说着,一边信步走在博雅身侧。
  这是一条坡度徐缓的山径。
  头上,栎树和榉树枝条交错,与阳光合作,在晴明白色的狩衣上投影下美丽的图案。
  这里是八濑地界。
  不久前,他们下了牛车,将牛车和侍从都留在那里c
约定明天同一时刻,他们再来这里迎接两人。
  道路,已经是牛车无法通行的了。
  “嗨.晴明,你这人不痛快。”
  “怎么不痛快? ”
  “我说风景好,你却说不错,装模作样。”
  “我一直就是这样啊。”
  “那么你就是一直在装模作样。”
  “嗯。”
  “看见了好东西就说好,看见了美丽的东西就说美,坦率地将心中所思在脸上表现出来……”
  说到这里,博雅闭上了嘴。
  “表现出来,便怎么样? ”
  “人才不会累嘛。”
  晴明失声笑出来。
  “你为什么笑? ”
  “你是在为我担心吗? ”
  “呃.嗯……”
  “你叫我把心中所思表现出来,所以我便笑了,可你又问我为什么笑,这不是叫我无所适从吗,博雅?

  当然,这不是吵架,也不是口角。
  而是你来一言我往一句地嬉戏玩耍。
  “哎,是不是快到了? ”晴明问。
  “还有一段路。”博雅说。
  两人此行的目的地,是一个叫做紫光院的寺院。
  这是个小小的寺庙,供奉着一尊高约三尺的木雕观音菩萨为本尊正佛。庙里住着一个名叫如水的老法师。
  前天,如水法师与源博雅一同前来访问晴明。
  “这位是如水法师,从前我曾蒙他多方照顾。”
  博雅对晴明说道:“他独自一人住在八濑山中,一个叫做紫光院的寺院里。近来似乎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我听了他的说明,觉得好像是你晴明的拿手好戏,所以今天便领他找你来了。能不能请你听听如水法师的故事?

  晴明从如水厂中听到的,是这样一个故事。
  两年前,如水住进紫光院。
  紫光院原先是个真言宗的寺院,曾经有过一个住持僧人,凑凑合合地念经礼佛,倒也一应俱全。然而自从住持死后便后继无人,到两年之前已经破败,简直如同废寺一般,正是这时如水法师住了进来。
  如水法师原本是宫中吹笙的乐师。有一次,与一位出身高贵的女子相好了,然而那女子是有夫之妇。此事暴露后,他被逐出宫中。
  辗转沦落到了相识的真言宗憎侣的寺里,无师自通地、学会念经,也能像模像样地模仿僧侣的作态行事,于是便接受了徒具形式的灌顶礼。
  这时,得知八濑有个残破寺院,便下定决心,住进那里去了。
  于是.如水慢慢修理好正殿以及其他各处,每天清晨念经礼佛,总算初具佛寺模样了,可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一件奇异的事情。
  每天一到下午,便会出现一个气质甚雅的老妪?也不知是来自何方,在正殿前放下些花朵、果实以及树枝之类.然后飘然而去。
  有时候能看见老妪的身姿,也有时不知她什么时候来过,只见正殿房檐下放着果实或树枝。
  这种情况天天出现。
  相遇时跟她扣招呼的话,她也会有所回应,但并没有作过特别的交谈。
  尽管如水很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然而考虑到她也许有着不愿告八的隐情,所以也就没有特意打听。这样一晃便过去了两年。
  然而到最近,如水再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这位老妪来。
  不知道这位老妪究竟是什么身份,可是连从者也不带,独自一人日复一日,雨雪无阻,每天坚持到这么一个小寺来,毕竟不是~件寻常的事情。
  也许不是人类,说不定是妖异呢。
  总而言之,自己虽身为僧侣,一想到这个女子,却会觉得周身热血沸腾起来。
  终于有一次,如永按捺不住,招呼老妪道:“这位施主,您每天都给正殿供献花朵,非常感谢。
  敢问施主,尊驾是何方人氏? “
  于是老妇恭恭敬敬地低头施礼道:“师傅您终于跟我说话了……”
  她于是答道:“我家住在这西边的市原野。因为有个缘故,所以每天都像这样到这里来朝佛一次。我心里一直在想,这么做是否会给您增添不便,如果有朝一日您开口跟我说话,一定要向您打听一声。结果到今天您果然发话了……”
  她的声音举止.都温雅柔和,气质上佳。
  “寺里没有什么不便的。但是施主您为什么每天都要特地赶到这里来呢?
