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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oveying1314

《杀人馆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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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 00: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4

  四人一起朝大厅走去。
  须崎和鲛岛已经回到大厅,两人正坐在沙发上交谈。舟丘和岛田还没到。饭桌上已经开始摆菜了。
  井野坐在靠门口的躺椅上。林马上把电脑打字机的事告诉了他。井野听后摇摇头说:“这确实可能会给你带来影响,但这事只能请你克服一下了。”
  “噢,我想起来了,井野君!”清村从垂头叹气的林身旁走过来对井野说,“我住的房间门上的牌子掉了。”
  井野从旁边拿出平面图边看边说:
  “清村君是……哦,是‘特赛乌斯’。噢,那个房间门上牌子的螺丝松了,去年就已经把它摘下来了。你……是否感到有什么不方便呀?”
  “不,没什么不方便的。刚才我去找我住的房间,因为门上没有牌子,走到门口还搞不清哪个房间是我的,幸亏钥匙上有个牌子,这才找到我住的房间。”
  “要不写个纸条贴上去?”
  清村舔了舔红润的嘴唇说:“这倒没必要,走几次也就记住了。我想我会很快记住去自己房间的路的。只是降妖的主人公住的房间是个‘无名’的房间,有点不太像话。”
  这时,宇多山插话说:“井野君,这里的事情你是否已经给保姆角松交代清楚了?”
  “关于这一点……”井野往厨房门口看了一眼说,“我已经交代过她,在这里一直住到6号,负责为我们做饭。至于宫垣先生的事情,我想还是暂时不告诉她为好。”
  “可是,宫垣先生老不露面,她不会感到奇怪吗?”
  “我已经告诉她,宫垣先生生病卧床了,饭菜由我送到先生的卧室。”
  “你说的也是。不过,她在场时,我们说话必须注意才是啊。”
  “这倒不必过于在意。”
  正在这时,富美打开厨房门拿着餐具朝大厅走来。井野压低声音说:“她耳朵有点背。而且她对我们的事情也不太关心。五天稍微长了点,不过让她在房间里看看电视什么的,她就没什么意见了。”
  “我都闻到菜香了。”说着,清村朝餐桌旁走去,“已经晚上8点了。虽说是这么个时候,但我还是饿坏了。就差舟丘和岛田了吧?”清村说话时还微微耸了耸肩膀,这很有他个人的特点。
  只见清村从盘子里捏起一个什么东西,转身朝宇多山说:“宇多山君,你看到这个了吗?”——原来是刚才岛田叠的黑色折纸。
  清村说:“记得有一次在一本书里看到过。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你不认为这个折纸做得很好吗?”
  “噢……”宇多山走到清村身边看了看折纸,说:“噢,原来是个恶魔啊。”
  “你瞧,有耳朵、翅膀、腿,而且手上还有五根手指头。就用一张纸,而且不使用任何刀具。”
  “噢,这个做得太精致了。”
  清村用手托着折纸,看了看宇多山说:“说岛田是爱好者代表,可是,他和宫垣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知道吗?”
  “不,我也不太清楚。”
  “回头得问问清楚。因为从我们四个人的立场上说,评委的可信度非常重要。”
  “情况和我今天途中遇到宇多山君时正好相反。”岛田洁边往咖啡里加糖边回答宇多山的问话,“当时宫垣先生正因为车出故障而束手无策,刚巧我路过那里。”
  “噢……”
  饭后一支烟……宇多山不由自主地伸手拿烟,可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来。他往后仰了仰了身子说:“这么说你和宫垣先生是偶然认识的?”     《棒槌学堂》
  “是的。当然,当时我是来迷宫馆的半道上。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看看迷宫馆。
  “那是去年12月,当时因为担心下雪,就选择了和今天相同的路线。途中偶然遇到了出故障的奔驰车。当然,出故障的地点和今天不同。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先生可能是去宫津的医院看完病回来。”岛田喝了口咖啡接着说,“汽车只是轮胎爆了,但一个人更换轮胎很困难。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就是宫垣先生,只是我这个人生性爱帮忙,就帮他修了起来。到后来,我无意中发现,眼前这个人不就是书中照片上的宫垣叶太郎嘛。
  “这就是我认识宫垣先生的经过。只不过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可是宫垣先生再三感谢,并说如果方便的话,请我到他家吃晚饭。而我正是为了看迷宫馆才来这里的,所以当然很高兴,何况是我多年来最爱读的小说的作者——大作家宫垣先生邀请我。于是我很高兴地接受了先生的邀请,并且那天晚上还厚着脸皮在这里住了一夜。”
  清村听罢很感动似的说:“噢,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啊。岛田君也不一般呐。老先生是很难欣赏一个人的。”
  “也许吧。”说罢,岛田可能是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撅了撅嘴说,“不过,看上去先生对我的话好像很感兴趣。”
  宇多山问岛田说:“那么,你和宫垣先生交谈中也谈到中村青司了吧?”
  “是啊。我觉得如果说我引起了宫垣先生的注意,那肯定是由于我的话里涉及到了中村青司的事情。”
  “能讲给我听听吗?”
  “可以。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说着,岛田吸了吸鼻子。
  清村在一旁不解地说:“中村青司?我怎么没听说过。他,到底是谁呀?”
  须崎小声告诉他:“是这座房子的设计者。”须崎双肘竖在桌子上,两手手指交叉撑着下巴,眯着眼睛在看岛田。看样子,这个作家对这座房子的设计者也有点感兴趣。
  岛田接着说:“在座的诸位也许有人知道关于‘蓝屋’、‘十角馆’、‘水车馆’等楼房的故事吧?这些楼房都是中村青司这个建筑师设计的。这个人去世已经快两年了。说起来,他的死还和他九州的住房——蓝屋里发生的事件有关。”
  “我想起来啦!”一旁的舟丘放下送到嘴边的咖啡杯说,“你说的蓝屋事件是发生在大分县的一个什么岛上的杀人事件吧?我记得大约过半年后,在同一个岛上又发生了十角馆血案……”
  “对,你说的没错。接着冈山的水车馆也发生了血案。”说着,岛田又吸了吸鼻子,“也许是由于某种缘分,这三个事件的调查处理我当时都在场。特别是去年秋天才处理完的那个水车馆案件,当时我和有关人员一起在水车馆被关了一个晚上。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我还为案件的处理发挥了点作用呢。”
  清村半真半假地拍着手说:“哎呀,你真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您这样的著名侦探。”
  “宫垣先生也这么说。”
  “噢,想必宫垣先生听后很高兴吧?岛田君,这么说你是你在警察局当警部的哥哥的好帮手啦。你这次特意来这个迷宫馆,是不是带有什么密令啊?譬如说,阻止在中村青司设计的楼房里再次发生类似的事件。”
  岛田苦笑着说:“这怎么可能呢。在这件事情上,我和我哥没有任何关系。无非是我个人的行动碰巧遇上了这些事件。因此,去年的水车馆事件之后,当我听说著名的宫垣叶太郎的迷宫馆也是中村青司设计的时,就急不可待地想亲眼看一看这座建筑。原因很简单,纯粹是由于我生性爱凑热闹。”
  宇多山想像着宫垣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听岛田讲侦探故事时的表情,深深地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啊。”宇多山想,看到这许多变戏法一样做出来的珍贵的折纸,老作家肯定高兴得热烈鼓掌。
  宇多山忽然想起岛田抛锚的汽车,就问他说:“哎!岛田君,你放在半道上的汽车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刚才我给那家服务站打了电话,把这里的情况作了适当的说明。”说着,岛田又吸了吸鼻子。
  清村见状问他说:“你是不是感冒了?”
  “好像是。真是的,偏偏在这个时候感冒。”
  “让桂子夫人给你看看吧。”
  听清村这样讲,岛田惊奇地看了看桂子,又看看宇多山说:“这么说,夫人是护士或别的什么吧?”
  清村抢着说:“她原来是医生。对吧,宇多山君?”
  岛田越发感到惊奇地间宇多山说:“宇多山君,清村的话是真的吗?”
  桂子害羞似的说:“我医科大学毕业后,在耳鼻咽喉科工作过一段时间,结婚后就辞职不干了。”
  “噢,这么说夫人是个女秀才啦。”
  “瞧您说的,我看上去像吗?”
  “不,一点也不像……啊,请原谅,我说漏嘴了。对不起。”岛田不好意思地挠起头来。桂子见状忍不住小声笑了起来。
  五年前,宇多山遇到桂子时,桂子正处在烦恼中。当初因为她的学习成绩突出,就报考了大学的医学系,立志将来当一个医生。可毕业进了医院,才发现医院里的工作让她难以忍受。原因好像主要是在处理好医生与患者的关系上心理压力过重。她感到自己实在不适合这种职业,当时正认真考虑辞去医生的工作。
  宇多山并不反对桂子结婚后辞去医院的工作,但亲朋好友都觉得她辞去医院的工作可惜。可到了后来,看到桂子日子过得很祥和,大家又感到桂子走的这一步是对的。
  这时,须崎昌辅起身说:“那么,我先告辞了。”
  时间已经过了9点半。
  清村耸了耸肩膀说:“哎呀,是不是急着去写稿子啊?”话里多少有一点讽刺的味道。
  “今晚要为宫垣先生守夜。我们再弄点酒喝喝,一起回忆一下先生不好吗?”须崎一脸不屑一顾的表情,起身朝门口走去。他的身影消失后,清村强忍着哈欠说:“你瞧瞧,一听说有上亿元的钱,连他都不要命了。”
  “那么,各位,请原谅,我要去休息了。请各位明天早晨把明天的购物清单交给我。”秘书井野说罢离开了房间。这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
  在已经整理干净的餐桌旁,依旧表情冷淡的角松富美在清村的催促下准备了几个人的酒杯和冰块。清村迫不及待地开始在旁边的酒柜里挑选起洋酒来。
  桂子见状立刻提醒宇多山说:“宇多山君,别喝那么多。不然,喝醉了在迷宫馆找不到路我可帮不上忙。”
  宇多山不知该说什么,不由得搓起手来。
  舟丘半开玩笑地说:“夫人说得对。”
  桂子又说:“我可不想再看见宇多山君像只青虫。”
  “青虫?什么青虫?”
  岛田不懂桂子说的青虫是什么意思。舟丘轻启朱唇笑着说:“宇多山君一喝多,就会像只青虫似的随地一躺,嘴里胡说什么我是青虫啦,我又回到原始时代啦什么的。”
  “哎呀,宇多山君真行。”
  “宫垣先生在成城的家里,甚至还专为喝醉的宇多山君准备了捆绑他的柱子。”
  岛田愉快地笑着说:“噢,宇多山君非同一般呐。”
  岛田从刚才开始在用纸叠什么。一开始看不出他叠的是什么,后来渐渐发现他叠的原来是只张开翅膀的大青蛾:“我无论如何都要看看你这只青虫的样子。”
  宇多山否认岛田的话说:“那是他们故意夸张的,你千万不要信以为真。何况如今已经进入4O岁的门槛了,我也打算喝酒控制一点。”
  桂子听罢,在宇多山耳边小声说:“刚才说的话可不许忘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听得一清二楚


