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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oveying1314

《阴阳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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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4 00:38:4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来如此.情况已大致明白了。现在那鬼的情况怎么样? ”
  听完忠岑的叙述,晴明又问。
  “它和忠见一起来京城之后,直到现在,将近一年都杳无音信,不知道它在哪里,在干什么。”忠岑回答。
  “是这样……”
  “不过,事情至此还没有结束。”
  “还有什么事? ”
  “请看一下这个好吗? ”
  忠岑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片,递给晴明。
  晴明打开纸片,看里面的内容。
  上面写了一些字。
  像是和歌。
  一看纸片,晴明不禁称奇:“哎呀。”
  “究竟是什么? ”
  从晴明身边探头窥视的博雅也不禁喊叫起来:“哇——”
  纸上写的是这样的和歌:眉宇之间隐深情人问是否我相思“晴明.这不是……”博雅说道,“……和兼盛的和歌一模一样吗?

  “的确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 ”
  “忠岑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晴明问。
  “那旱我编纂《古今和歌集》时,没有收入集中的许多和歌作品之一。”
  “它为什么会和兼盛的和歌一模一样呢? ”
  “不是它与兼盛的和歌一模一样,而是兼盛的和歌跟它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兼盛的和歌以此作为原歌,仿作了‘深情隐现’的和歌。”
  “是的。”
  “担任裁判的实赖大人或圣上知道这件事吗? ”
  “恐怕不会不知……”
  以某一和歌为原歌,模仿原歌男作——这种被称为“摘取原歌”的手法,在当时是普遍的做法之一。
  但是,歌会时若出现这样的和歌,无论多么好,评价都很低。
  尤其是与对方的和歌难分高下时,如果一方的和歌是没有原歌的新作,当然是新作获胜。
  也就是说,以此看来,兼盛的和歌应输给忠见的“恋情未露”和歌。
  然而,兼盛却是胜者。
  “不过,这件事兼盛大人没有责任。”忠岑说。
  如果有人应为此事受到指责,那就不是兼盛,而是担任裁判的藤原实赖,或者是推崇兼盛之作的天皇。此事与他们的和歌修养有关,虽然裁决是根据天皇意志的,但是又不能对天皇说:你错了。
  “事情就是这样。”
  晴明抱起略膊,凝神闭目。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说道:“总之,我们三人先去见一次忠见大人,应该没有错的。”
  “我们来努力一把的话……”
  “成不成尚是未知之数呢。”
  “那么该怎么办才好? ”
  “究竟会怎么样,看今天晚上。忠岑大人且先观赏一下京城里的樱花什么的,请晚上再到这里来。”
  “打扰了。”
  “博雅,你也可以吧? ”
  “当然。”博雅答道。
  “那么.忠岑大人,您走之前请把一个东西带在身上。”
  晴明说道。
  “是什么东西? ”
  “是类似护符那样的东西。只要有这件东西,你尽可放心地在京城里走动。”
  晴明扬起头,“啪啪”地击三下掌,说道:“青虫呀青虫,把我的文具准备好。”
  随即.刚才来报告忠岑来访的女子,挽着唐衣的衣裾出现了。
  她的手上拿着砚盒、纸张。
  晴明自己研墨,然后取过纸笔,将纸举起以使博雅和忠岑看不到,挥笔“刷刷”写下几个字。
  等墨汁干了,晴明把纸片折叠几次。说道:“好,把它放在怀里,放心观赏樱花吧。”
  忠岑一边接过纸片,一边问:“非得赏樱不可吗? ”
  “也不是跟晚上的事全无关系,所以务必……”
  “明白了。”
  忠岑将折好的纸放入怀里。,“哎,博雅,到傍晚还有时间.趁着现在让青虫买酒回来吧。”
“买酒?”
“对,因为等待忠见大人的时候,会觉得冷。”
晴明朗朗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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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4 00:39:06 | 显示全部楼层

  紫宸殿前,四周被黑暗所笼罩。
  月亮高悬天上,洒下满地青光。只有大门和建筑物的背光处黑糊糊的。
  地上铺了垫子,晴明、博雅、忠岑坐在垫子上。
  各人手中端着酒杯,饮酒。
  斟酒的是青虫。
  “怎么样,博雅? 幸好备了酒吧? ”
  “对、对……”
  博雅表情勉强地点点头。
  夜深入静。
  工匠们今晚没有一人留在清凉殿。
  听说有忠见的亡灵出现,众人都在天黑前走了。
  “忠见大人今晚会出来吧? ”博雅同晴明。
  “会吧。”
  晴明端起酒杯。
  不久.从清凉殿方向冒出一个高亢的声音:“恋情未露……”
  “来了……”
  晴明小声说。
  “……人已知……”
  声音缓缓地接近。
  不仅仅是声音。某种动静也随着那声音一起向紫宸殿方向移动过来。
  “晴明,是忠见大人……”
  博雅压低声音说。
  月光下出现了一个人影,发出朦胧的磷光.从清凉殿方向走过来。
  一步,两步……
  左右脚缓缓地交替迈向前方——壬生忠见慢慢走来。
  “本欲独自……”
  细弱的尾音长长地拖着。
  “忠见! ”
  忠岑向儿子打招呼,但忠见的视线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这边空无一物。
  ——他只看得见自己。
  他只是走着。
  眼睛凝望着虚空。
  “……暗相思……”
  最后的声音在月光下拖曳,仿佛蜘蛛丝细长地延伸,然后消失。
  在声音消失的同时,忠见的模样也消失了。
  博雅茫然呆立。
  “竟有那样的鬼吗,晴明……”
  博雅喃喃地叹息道。
  此时——“忠见……”
  紫宸殿前,掩面站在忠见消失之处的忠岑小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
  “忠见,忠见呀……”
  声音奇特。
  并不是之前忠岑的声音。
  “忠见,忠见,你变成那个样子了吗? 忠见啊……”
  他拾起头来。
  双眼在月光下闪烁。
  是泪光。
  忠岑在哭泣。
  “忠岑大人——”
  博雅想走过去,被晴明阻止。
  “等等,博雅。那人不是忠岑大人。”
  “你说什么? ”
  博雅僵住了,他细看原以为是忠岑的男子的脸。
  那男子嘴巴歪着,长牙突出,放声痛哭着。
  “怎么回事,晴明? 这人究竟是谁? ”
  “是附身于壬生忠岑大人、忠见大人两代人的鬼嘛。现在,它以忠岑大人的身体为凭借,附身于忠岑大人。”
  “晴明,这是你干的吗? ”
  “对。我把这鬼所咏的‘新芽嫩绿’和歌写在纸上,作为咒使用,让忠岑大人拿着,唤它进来。鬼便附身于忠岑大人,一直来到这里。”
  晴明来到忠岑跟前,向附身于忠岑的鬼问道:“歌会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 ”
  但是.鬼答不上来。
  鬼抱着头说:“啊啊,忠见啊,对不起。是我把你弄成了那样的鬼。
  弄得跟我一样。“
  “发生了什么事? ”晴明接着问道。
  “那家伙——忠见那家伙,最后一首没有让我来作。他说要自己作,然后就作了……”
  “就是那首‘恋情未露’的和歌吗? ”
  “对。忠见第一次拿自己作的歌参加歌会,然后输掉。”
  “这样一来就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晴明? 你们阴阳师懂得什么?
阴阳师能做的,就是这样子把我们抓住、又放掉而已。那又怎么样呢? ”
  “你喜爱忠见父子,对吧? ”
  “当然喜爱。我就是喜爱他们。他们爱和歌懂和歌,但是.没有作和歌的才华。所以,他们需要我。”
  “……”
  “我给他们创作歌会的和歌很快活。这次特别高兴。如此奢华的宴会前所未闻。我也很乐意和他们一起作。哎,这回要作什么和歌?

