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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oveying1314

《阴阳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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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5 00:27:32 | 显示全部楼层

  大约十天前,三井寺的智兴内供奉(有资格主持皇宫内各类法事的高僧,共设十名。)病倒了。
  与其说是病倒,不如说是睡着之后,就没再醒来。
  平日在清早修行时必定按时起床的智兴内供奉,今天却迟迟不见身影。心生疑惑的年轻僧侣便跑去看个究竟.发现智兴仍在熟睡。呼唤了几声,不见有醒来的样子,于是就伸手去摇晃智兴的肩膀,却还是摇不醒。
  年轻僧侣心想,他一定是昨天太累了。便任他继续睡。然而,白昼逝去,夜幕降临,甚至到了次日早晨,整整一天过去了,智兴内供奉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到第三天,大家终于感到大事不妙了。
  大家又是喂他水喝,又是拍打他的脸颊,试过了种种办法,可还是没能让他睁开眼睛。
  睡眠中的智兴不时发出痛苦似的呻吟,喉咙还会不时地发出响动。
  第四天,智兴的呼吸终于渐渐变得细弱。第五天.双颊凹陷下去,再这样下去,看来势必要危及生命。到了第六天,本来只要把水送入他的口中,他好歹还能咽下去,现在也不喝了。终于,连药师也束手无策了。
  大家也曾疑心可能是什么妖魔附体,于是请神念咒、诵经祈祷,却丝毫不见效果。
  第七天,一个名叫惠珍的弟子,领来一位自称是法师的人物。
  这人蓬头乱发,胡子拉碴,牙齿发黄,惟有双眼炯炯发光。
  他正是道摩法师。
  道摩法师一会儿把手放在熟睡的智兴的额头上,一会儿用手指按按他的脸颊,又在腹部、脊椎等处探摸,浑身上下摸了一次又一次,终于说道:“事已至此,大概无可救药啦。”
  “啊?!”
  当众人拥上来看的时候,智兴已经没有呼吸,心脏也停止跳动了。
  “看来,除了求助于安倍晴明,请他赶快央求泰山府君助力之外,恐怕别无他法啦。”
  道摩法师这样说道。
  泰山府君——原本是大唐的一位大神,是中国五岳之东岳泰山的大神,别名又称东岳大帝。
  泰山,自古以来就是死者的灵魂会聚之地。在这里审判死者魂灵善恶与否的大神,就是泰山府君。据说,自从佛教传入日本后,泰山府君便与地狱的阎罗王形象合而为一,负责掌管人的寿命生死。
  如果再进一步说明,那么,将这泰山府君作为主神,负责主持泰山府君祭礼的角色,便是由土御门系的阴阳师来担当的。其中,尤以安倍晴明最为有名。
  话又说回来,道摩法师的话终于传到圣上的耳中,是在第八天。
  到了第九天,源博雅被悄悄传唤进宫,圣上命他传达诏令,要安倍晴明立即举行泰山府君祭。
于是,到了第十天,也就是今晚,博雅避开众人耳目,悄悄来到晴明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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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5 00:28:11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看,情况就是这样,晴明……”博雅说道。
  “可是,那男人为什么对三井寺的智兴内供奉这么关照呢? ”
  “这个嘛……”
  博雅放下酒杯,朝庭院望去。
  若在平时,每当晴明称呼天皇为“那男人”时,博雅必定要责备一番。但今晚他却没有这样做。
  “从前,圣上曾经受到智兴内供奉不少照顾……”
  “什么意思? ”
  “这是秘密。很久以前,圣上思慕过一个女子,她死后就埋葬在三井寺。有一天晚上,圣上非常想再见那女子一面……”
  “结果呢? ”
  “结果智兴内供奉便避开众人,当着圣上的面,将那女子从墓中挖了出来,让圣上与那女子重新相会。”
  “与那女子的遗体相会? ”
  “嗯。圣上借着火把的光亮凝望着女子的遗体,眼泪扑簌簌落下,说‘死亡原来就是这个样子,人生在世应该尽情欢乐才不枉一生啊,以后参加宴席时要常常回忆这般容颜’……”
  “……”
  “忘了什么时候,圣上年轻时不是与一名女子山盟海誓,说将来一定娶她进宫吗?