  5

  晚上11点多,舟丘起身想回房。
  几杯掺水威士忌下肚,已是满脸通红的清村见状,把手搭在舟丘的肩膀上说:“哎?你这就要回去呀?”
  舟丘瞪了清村一眼,扒开清村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说:“你看我能在这里优哉游哉吗?”看样子她相当能喝酒。喝了好几杯了,可脸色一点都没变。
  “圆香妹妹一点都不给面子。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别这样任性!”
  “回头我可以到你房间里去吗?”
  舟丘正言厉色地说:“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说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信你就来试试,我会用防范流氓的电击棒把你打倒在地。”
  “哎呀呀,在这样的地方还用得着那种不懂风趣的东西吗?”
  “我这是有备无患。那么,各位,我先告辞了。”
  清村一直盯着走出房间的女作家。这使宇多山又想起了许多往事,因为清村和舟丘直到去年夏天还是夫妻关系。                     《棒槌学堂》
  两个人是在成城宫垣的家里认识的。说起来已是四年前的事了。先是舟丘获得“奇想新人奖”,接着是清村获得“奇想新人奖”。清村会说话,人长得又帅,好像是舟丘首先喜欢上了清村。两人谈了一年左右的恋爱后便结了婚,但两人的婚姻只维持了两年就破裂了。
  关于两人离婚的原因,有的说是因为清村不断在外边玩女人,也有的说是因为舟丘另有了情夫。但好像是舟丘主动提出离婚的。关于离婚赔偿金什么的倒没成什么问题,但听说清村对离婚很不情愿。看到刚才的场面,宇多山心想可能是旧情难忘啊。他忽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两人这样碰面了。
  清村对前妻的冷淡态度有点扫兴,但他很快就又活跃起来:“哎!各位,我们到娱乐室打打桌球怎么样?林君你说呢?”
  林不情愿地说:“现在去打桌球啊?可是……我也要回房间了。”
  “哎呀!”
  “我还得去熟悉打字机的键盘。”
  “噢,好。那你随便吧。”清村十分扫兴地拉了拉大衣领子。
  手里拿着茶杯的鲛岛说:“清村君,像你这样慢腾腾的行吗?那可是从零开始,要写一百多页的文章呀。对你来讲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吧?”
  清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噢,评委先生已经开始提忠告了,是吧?”
  “谈不上是什么忠告,我也没那个想法。”
  “不不,诚恳接受。不过问题的关键是作品的构思还一点谱也没有。岛田君怎么样?咱们来一局桌球比赛如何?”
  “哎呀,我对桌球一窍不通。”
  “那太遗憾了。”说着,清村一口干了自己杯子里的半杯兑水威士忌,站起身说,“那我一个人玩?要是宫垣先生的魂来陪我一起打球就好了。”
  清村去了娱乐室,接着林也离开了大厅。这时,岛田慢吞吞地说:“如果四位作家先生的作品都能按时完成,那么究竟用什么标准来评判呢?我可是毫无经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更何况评判的结果关系到上亿元的金钱的归属啊。”
  鲛岛说:“的确责任重大。但也不可过多地考虑评判的结果与金钱的归属。”
  看来这位评论家很能喝酒。虽然从他讲话和脸色上看不出喝了酒,但和一般人一样,喝了酒就特别想抽烟—一直在摆弄桌子上的香烟盒。看样子是顾虑到怀孕的桂子才强忍着。
  鲛岛接着说:“而且,对一部作品的评价,往往取决于个人的爱好。所以我认为,我们只能在充分发表个人看法的基础上,拿出一个综合的意见。例如,人们常说一部优秀的侦探小说应该具备以下几个条件:具有悬念的开头、惊险的中段、意外的结局。但实际上也有例外。当然,某种程度上的客观标准还是有的。四个作家对这些都很清楚。”
  岛田说:“你说得很对。他们四人的作品我都读过不少,各有所长,但和宫垣叶太郎的作品比较起来,总觉得有某些不足之处。”
  “这正是宫垣先生‘放心不下’的地方吧。是不是宇多山君说的那个‘过剩的东西’啊?”
  宇多山往前欠着身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话。
  鲛岛又说:“作为编辑也许不能这样想。所谓作品的完整性啦,市场销路啦等,讲得极端一点,对我而言都是无所谓的事情。而且,我对分析作品中的技术是否真实,警察的搜查方式与实际是否相符等评价一部作品的做法也不感兴趣。关键是我读了作品后,作品中的所谓‘过剩的东西’能否引起我的共鸣。从这个意义上讲,当今日本侦探小说界可以说是前途暗淡,因此可能是……”由于过于疲劳,他的酒劲开始发作了。鲛岛自己都发现自己讲话越来越快,而且喝酒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就“过剩的东西”(准确的定义宇多山自己也不清楚)而言,宇多山认为四个作家中须崎昌辅可能有望获胜。当然,他必须在五天之内写完一百页书稿。他写作速度慢,完全有可能无法按时完成。但是另一方面,其他三个作家在这种非正常情况的驱使下,很难预料会写出什么样的作品来。也许他们会超常发挥,出人意料地写出好作品来。
  鱿岛问岛田说:“岛田君喜欢什么样的侦探小说呀?’’
  岛田吸着鼻子回答说:“我这个人生性不爱挑剔。从所谓古典的到现代的我都读。要说最喜欢哪种的话,我还是喜欢真实的侦探小说。”
  “那在真实的侦探小说的作家中,你喜欢哪个呢?”
  “我认为我最喜欢卡·马尼亚,也喜欢库因和莱库里斯蒂,最近还喜欢上了C.戴库斯塔以及P. D.詹姆斯等作家。但我仍然最喜欢卡·马尼亚,觉得他的侦探小说真正是历史悠久的精品。”
  “你喜欢的没有一个是日本作家嘛。”
  “我可是宫垣叶太郎的超级爱好者呀。”
  “噢!”
  “我记得你是库因的追随者,对不对?”
  “‘追随者’这个词用得有点过头。”
  看来鲛岛实在是忍不住了,说着话他叼上一支烟,看了看桂子说:“就让我抽一支吧。”
  桂子笑了笑说:“您不必那么客气,房间很大,没关系。”
  “那就谢谢了。”说罢,敛岛点上香烟扭过头去对岛田说:
  “我年轻时读的库因的作品,至今依然对其严密的逻辑非常佩服。当然,库因早期的作品也有像沙滩上的楼阁一样缺乏逻辑性的。”
  “相比之下我更重视意外性而不是逻辑性。即便是有些不合理或其他问题,只要最后能够解决问题,我就可以接受。”
  “这么说你一定喜欢舟丘的许多作品吧?”
  “这个,也可以这么说吧。要说‘周密的逻辑性’,那鲛岛君你应该最喜欢倔之内……不,应该喜欢林的作品吧?”岛田把到嘴边的林的笔名咽了回去,因为他听说在迷宫馆有不使用笔名的习惯。包括他本人在内的所有人始终坚持不用笔名,可能是出于对老作家的尊敬或者是惧怕吧。
  这之后,“评委们”就侦探小说谈了许多。将近深夜12点时,桂子起身要回自己房间去,宇多山把桂子送到她住的房间。当他一个人返回大厅时,在走廊里迷了好几次路。
  迷宫馆的走廊灯光昏暗。土黄色墙壁上的石膏像好像一直在盯着他,使他心里感到阵阵发毛。于是,他加快了因喝酒而变得不太灵活的步伐。他记得当时想对那些石膏像说点什么,但事后已经记不清楚了。
  宇多山好不容易才回到大厅。只见岛田在教鲛岛叠各种折纸。他走进房间,重新打开一瓶酒,不加水就直接喝了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充血的眼里喃着泪,大谈特谈起宫垣叶太郎留下的数量可观的侦探小说来,说他的小说是如何如何好。
  夜,渐渐深了。宇多山记得最后一次看表是凌晨1点多。
  这一夜他胡乱地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他梦见自己一直在一座从未见过的迷宫里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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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 00:19: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第一篇作品


  1

  黑糊糊的天花板上是横竖交错的铁条,黎明的光线透过铁条之间厚厚的玻璃逐渐照了进来。由于玻璃的原因,光线显得有些发蓝。黑暗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明。这种黑暗和光明的交替,从远古的神话时代起一直延续到今天。然而,当早晨把这个房间从黑暗中解救出来时,却有一个人没能摆脱黑暗,永远地留在了冰冷的黑暗中。
  迷宫馆,这个象征着自古以来的生死轮回的迷宫,在它最里边的正方形的房间里,有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厚厚的象牙色的地毯上。他四肢僵硬,十指张开,已经成为陷入混沌世界的僵硬的尸块。
  死本来就显得不正常,更何况这个人的死还有另一个特征,那就是,虽然显得很残忍,但他的装束却像个小孩子恶作剧似的滑稽。只见他的颈部有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脑袋像折断了的菊花似的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尸体下边是一大摊血。血泊中,原本该是放脑袋的地方却放着一个奇怪的牛头。这不是一般的牛头,而是昨天晚上还挂在墙上的那个象征住在迷宫里的怪物的牛头。
  “宇多山君!宇多山君!快起来!宇多山君……”有人使劲摇着宇多山的肩膀。他好不容易才从梦中醒来,睡眼惺松地发现鲛岛张着嘴站在眼前。
  “……啊,早晨……好!”他想站起来,可是发现脑袋昏昏沉沉的,从头顶到耳根阵阵刺痛,“我昨晚好像又喝多了。这……是哪里啊?噢,是大厅。”
  看来昨晚是在沙发上过的夜:开襟毛衣敞开着,裤子也压得皱巴巴的。
  “鲛岛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宇多山问道。
  “出大事了。你先起来跟我走!”鲛岛急切地说。从他的脸色上看,好像真的出什么大事了。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眼睛里透着恐慌。
  宇多山从沙发上坐起来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他的脑袋又一阵剧痛,不由得把手撑在了沙发上。
  鲛岛问他说:“你不要紧吧?”
  “不要紧,我已经习惯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鲛岛皱着眉头低声说:“发生大事了!须崎死在客厅里了。”
  “什么?!须崎他?”宇多山怀疑自己听错了,以为还在睡梦中,“他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个……’,评论家的舌头有点不听使唤,“这个,显然是他杀。”
  (须崎昌辅被杀了?)
  从鲛岛的表情看,这绝不是在开玩笑。宇多山的醉意一下子跑得一干二净,接下来是更令人难受的呕吐和眩晕感。
  (须崎昌辅被杀了!)
  宇多山跟在鲛岛身后快步朝出事的地点跑去。


  2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高高升起的太阳透过天花板上的玻璃照在迷宫馆的走廊上,使走廊看上去和夜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由于玻璃的原因,光线看上去显得发蓝。虽然光线很充足,但周围依然有一些死角光线昏暗。睡衣外边裹着一件外套的鲛岛几乎在跑,宇多山踉踉跄跄地跟在他后面。
  当他们两人跑到位于北端的那个房间门口时,发现身穿睡衣的清村淳一站在那里。他像是怕里面的什么人跑出来似的背靠着紫黑色的门,看到来的是宇多山和鲛岛,才松了口气说:“是岛田把我喊醒我才来看的。这家伙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鲛岛问清村说:“角松呢?她在哪儿?”
  清村微微点了点头说:“我跑来时,她就蹲在这里。我看她脸色苍白,就劝她回房间休息去了。”
  “那岛田呢?”
  “他去喊舟丘和林君去了。”
  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岛田洁和林宏也也跑来了。岛田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林穿的是带条纹的睡衣。看样子两人都是被从睡梦中叫醒的。
  宇多山这时想起了桂子,就说:“桂子在哪儿?”
  鲛岛说:“我刚才去她房间看过了。我想她还是不来这里为好,就让她换好衣服到大厅等着。”
  “噢,那谢谢你了。”
  这时,岛田说:“我们还是先进房间看看吧。”说罢,他又问清村说,“须崎真的在里面吗?”
  “是真的。”说着,清村用手捂着额头,轻轻摇着头说,“胆小的人还是不看为好。”
  “对不起,让我进去看看。”说着,岛田把清村拉到一边,伸手去抓门把手。
  “这门上的钥匙呢?”
  鲛岛回答说:“角松叫我来时,门上就没有钥匙。”
  “噢……”
  岛田打开了门。顿时,岛田以及跟在他后面朝里张望的宇多山和林不约而同地惊叫了起来。
  凝重的砖墙,厚厚的象牙色地毯。这正是三个月前宇多山最后和宫垣叶太郎谈话的那个名叫“弥诺陶洛斯”的正方形会客室。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套古典式的沙发,沙发左前方躺着须崎的尸体。他身上穿的衣服和昨晚离开大厅时一样,黑色的运动裤配一件很普通的咖啡色毛衣。干瘦的躯体仰面躺在那里,已经僵硬了。脖子周围的厚厚的地毯上刺目的颜色充分说明他已经死了。但是,更让在场的人胆战心惊的是他不同寻常的模样:脖子已经折断了。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脑袋几乎要掉下来了——颈部有一个很大的口子,脑袋几乎贴在了一侧肩膀上。死者的惨状还不仅限于此,他原来脑袋的位置摆着一个长着两只角的黑色水牛头。
  “这是怎么回事?”
  “太惨了!”
  岛田、宇多山和林都不由得移开视线,倒退了一步。门外边的清村和鲛岛微微摇着头,不忍再看。
  岛田战战兢兢地说:“他杀是确信无疑了?……可是,为什么要杀人呢?”说着,他想往房间里走。
  这时宇多山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岛田君!请等一下!还是先不要急着进房间,赶快报警吧。”
  “这个……好,我明白。”岛田嘴上答应着,可还是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看屋内说,“那个牛头本来就是这屋里的吗?”
  “是的,原来挂在正面的墙上。你还是快点……”宇多山刚说到这里,忽然听到了清村抬高嗓门说:“等等!先不要告诉警察。告诉了警察,不是违反了昨天遗嘱里的规定吗?”
  宇多山吃惊地看着清村的脸:“你在说什么!这时候还顾得上那个吗?”
  “我也知道这件事非同一般。可是,这样一来,数亿元的遗产不就泡汤了吗?请你从我们的立场上考虑一下。”
  “这,这个……”
  清村的表情是认真的。他盯着宇多山看了几眼,又转向站在旁边的林说:“林君!你的看法和我一样吧?”
  “啊,不……不过……”林显得很狼狈。怯弱的他低下了头。          《棒槌学堂》
  听了清村的话,宇多山感到几乎要呕吐。他强忍着恶心说:“那是什么场合!这是什么场合!有一个人被杀了。可是你……”
  “哎!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时,身穿粉红色连衣裙的舟丘来了,“说是出了大事,到底出什么大事了?”看样子她是被岛田叫醒后,换好了衣服才来的。舟丘手里拿着昨晚发的平面图,睡眼惺松地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五个人。
  清村见状说:“我还想听听她的意见……哎!圆香!……”
  舟丘没理会清村。她边往门口走边说:“就是这个房间吗?是不是谁又搞恶作剧了?”说着,舟丘从岛田旁边朝屋里看了一眼。几乎是同时,她尖叫了一声,仰身往后倒去。
  “舟丘小姐!”
  宇多山赶紧从后边托住了她说:“你不要紧吧?请你镇静一些。”
  鲛岛跑过来帮忙扶住舟丘说:“这也难怪。我也差点没吓晕过去。”
  岛田低声说:“我们还是暂且回大厅去吧。”
  岛田反手把门关上说:“当然需要报警,请警察来处理。可是,是不是先听听井野的意见?鲛岛先生,井野他怎么还不露面啊?”
  鲛岛摇了摇头说:“好像井野并不在他的房间里。他昨天不是说今天要去买东西吗?说不定他去买东西了。”
  岛田和宇多山抬着昏过去的舟丘,六个人沿着长长的走廊朝大厅走去。途中大家谁都不说话。刚才那血腥的场面在宇多山那喝了酒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他强忍着阵阵袭来的呕吐感。