  “我想问一下:是忠见大人说他自己想作和歌? ”
  “对。他说无论如何也想作。就这次。所以我就说,你作吧,不妨一试。无论是怎样的和歌,由我做点手脚,能赢下来……”
  “忠见拒绝了你的帮忙? ”
  “对。忠见说,别多此一举。我要以自己作和歌的实力来参赛……”
  “然后。那首和歌就与兼盛大人的和歌比拼第二十个回合了。”
  “对。我对忠见说了,我随时可以让你取胜。歌会那个晚上,我也在现场。我说,我会在场的,一定会在场。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如果你想借我的力量取胜.马上站起来说‘我想赢’就行。我还在。我留在现场了。忠见啊,为了告诉你这一点,我在讲师的耳边嘀咕了,使他弄错了读和歌的次序。你不觉得那事情不寻常吗?
通过那件事,你知道我在现场了吧? ”
  “那是你干的呀? ”
  博雅的声音变粗了。
  “对呀。就是我干的……”
  “为什么没有实施? ”
  晴明还是接着追问。
  “我原打算无论忠见想不想.都要让他的和歌获胜。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
  “兼盛提交的和歌,竟是我的作品! ”
  “你的? ”
  “眉宇之间隐深情.人间是否我相思。”
  “那不是兼盛大人所作和歌的原歌吗? ”
  “兼盛把它稍微变一下拿出来了。而且,他改过之后,竟比我的原作又好了几分……”
  鬼的声音颤抖着,将忠岑的脑袋左右摇晃。
  “我心乱如麻。不知让哪一方获胜为好。无奈之下,便撒手不管了。我逃走了,胜负就看天意吧。没想到……”
  “‘深情隐现’胜了……”
  “对。”
  “……”
  “然后,他竟然那样就死了。我真糊涂,没想到他是那样固执的人。”
  “原来如此。”
  “晴明,你要把我怎么样? 把我消灭吗? ”
  “不。”
  晴明伸手到忠岑的怀中,取出写有和歌的纸片。
  忠岑神色哀伤地望着晴明。
  “消灭掉也无妨吧……”
  鬼小声嘀咕道。
  他凝望着黑暗的虚空,好一会儿才凄凉地笑笑。
  “嘿。”
  像抽走了什么东西似的,忠岑的表情复归原样。
  “晴明大人,这是怎么了? 发生过什么事? 我刚才是怎么了? ”
  “鬼附体啦。”
  “鬼? ”
  “以后再详细告诉你。都明白啦。”
  “忠见呢? ”
  “忠见大人已经无可挽回了。这样的怨灵不是我晴明之力所能应付的。由得他是最好的办法——我向圣上禀报好了。”
  “晴明.鬼呢? ”
  “走掉啦。”
  “走到哪里? ”
  “哦,去哪里了呢? ”
晴明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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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4 00:39:21 | 显示全部楼层
结束
  “竟有那样的奇事! ”
  廊内,博雅感慨良多地喝着酒。
  事过一年,匆匆春又来到。
  “哎,晴明,忠见大人今晚还出来吗? ”
  “应该会出来吧。”
  晴明的声音显得落寞。
  “不知怎么了,突然想见见忠见大人。”
  “是啊。”
  晴明点点头。
  “要去吗? ”
  “走吧。”
  “走。”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提着酒瓶,晴明和博雅在夜风之中,向宫内走去。
  “忠见大人也要喝酒吧。”
  “是啊,他喝不喝呢? ”
  二人边走边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月色好啊,晴明……”
博雅冒出一句。
——付丧神卷  篇六  之
撲地巫女
[日]夢枕貘


  此世即我世
  如月圆无缺
  据说此诗是藤原道长(藤原道长(966—1027) 日本平安中期撮政.权倾朝野。955
年成为藤原家族的首领。1017年任太政大臣。著名随笔《枕草子》中包含许多道长的事迹.据说《源氏物语》的男主人公即部分地以他为原型。)立女儿威子为皇后时,在晚宴上的抒怀之作。
  平安时代中期,藤原道长在宫廷斗争中取胜,成为为所欲为的权势人物。
  道长法号行宽。官职是从一位。是藤原兼家的第五个儿子。他喜爱《源氏物语》的作者紫式部,对在宫内沙龙中提高紫式部的声望作出了很大贡献。
  他一家就出了三名皇后,人称“一家三后”。
  但是,尽管如此,“此世即我世”,和歌开头便下断言.实在厉害.还把自己的情况比做天上的月亮,也很不得了。
  “如月圆无缺”.可说是大言不惭、忘乎所以的威势,把这些比喻人歌,实在是令人瞠目。
  就算说作者是开玩笑,但和歌是道长所作,就不再是俏皮话了。
  如果一个部门经理无视董事长的存在,声称:“这公司是我的。”“我就能这样。”只要他把这话说出口,马上就会被抓住把柄,被扳倒,从权力的宝座栽下来,这就是现实世界。
  而且.这也不是闹着玩,仿佛在某个小酒馆里,向身边人说悄悄话之后吩咐各人“请保密”。
  分明是明知故犯。
说来.在董事长孙子的结婚仪式上,那场合有部门经理、常务董事、总经理,有关人士济济一堂,如果一个部门经理在这个仪式上发言:“这个公司是我的。”
情况就相当于这样。
  即便董事长孙子的结婚对象是自己的孙女,这话也是万万说不得的。
  对自己的地位是如此自信,没有想过这种话会威胁自己的存在。
  或许可以说,这种人与源博雅这样的好汉,是正好截然相反的人。
  当然.这并不就意味着道长这个人不具魅力。
  可以说,如果作为小说的人物,在角色刻画方面,道长可以成为一个极有深度的人物。
  不过,这次不打算谈论道长。但事情也不是与他完全无关。
  这是关于道长的父亲藤原兼家的故事。
  这个时候道长刚出生不久,还只有两岁。
  这是安和元年(即公元968 年)夏天。
当然.安倍晴明和源博雅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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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4 00:39:36 | 显示全部楼层

  午后的阳光,炫目地照射着庭院。
  数日来,一到午后便阵雨骤至,庭院里的花草树木7K分充足,在骄阳下长势旺盛。
  地面热得烫人,但外廊却是个纳凉的好地方,时时有凉风吹过。
  外廊内,晴明和博雅相对而坐。
  两人正在大吃甜瓜。
  诱人的大甜瓜放在盘子里,已经切开。
  两手捧着瓜块。任汁液流淌,两人吃得正来劲。
  连风也带上了几丝甘甜、清爽的瓜味儿。
  晴明身穿白色狩衣。
  看他无所顾忌地吃着瓜,宽松的狩衣上却没有沾上一滴汁液。
  “好瓜好瓜。”晴明说道。
  “嗯,真好吃。”
  博雅边说边用手指抹去唇边的汁液。
  博雅把瓜皮放在盘子里,问晴明:“不过.晴明,你那么爱吃瓜吗? ”
  今天早上,一只白鹭衔着一封信飞到博雅处。信上写着:“白天能带上一两只甜瓜作为礼物来玩吗?