还记得吗? 就是那个每夜坐着没有牛拉的牛车,要到宫里来的女子。”
  “她好像是叫龙胆吧。”
  “嗯。她的坟墓就安置在三井寺。”
  “哦,原来如此啊。”
  “智兴内供奉就是如此特殊呀。听到他过世的消息,圣上情不自禁下诏要为他招魂续命,也是情有可原的。”
  “唔。”
  “可是,自圣上下诏后又过去一天半了,也许上意会有所改变也说不定。”
  “希望如此。”
  “不过,智兴内供奉的遗体与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丝毫没有腐烂。恐怕是看见这种情形,圣上才异想天开。
  说出什么让智兴起死回生之类的昏话吧。此刻嘛……“
  博雅话还没说完,晴明打断了他的话头:“等等! 你刚才说什么。博雅? ”
  “我是说,内供奉的遗体与生前毫无两样。到底是有德高僧啊,遗体也和二般凡夫俗子不同……”
  “喂,博雅,说不定那智兴内供奉并没有死。”
  “可是,呼吸也停了,心脏也不跳了呀。”
  “这个嘛,要我自己去确认后才知道。”
  “你肯去吗? ”
  “嗯。”
  “那可太好啦。”
  “如果智兴内供奉只是患有什么疾病,或者有什么妖魔附体的话,那倒不是没有我晴明的用武之地……”
  “唔,哦。”
  “不过,还有件事让我觉得奇怪……”
  “什么事? ”
  “芦屋道满大人和泰山府君怎么会牵扯进来? ”
  “唔。嗯……”
  “好了.坐在这里冥思苦想也不会有结果的。”
  “那.怎么办? ”
  “去吧。”
  “嗯。”
 “走吧。”
  “走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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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5 00:28: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天中午,晴明和博雅来到三井寺。
  出来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名叫惠珍的年轻僧侣。
  智兴内供奉仰躺在床上,晴明和博雅坐到他的枕边。
  “昨天,还有前天,从比壑山请来师傅,作了祈祷。”
  惠珍向两人说道。
  “大概没什么变化吧? ”
  晴明若无其事地说道。
  “正是。”
  惠珍点头。
  “可是,为什么请比壑山的和尚来呢? ”博雅问。
  “从前,圆仁大师从大唐请来赤山明神供奉在比壑山山麓,其实就是泰山府君呀。”
  晴明回答说:“大约是因为圣上开了金口,所以就搞了个徒具形式的泰山府君祭礼吧。”
  “今天比壑山也派什么人来了吗? ”
  博雅问惠珍。
  “已经吩咐人赴比壑山通告,说晴明大人今日驾临,所以应该不会有人来了。”
  “那就太好了。”
  说完,晴明将视线转向仰卧在床的智兴内供奉的脸。
  因为其他人已经回避.所以除了智兴,便只有晴明、博雅、惠珍三人。
  智兴的脸颊消瘦,两腮的肉仿佛被刀子削去似的。眼眶凹陷,眼球形状清晰可见。颅骨更像是只盖了一层入皮似的。
  没有呼吸。把了把脉,脉搏也没有跳动。然而,肌肤依然残留着微微的滋润,身体也很柔软。
  用手触摸其面颊和颈部,也并没有冰冷的感觉,似乎还残留着微弱的体温。
  晴明将右手掌放在智兴内供奉的脸上,随后缓慢地向着颈部、胸部以及腹部移下去。
  没多久,晴明收回右掌,说道:“好像是有什么东西。”
  “有东西?!”
  惠珍忙问。
  “是什么? ”
  博雅也探身问道。
  “究竟是妖魔附体,还是什么其他东西,情况还不太清楚。但有东西在体内,那是没有疑问的。”
  “……”
  “智兴内供奉还活着。”
  “那……”
  “救他性命是可以做到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
  “我觉得奇怪的是,泰山府君的大名为什么是从道满口中说出的。”
  “您的意思是……”
  “这个房间里的人,可能谁会有生命之虞。”
  “这个房间里的人? 晴明啊,到底是谁? ”
  “不是我,就是你。再不然,就是惠珍大人喽。”
  晴明轻描淡写地说道。
  “如果是我的话,这条性命绝不吝惜。进入三井寺已二十余年,一直修行至今,成果仍然不如人意。这样的无用之身,若能为内供奉大人一死,实在是求之不得。”惠珍答道。
  “既然有此心志,那么能否请你准备好笔墨纸砚,拿到这边来呢? ”
  晴明说完,惠珍立刻把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骗过我们要祭祀的大神泰山府君啦。”
  晴明一边磨墨一边说道:“弄不好的话,我自己的生命也很危险。不过,在事情办妥之前,就让泰山府君把注意力集中在你的身上吧。”
  “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
  “请稍等一下。”
  晴明用笔蘸足磨好的墨,拿纸在手,迅速地在上面写了起来。
  “晴明,你在写什么? ”
  “祭文。”
  “祭文? ”
  “是啊,用唐文写的祭祀泰山府君的祭文。”
  写完之后.晴明将那张纸递给惠珍,说道:“能否请你亲笔在这里签个名字? ”
  惠珍接过晴明递过来的笔,在祭文的最后签下自己的名字。
  “好了,请把它放进怀里,在外廊内支起围屏,坐在里面念经。”