  3

  大厅里只有穿戴整齐的桂子等在那里。看到大家进来,脸色苍白的桂子立刻从躺椅上站起身问道:“说是杀人了,是真的吗?”看到两人抬着的舟丘,桂子吃了一惊,“哎呀!是舟丘呀!是舟丘被杀了吗?”
  岛田告诉她说:“被杀的是须崎。这位不过是吓昏了。”岛田和宇多山吃力地把身体微胖的舟丘放在沙发上。桂子赶紧从酒橱里拿来红酒。
  宇多山对桂子说:“她就交给你照顾了。”说罢,朝L形的房间里放着电话机的地方走去。
  这时,清村从旁边扳住他的肩膀说:“请等等!宇多山君。”
  宇多山看了看清村,坚决地说:“不!无论是否违背先生的遗言,面对眼前这样重大的事件,都必须报警。”
  “你这个人真是一点都不懂得通融。”
  “这不是通融不通融的问题。鲛岛先生!你怎么认为?”
  评论家慢慢点了点头说:“宇多山君的话的确没错。”
  “什么?”清村耸了耸眉,抬高嗓门说,“这对你们倒是没什么。现在报告了警察,写作比赛泡了汤,你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损失。可是你们考虑过我们吗?”
  宇多山不理会清村,伸手去拿黑色的电话听筒。听筒还没拿好,他就急不可待地用发抖的手指去拨号,头疼和恶心使他满头大汗。他重新拿好听筒,把它贴在耳朵上。他这才发现听筒里一点声音也没有。
  鲛岛见状问道:“怎么回事?”
  “电话线路不通。”
  “什么?”
  宇多山挂断电话,重新又拨了一次,仍然不通。
  鱿岛说:“是不是出故障了?要不就是线被掐断了。”
  “怎么会这样……”
  电话线被掐断了。被某个人掐断了?会是谁呢?……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呕吐感越来越强。宇多山实在忍受不住,扔下电话听筒,捂着嘴朝厨房的水池跑去。他把脑袋伸到水池里,打开水龙头,把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你不要紧吧?”他发现桂子正在身边为他揉背。
  “啊,谢谢,我不要紧。舟丘怎么样了?’’
  “她已经醒过来了。”
  宇多山对着水龙头喝了几口自来水,感觉比刚才舒服了一些,头重脚轻地回到大厅。从昏迷中醒来的舟丘蜷缩在沙发里。鲛岛低着头坐在她对面。桌子旁的清村和林一言不发。
  “岛田去哪儿了?” 宇多山问道。
  鲛岛用手指了指南侧通往阶梯的门说:“他去看大门是否锁上了。”
  宇多山也想去看看,这时,岛田回来了。
  他边关门边说:“不行,大门也锁上了。光根据门是否上了锁,很难说明井野君是否出去了……哪位有同样的钥匙没有?鲛岛先生!您有吗?”
  “好像都保管在井野君那里。”
  “除了大门,还有其他出口没有?”
  “没有。”
  岛田吸了吸鼻子,说:“这么说是毫无办法了!那只好等井野君回来了。”岛田嘟嚷道,“大门是惟一的出口。按道理自从黑江医生回去后,大门应该是一直锁着的。就这样……”岛田看了看通往走廊的门接着说,“从昨晚到今天早晨这期间,在那个客厅里出现了一具尸体。”他在桌子旁边坐下来,看了看屋里的人说:“井野君回来之前,我们是不是讨论一下这个事件?这个时候大家沉默不语是不利于精神健康的。”
  清村苦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捞到了一个发挥著名侦探才能的机会啊?你要是喜欢,就随你的便吧。”
  “清村君!这可不是与己无关的事情啊。我刚才说了,从昨晚到今天早晨,这座房子基本上像一个地下密室一样处于密闭状态,可就在这样一个地方,却发生了杀人事件。按道理,杀人者应该是我们中间的某一个人。”
  听到这话,舟丘尖声说:“我们中间有凶手?!那,是谁?谁这么残忍?”
  “对!”岛田肯定地说,“绝对不可能是外人干的。我认为最好暂时排除凶手是其他人这种可能性,例如隐藏在室内的一个我们不认识的人的这种可能性。”
  舟丘又说:“可他为什么要杀须崎呢?”
  “你说杀人动机吗?”岛田很吃惊似的耸了耸浓眉说,“这个时候你还提这样的疑问,我感到很吃惊。要说杀人动机,那太明显不过了。我认为,在座的至少有三个人有杀人动机。”
  听到这里,舟丘从沙发上站起来高声叫道:“哪有你这样说话的!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为了减少竞争对手而把他给杀了?”
  清村也愤愤地说:“哼!胡说八道!要是我们杀了人,把警察叫来不就行了吗?”
  “所以杀人者为了不让报警就把电话线掐断了。”
  “即便像你说的那样,那井野君一回来,结果还不是一样吗?”
  “你的话也有道理。不过……”岛田往后仰了仰身子,含糊其辞地说,“我们暂且不议论这个问题。目前的问题是无法和外边取得联系。我们有必要在一定程度上把事情的轮廓先搞清楚,你说是不是?首先,鲛岛先生把我叫醒后,我才知道了这件事。鲛岛先生说是保姆角松最先发现的。是吧?鲛岛先生!”
  听到这话,鱿岛从沙发上站起身说:“你看是否把她叫来?”
  “噢,我看可以。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也不太合适。”
  评论家鱿岛点了点头朝厨房走去。从厨房可以直接到角松富美住的房间,而不需要绕道走廊。不久,保姆角松富美出现在大厅里。她下身穿着裙子,上身穿着一件很普通的淡咖啡色毛衣。微黑的布满了皱纹的脸上还带着恐惧的神色,凹陷的眼睛一直盯着地板。          《棒槌学堂》
  岛田询问角松富美发现尸体的经过,她便用很重的口音问岛田刚才说什么了——看样子她的确耳朵有点背。
  鲛岛在她耳边把岛田问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说:“请你说说在客厅发现尸体的经过。”
  角松战战兢兢地摇着头说:“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在大家的再三安慰下,她才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情况。归纳起来大致是这样的:9点钟她到厨房开始准备早饭,不到10点早饭就大体准备好了。大厅里只有宇多山一个人在沙发上睡觉。她想可能10点钟大家都起不了床,于是,她收拾完玻璃杯来到走廊——因为井野交代她把娱乐室和客厅也收拾一下。
  她先查看了娱乐室,然后又去客厅。在那里,她看到了须崎的尸体。
  岛田问她说:“当时门锁着吗?”
  角松摇摇头说:“客厅的门是一直开着的。”
  “噢。那你有客厅的钥匙吗?”
  “昨晚我把钥匙交给井野君了。”
  “那你今天看到井野君了吗?他好像出去买东西了。”
  “没有,我没看见他。”
  “噢……”
  “怎么不见老爷啊?我想回家了。”
  “噢,这个……”
  即便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她也未必能理解得了。岛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时,鲛岛替他说:“先生的病还没好。他让你在警察到来之前暂时呆在这里。”
  说服角松回房间后,岛田回到原来的坐位对鲛岛说:“于是,惊慌失措的富美就跑来喊你,对吧?”
  “好像她先去了宫垣先生的房间,发现房间里没有回音,又去了井野的房间。井野也不在,于是就来我房间告诉了我。”
  “她是不是也有一张这座房子的平面图啊?”
  “不,没有。不过,她好像已经熟悉了这座房屋的布局和路线。井野每次来都是住现在住的房间。我想她发现井野不在后之所以到我的房间来,是因为我住的房间离井野的房间最近。”
  “您说得是。于是您就跑去客厅了。”
  “开始时我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口音很难懂。到那里一看,我吓得几乎走不动路了,”说着,脸色苍白的鲛岛闭着眼摇了摇头,“当时,角松已经紧张得走不动了,于是我把她留在客厅门口就跑去喊大家了。宇多山君不在房间,接着给桂子夫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去岛田君的房间。”
  岛田接过话说:“是这样的。后来我负责去告诉清村他们,鱿岛先生去找宇多山君……好,这样发现尸体后的经过大体上就出来了,各位从中发现了什么问题没有?”
  岛田像个会议主持人似的巡视了一下屋里的每个人。
  这样的场面对于在场所有的人,作家、评论家、编辑和编辑的妻子,都是很熟悉的事。不过,这种场面过去都是出现在他们作为工作所接触的书本里,而如今却是活生生的杀人事件。
  见大家都不开口,岛田又自言自语地说:“不过,尸体的形状很奇怪啊。”
  桂子不解地低声问宇多山说:“尸体的形状怎么了?”
  宇多山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这时,清村非常平静地告诉桂子说:“脖子被切开了一半,凶手在死者脖子上还放了一个水牛头标本。瘦弱的须崎先生的脖子上长出一个水牛头来。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舟丘瞪了一眼清村说:“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回忆那个场面。”
  “对不起。”
  岛田说:“不过,这可能是个重要的线索。关于死因,不调查是不会搞清楚的。例如,是砍脖子致死的呢,还是杀人后再把脖子砍下的呢?不过,沙发后边有一把好像是砍脖子用的斧头。”
  清村说:“我也注意到了。斧头和剑是一套,都是那个客厅的装饰品。”
  “噢,原来是客厅的装饰品啊。不过,问题还是那个水牛头。”
  清村笑着对摸着下巴陷入沉思的岛田说:“这还用说,是为了模仿那个房间的名字嘛。房间的名字不是和牛头怪弥诺陶洛斯的名字一样吗?”
  “是倒是。不过……”
  “你的意思是说,还有别的意思吗?噢,莫非……”
  清村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你是不是想说,被杀的是‘弥诺陶洛斯’,因此凶手是住在‘特赛乌斯’的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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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 00:21:14 | 显示全部楼层
 4