  是晴明在传递消息。
  “好的。”
  博雅就在信纸上写了回复,白鹭把信带走了。
  博雅如约带上两只甜瓜,来访晴明。
  晴明把博雅带来的瓜抚摸一通之后,说句“吃了吧”,便用刀剖开瓜.在外廊内吃起来了。
  “并不是因为我爱吃。”
  晴明边将瓜皮放在盘子里边说。
  他濡湿的红唇晶亮晶亮的。
  “不爱吃甜瓜,你还让我特地带来? ”
  “不.我没说我不爱吃。我只是说,并不是因为想吃瓜,才要你带瓜过来。”
  “那.又是什‘么理由呢? ”
  “也算与工作有关吧。”
  “工作? ”
  “有人托我处理瓜的事。过一会儿我必须外出一趟。所以.事前我得摸准瓜的情况。”
  “哎.晴明,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呀。”
  “哦,就是我要处理关于瓜的事。”
  “谁托你的? ”
  “是藤原兼家大人。”
  “藤原兼家,就是不久前晋升从三位的那位吗? ”
  “正是。”
  “晋升从三位,这下子他就超越他的兄长兼通大人了,宫里的人都说他非常能干。”
  “我也听说了。”
  “他两年前得了第五个儿子吧。”
  说到此,博雅歪着头思索起来:“为什么兼家问起瓜来了? 瓜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博雅。你听着,我现在按前后次序告诉你……”
  “噢。”
  “在谈兼家大人之前,你有没有听说过扑地巫女的事? ”
  “扑地巫女? ”
  “对。”
  “对对,听说过。据说是个搞占卦的、异常美丽的女子——是说她吧? ”
  “应该就是她。”
  “近两年经常听到她的名字。说起来,刚才谈及的藤原兼家大人,似乎也热衷于往她那里跑呢。这次升官晋爵,很大程度也靠她占卦的功劳吧。”
  “据说兼家大人每次听那女子占卦,都衣冠束带,她扑倒的时候,就把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膝上。”
  法然院亦常召问.深信其言。每有召对,必衣冠柬带.置其首于膝上问之。因应对合宜,故常召问也。
  《今昔物语集》有以上的记述。所谓“法然院”即指藤原兼家。
  “嗬.这巫女颇受重视啊。”
  “那是什么原因呢? ”
  “这一点嘛,博雅……”
于是.晴明说起了缘由。


  三年前,西京一座小庵的女子占卦很灵验的说法,开始流传开来。
  据说这女子原是价钱便宜的妓女。这女子在男子离开时,会说一些很奇怪的话。
  “你好事将临了。”
  “不是女儿。是儿子。”
  “还是不要外出为好。”
  结果,数日之内,被预言好事将临的男子在京城大街上捡到了钱。
  被预言生儿子的男子,妻子当时正怀孕,生下来果如其言,是个儿子。
  被劝说不要外出的男予,次日出猎时堕马,摔断了腿。
  占卦——不如说,是预言。
  她的预言往往灵验。
  后来.来买春的客人,反倒不如来听取预言者为多。
  这名女子作预言时的方法有点特别。
  她先是端坐闭目,接着合掌念咒数次。在这过程中,合掌的双手开始颤抖,然后全身颤抖,接着向前扑倒,最后僵卧不动。
  不久起身,说出倒卧时看见的情景,这就是她的预言,算做是占卦。
  预言时有时无。没有的时候不收费。另外,若想知道特定的事情.为此特地来询问的,却几乎都行不通。
  例如.问明天天气怎么样时,答复却与天气无关。
  偶尔说“天晴”二字,却不清楚究竟说的是明天的天气.还是十天之后的天气。
  所以,若单论预言的对错,准确率大约在十之五六。
  不过.有十之五六的准确率,已经很了不得。
  因为这女子总是先扑倒再预言的,所以不知自何时起,人们就称她为“扑地巫女”。
  从两年前开始,藤原兼家知道了这女子的事,也常常找她占卦。
  他最初问的是儿女事。
  那时,兼家的妻子正怀孕,看样子会难产。
  于是,兼家便前往这占卦女子处。
  “将会生下圆满无缺的十五之月吧。”
  兼家得到了这样一句话。
  想生则生.生则平安得子。
  预言后数日.生下一个男孩。这孩子就是道长。
  自此以后,兼家经常找时间前往巫女处。
  大概是从巫女那里得到了很不错的预言结果吧。
  约一年前起,兼家开始衣冠束带地前往巫女处.当巫女扑倒时,他用膝部托起。
  到今年,.兼家受到特别的提拔任用,官位超越了兄长兼通。
  “好,从现在起要谈到瓜了。”
  晴明对博雅说道。
  十天前——兼家前往巫女处,得到了奇怪的预言。
  “是瓜。”
  巫女说道。
  “瓜? 瓜怎么了? ”
  “是瓜。”
  “那么,瓜是好的征兆,还是坏的征兆? ”
  “不知道,我只看见了瓜……”
  事情就是这样。
  瓜是人们喜好的东西,总会设法弄来吃的。可预言说瓜又是怎么回事呢?
想不透,于是便把预言放在一边了。
  不过,两天前,兼家大宅前有卖瓜的经过。
  听到叫卖声,兼家让人买来了两个瓜。
  他随即就要开瓜大啖,这时候,他想起了巫女的话。
  “不知道是好的征兆还是坏的征兆? ”
  如果是好的征兆,吃了也没有问题;但如果是坏的征兆.吃了会出大事吧?
结果,那天兼家没有吃瓜。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兼家又到巫女那里去了。
  “你到我这里来,是个明智的决定。”巫女说。
  “有坏消息吗? ”
  “没有。”
  不知道是吉是凶。
  “如果你想知道这事,在京城里,只有安倍晴明一个人能够做到……”
  巫女这么说。
  “于是,就要我到兼家大人家里去一趟。”
  晴明对博雅说道。
  “我要去判断是吃瓜好,还是不吃好。”
  “原来如此。”
  博雅点点头。
  “所以,我去作判断之前,要真正地吃瓜、摸瓜——接触过才行。”
  “有道理。”
  博雅颇为赞同。
  “怎么样? 你也去吧? ”
  “我也去? ”
  “对。”
  “去兼家大人家? ”
  “当然。”
  “我去好吗? ”
  “我已经跟那边打了招呼,说有可能与源博雅同来。”
  “哦。”
  “去吗? ”
  “好。”
  “走吧。”
  “走。”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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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4 00:39:51 | 显示全部楼层

  此刻,金黄、诱人的瓜放在盘子里,摆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
  香甜的气味散发到风中,仿佛刀还没有切下,里面的汁液已滴滴流出。
  “真是好瓜。”晴明说道。
  隔着放瓜的盘子,坐在对面的是兼家。
  “一定要请晴明先生看看,应该如何处置为好。”
  “可以拿起来看吗? ”
  “请随意。”
  晴明伸手拿起瓜,感觉沉甸甸的。
  抚摸了一会儿,晴明会心地微笑起来。
  “呵呵。”
  “有问题吗? ”
  “这瓜不行啊。”
  “噢? ”
  “这是很危险的东西。”
  “您是说……”
  “这是用近似蛊毒的方法下了咒。”
  “咒? ”
  “请等一下。”
  晴明对兼家说道:“请预备笔墨……”
  再让人拿来纸,纸已用小刀裁小。晴明拿起笔。
  睛明在原来三分之一大小的纸上,“刷刷”写下几笔。
  既像咒文,又像是什么图案。
  晴明把纸放在瓜上。
 他右掌按在纸上,嘴里念念有词。
  过了一会儿,把手挪开,说:“把瓜切开看看。”
  小刀的刀刃一下子没入瓜中.晴明把瓜切开了。
  一看之下——“哇?!”
  “这是……”
  兼家和博雅同时叫喊起来。
  一条黑蛇扭动着,从瓜里爬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
  兼家提高了声音。
  “就是说,有入把恶咒下在瓜上。”
  “就是这条蛇? ”
  “蛇不是放进去的。是我把恶咒变为蛇的模样,只是为了让你们更容易明白而已。”
  蛇已爬出盘外.从榻榻米爬向兼家的方向。
  兼家恐惧地后退着,站了起来。
  “快想想办法,晴明! ”
  “是。”
  晴明微笑着伸手抓住蛇,把扭动着的蛇塞进袖中。
  “要是吃了那个瓜,结果会怎么样? ”
  兼家用手抹着额头的汗,问道。
  “那条蛇会在兼家大人体内把五脏六腑都吃掉吧。”
  “那就是说……”
  “会得极重的病,有可能会导致死亡。”
  “啊,这个……”
  兼家语塞。
  “这事究竟是谁干的? ”
  “瓜是向谁买的呢? ”
“是一个女人。那女人来卖瓜,因为瓜看上去很好,就买了。”
  “到天黑还有段时间,虽然不知道是否能够弄明白,但我还是去查一查吧。”
  “拜、拜托了。”
  “博雅,如果你不介意走一点路,那就一起来好吗? ”
  “那当然。”
  博雅站起来说道。
  二人走出大宅。
  往外走,在大门口,晴明停下脚步。
  晴明从袖口取出那条蛇。
  黑蛇缠绕在晴明纤细、白皙的手指上。
  “好啦,回主人那里吧。”
  说着,晴明把蛇扔在地上。
  蛇贴着地面爬行。
  “哎,博雅,我们跟着它走吧……”
晴明迈步就走,博雅跟了上去。