  “念什么经呢? ”
  “《法华经》也行,《心经》也行,念什么都没关系。
  只要我没说停,你就要一直继续念下去。不然的话,你我的性命都会十分危险。
  “明白。”
  惠珍的身影消失了,不久,便响起了惠珍诵经的声音。
  “晴明,你这是在做什么? ”
  “那祭文的意思是,惠珍自己情愿代替智兴内供奉,把生命奉献给泰山府君……”
  “那,惠珍大人他……”
  “没关系,只要他一直在诵经,就不会有问题。趁这段时间,只要我们把这边的事情解决好就行了。”
  “怎么解决? ”
  “就这样啊……”
  晴明将剩下来的纸拿在左手,再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刀。
  用这把小刀,开始裁切那张纸。
  “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
  “你只管看着就是啦,博雅。”
  晴明用那把小刀灵巧地裁出两个东西。
  一个是小小的纸人,身披盔甲,腰佩长刀,手持弓箭,好像是全副武装的武士。
  另一个则是豆粒大小的狗。
  “把这个呀……”
  晴明伸出左手,用手指掀开智兴内供奉的嘴唇,再撬开牙齿,把小纸人塞入智兴的口中。
  接着,晴明拿起那只豆粒大小的纸狗。
  用左手掀开智兴身上衣服的下摆,把右手中的纸狗伸进那下摆之中。
  “你这是在做什么? ”
  “把这只狗,塞入智兴大人尊贵的后庭中呀。”
  这作业似乎迅速便告结束,晴明的右手从智兴的衣服下摆抽回时,手中捏着的纸狗已经不见了。
  晴明口中开始小声地念起咒语。
  于是——智兴内供奉的下腹部猛地抽动了一下。
  “看! 晴明,腹部动了。”
  晴明没有回答,继续念着咒语。
  于是——智兴腹部又猛地抽动了一下。
  “又、又动啦! ”
  博雅提高了音量。
  抽搐。
  又抽搐。
  智兴内供奉体内有东西蠕动起来,接着,这蠕动渐渐向上半身移去。
  “这是怎么回事? ”
  “那只狗正在驱赶智兴内供奉体内的东西。”
  晴明回答博雅后,又继续念起咒语来。
  不久,智兴喉头一带的肌肉仿佛有东西在从内向外挤压。
  一凸,又一凸。向外鼓动起来,就像一只小小的猛兽在暴跳、奔突。
  智兴双唇之间不时突然伸出獠牙,又缩回去。
  而且,他的额头上好像要长出角似的,一会儿高高隆起,一会儿又变得平坦。那里的皮肤已经撑裂,渗出了鲜血。
  “啊呀! 晴明,内供奉大人被妖魔……”
  “别管它,博雅。暂且就这样由着它吧。”
  果然如晴明所言,獠牙也罢,额角也罢,喉咙中的暴跳、奔突也罢,都渐渐平息下来。
  终于,一切重归平静。
  “好像结束了。”
  晴明用左手掀开智兴的双唇,撬开他的牙齿,在智兴的嘴前张开右手掌。
  于是,从智兴内供奉的口中,走出了牵着狗的武士。
  “晴明! ”
  那位武士连同狗,一起走到晴明的右手掌上。
  仔细看去,那武士双手抱着一个雀卵大小的白色的圆球。
  “结束了。”
  晴明话音刚一落地,武士和狗立即变回原先的小纸人和纸狗模样,晴明的右掌上只剩下两张纸片和一个白色的蛋。
  “这是什么,晴明? ”
  “就是智兴大人体内的东西。”
  “在他体内? ”
  “不妨称之为虫,也不妨称之为病,总而言之,可以说是寄居在智兴内供奉体内的邪恶之气吧。”
  “它又为什么是蛋形呢? ”
  “是我让它变成这样的,目的是让它暂时动弹不得。”
  “让它动弹不得? ”
  “正是。如果它动起来,附到你身上的话,博雅,这下就该轮到你变成智兴内供奉这副模样喽。”
   那么,智兴大人呢? ”
  “已经平安无事了。这不是已经开始呼吸了吗?
‘,听晴明这么一说,博雅转眼看去,果然,尽管还非常微弱,智兴内供奉的胸脯正在缓缓地上下起伏。
  “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晴明转向博雅说:“已经差不多了。博雅,你去把惠珍大人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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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5 00:29:13 | 显示全部楼层

  虽然智兴内供奉的脸颊依然憔悴不堪,但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
  就在刚才,他多次吸吮浸满水的布巾,喝下了不少水。
  此刻,智兴内供奉闭着眼睛,发出静静的鼾声。
  他的枕边,坐着晴明、博雅,还有惠珍。
  “接下来……”
  晴明向惠珍说道:“有许多事情,不得不请你向我讲清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
  听了晴明的话,惠珍似乎下定决心,仰起脸来,点点头低声应道:“是。”
  “你们究竟做了什么事,被道摩法师抓住了把柄? ”
  对晴明的问话惊诧不已的,不是惠珍,反倒是博雅。
  “喂! 晴明,你怎么突然问起这种话来? ”
  “芦屋道满,说来就好比是寄生在人心里的蛆虫。是人的心主动去招惹这个家伙来的。而且,他去吞噬别人的心.仅仅是为了排遣无聊……”
  “……"
”但是,即便是道满,如果不是你们自己有所贪图,他对你们也是无可奈何的。你们究竟要那家伙为你们做什么?