  到了下午1点多钟井野满男仍然没回来。这之前,角松富美给大家准备了午饭,但几乎没有一个人动筷子。
  眼看就要到下午2点了,一直不讲话的林说:“奇怪呀,井野回来得也太晚了。”
  岛田也觉得事态严重,接着林的话说:“是啊。虽说要买我们好几个人的东西,但也不至于花这么长时间嘛。”
  林挠着乱蓬蓬的头发说:“不会是遇上交通事故了吧?”
  “也有这种可能。不过,还是先……”岛田站起身说,“我还是先去井野君的房间去看看。谁和我一起去?”
  “我去。”说着,宇多山站了起来。桂子在一旁不安地看着他。
  宇多山轻轻拍了拍胸脯说:“我已经好了,没问题。”其实,他的呕吐感才刚刚平息下来。
  岛田和宇多山两人离开大厅来到走廊上。
  岛田拿着平面图步履匆忙地边走边对宇多山说:“宇多山君,我一开始就感到要出事。”
  此时的宇多山也渐渐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头。首先,井野外出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可疑。他起码应该给9点钟就来到厨房的角松富美说一声再外出的。但是,井野为何至今不露面呢?
  当宇多山提出这个疑问时,岛田吸了吸鼻子,疑惑地说:“他不至于被杀了吧?”
  “我也说不清楚。嗯,井野也被杀了,的确有这种可能性。”
  井野的房间“欧罗巴”在这栋房子的东侧,房间的旁边就是宫垣的书房。不过,虽说是相邻,但由于中间有拐着弯的走廊,所以两个房间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太近。井野的房间南边名叫“帕希葩艾”的房间住着鱿岛。
  两人边走边看平面图,终于来到了他们要找的房间门口。
  岛田看了看铜牌上的名字,又看了看平面图说:“‘EUROPE',这不是米诺斯王母亲的名字吗?她是排尼基王阿革偌尔的女儿。宙斯爱上了她,于是就变成一只公牛,把她驮到了克里特岛,在那里她为宙斯生了儿子。”
  “你知道得很清楚嘛。”
  “哪里哪里。昨晚睡觉前在图书室里刚看来的。时至今日,我依然佩服这座房屋的设计者,竟能把那么复杂的神与人的关系融人到这座建筑中。”说着,岛田使劲敲了敲门。屋子里毫无反应。
  “还是没有动静嘛。”岛田小声嘟嚷着伸手去拧门把手。
  “哎?门是开着的,没有锁!”
  “噢?……”
  “我本来做好了破门而入的思想准备的。”说着,岛田推开门朝屋里闯去。
  房间的大小和布局与其他客房一样。十几个平方米的房间里摆放着床、小书桌、穿衣镜等。可就是没有井野的影子。岛田毫不迟疑地走到右侧的卫生间门前,打开了门。他心里很紧张,担心里边会躺着井野的尸体。所幸他的担心没有成为现实。
  “这里边也没有。”岛田说罢又弯腰查看床下面,但依然一无所获。接着,他又打开右侧的衣柜,指了指衣柜里边说,“这是井野昨天穿的西装吧?”
  “对,是的。”
  “嗯,哎?这衣服内侧口袋里还装着钱包呢。你不觉得井野越来越玄乎了吗?” 说着,岛田巡视了一下房间四周,然后走到床前,发现床前桌子旁的转椅上放着井野的公文包。
  岛田急忙把公文包拿到桌子上查看。他在包里发现了一个咖啡色的皮票夹。
  “嗯,这里边有一张驾驶执照。”一向办事细心的井野不带驾驶执照外出,这太不可思议了。
  岛田又在井野的公文包里翻找起来,过了一会儿,从里边拿出几张纸条来:“你瞧!这是昨晚我们托他买东西的单子。这么看来,井野出事是肯定无疑了。”
  接着,岛田又检查了抽屉和床前的行李箱。因为,这座房子的所有的钥匙都在井野的手里。宇多山也帮岛田一起找,可是最终一无所获。
  岛田抱着胳膊吸了吸鼻子说:“这可怎么办?井野君十有八九没离开这座房子,所以再怎么等他也不会回来。假如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那就意味着我们被完全封闭在这个地下密室里了。”
  两人离开“欧罗巴”往大厅走去。岛田对宇多山说:“我想找条近路,你能不能陪陪我?”
  宇多山不解地说:“近路?什么近路?”
  “我们几个人住的房间就不说了,不是还有几个房间我们没看过吗?说不定井野就在其中哪个屋子里。”岛田毕竟不好把“井野的尸体”这句话说出口。
  他打开平面图说:“这个……须崎的房间是‘塔洛斯’,空房间是‘梅蒂娅’。看来从这里走先要通过图书室。”躺着尸体的客厅东侧是名叫“爱乌帕拉莫斯”的图书室。
  两人沿着昏暗的走廊朝图书室走去。当走到走廊的交叉路口时,岛田停住了脚步。因为,从这里往右拐是图书室,往左拐是客厅。宇多山不由得紧张起来,担心岛田是否又要去杀人现场。
  血淋淋的情景在宇多山的脑子里挥之不去。他希望尽可能不要再看那种场面,何况凶手就在这座房子里的来客中,说不定现在身边这位来历不明的人就是凶手。
  (不会吧?……)
  宇多山觉得不至于如此。可是……
  “宇多山君,你怎么了?”岛田感到宇多山的表情很奇怪,“噢,你是不是怀疑我是凶手啊?”
  “哎呀,说哪里话,我怎么会怀疑你呢。”
  “你的心思分明写在你脸上嘛,”岛田微笑着说,“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即便我就是那个杀人者,在这里袭击你不等于告诉大家自己是凶手吗?我是不会做那种傻事的。”
  昏暗的图书室里摆满了书橱。宫垣把他成城私宅的藏书全都搬来了,藏书数量远远超过了一个中学图书馆。两人分头找遍了图书室的每个角落,仍一无所获。             《棒槌学堂》   
  两人离开图书室来到长走廊。往前直走可以一直到大厅,往西拐走廊又呈U形拐向南。向南走到尽头,走廊又折向北。
  岛田看着平面图说:“比起东边的走廊,这里的走廊复杂得多了。你瞧,这里都是小岔道。”北头走廊的左边是许多条岔道,数了数足有16条。
  岛田放慢了脚步说:“‘梅蒂娅’是第十条道啊。”
  宇多山也曾经在西侧的房间住过,这里的确比东侧更容易迷路。
  (而且,那些面具……)
  宇多山朝走廊前边看了看。左侧岔路的走廊墙壁上挂着许多石膏面具,它们个个都拿眼瞪着你。16条岔道的墙壁上形态各异的白色面具,尤其是在晚上,让人看了感到毛骨惊然。
  宇多山曾有过几次这样的感受。
  两人拐进第十个岔路。墙壁上张牙舞爪的狮子盯着来人,仿佛是这里的侍卫似的。
  空房间“梅蒂娅”的门并没有锁。里边空无一人。他们察看了厕所、床下、柜子,但什么也没发现。接下来两人又去须崎昌辅住的房间。这是他们惟一没检查的房间了。须崎住的房间位于舟丘和林的房间之间。
  房间的门牌上写着“TALOS"。在希腊神话里有一个叫塔洛斯的青铜人,是克里特岛的侍卫。门上写的这个塔洛斯大概不是青铜人塔洛斯,而是代达洛斯的外甥,代达洛斯因嫉妒他的才华而将其杀害的塔洛斯。
  这个房间也没有锁。如果锁上了,那还得去死者的衣服口袋里找钥匙。房间里开着电灯。进门处左首有电灯开关。看样子须崎以为很快就会回来,结果是一去不复返了。两人同样检查了卫生间等处,但同样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屋子里除了家具外,就是写作比赛用的打字机和须崎留下的遗物。
  岛田摸了摸额头,好像有点发烧。他转过身来说:“看样子又是一无所获啊。”
  这时,宇多山发现书桌上打字机的显示器有点亮光,于是提醒岛田说:“岛田君,你瞧那个!”说着,宇多山走到桌子前看了看,“机器还通着电呢!他是把显示器桌面调暗后出去的。”
  岛田急忙跑过来:“里边是不是写什么了?”
  “大概是没有完成的小说稿吧。”说着,宇多山把显示器调亮,看了一眼,“我说是小说稿嘛。”
  桌面上的字排列得密密麻麻的,看样子刚开始写,页数显示是“1”。画面的最上面写着“弥诺陶洛斯的脑袋”。这是小说的开头部分。宇多山感到这个小说的名字有点不对劲,再往下看内容,忍不住叫道:“这怎么和……”
  岛田也几乎和宇多山同时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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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 00:21: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砍头的逻辑


  1

  “你说什么?须崎的死法和他写的小说开头部分的内容完全一致?这是真的吗?”听了回到大厅的两个人的情况介绍,清村瞪着眼叫了起来。
  宇多山也一脸疑惑地说:“是的。书稿只写了一页,但它的内容的确和杀人现场完全一致。”
  岛田在一旁补充说:“须崎在书稿开头的地方描写了‘弥诺陶洛斯’客厅里尸体摆放的情况,书中死者脖子上也放着一个牛头标本。宫垣先生的遗嘱里不是要求作品中的被害者必须是作者本人吗?因此,他作品中的尸体就应该是须崎本人。也就是说,须崎是按照他在作品中描写的方式被害的。”
  清村听后不屑一顾地说:“简直是笑话!”说着又往杯子里倒上了白兰地。看样子宇多山和岛田离开大厅不久后,清村就开始自斟自饮了。
  “这又不是什么,犯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这个……”岛田吸了吸鼻子说,“不过,假如客厅里名叫‘弥诺陶洛斯’的牛头就是须崎作品中的牛头的话,那么多少可以推测出一些犯人的作案过程。也就是说,犯人至少在布置杀人现场之前看了打字机里的须崎的文章。只不过不知道是杀人前看的还是杀人后看的。”
  “我认为杀人前看的可能性最大,”蜷曲在椅子上的林突然开口说,“犯人看了那篇文章后,把须崎带到客厅,并在那里杀了他。我觉得这样比较自然。”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岛田说,“杀了人之后再去看文章有点勉强。不过,有一点我不太明白……”
  “岛田君,这个先暂且不说。”清村喝了口白兰地,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打断了岛田的话,“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寻找井野的下落。”
  在返回大厅的途中,岛田和宇多山发现大厅附近有浴室和洗手间,于是就进去查看了一下,但也没有发现什么。
  “你刚才说他好像没有去购物,驾驶执照、笔记本等足以证明这一点。现在井野不见踪影,没有大门的钥匙,别说通知警察了,我们连这个门也出不去。”
  “你说的没错。”
  清村面带讥讽地看了看周围说:“那,大家看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看到昔日丈夫的那种幸灾乐祸的眼神,舟丘歇斯底里地喊道:“讨厌!我死也不想呆在这个摆放死人的地方!”
  “舟丘小姐,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倒能沉得住气。别忘了杀人凶手也在这座房子里!”
  “我哪里是沉得住气。其实我也但愿这种血腥的场面是虚构的。”
  舟丘苍白的脸上多少有了一点血色。听了清村的话,问他说:“你不是很讨厌须崎吗?说他爱卖弄自己博学什么的。”
  “嗯?你住口!”
  “而且,你最近炒股票不是赔了一大笔吗?为了得到这样一大笔奖金,你完全有可能杀掉竞争对手。”
  清村一脸无奈地说:“你不要血口喷人。按你的说法,你也有理由杀死他。我可是听说你被一个品行不端的男人缠着,要你养活他哦。再说林君也有可能杀人嘛。”
  清村看了一眼正悠然地抚摸胡子的小个子男人说:“前不久你不是因为须崎而出了交通事故吗?”
  “你说的那件事……”
  “何况须崎先生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哦。我记得你曾很愤慨地说他太过分了。”须崎昌辅是同性恋是大家都知道的。宇多山也听说须崎近两年一直缠住林不放。
  清村接着说:“总之,仇杀不是关键。关健问题是涉及到几亿日圆的金钱。我们每个人都有充分的杀人动机。”
  林低下了头,舟丘也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清村看了看林和舟丘,又转身看了看岛田说:“但不能因此就得出结论说我们中间的某个人杀死了竞争对手。我觉得至少我不是这种头脑简单的人。关键是……”
  岛田饶有兴趣地笑了笑说:“你的意思是说……”
  “关键是,我们三个人以外的某个人,出于其他动机借这次特殊的‘遗产继承写作比赛’杀了须崎,并嫁祸于我们。我认为这样的解释才令人信服。”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我、宇多山夫妇,或者再加上那个保姆等人中的某个人是凶手,对吧?”
  “胡说八道!”鲛岛吃惊地说,“你怎么把我也当做怀疑对象了!”
  宇多山也感到很意外。但……清村的话并非毫无道理。
  清村撇了撇薄嘴唇说:“岛田君,如果让我把这个事件写成小说的话,我很可能把你写成杀人凶手。”
  岛田表情复杂地笑了笑说:“你是说我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吗?”
  “不错,正是如此。”
  “噢!那就请你务必写出来给我看看。”说罢,岛田大步朝沙发走去。众人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见他从玻璃茶几底下的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巾说,“不好意思。”他擦了擦鼻子,转过身来说,“我说,就像刚才清村君说的,目前最要紧的是我们该如何处理这件事:电话不通,大门的锁又打不开……”
  宇多山说:“那就把大门撞开如何?要出去就只能如此。”
  清村立刻反对说:“这恐怕行不通。你没看见格子门是青铜的,外边还有石头门,很难撞开。”
  “可是……”
  “要是有电锯什么的也许能行,但工具等都放在上边的仓库里,不首先弄开这个门,即使有工具也拿不到。我想这一点犯人可能已经预料到了。”
  “要么……对!你看我们把房顶打开个窟窿怎么样?”
  “我觉得这也不行。”清村抬头看了看房顶说,“即便是房顶上的厚玻璃能够打碎,人也不一定能从那铁格子里伸出头去。”
  “可是,要不……”.
  这时,舟丘使劲摇着头说:“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就这样困在这里吗?!”
  清村轻轻耸了耸了肩说:“不过,我们在这里肯定不会饿死,因为大家都知道我们来这里。如果超过了4月6日这个期限仍不见我们回去,他们中的某个人肯定会因为担心而往这里打电话;如果他们发现这里电话不通,就……”
  “那我们就只能这样傻待着了?”
  “不错,所以……”清村接着一本正经地说,“这样,我们就有充分的时间去完成宫垣先生的遗嘱了。宇多山君,你说对不对?”
  看样子,清村无论如何都想要继续进行写作比赛。宇多山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含混地点了点头。
  岛田一只手扶着桌子说:“我觉得清村君的话在一定程度上点中了要害。当前,从这里逃出去非常困难。没有警察,我们只能在这里等待。何况,事实上犯人很可能就在这里。所以,我觉得……”
  清村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高一点的“爱好者代表”说:“‘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开始真正的侦探游戏,对不对,侦探家?”