  来到京城的东端。
  蛇仍以人的步行速度贴地爬行。
  进入山中,不知从何时起,置身杉树林中。一人合抱、两人合抱的古杉一棵棵指天而立。
  空气变得凉沁沁的。
  离傍晚尚早,四周却已经显得阴暗了。
  因为杉树的枝梢遮挡在头顶上,阳光照射不到森林的地面。
  隐隐约约可见人的足迹和石阶的痕迹。
  林中的小径延伸着,蜿蜒向上。
  “看到啦,博雅。”
  晴明望着小径的前方说道。
  树丛之间出现了一个屋顶。
  “就是它。”
  他们跟着蛇一起来到那所房子前面。
  这是一所残破的寺院。
  屋顶已经腐烂,一部分墙壁都剥落了。
  看样子至少已十年以上没有人居住了吧。
  蛇缓缓爬人院子。
  晴明和博雅正要随之入内,里面突然出现了人影。
  是一个女子。
  一个年约四十的小眼睛女子。
  “是安倍晴明大人吧。”
  女子小声说道,仿佛在喃喃自语。
  看来,她就是上门卖瓜的女子。
  “是的。”
  晴明点头应道。
  “主人等着您呢。”
  女子说着,请晴明和博雅入内。
  “你们已经知道我们要来? ”
  晴明这么一问,女子点头称是。
  “我家主人早就说了,能够应付那个瓜的咒的人,也就是晴明大人了。如果有人解除了这个咒,与之同来的话,他就是安倍晴明……”
  女子低下头行礼,示意晴明往里走。
  “止步吧。不必进来。”
  屋子里面响起一个声音。是一个男人无奈的声音。
  “请别介意。”
  在女子的催促下,晴明和博雅进了屋。
  这是一所小寺院,进门即为本堂。但是,没有供奉本尊。
  屋内有两名男子。
  其中一名男子似有相当身份,穿着讲究,与残破的寺院很不相称。
  此人站得靠里,背向来客。
  另一名男子是个老人,一头蓬乱的白发。
  他穿着肮脏的公卿便服,污垢斑斑,无法估计已有多久没有洗过。
  他的脸因曝晒和肮脏而呈黑红色,无数皱纹深深地刻在上面。狮子鼻。一双闪烁着黄色的光的眼睛如猛禽般锐利。
  不用说晴明,就是博雅也已经不是初见这副尊容。
  邪条黑蛇盘在老人脚下。
  老人嫌它碍事似的用右手将蛇捡起,托在掌上,举至头部的高度,嘟起嘴巴衔住蛇头,然后一口吞下。
  “你来啦,晴明……”老人说道。
  “果然不出所料。”
  晴明的红唇浮现浅浅的笑意。
  “能做这事的人也没有几个,所以我已经想到是你。”
  “晴明,这位老者就是那个……”博雅说。
  “芦屋道满大人……”
  晴明说出他的名字。
  “久违啦,晴明。”
  “还是后会有期的嘛。”
  “没错。”
  “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
  “受入之托啊。”
  “受人之托? ”
  “事已至此,我自己当然不会想这么干。”
  “也是。”
  “消遣解闷嘛。”
  “你说是消遣解闷? ”
  “对。晴明你这样爱管闲事,也是消遣解闷吧? ”
  “我也是受人之托。”
  “嘿嘿。”
  芦屋道满瞟一眼里屋。
  “我对那位大人说了,若是贺茂忠行、贺茂保宪,两人中来任何一个都不妨,但晴明出马的话,事情到此为止。”
  “藤原兼通大人……”
  晴明说出了那人的名字。
  是藤原兼家的兄长的名字。
  被说穿的瞬间,背向他们的男子肩头猛然一抖。
  “不必转过来。看不见您的脸也好。而且,刚才说的名字.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是否真的是您,谁也不知道。如果到此为止.那么我睛明和博雅也没有打算向兼家大人说出来.”
  “聪明人呀,晴明……”
  道满哈哈大笑。
  “您觉得此事可以到此为止了,”
  “好啊。”
  道满答应一声,又说:“晴明,这次的事,你就对兼家说,是我道满开玩笑而已。使他担惊受怕了,为了向他表示歉意,以后有晴明也做不到的事,我道满这里随时可以商量。想召唤我的话.在西风猛烈之夜,将百枚写有我姓名的木牌投向空中.三天之内我就会上门拜访……”
  “我一定把话带到。”
  “事情就此结束。”
  “好。”
  “请回吧,晴明。”
  “明白了。”
  对低头致意的睛明,道满又说:“等一等,晴明。”
  “还有什么事吗? ”
  “你要到那女人那里去一趟吧? ”
  “有此打算。”
  “那就好。”
  “告辞。”
  “好吧。”
  晴明示意博雅,转身离开。
“走啦,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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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4 00:40:06 | 显示全部楼层

  “挺惊人的,不过……”
  博雅开口说话时,二人刚走出杉林。
  太阳已在西山的山顶上。
  “没想到是兼通大人做了这么一件事,是因为……”
  “唔……”
  “弟弟的官位超过了自己,气愤难平吧。因为兼家大人为超过兼通大人,也曾在朝里多方活动。”
  “哦。”
  “这件事还是不能对兼家大人说吧? ”
  “这样比较好。”
  “我也觉得这样好。”博雅说。
  “这样,曰后我们也好办。”
  “好办? ”
  “万一将来朝中有事,危及你我时,他就会出手帮忙吧。”
  “你说的‘他’是……”
  “藤原兼通大人啊。”
  “……”
  “如果我们在那里看见了他的脸,或者向兼家大人和盘托出,只会惹他怨恨。得到机会,他就有可能叫人来谋取我们的性命。刚才以那种方式了结是最好的。”
  “道满大人说你‘聪明’,是指这回事吧? ”
  “跟鬼呀、怨恨呀打交道,广交朋友是很必要的。”
  “不过,说是这么说……”
  “要在人世上生存下去.就要这样子处心积虑。”
  “说到做事,刚才道满大人说‘晴明做不来的事’,这是什么意思? ”
  “就是我做不了的事嘛。”
  “那是……”
  “例如以咒杀人之类的事。”
  睛明这么一说,博雅停住了脚步,打量着晴明。
  “你怎么了? ”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博雅脸上呈现高枕无忧的神色。
  “咳.为了在这世上活下去,有许多事要违心地去做。
  但是,如果你做得出以咒杀人的事……“
  “如果做得出会怎样? ”
  “那、那就……”
  “你怎么啦? ”
  “我也说不好——也就是说,我可能会讨厌活在这个世上了。”
  “哈哈哈。”
  “我是这么想,晴明,因为有你,这个世界还不算太坏。”
  “……”
  “无论你怎么冷眼看待世间,有时我也不明白你的事,但是,我明白你最根本的地方。”
  “明白什么? ”
  “其实是因为你总认为自己是单枪匹马。老实说吧,晴明,你其实很寂寞,觉得自己在世上是孤身一人。我有时也痛切地感觉到你的处境。”
  “哪有这种事。”
  “真的? ”
  “不是还有你吗,博雅? ”
  晴明冒出这么一句。
  出乎意料的话让博雅接不上话头来。
  “傻瓜。”
  博雅只说出两个字,他面露愠色地往前走去。
  走在后面的晴明笑嘻嘻的。
  “不过,还好。”
  博雅向身后的晴明搭话。
  “什么‘还好’? ”
  “因为我终于知道.你别处还有女人。”
  “女人? ”
  “这不是要去见她吗? 道满大人不是说过吗? ”
  “哦,你说那事。”
  “晴明.她是个什么人? ”
  “就是‘扑地巫女’嘛。”
晴明脱口而出。