如果方便的话,是否可以告诉我? ”
  “多谢垂问。我都跟您说了吧。正好我也有事要劳驾庄持法师。明天这个时候,能不能请您光临寒舍?

  老妪把自己家住市原野某地某处,一五一十详细地告诉了如水。
  “那儿有两棵经年的大樱树。两棵树之间的茅舍一便是我家了。”
  “一定拜谒贵府。”
  如水答应道。
  “一定要来啊。”
  老妪叮咛道,然后飘然离去。
  第二天,如水依约准时来到老妪所说的地点。
  那里果然长着两棵巨大的老樱树,两树之间,结有一间小小的草庵。
  树上的樱花绽开了五成。
  “有人吗? ”
  如水问。
  草庵内有了响动,那位老妪走了出来。
  “欢迎光临寒舍。”
  她拉起如水的手,准备领他进屋。
  她举止柔媚娇娆,远远不像个老婆婆。
  似乎连吐息都芳香如兰。
  如水情不自禁地跨入门内,只见庵中虽然窄小,但却很整洁.一角铺着床,甚至酒也预备下了。
  “请请,这边来。”
  她伸手催促。
  如水强忍不受。问邀:“您打算做什么? ”
  于是老妪嫣然一笑:“事已至此,您总不至于还想逃走吧? ”
  老妇握着如水的手不放。眼神可怖地怒视着如水。
  如水想甩脱她的手,然而却挣脱不开。
  “是因为我这把年纪让您觉得讨厌吗? 耶么好,这个样子怎么样? ”
  说着说着,就在如水眼前,老妪的脸眼看着皱纹全消,变成了一张年青貌美的女子的脸。
  “这样的话,怎么样? ”
  老妪微笑着看着如水。
  原来是妖异。如水恍然大悟,手上用力,试图将女子的手甩掉。
  然而对方握着如水的手,力量也愈来愈强,其力气之大已经根本不像一个女子。
  女子斜睨着如水:“讨厌我吗? ”
  她突然发出男人的声音。
  如水朝后退去,于是女子便向前逼来。
  “居然讨厌你。居然讨厌你。居然连这个臭和尚也讨厌你啊.他在寺里看到你的时候.曾经是那样大动淫心,可是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他那邪心又到哪儿去了……”
  从女子的红唇中吐出男人的声音。
  “你说什么? ”
  这次是女子的声音。
  “喂,您不是要走了吧? 您不会到去吧? ”
  这次还是女子的声音。
  仿佛是在嘲弄这女声,一个男人的高声大笑从同一张红唇中泄出。
  “哈哈哈哈……”
  毫无疑问是妖异。
  如水害怕起来:观自在菩萨
  行般若波罗蜜多时
  口中急忙喃喃念诵起《心经》。
  只见女子的脸色顿时险恶起来:“咦? ”
  握着如水的手的女子,力气减弱了。
  于是如水慌忙甩开她的手,逃了出来。
  那天晚上,如水就寝后,有人冬冬地敲房间的门。
  他从梦中惊醒。
  “是谁呀? ”如水问。
  “市原野的女子。请开门吧,”
  响起那个女子的声音。
  “那个女妖物是来咒我死的。”
  如水吓得把被子蒙在头上,一心一意地念诵经文。
  “嗷,他讨厌你呀。天哪,连那个糟老头也讨厌你呀。”
  这次,外边响起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如水法师,请开门吧。”
  “如水法师! ”
  “如水法师! ”
  “咦? ”
  “如水法师! ”
  呼唤如水的女声和男声持续了一阵子,终于消失了。
  如水吓得魂不附体,听不到声音之后,犹自念经.一直念到天明。
  这种情形又持续了两晚。
  白天,那个老妪没有再到庙里来,可是到了夜里,便有女子来敲门。
  于是他再也忍受不住,来找博雅商量。
  “就是那里了,晴明。”
 博雅停住脚步,手指着前方。
  那里,榉树林间露出了寺院的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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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4 00:26:00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殿里铺着太地板的房间内,放好圆坐垫,晴明、博雅、如水三人相对而坐。
  里而的台座上安置着的菩萨像,正以端庄的表情望着三人。
  “昨天夜里也来了吗? ”
  晴明问如水。
  “是啊。”
  如水点头道。
  和往常一样.交互听到女子和男人的声音,如水念经之后.它们便在不知不觉中离去了。
  “女子拿来的果实和树枝等东西,你都怎样处理了? ”
  “大部分都集中起来烧掉了。还有些没来得及烧的,我都收好了。”
  “能让我看看吗? ”
  “是。”
  如水站起身,走了出去,随后抱着树枝走回来。
  他把树枝放在地板上。
  “哈哈。”
  晴明拿起了一根:“这是柿子树嘛。”
  “这是米槠子儿.”