  2

  下午3点。
  岛田首先声明自己没有玩侦探游戏的打算,然后根据他的提议,他和宇多山、鱿岛还有桂子四人一起离开了大厅。他们要去摆放着须崎尸体的名叫“弥诺陶洛斯”的客厅。他们觉得既然眼下指望不上警察,与其这样呆着,还不如亲自去进一步检查一下现场和尸体的状况。
  岛田邀请桂子一起来,当然是考虑到桂子了解医学方面的知识,希望从桂子的口中知道一些关于尸体的情况。虽然宇多山当即表示反对,但桂子本人却出人意料地很冷静地接受了岛田的邀请。
  她轻轻扶着圆圆的腹部说:“我过去在大学仅仅学了一点法医学的基本知识,可能起不到什么作用。”
  岛田问宇多山说:“宇多山君,不会影响到胎儿吧?”
  宇多山则问桂子说:“关键是你身体行吗?”
  “有点害怕,不过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我有思想准备。”
  “可是……”
  “比第一次解剖实习时强多了。”话虽这么说,但从她的脸色上不难看出她很紧张。
  大厅里留下了清村、舟丘和林三人。他们觉得根本没必要再次查看尸体。宇多山也觉得没必要,但又不能让桂子一个人去。鲛岛跟着来,多少让人感到有些意外。但毕竟他的脚步显得很犹豫。                            《棒槌学堂》     
  一打开客厅的门,立刻有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眼前是一具变了形的尸体。只见须崎翻着白眼,面色灰白,紫色的舌头伸在外面,眼镜掉落在不远处的地毯上,再就是长着两只很漂亮的特角的黑色水牛头以及两颗用玻璃球做的眼睛。
  岛田第一个走进房间。他绕到沙发对面,从远处观察尸体。
  桂子虽然刚进屋时犹豫了一下,但随后就很沉着地走到了尸体旁。这让宇多山感到很吃惊,倒是宇多山和鲛岛看到眼前的惨状,站在门口不敢进屋。
  她绕过地毯上有血的地方走近死者,仔细观察死者的头部。
  岛田在沙发那边问桂子:“是不是脖子被刀割过了?”
  桂子点了点头,但随后好像又发现了什么,接着又摇了摇头说:“不,不是,好像不是。”
  岛田吃惊地走了过来。桂子指了指死者的后头部说:“你看这里,伤口不是很深吗?好像被什么有棱角的东西砸过。”
  “你说得对。可是这个地方又如何解释呢?”
  桂子摇着头说:“不对,这里不像是致命伤,这种伤至多只能让死者昏迷,更致命的地方是死者的咽喉部,你瞧这里!”
  宇多山不由自主地走了过来,鲛岛随后也战战兢兢地跟了过来。桂子对岛田说:“伤口很深,看不太清楚。但你仔细看,这里是不是有一条细细的伤痕?”
  “噢,是勒痕。”
  “我认为这是被人勒过的痕迹。”正像桂子所说的,死者的颈部伤口的上方虽然都是血迹,但仍可以看出有一条细细的黑色痕迹,显然是被一条细绳子或类似的带子勒过。
  岛田直起腰来说:“也就是说,犯人首先趁须崎不备,用钝器……例如桌子上的那个烟灰缸击打他的头部,然后用细绳子把倒在地上的须崎勒死,接着再用斧头把死者的头砍下来……能估计出死亡时间吗?”
  桂子摇了摇头,看了看尸体说:“这个,我不太清楚。”
  “大体推测一下就行了。”
  桂子拣没有血的地方蹲下,然后轻轻拿起须崎的左手腕看了看说:“尸体很冷,而且已经僵直。腿怎么样?”
  岛田听罢,也想像桂子那样去拿死者的腿,但马上又把手抽了回来说:“不行,已经完全僵直了。”
  “书上说人死后五六个小时下半身开始出现僵直,全身僵直约需12个小时左右。”
  “这么说,死者应该是凌晨3点左右被杀的啦?”
  “不好意思,我只知道这些。”
  “啊,请原谅,我难为你了。”
  离开尸体时,桂子打了个趔趄。虽然她很快稳住了身体,但看样子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她在回答岛田的问题时一直在强忍着。宇多山觉得自己又发现了过去所不知道的妻子坚强的一面。
  宇多山他们退到了门口,而岛田还在房间里转悠。他走到沙发背后,看了看行凶用的斧头说:“这东西看起来很重啊。”不过,他到底没敢把斧头拿在手里。他嘟嚷着说,“不过,这东西好像女人也能拿得动。又不需要把骨头砍断,只要把斧头举起来,借斧头自身的重量,这样一下子也可以……”说着,他又走到屋子靠里的墙边,“那个牛头原来是挂在这个位置吧?”
  不太高的餐具柜上方,砖墙上有一个L型的钉子。看来,这里的确是挂牛头的地方。
  岛田又指了指左边的墙壁说:“那里是挂斧头的地方吧?嗯,斧头和那把剑是一套。”他快步朝挂剑的地方走去,中途停住脚步看了看房间的深处说,“哎呀,这个房间里也有镜子嘛。客厅里摆穿衣镜还真不多见。”
  “岛田君!”脸色苍白的鲛岛在门口冲岛田喊道,“我看已经可以了。我实在呆不下去了。”
  岛田挠着头回头看了看他们三人说:“噢,对不起,我忘了这碴儿了。”他再次看了看尸体,“问题还是在这个尸体的形状上。”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尸体才朝门口走去。
  岛田像是提醒宇多山注意似的说:“宇多山君!你不觉得尸体很奇怪吗?”
  宇多山模棱两可地说:“噢,可是,不是说模仿刚才那个打字机里的小说作的案吗?”
  岛田想问的应该是为什么凶手要这样做。仅仅因为须崎写了这样一个杀人的场面就这样被杀,这种解释不是太可笑了吗?
  岛田像是看出了对方的心思,对宇多山说:“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犯人用须崎在小说中描写的情景杀人,这可以解释为偏执。但我认为,问题在于犯人为什么要做那些多余的事。”
  “多余的事?”
  “哎呀,你没注意到吗?”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事。”
  “请你想一想须崎的稿子,稿子的开头部分描写的是扮成弥诺陶洛斯样子的尸体。但他稿子里只是说水牛头的标本放在死者的面部,并没有提到什么把脑袋割断了再放上水牛头。”
  “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当然,把脑袋割断再放上水牛头标本,这样更像弥诺陶洛斯。但是,为什么不把脑袋完全割下来?把脑袋完全搬家不是更像吗?犯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不彻底的事情呢?”岛田像是寻求答案似的看了看迷惑不解的宇多山,又看了看桂子和鲛岛。他又接着说,“我觉得这也许是这个案件的关键所在。我对此还是有些想法的。”
  鲛岛问他说:“什么想法?快说!”
  “咱们回大厅吧,在那儿说。”说罢,岛田领头朝大厅走去。忽然他又回头对桂子说,“夫人!说不定到时候还需要辛苦你,请务必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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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 00:22:12 | 显示全部楼层
3