  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晴明和博雅抵达京西的一所庵。
  庵不算气派.但屋顶、墙壁完好.足以遮挡风雨。
  外有垣墙,加上一个小门,围成简单的院子。
  庭院里.暮色下还能看清开花前的胡枝子,绿意盎然。
  庵里已上灯火,从外面能看见红红的、摇曳不定的光焰。
  走进院门,庵内走出一名僧尼打扮的漂亮女子。
  “正等着您呢。”女子说道。
  “晴明,这位师傅是那位……”
  “对,你也见过的。是八百比丘尼师傅。”
  从庵里出来的,是数年前的一个冬夜,来到晴明家、在雪中裸露身体的女子。
  就是那位说是吃了人鱼肉、活了数百年的白比丘尼。
  在雪中的庭院里,晴明和博雅帮她除掉了体内的祸蛇。
  “那次你们真是帮了大忙。”
  八百比丘尼郑重地低头致谢。
  “那么.你就是‘扑地巫女’了? ”
  博雅这么一问,她答道:“是的。”
  然后,她引导二人进入庵内:“请这边来。”
  室内的地炉子生着火,架在上面的锅冒着汤气。
  打量一下,地炉边上有盛满野菜的碟子,连酒也备好了。
  晴明和博雅在地炉旁的圆垫子上就座。
  小小的酒宴开始了。
  “您都知道了吧? ”
  杯酒下肚,将空杯放回盆上时,晴明问道。
  “是。”
  八百比丘尼点点头。
  “不是马上就明白的。但当我看见兼家大人拿上来的甜瓜时。就联想到应该跟兼通大人有关了。”
  “是那家伙干的——这一点也想到了吗? ”
  “能做到的人,也就是晴明大人、保宪大人——没几个人。因为这两位是决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剩下就是那位……”
  “芦屋道满。”
  博雅把名字说了出来。
  “对。”
  八百比丘尼点头认可。
  “对方若是那个道满,像我这样的就远不是对手了。所以……”
  “就抛出了我的名字。”
  “对。”
  八百比丘尼垂下白皙的眼睑。
  “为此又可以见到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实在太高兴了。”
  八百比丘尼伸出纤指拿起酒瓶,为两只空了的杯子斟满酒。
  “像我活得这么长的,也能获得不可想像的能力啊。”
  八百比丘尼说道。
  “是占卦的事吗? ”
  博雅问道。
  “是的。随口而出往往就很灵验,于是人家来求,就模仿占卦。不过,明白将来的事,也并不见得是好事。”
  “是啊。”
  谈话之间,夜已渐深。
  “那位大人其实很寂寞吧。”
  八百比丘尼说道。
  “哪位大人? ”
  博雅问道。
  “芦屋道满大人……”
  “是他啊。”
  “对。因为我也一样。”
  “一样? ”
  “我也不同于一般人嘛。天生与众不同的人,不能适应人世。可又不能去死,只好弄点什么事来做做,打发至死方休的漫长岁月。”
  “那家伙说了,是当做消遣的。”
  “这像是他说的话。”
  “……”
  “某方面与众不同,等于在那个方面出类拔萃,因此而感到寂寞——晴明大人,您也是一样的吧。”
  对八百比丘尼的恭维,晴明只是苦笑。
  “哈哈……”
  博雅笑起来。
  “博雅大人,您也是一样的呀。”
  八百比丘尼小声说道。
  “博雅! ”
  晴明对止住笑声的博雅说道。
  “什么事? ”
  “你带了叶二吗? ”
  “带着。”
  “正好。我想听博雅的笛子啦。可以吹一段吗? ”
  “好。”
  博雅答应着,从怀里取出叶二。
  叶二是博雅从朱雀门的鬼手里得到的笛子。
  博雅的唇轻轻贴住笛子,静静地吹起来。
  不用说人,就连天地、神灵也感应到这笛声,大地上的种种气息都以这所小庵为中心,悄然聚拢,祥和静穆的力量自上天降临小庵上方。
博雅仍旧静静地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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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4 00:40:23 | 显示全部楼层
——付丧神卷  篇七  之
吸血女侍
[日]夢枕貘


  暑热。
  阳光从头顶直射庭院。
  院子里夏草繁茂。
  乌蔹莓,紫菀,露草。庭院里几乎没有踏足的空隙。
  这些草仿佛都煮开了,在阳光下直冒热气。
  反射自庭院的光线,甚至映照到坐在外廊内的晴明和博雅处。
  晴明支起一只脚,一只手搁在膝头上,有意无意地眺望着庭院。
  没有风。
  院里杂草的叶尖,连徽微摇晃的动静也没有。
  晴明身穿宽松的白狩衣,额头上找不到一颗汗珠。
  “晴明。真热啊。”博雅嘟哝道。
  二人之间放着一个小盆子,里面盛满清水。
  要说有凉意的东西,就只有晴明的白色狩衣,和盆里的清水了。
  梅雨刚过,随即连日晴天,一滴雨水也没有的目子,竟持续了三十多天。
  “这种酷热之下,为什么草木还能长得这么旺盛呢? ”
  “因为有夜晚吧。”晴明答道。
  “夜晚? ”
  “到了夜晚,就会降下露水。”
  “对对,的确如此。”
  博雅点头接受这个解释。
  他知道,晚间降露,就如同下过雨一样,早晨庭院里的草湿漉漉的。
  清晨漫步庭院之中,衣物的袖口、裙裾,都像放入水中似的沾湿了。这些露水落到地面,可湿润泥土,被草吸收。
  “但是,不下雨还是不行吧。”
  博雅把手浸入水盒,再用凉爽的手抚着额头,眼睛却看着晴明。
  “晴明,以你的能力,可以让天下雨吗? ”
  听了博雅的问题,晴明嘴角浮起一丝笑容,他以手扶额,轻轻摇了摇头。
  “不行吗? ”
  “这个嘛.你说呢? ”
  “贵船神社的祭神是水神吧? 那边每天都在祈雨,但还是没有下雨的迹象。”
  “噢。”
  “据说,从前空海和尚在神泉苑祈雨,雨就下了。”
  “听说是吧。”
  “说起来,大约十年前也有过大旱的事,东寺的妙月和尚在神泉苑祈雨,也很灵验,就下雨了……”
  “若论神泉苑池水,应该是船冈山的地龙通过地下的地脉伸出头来喝水的地方,作为祈雨的地方倒算合适。”
  “当时妙月和尚是抄了佛经,投到水里……”
  “是佛经吗? ”
  “大约十天前。中纳言藤原师尹大人不是带了几个侍女.声称在神泉苑祈雨,大开宴席吗?