  晴明又说道。
  晴明一根又一根地拿起放在地板上的枝条。
  茅栗。
  柑橘树枝。
  “这个柑橘枝上原先是有花的。”如水说。
  “嗯。”
  晴明略带忧容,侧首凝思。
  “这可是个颇费猜测的谜语啊。”
  “谜语? ”
  “嗯。总觉得似懂非懂。好像就差那么一丁点儿就口可以揭开谜底了。”
  “晴明,你那模样简直就像我读收到的和歌.难以理解其意义时一样嘛。”
  博雅说时,晴明的眼睛突然一亮。
  “博雅,你刚才说什么? ”
  “我说你那样子跟我难以理解和歌的意义时一样。”
  “和歌? ”
  “是呀,和歌。那又怎么啦? ”
  “真有你的,博雅! ”
  晴明大声说道。
  “是呀,是和歌……”
  博雅的表情好像是终于将鲠在喉咙口的东西吞了下去一般。
  “什么? ”
  “就是说,这是和歌啊。有道理。”
  晴明白顾自地点头称赞。
  “晴明,我可是莫名其妙呢。你再说明白点。”
  也不知道听见没听见,晴明劝慰博雅:“别急,等等。”
  接着,他对如水说道:“如水法师,请你准备好纸、砚、笔墨,好吗? ”
  “是。”
  如水也与博雅一样莫名其妙。
  他满脸诧异,将晴明需要的东西放在他面前。
  晴明神情明朗.研着墨。
  “博雅,你有一种奇特的才能。你人概是带着我这样的人望尘莫及的东西,降生到这个世上来的呢。”
  晴明一面磨墨一面说。
  “才能? ”
  “对呀。博雅的刁能,或者叫它‘咒’吧,相对于晴明我的‘咒’来说,不是正好成双成对吗?
如果没有博雅这个咒的话,晴明这个咒就等于艰本不存在啊。”
  晴明喜不自胜地说。
  “晴明啊,你这么说我当然很高兴。可是我仍然莫名其妙。”
  “别急,等等。”
  晴明说着,放下墨,右手拿起搁在一旁的毛笔。
  左手拿着纸,在上面挥亳疾书。
  如水和博雅兴味深长地看着。
  “写好啦。”
  晴明放下笔,把纸摊在地板上。
  然后,为了让博雅和如水看清上面写的东西,又把它上下颠倒过来。
  上面墨汁未于,分明这样写着:
  我本是歌人
  宸游四位身
  花橘香永逝
  苦忆欲消魂
  “我看,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晴明说道。
  “喂喂,我看不懂嘛。晴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你看不懂吗? ”
  “我也看不懂。”如水说。
  “我自己也没有完全弄清楚。不过,大概只要弄明白这些,就算有了进一步揭开谜底的线索。”
  “哎呀,晴明,我可一点也不明白。说话半吞半吐藏头露尾,可是你的坏脾气啊。别再拿糖作醋啦,痛痛快快抖出来吧。”
  “我不是说丁,吗,博雅,我也并没有完全弄清楚。所以要等等。”
  “等等? ”
  “就看今夜吧。”
  “今夜怎么样? ”
  “大概那个女子还要来的吧。到时候,直接问她本人好了。”
  “喂,晴明——”
  “等等。”
  晴明将视线从博雅移向如水:“如水法师,你有没有在哪里储藏着洒?