  四人回到大厅时已经是下午3点40了。见清村不在,宇多山问道:“哎?清村到哪里去了?”
  手撑着下巴呆坐在桌子旁的林说:“他换衣服去了,说是老穿着睡衣也不是事儿。”可是林自己依然穿着肥大的睡衣。
  “哦。那你怎么没跟他去换衣服啊?”
  “啊,是啊,”林说着,看了看靠坐在沙发里的女作家舟丘说,“舟丘小姐说她一个人呆在这里寂寞。”
  “那倒也是。”.
  不久,清村换完衣服回到了大厅。他半开玩笑地说:“现场检查结束了?”说罢,从桌子旁拉出一把椅子坐下,然后架起了二郎腿说,“接下来是不是要审问嫌疑犯了?”
  岛田并不在乎清村的话,他笑了笑,在清村的对面坐下来,并招呼其他人过来:“我先告诉大家我已经弄清楚的情况。”
  岛田把刚才对现场和死者进行调查的情况,向留在大厅的三个作家作了简洁的报告。
  “这个……估计死亡时间是昨晚深夜到今天凌晨。更具体的时间是不是无法确定了?桂子夫人!”得到桂子肯定的回答后,岛田首先声明下边的询问是出于慎重,接着问每个人在这段时间里都在干什么事情。当然,没有一个人能拿出当时不在场的证明。
  清村皱着眉说:“哎!哎!是不是犯人藏在哪个人的床底下啦?”
  宇多山感到很奇怪,清村到这个时候怎么还会开这种玩笑。眼下在这座密闭的迷宫馆里发生了杀人事件,而且凶手很可能就在这里。宇多山也知道清村越是事态严重的场合,就越爱打马虎眼,但今天这种场合也这样,也未免太过分了。
  “我认为最大的问题是……”岛田接着刚才的话说,“最大的问题是凶手为何要用斧头砍下死者的脑袋。”他把刚才对宇多山他们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显然,凶手企图用须崎留在打字机里的小说“弥诺陶洛斯的脑袋”所描写的情形杀人。但是凶手(他或者她)为什么非要做一些完全没必要的事情呢?
  “关于这一点,我有一些我个人的看法。假如我的推断没错,那么将会对弄清楚谁是凶手有很大帮助。”岛田说罢,看了看周围人们的反应。     《棒槌学堂》
  “噢?那务必请你说来听听。”对于岛田充满自信的口气,清村感到有些吃惊。
  岛田说:“其实,这在虚构的小说里是常采用的一种逻辑……”岛田巡视了一下桌子周围的人,接着说,“须崎为什么在他的小说里把死者描写成弥诺陶洛斯的形状?如今作者已经死亡,这一点已经无法知道了。但另一方面,现实中的凶手出于某种目的,把小说中所描写的情形用到了实际的死者身上,而且对死者的脑袋做了作品中所没有提到的改动。我要考虑的问题其实很简单。即凶手把现场布置成那种情形,把脑袋砍下来,究竟要起到一种什么样的具体效果呢?”
  “具体效果?”宇多山无意中重复了一句。
  “例如,把脑袋砍下来,尸体固然更接近‘牛头人身’。但我觉得这很可能是一个虚假的表象,其背后肯定隐藏着某种意图。也许我的看法跳跃幅度过大。从死者的脖子处流出来了很多血,但须崎的作品里并没有关于流血的描写。我觉得那血红的颜色背后可能隐藏着某种意图。”
  “血色?”
  “对!血色。”岛田点了点头,又慢慢巡视了一下周围说,“也就是说,我猜想凶手在行凶时可能自己也受了伤。凶手伤口流的血弄脏了那个房间的地板。象牙色的地毯染上红色非常显眼,而且现场留下凶手自己的血迹也很危险,有可能通过血液鉴定把自己暴露出来。所以,凶手千方百计要消除自己的血迹。”
  “嗯,你的话有道理。”
  “但是,大家知道,那个房间的地毯毛特别长,很难把血迹清除干净,于是,凶手把死者的脑袋砍下来,以便让人搞不清哪种血是他的,哪种血是死者的。”
  宇多山接过话说:“你的意思是说,树枝藏在树林里最不容易被发现。如果没有树林就造一个树林。”
  “宇多山君,你说的没错。把血迹藏在血迹里最安全。所以……”说着,岛田巡视了一下桌子周围的每个人。大家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因为不难想像岛田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刚才注意看了各位,好像没有人受过类似的伤。”
  清村耸了耸肩说:“啊!你不会检查我们每个人的身体吧?”
  舟丘情绪激动地喊道:“开什么玩笑!这太过分了!”
  岛田不慌不忙地说:“我并没有说要检查各位的身体。从现场看,并没有凶手和须崎搏斗的痕迹。显然凶手是趁须崎不注意时偷袭杀人的。如果没有激烈的搏斗,那受伤的部位就可以限定在身体暴露在外面的面部、手臂以及女性裙子下边的腿脚部,不大可能是腹部或背部受伤流血。”
  “那就请你检查检查吧!”说着舟丘把双手放在了桌子上,并卷起了袖子,“我可是哪里都没有伤啊。脚也给你看看?”
  “不不,这就可以了。还是请一个女的来检查吧。”
  “想不到您还是个女权主义者嘛。”
  “那是不是请其他几位也把手臂伸出来让我看看?”说着,岛田把自己的黑色运动服的袖子也卷了起来。其他五个人也纷纷卷起了袖子。桌子上摆放了12只胳膊,其情景十分奇特。
  宇多山看罢说:“看来没有受伤的人嘛。”
  岛田点了点头说:“没有手臂受伤的。面部和颈部大家也都相互看到了。”
  清村对舟丘说:“你是不是把头发撩起来让大家看看脖子啊?”
  舟丘狠狠瞪了清村一眼,双手撩起波浪式的长发说:“那就请看吧!你们都看到了,我可是清白的。”接下来又检查了一下几个女性腿部是否有伤。
  岛田并没有感到气馁,接着又说:“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舟丘扬了扬眉,打断岛田的话说:“您还有什么招吗?”
  “是的,可能您多少有些反感。好在有宇多山的夫人在。”
  桂子面带狐疑地说:“我?岛田君,您到底要做什么啊?’’
  “还是关于是否有人受伤。既然没有人受伤,那么地毯上的血很可能是鼻血。”
  “鼻血?”清村很夸张地摊开双臂说,“哈哈!你是不是要请耳鼻喉科出身的人来检查鼻子啊?”
  岛田问桂子说:“血能流淌到地板上,说明鼻子出血一定很严重。能不能通过鼻腔检查,查出十多小时前鼻子出血的痕迹?”
  桂子面带难色地说:“这个……我想基本上可以查出来。”
  “那就拜托您了。”
  “可我又没有什么工具。”
  “那就请您想想办法吧。”
  “那……好吧。可是起码也得有一个检查用的灯吧?”
  “如果钢笔手电筒能行的话,我这里倒有一只。”
  舟丘从沙发上坐直了身子说:“太过分了!还要检查什么鼻子。这种有伤大雅的事我才不干呢。”
  岛田道:“您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您。这里又不是医院,检查鼻子的确有点滑稽。”接着,岛田压低声音,但很严厉地说,“那就请您做好被怀疑的准备吧。”
  岛田回自己的房间拿来钢笔手电筒交给桂子。桂子对每个人的鼻子做了检查。开始时很不情愿的舟丘也不愿因此被怀疑,只好接受了检查。岛田站在放有电话机的小柜子旁,看着在沙发那里接受检查以及等候检查的“嫌疑人”,那情景多少有些滑稽。宇多山也在下意识地观察几个接受检查的作家的表情。
  清村依然是调侃不断。舟丘撅着嘴,显得很不高兴。林弯着腰,面无表情。鲛岛则默默地摆弄着手里的香烟盒。看不出哪个人有异常的举动。
  清村、林、鱿岛和舟丘依次接受了检查,但桂子并没有说发现哪个人鼻子受了伤。宇多山多少有些紧张地坐到了妻子面前。桂子检查了一下宇多山的鼻子,说:“你的鼻子戮膜状况不太好,还是不要再抽烟了。”
  舟丘下意识地看了看岛田说:“就剩下岛田君了。”
  “啊,是啊。”看来,岛田对检查的结果多少感到有些意外。他咬着嘴唇,不停地摇着脖子接受了检查……结果是一无所获。
  这时,清村说:“还有人没有接受检查。一个是保姆,再就是女医生本人的鼻子也不能例外吧?”
  桂子听罢,把钢笔手电筒递给岛田:“岛田君,你能帮我检查一下我的鼻子吗?”
  “什么?”
  “我也不愿因此而受到怀疑。拜托了。”
  “可是我又不是医生。”
  “我知道你不是医生。”桂子把钢笔手电筒塞在岛田手里说,“鼻中隔……就是两个鼻孔中间的部分。它的前端是软骨,你把手指头伸进鼻子探一下就知道了。”
  “噢,好吧,我来试试。”                       《棒槌学堂》      
  “所谓的鼻血,90%的情况是从这个部位流出的血,所以,检查一下这个地方有没有血块或淤血就可以知道鼻子是否受过伤。”
  “我明白了。”
  桂子靠在沙发上扬起了脸。岛田开始小心翼翼地用钢笔手电筒照着看了看桂子的鼻腔。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说:“不好意思,没什么问题。”
  接下来,一直呆在自己房间里的保姆角松富美也被叫了出来。确认她手臂和腿部没有受伤之后,又向她做了一番说明,然后查看了她的鼻子。在保姆身上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4

  这时,清村在一旁冷冷地膘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岛田:“我说!闹剧该结束了吧?靠虚构的推理解决不了现实中的问题。”清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手扶着桌子,语气强硬地说,“总之,我坚持认为应该按照宫垣先生的遗嘱继续进行写作比赛。我也知道一个被杀,一个去向不明,事态非常严重。但事实是先生的遗言还没有失效。当然,如果我们中间的某个人,为了减少竞争对手而杀了须崎,那他的比赛资格将被剥夺。但问题是现在无法确定谁是凶手。”
  “可是,清村君!”
  宇多山想插话,但清村不让他插话,继续说:“这个时候怎么能让人放弃这巨额遗产的继承权呢?反正要查出凶手需要靠其他人的帮助。目前,与其这样傻等着,还不如尽可能地继续进行写作比赛呢——这样对死去的宫垣先生也是一个安慰嘛。”
  “可是,清村君!”宇多山抬高嗓门说,“身边藏着一个杀人凶手,你能够继续进行写作吗?”
  清村不屑一顾地说:“我没问题。”说着又看了看林和舟丘,“林君和舟丘小姐该不会弃权吧?”
  林和舟丘模棱两可地对视了一下。显然,两人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过了一会儿,林慢吞吞地说:“这个,井野不在会不会影响按计划继续进行写作比赛呢?”
  清村瞟了一眼岛田,说:“他只不过是个协调人。先生的遗嘱和录音就放在他的房间里,所以没问题。而且……”
  岛田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推理失败的情绪中摆脱出来,手指敲打着桌子,一直沉默不语。
  清村继续说:“也许你们会说我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或者说我见利忘义。我和岛田君不同,对这个事件我有我的看法。”
  这时,岛田停止敲打桌子,抬起了眼皮。清村接着说:“在虚构的小说里,作者都尽可能地把事件构思得十分复杂,让读者摸不着头脑。而现实生活中情况并非如此。那些出人意料的诡计以及出人意料的凶手是很少出现的。
  “岛田君所极力主张的‘砍头逻辑’也同样如此。他推断得的确合乎情理,而且很有趣,但推断毕竟只是推断,而不是事实,结果刚才大家都看到了。关键是对砍头这件事还可以做出其他许多假设。
  “也许凶手只是想把现场弄得更符合实际一些。脑袋没有完全割下来,或许是因为凶手看见血害怕了,也有可能凶手极度憎恨须崎而故意把尸体弄成那个样子。”
  岛田撅着嘴一言不发。
  鲛岛看了一眼桂子,点上一支烟,说:“那么,清村君,你的看法是什么呢?”
  清村哼了一声,看了看楼梯旁的大门说:“我认为犯人已经不在这个地方了。”他的话引起在场的人一片小声的议论。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清村,想听听他的具体解释,“我听了刚才岛田君的话,感觉岛田君认为井野有可能是因为被杀才不见了踪影,我看未必如此。”
  鱿岛问道:“那么,你认为井野才是真正的凶手?”
  清村淡淡地笑了笑,说:“有人被杀,有人失踪。而且只有失踪者的手里才有打开大门的钥匙。仔细地考虑一下就会发现,最值得怀疑的人就是那个井野满男。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为什么始终没有人怀疑到那个井野呢?”
  宇多山问清村:“那么,你认为他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呢?为什么井野要杀须崎呢?还有那个现场……”
  “无论有什么样的动机都不奇怪。也许由于一个我们所不知道的原因,他对须崎怀有仇恨。我刚才已经说过,也许目前这个涉及到数亿日元遗产的写作比赛,促使他下决心清算以前的仇恨;也许他当初打算杀人后,假装若无其事地留下来,而一旦实施了犯罪,又非常恐惧和不安,于是他选择了逃跑。只要掐断电话线,就可以把我们困在这里,几天以后才能报告警察。这期间他可以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怎么样?我的看法是不是更接近实际?”清村双手叉腰等待大家的回应。
  看林和舟丘的表情,好像对清村的说法很感兴趣——看清村的眼神明显有所缓和。岛田依然低头看着桌子一言不发。
  鱿岛点上一支烟,说:“假如你的推测正确,那么刚才岛田所提出的‘砍头论’ 还是正确的了?”
  清村轻轻点了点了头:“也许吧。如果大家认可我的看法,那么至少到目前我刚才所说的就是井野是凶手的证据。刚才检查的结果,大家都没问题,只有井野没有在场。”
  “你说的也有道理。”
  凶手是井野满男……在场的人似乎越来越倾向于清村的看法。
  宇多山虽然感到还有一些地方的解释不太合理,但也倾向于接受清村的看法。他看了看身边的桂子,只见她正面带赞同的表情看着其他几个人——看来她也同意清村的意见。
  清村面带胜利者的表情微笑着说:“因此,我主张至少在写作比赛规定的时间内,如果没有人来帮助我们,那么我们就应该按照遗嘱的要求继续进行写作比赛。”说着,他很自信地看了看其他人,“各位!你们觉得如何?”
  舟丘犹豫了一下,双手搓着白白的面颊说:“我明白了。我也不想轻易放弃这个继承遗产的权利。”
  “林君!你怎么样啊?”
  林眨着小眼睛,略显不安地说:“啊,好。”
  清村很满意似的拢了拢头发,依次看了看鲛岛、宇多山和岛田说:“是这样,我们三人都希望继续进行写作比赛。我想诸位‘评委’肯定会支持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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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 00:22: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第二篇作品