  “就是让侍女跳人水池那次吗? ”
  “对。据说让诸龙念诵了可如愿以偿的真言,让女人在水池里玩。”
  晴明念了几句古怪的话。
  “什么意思? ”
  “诸龙的真言呀。空海和尚用于祈雨的,妙月和尚也使用过的,都念过这种真言吧。”
  “晴明,你不但懂咒,连真言也很了解吗? ”
  “因为咒也好,真言也好,都是类似的嘛。”
  “既然如此,用你的咒和真言,总该有办法吧? ”
  “你是说让天下雨的事吗? ”
  “对呀。”
  “博雅,无论怎样的咒或真言,都左右不了天地的运行。”
  “什么? ”
  “就是说,召唤东海龙王、求佛出世、阻止星移日出,都是不可能的事。让天下雨,也是同样的道理。”
  “可是……”‘“如果是关于人的心灵,倒是可以努力一下。”
  “人心? ”
  “对。比如说,没有下雨,却可以让你感觉到已经下过了。可是,这和真的让天降雨是两回事。”
  “但是.空海和尚……”
  “因为他是个脑瓜子好使的人嘛。”
  “脑瓜子? 脑瓜子好使就会降雨? ”
  “不是。”
  晴明摇摇头,又说:“测好天要下雨的时期,再进行祈雨的话,就下雨啦。”
  “什么? ”
  “虽然不能让天下雨,但知道天何时下雨,也是可以的。”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是知道的吧? ”
  “知道什么? ”
  “我问的就是:你知道什么时候下雨吧? ”
  “怎么说呢? ”
  “是什么时候? ”
  “该是什么时候呢……”
  晴明看着博雅,笑得很开心。
  “说件简直成了笑话的事吧:师尹大人祈雨之宴,差点把侍女淹死啦。”
  “是吗。”
  “侍女到水池里去念诵真言,掉进水深处,差点淹死。
  幸好危急关头获救了,不然就没命啦。“
  “呵呵。”
  晴明抬起头,仰望屋檐外的蓝天。
  天空蓝得让人绝望,不见一丝云彩。
  “你怎么啦.晴明? 你在听我说吗? ”
  “听着呢。”
  晴明点点头.仍旧仰望着天空。
  “天空怎么啦? ”
  “没什么。因为马上就要外出,所以在想能否凉快一点。”
  “变凉快? ”
  “应该有牛车来接,但热成这样子,乘牛车也并不轻松啊。”
  “你也受不了这种酷热? ”
  “博雅,两个人挤在牛车里摇晃,也挺不好受吧? ”
  “两个人? ”
  “我和你。”
  “我也去? 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乘车? 这是件什么事,晴明? ”
  “就是刚才我们谈到的中纳言藤原师尹大人,他召我们去。今天早上他派人来,说因为有事请教,今天是否可以过去。”
  “今天早上? ”
  “我说今天和博雅有约,对方说和博雅一起来也行。怎么样.一起去吧? ”
  “我也去? ”
  “看样子他有了为难之事。正好作为避暑吧。谈好之后,就可以凉凉快快地回来了。”
  “但是,事出突然啊。”
  “我不擅长应付那种入。”
  “不擅长? ”
  “你不也说过吗? 神泉苑祈雨的宴会呀。”
  “噢。”
  “我对那种不择手段自吹自擂的人很感头痛。”
  晴明是说,他不擅长应酬那种以轰轰烈烈的方式吹嘘自己的人。
  “要说宣传自己,由池人来做而不是自己上阵,效果应该显著得多。”
  “是这么回事啊。”
  “召我去并没有什么,问题是我很有可能不自觉中说出惹他生气的话。那时如果有你从旁缓解,就太好了。”
  “我要是去了,就太好了? ”
  “对。而且,这样的场合,还是另外有人在场为好。”
  “是指我吗? ”
  “无论他怎么生气,如果博雅从开头就看到了,师尹大人也就不会胡说八道了。”
  “所谓‘胡说八道’是指什么? ”
  “例如,我给他出了主意,但最后他却抓住某一点,私下到处散布‘晴明也不过如此’的话。即使善始善终了,他却说不是晴明干的,是他自己干的。”
  “他的确干得出来。”
  “没错。”
  “其实说到神泉苑的祈雨宴,那也是影射性的。其实,我刚才没说,据说他到清凉殿上拜见天皇,对天皇说什么‘这种时候和尚也好,阴阳师也好,都无能为力,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别理他吧。”
  “要是这样,没答应去就好了……”
  “我看那事情还挺复杂的,觉得不去不行,当时决定过去看看。”
  “究竟是什么事情? ”
  “据说是被吸血了。”
  “什么?!”
  “被吸血啦。”
  “血?”
“据说一到晚上,就有东西到师尹大人宅子里来,吸侍女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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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4 00:40:38 | 显示全部楼层

  事情是这样的。
  最早发生在约八天前。
  师尹的大宅里,有一个名叫小蝶的侍女。
  小蝶到了早上还迟迟不起床,其他侍女就过去看她是不是病了,顺便叫她起来。
  “你怎么啦? ”
  听到别人来招呼她,小蝶从床上抬起脸说:“我身体很疲倦,手脚无力。”
  一看她,果然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而且,脸颊也凹了下去,像个老太婆。握握她的手,指尖冰凉。
  “对不起,我马上起来……”
  小蝶想起来,众人赶紧劝止:“不要起来了,还是躺到有精神再说吧。”
  小蝶衣服的领口开了,露出了脖子。
  她右边脖子赫然有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痣。是一块令人吃惊的青紫色的大痣。
  “咦,你有那么一块痣? ”
  听别人一问,小蝶才注意到那块痣的存在。什么时候有了它,是什么原因导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这天且让小蝶休息了,第二天——这一次是一个叫水穗的侍女,到了早上起不来。
  其他侍女去看她,情况和前一天小蝶一样,脸色苍白,没有精神,两颊消瘦。
  还是让她卧床休息,为了慎重起见,打开她的领口查看一下。
  “咦! ”
  水穗的脖子上也出现了紫色的痣。
  这样的事一连四天出现,先后有六名侍女遭遇同样的事。
  全都是一到早上就脸色苍白、消瘦,脖子上出现癔。
  师尹的大宅里共有十四名侍女,近半数已经脖上有痣。
  夜晚入睡前与往常无异,但一到早上就已经出了问题。
  师尹感到问题一定出在晚上.他吩咐随从派人通宵把守。
  这个时代,侍女们的住处基本上是大房间通铺。侍女们睡在宽敞的大房间里。
  没有小房间,只是根据需要设置屏风之类的东西作为分隔之用——实际上只要摆上屏风,已经与独立的房间一样,有私下的空间了。
  深夜。灯火熄灭。
  暗下来的房间周围有两个男人坐着值夜。
  然而,这天晚上过后,还是有一名侍女脖子上出现了同样的痣。
  据说是通宵值夜的入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看,又发生了同样的事。
  接下来的晚上。值夜人增至四个。
  但是,还是发生同样的事。
  一到深夜,无可抵挡的睡意袭来,四个男人相继睡去。
  然后到早上一看,又有一名侍女脖上有痣。
  请了医师来看.医师说:“好像被吸了血啊。”
  有东西一到晚上,就出来吸侍女们的血。吸血的痕迹便形成痣留下来。
  过几天,被吸了血的侍女们脸色逐渐好转。进食之后,内又有了血。事情不致危及性命。但实在令人心悸。
  太可怕了。
  一到晚上.人们就提心吊胆。甚至有的侍女提出要回家。
  “所以,师尹大人就来哭求我。”晴明说。
  “怎么样,去吗? ”
  “我也去? ”
  “嗯。”
  “不过……”
  “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侍女们的住处待到天亮啦。”
  “那也不算什么……”
  “那就去吧。”
  “嗯。”
  “去吧。”
  “好。”
  “动身吧! ”
  “走! ”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事情就是这样,只能拜托安倍晴明大人了……”
  藤原师尹说道.他的口髭下的嘴唇不安地忽上忽下。
  他正对面的晴明旁边,是端坐着的博雅,所以师尹似乎很不得劲。
  师尹的官位是从三位,在晴明之上,但旁边有博雅。
  博雅官正三位,自然比师尹高。
  “那就事不宜迟,今晚就看看情况怎么样吧。”
  “那就是说……”
  “什么? ”
  “是在侍女的住处看情况吗? ”
  “是的。”
  “那么,源博雅大人也一起? ”
  晴明轻瞟一眼博雅,点头确认:“是的。”
  “这样好吗? ”
  “什么好不好? ”博雅问道。
  “啊,麻烦博雅大人在侍女住的地方专门通宵守候,实在是不敢当……”
  真是不得劲。烦。
  但是,这感觉可不能说出口。
  官位在上者来到自己的家.而且还要人家做那样的事,自己去睡可说不过去。
  师尹知道博雅和晴明同来,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博雅还会那样做.他早就知道晴明和博雅有交情,但交情如此之深.却没想到。
  “没关系,你不必介意。”
  虽然博雅这样说了,但师尹仍一副极困窘的表情.竭力搜寻着下一句话。
  “那么,我也一起来……”
  他终于挤出这么一句。
  “那就不必了。如果您关注的话,就在自己的寝室里等结果,好吗?
为了慎重起见,您找一两个能干的人.一声招呼就可以冲进来帮忙。让他们在附近找个地方待着。”
  晴明这么一说,师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额头上冒着汗,说:“那就有劳两位大人了。我照您的意思安排……”