  被晴明这么一问,惠珍低下了头。
  “犯……犯色戒……”
  惠珍声音沙哑着小声答道。
  犯色戒——就是说,身为僧侣而触犯戒律,与女性发生肉体关系。
  “你们……不如说是智兴内供奉吧,他到底怎样犯了色戒? ”
  “是尸、尸体。智兴大师用女、女尸犯了色戒。”
  惠珍声音期期艾艾,说不下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晴明追问道。
  惠珍嘶哑着声音,开始低低地述说起来。
“从做童男时起,我便受到智兴大师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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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5 00:30:58 | 显示全部楼层

  童男,就是寺院举行法事以及祭礼的时候,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参加仪式的童子。一般是七至十二岁左右的儿童,有时他们还兼任神灵降临时的媒介,称做乩童。
  有时,由于戒律禁止僧侣与女色有染,于是,童男便成为僧侣发泄的对象。
  惠珍其实是亲口坦白,自己还是一名童男时,就已经成为智兴的禁脔。
  惠珍长大成人,正式当上僧侣之后,两人的关系依旧持续着。
  “这样下去的话,难道我竟要连女子肌肤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就这么死去……”
  惠珍说,大约从三年前开始,智兴偶尔表露出这样的心思。
  今年,智兴已经六十二岁。
  身体已经衰老,体力也逐渐减弱。
  “死去之前,哪怕就一次也行,真想体验一下女人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滋味。”
  然而,戒律规定不得触犯色戒。
  这时,道摩法师出现了。
  一天夜里,惠珍正要从智兴身边离去的时候,智兴内供奉夹杂着叹息,再次喃喃感叹类似的话。
  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钻了进来:“人生如梦,为欢几何?
既然这么想做,却又为什么不真做呢? ”
  朝外看去,只见夜晚的庭院中,道摩法师沐浴着月光站立在那里。
  “侍奉佛主也罢,侍奉鬼神也罢,同样是为人一世,连女人肌肤的滋味都不曾尝过,这样的一生该是何等索然无味啊。”
  道摩法师得意地微笑着说:“喂,能不能给我弄碗泡饭吃吃啊。吃完以后作为谢礼.我会告诉你一件好事。”
  好奇怪的男人。
  双足赤裸。
  浑身肮脏,身上穿的是下人们穿的破烂不堪的窄袖便服和肥腿裤。
  他究竟是从哪儿钻进来的? 然而,他却拥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吸引人的磁力。
  惠珍不由自主地准备好一碗泡饭,端了过去。
  道摩法师就那么在庭院里站着,一眨眼的工夫便把泡饭吃光了。
  “就叫我道摩法师吧。”
  说着,他把饭碗放在外廊内。
  这个人既没有剃发,也没有穿法衣,真不知算是哪门子的法师。
  “法师大人,刚才所说的好事究竟是……”
  惠珍仿佛鬼迷心窍似的,问道。
  “想知道吗? ”
  “是。”
  “既不犯色戒,又可以跟女人干那好事哟。”
  道摩法师得意扬扬地说道。
  “那怎么可能? ”
  “今天中午,后山埋葬了一个女人。刚刚死的,才二‘十四岁哟。你听好:死了的女人就不能算是女人,只不过是一件拥有女人肌肤的东西罢了。最难得的是守口如瓶。
  现在还没有生蛆生虫。不过,要是错过今晚,那就不会再有机会啦。我说要告诉你的好事,就是这个了。“
  说完这些话,他丢下一声:“我走了。”
  道摩法师转过身去,便无影无踪了。
  “真是的! 说些什么鬼话……”
  惠珍说着,转身回头看去。
  一瞬间,惠珍将还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只见智兴两眼发直,身体微微地颤抖着。
站在那里的智兴,分明与惠珍此前所了解的智兴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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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5 00:31:16 | 显示全部楼层

  “结果,你们真的去了,是吧? ”晴明问。
  “是。”
  惠珍点点头。
  “是我用铁锹,把散发着浓烈泥土气味的女人挖出来的。然后……”
  “智兴内供奉做了? ”
  “是。做了三次。”
  “三次? ”
  博雅不禁惊呼。
  “第三次结束时,有个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看见啦! ”
  “看见啦! ”
  那声音让人胆战心惊。
  回头一看,只见道摩法9 币浑身仿佛沐浴着月光,站在那里。
  “真做了呀! 真做了呀! ”
  道摩法师哈哈大笑。
  “喂,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三月二十八生,是属蛇的女人哟。”
  他乐不可支地说着。
  “你玷污了与泰山府君同日出生的女尸。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你大概不会不明白吧……”
  道摩法师的口气似乎迫不及待。
  “你可是偷了本该奉献给泰山府君的供物啊。呵呵,后果该会怎样呢? ”
  说完,在月光下,道摩法师手舞足蹈地消失了。
  “那是十天前晚上的事? ”晴明问道。
  “是。”
  回到寺院后,智兴就说头痛,身上感觉不舒服,于是便上床倒下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惠珍说道。
  “听说你还把道摩法师领来过一次……”
  “不是的。其实是道摩法师自己到寺院里来。说是来打听智兴内供奉是否无事。”
  “这大概是实话吧。”
  “他这又是为了什么? ”
  “他的目的是说出我晴明的名字,好设下圈套让我到这里来。”