  1

  他发现自己一个人在黑暗的迷宫里徘徊。
  狭窄的雨道呈灰色,粗糙的墙壁上微弱的灯光在摇曳,脚下自己的影子随着脚步在不断地变换着形状,巨大的脚步声在回声的作用下也显得很不规则。
  宇多山感到很奇怪。
  (这是什么地方?……)
  他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只见长长的走廊看不到尽头。
  (这里是……)
  他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天花板一片漆黑。它仿佛越来越重,在慢慢朝自己压过来。
  (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
  迷——宫——这里是迷宫?是中村青司设计的宫垣叶太郎的地下迷宫?
  (不对!) 墙壁上的灯不对。灯光摇摆不定——这不是灯光,也许是火把。迷宫里的走廊是光滑的瓷砖地面,而这里铺的是石板。
  (我这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方?……)
  他现在站的地方正好是一个十字路口。他看了看两侧的甫道,发现墙上都挂着白色的动物面具。一边是张牙舞爪的狮子,另一边是独角牛头。
  现在该往哪里走呢?往左?还是往右?要不就呆在现在站的地方。
  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
  他分不清声音来自什么地方。
  (马上逃跑。)
  直觉告诉他必须马上逃跑。匆忙中他选择了右侧的雨道。脚有点不听使唤,差点没摔倒。他稳了稳身体,然后拼命朝前跑去。
  咚!咚!咚!咚!……
  他弄不清来者是什么人,只觉得必须逃跑,绝对不能让对方抓到。两个脚步声混在一起在走廊里回响。这时,他又来到了另一个岔路口。这次是三岔路。眼前的路一个朝左前方,一个朝右前方。现在他弄清楚了。这里不是自己所熟悉的迷宫馆的迷路。迷宫馆里不可能有这样的三岔路。
  身后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宇多山来不及回忆自己是怎样从迷宫馆走到这个迷宫里来的。他选择了右侧的路。他在雨道里拐来拐去,最后终于来到了一个门前。
  门上边的铜牌上写着:“MIVOTAURO”
  看到这几个字,宇多山感到很奇怪:这个名字我知道。这不是那个房间吗?如此说来,这里还是迷宫馆里的迷路。
  咚!咚!咚!咚!……
  脚步声逼了过来。对方仿佛对自己的举动了如指掌,自己走到哪儿他就追到哪儿。宇多山急忙打开门跑了进去。屋子里躺着被杀的须崎……
  只见清村淳一扬了扬手和他打招呼说:“你好!宇多山君。”接着又问,“你脸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事情了?”
  几个作家坐在沙发上愉快地交谈着什么。林宏也、舟丘圆香,鲛岛也在。而岛田洁和桂子则靠在对面的墙上,奇怪地看着他。宇多山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不安地往周围看了看,左前方的地毯上还躺着须崎的尸体,仰面朝天,歪着脑袋,奇怪的是原来的那个牛头不见了。
  “各位!这是怎么回事?”他话音还没落,突然背后“咣当”响了一声。
  宇多山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人。不,严格地说是站着一个怪物。只见那个怪物有两米多高,浑身是毛,一身的横肉,脖子上长着一颗黑色的牛头。
  这时,须崎断下来的脑袋忽然声音沙哑地开口说:“我们都是供品,是供奉给神的供品。本来供品需要七个男童和七个女童。”
  清村接过他的话淡淡地说:“结果发现既不是男童也不是女童,所以神生气了,对吧?而且数量也不足。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牛头人身的怪物的玻璃球假眼闪着光,粗壮的大手高高举起了滴着鲜血的斧头。
  (是做梦。)
  宇多山觉得这是在做梦。没错,这肯定是在做梦。可是怪物举起的斧头并没有停下来。
  (梦!)
  怪物手中的斧头在慢慢地往下落。
  (梦!)
  他眼前一片红色。
  (梦!……)
  宇多山被自己的喊声惊醒了过来。但脑子里依然是梦中的情景。他摇了摇脑袋,希望能把噩梦驱散掉。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发觉出了一身冷汗,呼吸急促,心脏还在坪评跳个不停。
  (怎么搞的。)
  屋子里只有通过玻璃天花板透进来的一点光线。他做了个深呼吸,模模糊糊地发现对面有个人在注视着自己,顿时浑身又紧张起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墙上穿衣镜中自己的影子。
  (哎呀!我这是怎么了。)                              《棒槌学堂》
  死一般寂静的房间里,空气令人窒息。他起身打开了换气扇,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香烟点上了一支。他看着冉冉上升的烟雾又陷入了沉思。
  (目前这样行吗?任其这样下去行吗?)
  一种不安的情绪在他心中慢慢弥漫开来。


  2

  当时,大家同意按照清村的意见继续进行写作比赛。之后聚在大厅里的人下午快5点的时候解散,三个作家各回自己的房间继续写他们的小说。计划晚上8点钟在大厅里吃晚饭。保姆还没有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坚持要回家。鲛岛耐心地向她说明情况,这才好不容易答应再给大家做一顿晚饭。后来,鲛岛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宇多山和桂子依然留在大厅里无所事事。岛田也不说回去换衣服,还是一身运动装。他坐在桌子旁双手撑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盯着桌子。看样子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打吨。
  8点多,宇多山简单地吃了点角松富美准备的晚饭,从酒柜里拿了一瓶威士忌催促桂子回房间。这时,岛田突然抬起头说:“宇多山君!”
  “什么事?”
  “你真的认为井野是凶手,并且已经逃跑了吗?”
  宇多山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想说“是的”,但又在心里问自己是否真的相信这一推断。于是只好模棱两可地说:“可能吧。”
  岛田皱了皱眉头,小声说:“可能大家都希望这是真的吧?我认为清村君的看法,从某种意义上说是顺理成章的。可以说是最合乎逻辑的解释。但从另一方面看,这种看法太过于容易。”
  “你说的这点我不太清楚。”这是宇多山当时的真实想法。
  “可是,宇多山君。”
  “对不起,我实在太累了。此时我什么也不想考虑。”这也是他的真实想法。宇多山看了看桂子,她也显得很疲劳,他想快点回房间休息一下再说。
  “宇多山君!”岛田叫住起身告辞的宇多山说,“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有没有从宫垣先生那里听说过这座房子里有什么机关?”
  “机关?”
  “对,就是说有没有像暗道或暗室这样的地方。”
  “这个……”宇多山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想,可能岛田想起了那个建筑师才这么问的。他印象中中村青司好像是喜欢在设计上搞一些机关什么的。但关于这座迷宫馆,他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机关。
  告别岛田离开大厅时已经是快晚上9点了,刚巧这时鱿岛走了进来,夫妇俩和鲛岛打了个招呼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宇多山握着桂子的手说:“真难为你了,出了这么多事,你的身体不要紧吧?”
  “还可以,没问题。”
  “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怎么看?”
  “我说的是刚才岛田君说的那句话。他说我们只是希望清村君的分析是真的。”
  “这个我也不太明白。”桂子叹了口气,“不过,他说是那么说,检查了鼻子不是一个可疑的人也没有吗?只有井野没有检查。所以……”
  “你说的也是。”
  宇多山建议今晚两人住一个房间,但桂子笑了笑说:“一个人住没关系。两个人睡一个单人床太挤,何况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加起来就是三个人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
  万一犯人井野藏在这座房子的什么地方怎么办?或者虽然他逃了出去,如果他再回来怎么办?这座房子的钥匙可全掌握在他的手里。让桂子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太危险了。
  宇多山把上述担心讲给桂子听。可是桂子却说:“我可以从房间里面把门插好,而且我感到从任何方面来讲,我都不应该是凶手袭击的对象。”
  “那你一个人不害怕吗?”
  “那倒不是一点也不害怕。不过我不在乎。我们住在一起,你就抽不成烟了,宇多山君你受得了吗?”
  最终桂子还是一个人回了她自己的房间。临分手时,宇多山再三嘱咐她务必多加小心,有什么情况就大声喊叫。说罢,他也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感到自己从精神上到肉体上都疲劳到了极点,拿回来的威士忌也懒得喝就倒在了床上,关上台灯,刚闭上眼没几分钟就迷糊了过去。


  3

  (几点钟了?)
  宇多山忽然惊醒过来,抬手看了看手表。他按了一下手表上的灯光按钮,手表上淡黄色的数字显示现在是凌晨1点4O分。
  (这样下去行吗?)
  黑暗中,宇多山在苦苦思考着。睡了几个小时后,他觉得原来的那种疲劳感已经得到了缓解。经过一番冷静的思考,他感到不能再任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了。
  (你真的认为井野是凶手,并且已经从这个房子里逃跑了吗?)
  他又想起岛田的话和自己当时不知如何回答的情况。
  “砍头的逻辑”证明剩下的七个人(加上保姆角松富美八个人)中没有凶手。可是,万一在岛田提出的逻辑之外有一个犯人怎么办?
  也许犯人只是单纯出于对须崎的仇恨,才把他的尸体搞成那个样子;也许犯人并非出于什么仇恨,不是理性的行为,而是单纯地出于一时的发狂才杀了须崎;也许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而杀人。清村的看法的确像岛田说的那样,“顺理成章”但“过于容易”,不能完全否定杀人者另有其人。
  也许须崎的被杀还是和围绕巨额遗产继承权进行的写作比赛有关。对!几个作家中数须崎最具获奖的实力。说实话,宇多山自己内心也是这样看的。说不定力主井野是犯人的清村才是真正的犯人,要不就是看上去老实的林,也许一看到尸体就吓昏过去的舟丘才是凶手。如果再加上其他一些不为人知的杀人动机,那么可能的杀人者就更多了。
  鱿岛、岛田,还有那个保姆,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说不定都有可能带上面具去杀人。客观地说,连桂子,甚至宇多山本人也可能……
  如果井野不是杀人者,那么至今不见他的踪影,说明他很可能早就被杀人犯按计划杀害了。这样一来,杀人犯就控制了整座房子的钥匙。他觉得在这种状态下,无论如何尊重宫垣的遗志,无论如何借口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再继续进行比赛都是不正常的。无论如何,现在有一个人被杀了。无论有什么理由,这都是不正常的,是不能允许的。
  宇多山拿起桌子上的威士忌喝了一大口,嘟嚷道:“不能允许!必须想个办法。”他想,难道大门真的无法打开吗?哪怕是把大门里面的格子门用家具什么的打破也好;或者像岛田说的,如果有个暗道什么的就好了。
  目前首先需要考虑的是想办法逃出去,而且这种不正常的写作比赛必须立即停止。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各种念头都跟着产生了。也许宇多山自己的心理状态也已经开始不太正常起来。
  他披上皱皱巴巴的外衣,又喝了一口威士忌。他感到自己已经有了一点酒意。
  (总之,要先找他谈谈。)
  此时所想到的“他”是指清村淳一。
  (必须首先说服他。)
  力主继续“比赛”的是清村,极力反对想办法和外界取得联系或逃脱的也是他。总之要先和他谈谈。对!必要时还可以用放弃做评委的方式来阻止他继续进行比赛。
  他又看了看手表,快凌晨2点了。这个时候,清村应该在自己房间的打字机前。他拿定主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走廊里的灯还亮着。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张平面图,确认了一下去清村房间的路线。他走了几步,又下意识地停住了,往周围听了听,一点声音也没有。他这才放心地往前走去。脚好像踩在棉花上似的,可能是由于目前的身心状态不好,喝酒特别容易醉吧。沿着走廊拐了几个弯后,宇多山来到了和大厅成直线的走廊。           《棒槌学堂》
  土黄色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电灯在闪着黄色的光。地板是咖啡色的,头顶上是玻璃天花板。——这里确实是迷宫馆的迷路。
  (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现在自己肯定不是在做刚才的梦。
  (我们是献给神的供品。)
  他耳边又响起梦中须崎那沙哑的声音。
  (是献给迷宫里怪物的供品……)
  他像是被自己的脚步声追赶着似的越走越快。沿走廊往南走到尽头,他又停下来听了听。四周依然是静悄悄的。他总觉得有个人在自己身后跟着。他走那个人也走,他停那个人也停宇多山从走廊的尽头处折回往北走。左侧是并排16条小一点的走廊。每条小走廊的墙上各有16个白色的面具。
  从第一条小走廊拐进去就是岛田住的名叫“考卡洛斯”的房间。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宇多山忽然想把岛田叫上,两人一起去见清村。但他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觉得还是先自己一个人去见清村好,他总觉得好像这是他的使命。
  他看了看平面图,确认了一下清村的房间。清村的房间在第13条小走廊。宇多山数着墙上的面具慢慢往前走。没有眼睛的白色面具在微弱的灯光下表情显得很奇怪。
  第六、第七、第八……
  (清村会作出什么反应呢?)
  也许他会像以往一样,对宇多山的劝告不屑一顾:“事到如今你胡说什么呢!犯人是井野。而且他已经不在这座房子里了。”
  可是,清村心里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也许他内心并不完全相信他自己的看法。也说不定他自己才是杀人凶手…… 
  (就是这里。)
  宇多山看了一眼墙上张牙舞爪的狮子标本,走到小走廊的尽头再往左拐,接着再向右拐道口再向左拐。就这样左拐、右拐、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了一个紫黑色的门前。他想看看门上的铜牌,却发现门上面的铜牌没有了。
                  