  黑夜沉沉。
  灯火已熄,晴明和博雅并坐在板间。
  二人背后是侍女们的睡眠之处,那里下了帘子。
  帘后传来侍女们睡眠中的鼻息。
  不过,睡眠中的呼吸声时大时小,有时是沉闷的叹息。
  翻身时的衣裾塞率声混杂着指甲抓挠皮肤的声音。
  几乎所有的侍女都还没有入睡,或者只在很浅的睡眠中。
  前面是庭院。
  猫爪似的细月挂在西边的天空,月光使庭院依稀可辨。
  晴明特地没有关他们所在处的板窗,他认为这样好。
  有几棵树木——有枫树、松树和杉树。
  下面是灌木丛,有一个小小的水池。
  水池倒映着小小的月亮。
  “晴明,会来吗? ”
  博雅压低声音说。
  “会来的。”
  晴明答得很干脆。
  “你不害怕? ”
  “不怕。”
  “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但它可是吸血的呀。”
  “它又不是吸我的血。”
  “迄今只是侍女,下次可能就是吸你我的血了啊。”
  “有这个可能性。”
  “这不是很可怕吗? ”
  “博雅,害怕的不是我,是你吧? ”
  “没错。我害怕。”
  博雅直率地点头承认。
  “跟你做朋友,总是遇到这种事。”
  “呵呵。”
  “它要是来了,你会怎么办? ”
  “要是来了? ”
  “吸侍女血的那家伙啊。既然要来,不就是在打开板窗这个地方吗?
直接就盯上我们了吧? ”
  “这个嘛……”
  “晴明,别做没有把握的事啊。”
  “不会没有把握的。它要来的话,我会提前知道.到那时想个法子就行。”
  “那样就行? ”
  “对。”
  “但是,不是说来的时候大家都会变困、睡过去的吗?
一旦睡着了,来没来,就不知道了啊。”
  “关键在这里。”
  “关键在哪里? ”
  “关键在于我不会睡着。”
  “……”
  “你会睡着,博雅。”
  “我? ”
  “对。你会睡着。你一睡着,我不就知道它来了吗? ”
  “这招是不错,但我睡着了怎么办呢? ”
  “或者就让它吸点血吧。”
  “喂.晴明。莫非你又要重施故技,像黑川主那次一样,把我哄来当诱饵? ”
  “没有哄你。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你这表情,分明就是哄人。”
  “什么都没瞒你。”
  “但是.晴明……”
  “什么? ”
  “你总是……”
  “总是怎么样? ”
  “总是在这样的时候……”
  “怎么样? ”
  “怎么说呢? 你总是……”
博雅的声音逐渐含混不清,然后头一歪,脑袋向前耷拉下来,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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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4 00:40:53 | 显示全部楼层

  黑暗中,晴明把食指和中指按在熟睡中的博雅额头。
  按着额头的同时,又在博雅右耳根小声念唱着。
  念唱完毕,晴明嘟起红唇,“噗”地往博雅的耳孔轻轻吹气。
  博雅睁开眼睛。
  “博雅,察觉到了吗? ”
  “晴明,我怎么了? 哦,我睡着了? ”
  博雅揉揉眼睛,抬起头。
  “不要做声,来了。”
  晴明对博雅耳语道。
  “啊?!”
  “把头低下,从帘子之间悄悄看里面。”
  晴明这么一说,博雅便膝行而前,把脸贴在帘子上。
  黑暗中,里面站着一个发出朦胧的浅绿色光的东西。
  那光比萤火虫的光还微弱得多。
  是个人影——女人。
  女人站在侍女寝室的中央,嘴巴张大。
  “呼! ”
  “哈! ”
  ——她在呼吸。
  每当她呼吸,好像就有东西从她的嘴里跑出来,侍女们睡得更沉了。
  “是她? ”博雅问。
  “对。”
  “怎么办? ”
  “稍等一下,等她开始吸血。否则,师尹大人也不会相信的吧。”
  晴明说话之间,女子镇静自若地走着,俯视着脚下。
  她站住了.说:“哎.这女孩子.三天前已经吸过啦……”
  又迈步走动,然后又站住了,说:“这女孩子太瘦,血不多呀……”
  又走动起来。
  “咦……”
  她发出欢喜的声音。
  似乎在黑暗中笑了起来。
  “这女孩子胖嘟嘟,一看就知道可口得很。”
  女子站住了,她的身体下沉般地缩小,趴在一名熟睡中的侍女身上。
  “好.行动吧。博雅,点灯! ”
  博雅按吩咐点着灯盏,晴明提灯站起来。
  “走吧。”
  左手持灯,右手拨开帘子,晴明人内。
  博雅紧随其后。
  即便晴明和博雅进入房内,那女子依然趴在一名侍女身上一动不动。
  像婴儿吸吮奶水一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晴明满不在乎地走过去,把左手的灯火按在她捏着侍女领口的右手上。
  “哎呀! ”
  女子惊叫一声.滚落一旁。
  “干什么嘛,要妨碍我进餐吗? ”
  女子站起来。
  她嘴巴周围沾满了血。
  “嘘……”
  “嘘……”
  女子的呼吸声响起。
  然而,令博雅吃惊的是,如此大的响动,侍女们却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博雅,这里交给我,你去叫师尹大人来好吗? ”
  “明、明白。”
博雅点点头,后退着出了外廊。然后转过身匆匆跑向师尹的寝室。