  “那法师……”
  “没错。迄今为止,大家都被这家伙玩弄于股掌之中。
  你是如此,我也如此……“
  “……" 听了晴明的话,惠珍不禁哑然。
  “真是危险得很啊。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晴明说。
  “真的吗? ”
  “请把我刚才交给你的咒文,还给我好吗? ”
  晴明接过惠珍从怀里取出的咒文,摊了开来。拿起一旁还没有收拾的笔,把惠珍的名字涂去,在旁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啊! ”
  惠珍惊叫出声。
  “这样的话,晴明大人,您……”
  “我的事情,不用担心。”
  “喂! 晴明,你要干什么? ”
  博雅慌忙站起身来。
  “这里的事情完全办妥了,我要回去了。你不妨这就去向圣上汇报,就说晴明说的,事情已经全部结束了。”
  “喂! 喂! ”
  博雅向着已迈步走去的晴明喊道。
“我得抓紧时间。今天晚上还得做好准备,迎接泰山府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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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5 00:34:12 | 显示全部楼层

  两人在饮酒。
  地点是在晴明宅邸的外廊内。
  和昨夜一样,只孤零零地点了一盏油灯。
  晴明背靠廊柱,悠闲自在地举杯送往唇边。
  博雅虽然也举杯送往唇边,却显然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两人之间,另放有一只琉璃杯。
  杯子里放着一个小小的蛋形物。
  这正是那个纸做的武士和狗从智兴内供奉体内赶出来的东西。
  夜晚的庭院与昨夜一样,漂浮着极其细微的水雾,难以辨明是细雨还是雾汽。
  不知是因为将近满月,还是充盈在大气之中、宛似雾霭的水汽较昨天要少的缘故——辉映在天空中的青光似乎多少要比昨夜明亮。
  湿润的植物气味浓浓地飘溢在两人周围的夜气中。
  “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晴明? 我现在觉得还是一笔糊涂账呢。”
  博雅一边端起酒一边说道。
  “我不是说了吗? ”
  晴明回答。
  “你说什么了? ”
  “是那位道满大人让大家陪他一起消遣、打发无聊啊。”
  “你说什么? 为了消遣? ”
  “没错。那家伙第一次出现时,怂恿智兴内供奉去搞女人。那时他就已经下了咒。”
  “又是咒啊? ”
  “正是。而这恰恰是智兴内供奉心中渴望的事情,道满只是原封不动地把它说出来,这样就牢牢俘获了智兴内供奉的心。”
  “哦。”
  “在这次事件中,力量最大的咒大概要数泰山府君了。”
  “泰山府君? ”
  “所以智兴内供奉才会惶恐不安到极点,体内自然而然便生出了这种东西。”
  晴明看了看琉璃杯中的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 ”
  “是智兴内供奉由于惊恐过度而在体内生出的东西,说得简单些,就是鬼了。”
  “你说得一点都不简单。为什么说这东西是鬼呢? ”
  “对智兴内供奉来说,虽说对方是尸体,但毕竟还是犯了色戒。这种罪恶意识加上对泰山府君的畏惧,以及智兴内供奉苦修了几十年犹自割舍不了的种种欲念,都在这里面。”
  “哦……”
  博雅似懂非懂地回应。
  “等这东西孵化出来,我打算拿来当式神用。”
  “用这个吗? ”
  “嗯。”
  “会孵出什么东西? ”
  “这个嘛,就不得而知了。因为这原本是无形的东西,所以我只要下令,无论是什么虫的形状,或者是鸟的形状,大概都可以孵出来吧。”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就是这样了。这可是无价之宝啊,博雅。”
  “这算什么无价之宝! ”
  “你想一想嘛,这可是那位智兴内供奉长年修行之后仍然未能割舍的东西啊。一定会成为强有力的式神。”
  “晴明,弄不好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才到三井寺去的吧。”
  “这怎么可能? ”
  “值得怀疑。”
  “我是听说了道满的名字,感觉到那家伙是在诱我出面,所以才去三井寺的。”
  “你刚才不是说,那家伙是为了消遣才做的吗? ”
  “我是说了。”
  “你明知是消遣,还偏要赶去吗? ”
  “我也想去消遣一下呢。道满大人究竟预备下什么东西来打发无聊,我也很感兴趣呀。”
  “可是,弄不好会出人命,对不对? ”
  “嗯,是这么回事。”
  “而且,照你的说法,这件事似乎还没有了结,是不是? ”
  “嗯。”
  “泰山府君会来这里把你带走吗? ”
  “这个嘛,大概是要来的吧。”
  “真的? ”
  “真的。”
  “晴明,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所谓泰山府君,真的有吗? ”
  “要说有,就有;要说没有,就没有。这次,道摩法师是用泰山府君的名字施了咒,所以应该会有吧。”
  “我听不懂。”
  “博雅,这个世界是由好多‘层’和‘相’构成的。”
  “……”
  “在这些‘层’和‘相’之中,有一个便是泰山府君啊。”
  “但是,我怎么也不能相信在某个地方有个地狱,那里有一个名叫泰山府君的东西,可以随心所欲地决定人的寿命,想延长就延长,想削短就削短。”
  “博雅,我不是曾经说过吗?
虽说是泰山府君,归根结底也仅仅是一种力量而已。是这种肉眼看不见的力量支配着人类的生命以及生命的长短,从这层意义上讲,泰山府君无疑是确实存在的。”
  “……"
”当人们祭祀这种力,并将其称之为‘泰山府君’,那么从那一刻起,这种力就成为泰山府君了。而当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泰山府君’这个名字的时候,那么‘泰山府君’也就消失了,只剩下这力还存在罢了。而且,如果改变对这种力量的称呼——也就是改变咒的话,那么这种力就可以既是泰山府君,又可以作为别的迥然不同的东西出现在这个世上。“
  “说来说去,使得泰山府君之所以成为泰山府君的,归根结底是因为人们施了咒?