我打算跟这位博雅一面对饮几杯,一面等待那位女子到来。”
  “酒倒不是没有……”
  “好极了。今宵我们大家姑且边赏花边喝酒.开怀痛饮一场怎么样? ”
  “喂,晴明——”
  “就这么定啦,博雅。”
  “喂! ”
  “喝酒喽! ”
  “可是……”
  “喝酒呀! ”
  “呃,嗯。”
  “那就喝吧。”
  “嗯。”
  事情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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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4 00:26:16 | 显示全部楼层

  与博雅推杯换盏间,夜幕降临。
  到底没在正殿上喝。
  他们是在位于正殿旁边、看上去仿佛是草庵一般的小屋里喝的。
  如水就是用它当做寝室的。
  进门处没有铺地板,还有一个锅灶,可以煮饭烧菜。
  在房间里铺有地板的地方,三人坐下来。
  围着地炉,放好圆坐垫,三人坐在上边。
  从这个铺地板的房间,拉开门就可以直接进入正殿。
  “这是供客人饮用的酒。”
  如水说着,滴酒不曾沾唇。
  喝酒的是晴明和博雅两个人。
  因为晴明任怎么喝还是不肯将那首和歌的秘密说出来,博雅正在闹别扭。
  博雅的下酒菜,是树上的果实。
  博雅一会儿把这些东两拿在手里又放回地板上,一会儿斜睨着晴明写有和歌的纸,一边举杯送至唇边。
  “看不懂啊。”
  博雅低声咕噜着.喝E 酒。
  似乎微微起风了。外面的黑暗中,响起了飒飒风声。
  渐渐地,夜色转深。
  放在地板上的灯盏中,小小的火苗摇曳着。
  “快到时间了吧。”
  晴明望着昏暗的天棚说道。
  那天棚随着灯火的摇曳.也披上了红光,徽徽摆来晃去。周围的板壁上,三人的身影向上延伸到天棚附近。
  “我看不懂这和歌.不过晴明——”
  博雅突然开口说道。
  “怎么? ”
  “深夜来访的那位女子,不知怎么我觉得她很可悲。”
  “哦……”
  “那么一大把年纪r ,却独自一人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不是吗? ”
  “嗯。”
  “好像有什么隐情,所以每天都到这观音堂来供献果实枝条之类,是不是? ”
  “嗯。”
  “这时,如水法师头一次跟她说话了。可爱的人哟,你的芳名叫做什么啊?在这位女子听来,如水法师的声音听上去大概就是这样一种意思吧。”
  “嗯。”
  “所以那位女子为了让他更了解自己.便将如水法师请到自己的草庵里。结果如水法师却逃之天天,令她非常伤心,这才每天夜里都到这里来,不是吗?

  “哈哈——”
  “只有夜里才来。说明这位女子不是人,恐怕是妖物之类.但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个很可悲的角色。”
  “嗯。”
  “我想弄懂和歌的意义,所以在仔细端详这些枝条和果实.看着看着,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博雅啊,你也许远远要比我更敏锐,更理解这首和歌的含意呢。”
  暗明以一种意外认真的口气说道。
  风声愈来愈响。
  这时——好像有人冬冬地敲门。
  “喂.如水法师.如水法师……”
  是女子的声音。
  细细的声音,似乎瞬间就会消逝一般,然而却清晰地传向耳际。
  如水猛一哆嗦,身体僵硬起来,不安地看着晴明。
  “请把门打开。我是市原野的女子……”
  晴明用眼神示意如水不必害怕,自己站起身来。
  晴明下到未铺地板的屋子.走近门口,站在那里。
  “喂。如水法师。”
  声音发出时,晴明将顶门棍取下来,把门朝旁边拉开。
  只见门习站着一个人。
  从她背后,飒地一下,一阵风吹来,无数的樱花瓣飘入小屋里。
  晴明的头发朝后飘起来,灯火好像马上就要熄灭似的摇动不已。
  是个美丽的女子。
  看见晴明.她的一双眼睛向左右两侧高高地吊起来。
  啪嗒,啪嗒,左右两只眼角裂开,血滴如同眼泪一般,成串地滚落下来。
  额头两端扑哧扑哧,刺破皮肉,生出来两只角。
  “好啊,如水! 想叫阴阳师来降伏我吗? ”