  “这不是葵吗? ”
  说话的是藤原师尹。
  他站在外廊内.俯视着庭院。
  庭院中,外廊跟前,两名随从左右拘押着一名女子。
  看见那女子,师尹脱口说出了那句话。
  左右燃起了篝火,熊熊火焰映照夜空。
  师尹的右边站着晴明和博雅。
  “那么.是葵天天晚上吸食侍女的血吗? ”师尹问。
  “是这样。”晴明点点头。
  “其他侍女呢? ”师尹又问。
  “都平安无事。被吸血的侍女也好,其他人也好,都会睡到天亮。现在就处理掉这件事的话,是谁吸血的问题,就可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了结。”
  “但是,该怎么办呢? 晴明大人……”
  师尹还没有说完,女子——葵便喊叫起来:“喂喂.我要喝血,我要喝血……”
  她嘴边还沾满血迹。
  “那个女人的身上,看来是有邪物附体了。只要把鄂物驱除,就圆满解决了。”
  “怎么才能驱除呢? ”
  “让我来。”
  晴明径直走下庭院。
  他向前几步,站在被左右按住的女子面前。
  “呸! ”葵张开嘴巴,往暗明脸上吐痰。
  晴明用左袖挡住她吐出来的东西。
  黑血粘在他白色的衣袖上。
  晴明不动声色地看看脏污的衣袖之后,右手食指伸向女子的额头。
  “哧! ”
  女子想咬晴明的手指,但当晴明的手指触到她的额头后,她一下子平静了。
  “说吧,你是谁? ”
  晴明一发同,女子便开口回答:“我是住在神泉苑,活了一百五十年的水蛭。”
  “你为什么会附体在葵的身上? ”
  “从前空海和尚在神泉苑祈雨,将写有诸龙真言的纸投入池中。我在池中碰巧吃了那张纸,因此获得神力,得以长生。”
  “然后呢? ”
  “我忘不了那种滋味,便一心期待着写有真言的纸再次投下来,结果十年前有妙月和尚写的诸龙真言投下来……”
  “也被你吃了? ”
  “是的。吃了两回,就更加想念那种滋味。每年都盼着:今年还有吧,明年还有吧。十天前,不是有念着诸龙真言的女子下池中了吗?
我马上吸附在她身上——就是这名女子。”
  “果然不错。”
  “附在人体,而不是在水中,一到晚上便口渴难耐.饥肠辘辘。于是就……”
  “就吸食侍女们的血? ”
  “是的。”
  “但是,事以至此,你也该乖乖回去了。”
  说着.晴明用手指尖按住女子的额头,口中小声念念有词,将女子的鼻尖含在口中,“呼”地吹入一口气。
  于是.女子“啊”地张开了嘴巴。
  “怎么?!”
  外廊内的师尹喊出声来。
  女子张大的口中.有东西爬了出来。
  是一个肌肤黑亮黑亮、滑溜溜的东西。
  那是一条小孩子略膊般粗的水蛭。
  水蛭从女子口中爬出来后,蠕动着爬向水池。
  “因为想要祈雨的真言,不惜弄得烈日当空,就是你搞的鬼吧? ”
  晴明又煞有介事地接着说:“池中之水引自鸭川河。你可由此游出河中,人海前往东海龙王处。不妨向龙王传我晴明的话:快快下雨……”
  也不知它是否听见了晴明的话。
  水蛭从池边滑入水中.消失在黑色的水里,随即无影无踪。
  师尹设酒款待晴明和博雅。黎明前,两人乘牛车离开了师尹的大宅。
晴明和博雅登上牛车时,黑暗的夜空突然响雷,开始下起雨来。


  “哎,晴明——”
  归途的牛车上,博雅开了腔。
  大雨猛烈地敲打着牛车和地面。
  “这场雨是你造成的吧? ”
  “唔。”
  对于博雅的问题,晴明面带微笑,不置可否。
  “哎,晴明,这场雨不是你弄出来的吗? ”
“我白天不是说过了吗,博雅?”
  “说过什么? ”
  “无论念什么咒,都召唤不到东海龙王,左右不了天地运行……”
  “可是,不是下雨了吗? ”
  “呵呵。”
  对于博雅的追问,晴明只是微笑而已。
  “哎,晴明……”
  “什么事? ”
  “下雨太好了。”
  “是啊。”
  “还得说一句:不论是否你造了雨,那位藤原师尹大人准以为是你造的。”
  “就让他那么想吧。”
  “不用多久,朝廷上就能听到对你造雨的好评啦。”
  “会吗? ”
  “会。”
  “那样的话,也不枉特地跑一趟师尹大宅驱魔了。”
  晴明说着,嘴角挂着笑容,倾听着帘外大雨打着地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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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15 00:25:42 | 显示全部楼层
——鳳凰卷  篇一  之
泰山府君祭
[日]夢枕貘


  安倍晴明坐在外廊内,背靠着廊柱子。
  他随意地曲起左膝横在地板上,竖起右膝,右肘支在右膝上,右手托着右颊。
  晴明微倾着头。颈部与头部勾勒出的曲线,似乎飘溢着一种妙不可言的风情。
  他左手的纤细的手指擎着玉杯。不时呷一口盛在杯中的酒。
  无论饮酒与否,晴明朱红的嘴唇始终浮现着微微的笑意。
  源博雅与晴明相向而坐,同样在举杯畅饮。
  旁边脚儿高高的灯台上,点着一朵灯火。
  只有幼儿小拇指般大小的火焰,仿佛呼吸一般,在微微地摇曳着。
  时间是夜晚,刚刚进入梅雨季节。
  白天还一直下个不停的雨,现在似乎已经停了。
  此刻,分不清是雨丝还是雾霭的细微水汽,在大气之中不浮不沉,飘来游去。
  月亮似乎躲藏在天空中某一处,夜空的黑色蕴含着隐隐的青光。夜气仿佛将那依稀散发出微光的青墨,拥入了自己的怀抱。
  晴明和博雅的身畔,是在夜色中延展开来的庭院。
  庭院,宛如山野或原野的一部分,原封不动地切割下来移置此地一般。
  有的地方荒草又高又密;也有的地方,白百合还绽开着雪白的花瓣。
  夜晚的空气,虽然充满凉意,但还不让人觉得寒冷。
  晴明身上的白色狩衣,因为吸足了夜晚潮湿的空气,变得沉甸甸的。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晴明。”
  博雅放下酒杯,语调好似在喟然叹息。
  “你就不能再想想什么办法吗? ”
  “博雅,办不到的事情,归根到底是办不到。”
  “不过.这可是圣上的圣谕啊。”
  “是圣谕也罢,不是圣谕也罢,不可能的事情总归是不可能。”
  “噜。”
  “天地运行的原则就是这样。”
  “嗯。”
  “这就好比圣上降旨,命令明天的太阳不许升起一样——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我并不是不愿意做,而是不可能做到。”
  “我明白。”
  “要让人不死,那是绝无可能。就算像白比丘尼那样,能够做到青春常在,但终归有一天,她还是逃不脱死亡的宿命。这是天地之理啊。”
  “可是,祭祀泰山府君的事,是圣上提起来的。说实话,晴明,我也非常为难……”
  “祭祀泰山府君这种事,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做得到的。”
  “的确不是谁都可以做到。圣上说啦,是要你晴明去办这件事啊。”博雅说。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男人怎么会提起泰山府君的名字呢?
是不是有人从旁出什么主意? ”
  “这个嘛。倒好像确有其人。”
  “是谁? ”
  “好像是道摩法师。”
  “芦屋道满?!”
  “不错。据说就是那个曾经施过还魂术的可怕家伙,提议把晴明你喊去,向泰山府君要回那和尚的性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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