  “正是这样。博雅,这个世上所有的东西,其存在形态都是由咒决定的。”
  “我搞不懂。”
  “是吗? ”
  “搞是搞不懂,不过,这位泰山府君今晚还是要到这里来,把你抓走的吧? ”
  “因为我把那纸上的名字改成我的名字了嘛。”
  “它来了的话,我能看见它吗? ”
  “想看就可以看见。”
  “它究竟是什么样的? ”
  “总而言之,你觉得泰山府君是什么形象,它就会以什么形象出现在你面前。”
  “唔。”
  “那是一种无比强烈的力。不过,到这里来的,仅是这力的一部分而已。”
  “那么,你不害怕吗? ”
  “船到桥头自然直。”
  晴明正这么说时,庭院里突然现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那是什么?!”
  博雅刚要起身。
  “是我。”
  那个影子答道。
  芦屋道满——道摩法师正站在庭院的草丛之中。
  “欢迎。”
  晴明淡淡说道。
  “我看热闹来啦。”
  说罢,道满穿过草丛,优哉游哉地向着两人相对而坐的外廊走了过来。
  “看看足下与泰山府君如何了结啊。”
  道满得意扬扬地笑着,一边盘腿坐在外廊的一角,一边抓过放在外廊内的酒瓶。
  三个人喝起酒来。
  大家沉默无语。
  惟有时间在流逝。
  也许是心理作用,天空的月色仿佛变得明亮起来。
  “博雅,笛子……”
  博雅从怀里取出叶二,贴在唇上。
  笛子的旋律流入夜空之中。
  时间流逝。
  突然——“来了……”
  道满低声道。
  博雅刚打算停止吹笛,晴明用眼神制止了他。
  博雅一边继续吹着笛子,一边纵目凝望庭院深处。
  只见在大枫树下的草丛中,依稀浮着一团白色的东西。
  夜色中,那白色的东西像是由沐浴着月光的细微水雾凝聚而成,又像是一个身穿白色官服便袍的人。
  仿佛是随着博雅在自己内心中将它看做人影,那白色的影子便缓慢地变成了人的身姿。
  那影子似乎盘踞在草丛中,又似乎在侧耳凝听博雅的笛声。
  无声无息地,它缓慢地移近前来。
  根本没有看到它在走动,这白色人影却已在不知不觉中来到附近。
  一双冷静的眼睛,看上去既像青年男子,又像女人。
  脸上毫无表情,令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一种恐怖的气氛弥漫开来,让人觉得即使它冷不防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狰狞的獠牙,也并非不可思议。
  当这个东西终于接近外廊时,晴明伸出右手举起那只装有白色蛋形物的琉璃杯。
  蛋形物在杯中裂开了。
  从裂开的蛋中,一种焕发着柔软的光芒、仿佛雾一般的东西漫溢出来,它从杯口向外漫溢出去,形状缓缓增大。
  它变成了一只麻雀般大小的蓝蝴蝶。
  晴明左手从怀里掏出那张写有咒文的纸。把纸递至蝴蝶前,蝴蝶轻飘飘地浮在空中,用脚抓住了那张纸。
  是一只美丽的蓝蝴蝶。
  蝴蝶的头部,是晴明的脸。
  蓝蝴蝶就这样抓着纸,飘然向空中飞去。
  于是——白色的影子蠕动起来。
  看不见有任何动作,白色的影子飘然浮到空中,将蓝蝴蝶拥拢在双掌内。
  刚感觉到银色的雾气在夜色中流动,一刹那,白色的影子和蓝蝴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晴明举目注视着白影消失的地方。
  博雅从唇边拿开笛子。
  “了结了吗……”
  博雅声音嘶哑着问道。
  “了结了。”
  晴明回答。
  “太好了。我要不是在吹笛子,也许会大叫大嚷着逃之天天的。”
  博雅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那就是泰山府君吗? ”
  博雅问晴明。
  “没错。”
  “我觉得看上去很像你,是一个身穿白色狩衣的美貌青年男子。你看着觉得它像什么?