  女子吼叫时,晴明敏捷地走到女子面前:“请读读看。”
  晴明把写有那首和歌的纸递给她。
  女子接过来,看了一眼那首和歌。
  “嗷呜——”
  女子额头的角缩了进去,吊起的眼睛回复原状。
  “这.呜呜,我的……呜呜,我的,我的,哦呜呜,哦呜呜,这是怎么回事?居然有人懂得……”
  可怖的是,从女子的红唇中,交替吐出女人和男人两种不同的声音。
  女子手里拿着那张纸,呜咽着,在漫天飞舞的花瓣中.发疯似的扭动着身躯。
  接着——噗地一下,女子陡然不见了。
  刚才还站立着两个人的地方,此刻惟有疾风呼啸,花瓣狂舞着扑入小屋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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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4 00:26:31 | 显示全部楼层

  “就是说呀,博雅……”
  晴明一面喝酒,一面被博雅纠缠不过,正在讲解那首和歌。
  “柿子是指柿本人麻吕(柿本人麻吕.日本最古的诗集《万叶集》时代最优秀的抒情歌人.与山部赤人并称歌圣。生卒年来详。)大人。茅栗则指的是山部赤人(山部赤人.奈艮时代初期的歌人,生卒年不详,最后的和歌作于736
年。)大人。”
  “什么? ”
  “人麻吕大人的府第门前有棵柿子树。遂以柿本作为姓氏,这个故事不是众所周知的吗?
茅栗生长于赤人大人的坟墓旁,这也是很有名的故事嘛。想到这两样东_
两分别指柿本人麻吕大人和山部赤人大人之后,这才想到可能与和歌有关。”
  “那米槠子儿呢? ”
  “不是‘果实’吗?
与‘我本是’(我本是,日文”果实“与‘我本是”同音,)谐音呀。我本来是’四位‘(四位.日文“米槠”发音与“四住”相同)之身——那米槠子儿传达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噢。”
  “到这一步,自然就会想到那柑橘恐怕也跟和歌有关联。而提起有关柑橘的和歌.立刻浮现在脑中的就是这首……”
  待到五月回
  柑橘花初开
  此香旧相识
  萧郎袖底来
  晴明朗声吟诵这首和歌。
  “这首和歌.我把它用在刚才那首和歌的最后一句。
  其实只要是吟咏柑橘的和歌,任何一首都是无所谓的。“
  “唔。”
  “柿本人麻吕大人和山部赤人大人,两人合起来作‘歌人’解释,这样,那和歌就写成了。”
  “那么,这首和歌的意思呢? ”
  “这个嘛……”
  晴明低声解释和歌的意思。
  “说起歌人,一般都用来指一个人物,但是根据场合不同,乜可以指所有写作和歌的人。也就是说,是这个意思……”
  我是一个拥有两重人格的歌人
  “首先表明了自己是这样一种存在。其次再讲述自己曾经是四位之身。这是先说男人的身份。最后女子寄托柑橘之花,表达自己的内心。往昔可待成追忆啊……”这怎么说嘛,晴明,就凭着那么点树枝呀米槠子儿之类,你竟然搞清了这么复杂的事情…..“
  博雅发出的与其说是赞叹之声,不如说是惊愕之言。
  “不过,这一切全是因为,博雅啊,你跟我提起厂和歌这个词,这才是非常重要的线索呢。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可破解不了这果实呀树枝之类的谜。”
  “晴明,你每当看到什么东西时,都要进行这样复杂的思考吗? ”
  “并不复杂。”
  “你不累吗? ”
  “当然累啦。”
  晴明笑着点点头。
  “博雅,咱们明天去吧。”
  “去什么地方? ”
  “市原野,那女子的草庵。”
  “为什么? ”
  “得去向她打听许多事情。”
  “打听什么? ”
  “嗨,为什么她每天要把果实枝条之类送到这里来,她的名字叫什么,为什么会像那样,两个人的魂魄合为一体。
  诸如此类的问题……“
  “哦。”
  “这些事其实我也还没弄明白呢。”
  “这下我可放心啦。原来你也有不明白的事情。”
  晴明转向如水问道:“明天能否请您领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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