  然而,晴明没有回答博雅的问题。
  “真是太绝了……”
  道满说罢,放下酒瓶,站起身来。
  “泰山府君把你做的式神,当成你带走了……”
  “是。”
  晴明静静地点点头。
  “嘿嘿。”
  道满小声笑了笑,朝院中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喂,晴明……”
  他回过头来,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下次再陪我玩吧。”
  转过身子,道满再次迈步走去。
  “愿意随时奉陪……”
  晴明静静地说。
  道满拨开草丛走去。
  月光静静地洒满他的背部。
  不一会儿,道满的身影也溶入庭院的黑暗中,看不见了。
晴明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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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5 00:34:49 | 显示全部楼层
——鳳凰卷  篇二  之
騎在青鬼背上的人
[日]夢枕貘


  二人举杯对饮。
  浓浓的秋意漫溢于夜色之中。
  秋意拂过杯中满满的酒面。仿佛是在饮着这份秋意一般,晴明和博雅不时将酒杯送往唇边。抿一口掠过酒面的秋风,便觉得深深地充盈在大气中的秋意和着酒一起,径直渗入肺腑里。
  “你的心很好嘛,晴明。”
  不仅仅是因了酒的缘故,博雅陶然欲醉似的叹息道。
  这是位于土御门小路的安倍晴明宅邸。
  在面对着庭院的外廊内,两人相向而坐。
  博雅坐在圆形草垫上,晴明则身着白色狩衣,背倚着一根廊柱。
  晴明右手擎着琉璃杯,目光漫不经心地投向夜色中的庭院。
  一盏灯火孤零零地亮着。
  一阵阵湿润的风飒飒地吹过庭院中的草丛。
  女郎花、龙胆、濒临凋谢的胡枝子花在风中摇曳。
  将近满月的青色月光,从正上方泼洒下来。
  夹杂在金钟儿、金琵琶、蟋蟀的呜叫声中,邯郸的音色分外清脆,回荡在夜晚的大气中。
  这庭院仿佛是将秋目的原野原封不动地搬来这里一般。
  五天前,刚刚有过一场暴风雨。
  暴风骤雨将残存的夏日余暑,从大气之中掠走.不知带去了何方。
  夜幕降临时,天空变得清澄,充满了凉意。
  “这样的夜晚,不知为什么,总让人觉得有些伤感啊。”博雅说。
  “是啊。”
  晴明简短地应道。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交谈着,不紧不慢地饮着酒。
  “真是美好的夜晚啊……”
  博雅呷了一口酒:“如此良夜,就算是身为妖怪,恐怕也会情不自禁心有所思的吧。”
  “妖怪吗? ”
  “是啊。”.“即便是妖怪,也无非是生手这天地之间,和人不无关联。人心如果有所触动,妖怪的心只怕也会有所触动吧。”
  “照你的说法,倒好像人心能够左右妖怪似的。”
  “不是好像,我是说能够啊。”
  “人心能左右妖怪? ”
  “嗯。”
  晴明点点头,打算接着说下去。
  “等、等一等,晴明! ”
  博雅忙说。
  “什么事? ”
  “你现在是不是打算谈咒的事? ”
  “没错。果然是知我者,博雅也。”
  “得啦,咒的事就不要多说了。”
  “为什么? ”
  “因为我觉得一旦你谈起咒的话题,我心里的快乐情绪好像就会离我而去啦。”
  “是吗? ”
  “所以说,晴明啊,你就让我这样安安静静地再喝一阵子酒吧。”
  “唔。”
  “我呀,就像现在这样,悠闲自在地和你一起开怀痛饮,心情最舒畅啦。”
  “是吗。”
  晴明露出一丝说不清是苦笑还是微笑的笑容,支起一只膝盖,兴趣盎然地望着博雅。
  “对了,你刚才的那句话……”博雅说。
  “刚才的哪句话? ”
  “就是妖怪也会心有所思那句……”
  “那句话又怎么了? ”
  “五天前那个暴风雨之夜,橘基好大人好像遇到了呀。”
  “遇到了? 遇到什么? ”
  “怪事呀。”
  “呵呵。”
  “在一条大路的木造望楼里。”
  “望楼? 那样的狂风暴雨之夜,基好大人又为什么跑到那种地方去呢? ”
  “还不是为了女人嘛。”
  “女人? ”
  “基好大人也没说对方是谁,反正那个晚上,基好大人在望楼里和一个女人幽会,就是那时候遇到怪事的。,,博雅打开了话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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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5 00:40:04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天夜里——从傍晚开始下起大雨,天色愈晚,雨下得愈大。
  橘基好和女人在木造望楼里,心不在焉地听着风雨声。
  木造的望楼,原本就不是供人居住,而是为了观赏在一条大路上举行的贺茂祭(又称葵祭,京都三大祭之一,阴历四月酉日(
现为5 月15日) 在京都下鸭神社及上贺茂神社举行。)而建造的。
  两个人都已将自己的随从打发回各自的府邸去了。
  事前已吩咐随从,天明时再来迎接。可看到眼下这情形。基好有点后悔,不该打发他们先行回去。
  室内点着两盏灯火。
  虽然也预备了酒菜,然而,因为木板窗透风的缘故吧.灯火摇曳不停,令人心神不宁。木板窗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根本不是饮酒作乐的氛围。
  随着夜色加深,风雨愈来愈强烈,木板窗被剧烈地拍打着。
  木板窗的护板轻轻抬起,一阵疾风吹进来,把一盏灯吹灭了。
  到了深夜,狂风骤雨越发强劲起来。
  结果,剩下的一盏灯也被吹灭了。
  雨点击打着屋顶,狂风在屋檐边呼啸。
  整个木房子在风中摇晃,简直像漂浮在空中一般。
  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不知是从天上还是从地下伸出来,拼命地摇晃着木造的望楼。
  两人惊恐万状,紧紧地搂抱在一起,不停地念佛祷告,不知不觉中竟昏昏睡去了。
  之后——等他们猛然醒来时,发现刚才那剧烈的风雨声已经听不见了。
  剧烈地击打着屋顶的雨声也好,喀嗒喀嗒摇撼着木板窗的风声也好,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是这种无法形容的寂静,竟然使两人从睡眠中醒了过来。
  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声响。
  那是低沉、苍老的男子声音。
  侧耳倾听,那声音仿佛在念诵着什么偈语。
  那声音渐渐趋近了。
  诸行无常
  诸行非常
  万物变幻
  迁移他方
  似乎是在低诵着这样的诗句,低诵完毕之后又唱诵起来:
  诸行无常
  是生灭法
  生灭灭己
  寂灭为乐
  仿佛歌唱一般,那声音高声诵读着《涅桀经》中的一段。
  奇怪啊……
  基好觉得不可思议,便打开了木板窗,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风停雨息,云开雾散了。清澈的夜空中,月亮探出脸来。
  是半月。
  从疾速流过天空的云朵间,青青的月光把一条大路照得明亮亮的。
  大路中央,有个东西披着月光正在行走着。
  仔细望去,发现是一个身高直抵屋檐、长着一个马头的鬼怪。
  原来就是这个鬼,在念诵着《涅桀经》。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一边朗声诵读着,一边沿着一条大路由西向东,悠然迈步而去。
  这光景既让人感到恐惧,又让人觉得恸心。
  就这样,基好和女人躲在木板窗后的暗处观望,只见马头的鬼魅走过木造望楼前,在皇宫方向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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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5 00:41:35 | 显示全部楼层

  “总之,晴明,事情经过大体就是这样……”
  博雅满面感慨地说道:“这难道不是好事一桩吗?
就算是妖魔鬼怪,有时候也会陷入这样一种心境啊……”
  博雅擎杯在手,大口喝酒,仿佛要让酒渗入五脏六腑里一般。
  “那是雪山童子的舍身偈吧。”晴明道。
  这雪山童子的舍身偈,原是《涅桀经》中的一段故事。
  有一天,雪山童子为了追求佛法而行走在山中,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声音:“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此世的众生万物都变幻无常,有生就有死,这才是此世的真相——那个声音这样吟唱道。
  雪山童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一看,原来竟是个妖魔,在深山中念唱着诗句。
  “求求您了,请让我听听下文吧。”雪山童子说道。
  “我肚子饿了,唱不下去了。要是让我吃上几口热乎乎的人肉、喝上几口热乎乎的人血,就可以让你听听下文啦。”妖魔这样说。
  “那么.就请吃我的身体吧。”
  “生灭灭己,寂灭为乐……”
  童子话音刚落,妖魔便唱起后半偈。
  摆脱有生必有死这一无常的痛苦,并且消除心中的迷惘,就能获得心灵的安宁,这才是真正的安乐——那妖魔如此说道。
  童子喜悦至极,在周围所有的树木和石头上一一写下这些句子,然后自己纵身投入妖魔的口中。
  霎时间,妖魔变成帝释天的形象,唱诵着喜庆的祝词。抱着童子向着天空飞升而去。
  这便是雪山童子的舍身偈故事。
  “是啊,把这个偈语唱给雪山童子听的,就是妖魔嘛。”
  “可那不是帝释天变幻的吗? ”
  “是啊。所以基好大人看到的鬼怪,说不定也是下贺茂或者什么地方的神变幻的呢。”
  “是吗。”
  “也就是说,鬼也罢神也罢,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都是相同的嘛。”
  “是吗?!”
  晴明对博雅的这番话似乎颇觉吃惊,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怎么了? ”
  “好啊.博雅! 因为你说得很惊人啊。”
  “什么意思? ”
  “你刚才不是说,鬼也罢神也罢,都是一样的吗? ”
  “是说了。那又怎么样? ”
  “所以我才说,这很了不起啊。”
  “怎么了不起啦? ”
  “因为事实正如你说的那样。”
  “……”
  “鬼也罢神也罢,归根结底,如果不和人发生纠葛.他们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上吧。”
  “什么? ”
  “正是人们的心,让鬼神之类生到这世上来的。”
  “你该不是打算说,是由于咒让他们存在于这世上的吧? ”
  “正是由于咒,鬼神才存在于这世上的。”
  “……”
  “如果尘世中所有的人都消失了,种种鬼神也会随之消失了。”
  “好了,晴明啊,你说的这些话太深奥了,我听不懂。”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先说的啊,博雅。”
  “我可不记得我说过。”
  “不记得,才是你最了不起的地方。”
  “别把我当傻瓜。”
  “根本没有。”
  “真的? ”
  “我这是在赞美你呢,博雅。”
  “你可别拿这种话来糊弄我……”
  “我怎么会糊弄你呢? ”
  “真的? ”
  “真的。”
  “不行不行。我还是感觉好像又被你骗了。”
  博雅把酒送往唇边:“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我觉得刚才满腔的陶醉心情,此刻好像已经烟消云散,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那可真是抱歉喽。”
  晴明用食指搔搔额头,说:“既然如此,作为补偿,我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吧。”
  “有趣的地方? ”
  “明晚你有空吗? ”
  “有空是有空,可究竟是怎么回事,晴明? ”
  “用你刚才的话来说,就是因为人心的缘故而产生了鬼。”
  “鬼? ”
  “是的。”
  “究竟怎么回事? ”
  “让鬼产生的,是鸭直平这个家伙……”
于是,晴明开始讲起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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