  (来这里的当天,清村说没说过他门上面的铜牌没有了?)
  他心里觉得多少有点不对劲。这种感觉并不是因为门上面没有铜牌,总觉得还有些别的什么。
  “清村君!”他轻轻敲了敲门,“我是宇多山。这么晚了还来打搅你,实在抱歉。”
  屋子里没有反应。停了一下,宇多山又稍微用力敲了敲门:“清村君!”还是没有回应。他仔细听了听,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从门缝里也看不见里边的灯光。
  已经睡了?不太可能。离写作比赛结束的时间只剩下三天了。虽说清村写东西速度快,但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安心地睡大觉。是不是去其他房间了?例如大厅或娱乐室……
  他感到有些失望,但还是有意无意地拧了一下门把手。宇多山这才发现房间没有锁。他感到有些奇怪。即便井野是犯人,并且已经逃跑了,发生血案的当天晚上睡觉不插门,或不锁门外出都不是神经正常的人能做得出来的。清村不会傻到这种地步。
  那么……
  宇多山禁不住推开了门。
  “清村君!”他边喊清村的名字,边摸着打开左边墙上的电灯开关。他似乎有一种预感——清村的尸体就躺在眼前。但是,房间里空无一人。
  “清村君!……”
  桌子上的打字机开在那里。
  (去厕所了?)
  他快步跑到厕所门口敲了敲门,打开看了看,厕所里没有人。看来他还是去了什么地方。可是,这个时候清村会去什么地方呢?
  宇多山心里顿时不安起来。他战战兢兢地走到桌子旁,伸手摸了摸桌子旁的转椅,椅子是冷的,看样子清村离开房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打字机旁边放着这座房子的平面图。既然出门不带平面图,有可能去的地方不是大厅就是娱乐室这样一些容易找的地方。他看了看打字机的显示器。显然清村关灯离开房间前在写他的小说。
  事关宫垣叶太郎的遗产继承权的“有史以来最昂贵的悬赏小说”——以迷宫馆为背景的侦探小说。作品中发生的杀人事件的被害人就是作者本人。在清村的小说中被害人就是清村,清村会在他的小说里怎样写他自己呢?这个暂且不说。他现在究竟在哪里呢?
  (现在……)
  (怎么办?)
  也许应该先去大厅和娱乐室看看再说。

  “黑暗中的毒牙”

  宇多山无意中看到了显示器上部的一行标题。毒牙?……
  (莫非?)
  这时宇多山心里产生一种直到刚才还没有想到过的恐惧感,他带着恐惧感读了清村写的小说的开头部分。

  黑暗中的毒牙

  女人在等待男人。
  黑夜。
  没有灯光的房间里。
  黑暗中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很清楚现在自己在做什么。她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成功,但也不能害怕失败。
  希望——对!只有赢得这场游戏。
  门外边一个男人说:“屋里有人吗?”
  “请进!”她故意把回话速度放慢了,“门没有锁。”
  男人拧动门把手走了进来。
  男人发现屋子里没有灯光,吃惊地说:“哎呀!怎么这么黑呀?怎么不把灯打开呀?”
  女人回答说:“我喜欢黑暗呀。而且,这样还可以看见星星呢。”
  玻璃天花板外边的星星闪着淡蓝色的光。
  “哈哈!在星光下的地下室里约会,这很有情趣嘛。”男人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黑暗,他背过手去把门关上。
  女人往桌子上早已准备好的杯子里倒上酒,把其中一杯递给男人说:“先喝杯酒再说吧。请!”
  “谢谢!”
  “我说!你知道这个房间的名字吗?”
  “这有什么知道不知道的。门上面的牌子上不是写着吗?叫‘梅蒂娅’,对吧?”梅蒂娅——这是这座房子里每个房间的名字中的一个。它们都是希腊神话人物的名字。
  “那你知道梅蒂娅是什么人吗?”
  “妖女梅蒂娅。”
  “对。她是科尔基斯国王阿耶特斯的女儿,是个有魔力的女人。她遇到过许多男人,后来和雅典娜的国王艾格乌斯结了婚,曾企图杀死他的儿子特赛乌斯。”
  “这儿就是那个梅蒂娅房间,而你住的房间就叫特赛乌斯。”
  “来!干杯!”说着女人举起了酒杯。
  “你怎么给我讲这么奇怪的事情?” 黑暗中男人的脸显得很不自然。他问女人说,“这酒里该不会有毒药吧?”
  女人微笑着说:“这个嘛,随你怎么想。”

  宇多山来不及细想,立刻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不至于发生这样荒唐的事情吧?)
  他想努力打消这种念头,可是这种念头却越来越强烈。
  (梅蒂娅,毒杀特赛乌斯的妖女……)
  开在那里的打字机。写了一半的小说。没有上锁的门。空无一人的房间——
  他又回到了刚才左侧有1条小走廊的大走廊上。清村小说中提到的那个有问题的房间“梅蒂娅”应该在清村的房间“特赛乌斯”的南边,就是昨天和岛田一起寻找井野时去过的那个空房间。他记不清是哪条走廊了,于是急忙打开平面图看了看,然后朝右边的走廊跑去。可是,不久他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宇多山重又打开平面图。
  (应该是这个地方嘛。)
  他又向右拐,从与清村住的房间隔了两条小走廊的地方拐了进去。迎接宇多山的是墙上挂着的独角牛头面具。牛头上的白色眼睛在一直盯着他。他跌跌撞撞地在小走廊里拐来拐去,有几次差点撞到墙上。最后终于来到了他要找的房间门口。
  “啊!”
  宇多山惊叫了一声,差点没有晕倒过去。名叫“梅蒂娅”的房间房门大开,屋子里开着灯,而且——他看到房间的中央一个男人直挺挺地趴在那里。从牛仔裤和淡紫色的衬衣看,是清村淳一。
  “清村君!”宇多山感到一阵眩晕,仿佛处于一个现实和虚幻的夹缝中。他向前伸着双手,朝房间里跑去。那姿势就像是在空中漂浮着一样。
  “清村……君!”
  趴在地上的男子一动不动。宇多山屏住呼吸,从旁边仔细看了看他的脸。他的脸上充满了痛苦,双手死死抠着咽喉。宇多山用颤抖的手摸了摸他的手腕——人已经死了。他朝房间的四周打量了一下。和昨天与岛田一起来时没有什么变化。


  4

  “屋子里有人吗?”他知道房间里没有人,但还是喊了一声。
  屋子里静得可怕。除了他自己的喘气声,一点声音也没有。这时,他才意识到必须先把其他人叫醒再说。他用发抖的手打开一直摸在手里的平面图。离这里最近的房间是岛田住的“考卡罗斯”。
  正在这时,他发觉背后有脚步声,而且脚步声越来越响。
  他感到背部一阵发凉,刚要回头看看是谁,只听走廊里传来了一声:“宇多山君!”
  他看到门外边的走廊里有一条长长的人影——原来是岛田洁。
  “我在隔壁听到这个房间里有人喊叫……啊!”岛田这才发现宇多山脚边的尸体。
  “是清村君?”
  “对。”
  “死了?”
  “我发现他时已经是这样了。”
  宇多山断断续续地把岛田来之前的经过介绍了一遍。眼窝深陷的岛田聚精会神地边听宇多山的介绍,边观察清村的背部。
  当听到清村的小说开头的内容时,岛田从嗓子眼里长长的“噢”了一声说:“他的小说开头部分写的是在这个叫‘梅蒂娅’的房间里,一男一女的对话?于是你就到了这里,对吧?”
  “是的。”宇多山使劲点了点头说,“在没有交代任何背景的情况下,小说刚一开头就写梅蒂娅是个企图毒杀特赛乌斯的女人。我感到这似乎在暗示人们什么。”
  “因此,清村就按照暗示死在了这里?”岛田从头到脚仔细查看了尸体后说,“单从外表还看不出是自杀还是他杀。我认为还是应该调查一下。”
  “可是……”
  “目前仍然无法通知警察嘛。”说着,岛田蹲下来,扳着尸体的肩膀把尸体翻过来看了看,说,“看不出有外伤。虽然手抓着脖子,可是并没有被勒过的痕迹。看来还得有劳你太太了。”
  宇多山问他说:“会不会是中毒?”
  岛田点着头说:“有可能。这样说的话就更是‘黑暗中的毒牙’了。很接近清村君作品的内容。犯人又一次利用了被害人小说里的内容。”
  “可是……”
  岛田抬起头说:“如果是这样,那么犯人是如何让死者服的毒呢?”
  “你说的也是。”
  例如犯人偶然知道了清村的小说的内容,或者知道了他要写的内容,就按照清村小说的内容毒死了他。可是犯人究竟用什么方法毒死了清村呢?          《棒槌学堂》
  只有清村才最清楚自己的作品。可是他白己却在这个叫“梅蒂娅”的房间里被毒死了。这可能吗?
  这时,宇多山无意中朝门口看了看。忽然,他被一个奇怪的东西吸引住了。
  岛田见状问:“怎么了?”
  “你瞧那儿!”
  “啊——”岛田立刻站起身来朝宇多山指的地方看了看,然后走到进门左首的地方,“是这个啊。”
  茶色木板墙上镶着一块方塑料板。塑料板中间鼓起的是房间电灯的开关。宇多山也跟了过来。他发现电灯开关的四周密密麻麻地像插花似的布满了针。
  “这是先厚厚地涂上玻璃胶,然后再把针固定上去的。可能……”说着,岛田凑上去仔细闻了闻。针尖上有褐色的水珠,“有点像发霉的烟草味道,很可能涂的是尼古丁浓缩液。”
  “尼古丁?”
  “对,就是香烟里含的那种尼古丁,它可是剧毒啊。我记得它能作用于自律神经,引起呼吸麻痹。”岛田转身又走到尸体旁边,跪下一条腿,把清村的左手从脖子上拉下来,扳开他的手看了看:“宇多山君!你看!果然不出所料。”只见清村僵硬的灰白色手指上有几个暗红色的斑点。
  “尼古丁就是通过这些针眼进入血液的。因为清村不吸烟,所以毒素扩散得很迅速。他可能喊叫了几声后就出现呼吸困难了……”岛田把清村的手放回喉部,看了看门口,说,“犯人事先在电灯开关上做了布置,然后关上灯把清村叫到了这里。清村到了这个漆黑的房间,他首先会做什么呢?当然会先找电灯开关。这里客房的开关都在靠门口的左边,所以他根本就不用看,自然会用手去摸。当他摸到开关并把它打开时,涂上毒液的针就刺进了他的手指。”
  宇多山记得自己过去也曾读过用这种方式杀人的小说。他想起来了,小说名叫《x的悲剧》,作者是埃拉里·库因。那本小说里发生的第一个血案的凶器是藏了许多针的一个小软木球。他记得针上涂的也是尼古丁。或许眼下这个犯人正是从那本小说里得到了启发。宇多山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了岛田。
  岛田听后毫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当然你说的这种可能性很大。我不知道那个保姆是不是读过库囚的小说。但这座房子里的其他人,包括我和你在内,恐怕没有哪一个没读过他的名著。”
  “可是,犯人究竟从哪里弄到的这些毒呢?而且要事先把毒准备好,这不是很……”
  “我听说有一种农用杀虫剂里就含有浓度很高的尼古丁。从香烟里提取并浓缩尼古丁很费事,但如果从杀虫剂里提取尼古丁就容易得多。”
  “可是,这座房子里有你说的那种杀虫剂吗?”
  “这座房子里哪里用得着那东西。”
  给岛田这么一说,宇多山才想起这座房子根本不需要什么杀虫剂。不管犯人是井野,或是其他什么人,他手里应该拿着这座房子所有的钥匙。他和其他人不同,他可以自由出入这座房子。所以,如果他想从外边得到杀虫剂、针以及固定针的玻璃胶,那是很容易的。
  岛田看着清村的尸体面带悲哀地说:“这太有讽刺意味了。清村坚持认为犯人不在这座房子里。如今他用自身落入犯人圈套的事实,证明了他的看法是错误的。我说,宇多山君!”
  “什么?”
  “你认为犯人是用什么方法让清村来这个房间的?”
  “可能是犯人把他叫过来的吧?”
  “要是其他房间倒也罢了,这里可是名叫‘梅蒂娅’的房间啊。叫他到他作品开头提到的房间来,他就丝毫不怀疑吗?”
  “我觉得虽然清村口头上坚持说犯人已经不在这里,但其实他内心并不这么认为。其目的无非是以此为借口继续进行写作比赛。也就是说,他并不认为他很安全。可是,尽管这样,他还是中了犯人的圈套。这其中一定另有什么……哎?”
  岛田伸手去摸清村的胸部,原来清村的衬衣口袋里插着一张白纸:“是不是平面图啊?噢,不是。”说着,岛田把折了好几折的纸展开,“不对啊。这是……”
  宇多山站在蹲着的岛田背后,弯着腰看纸上写的是什么。
  他发现那是一张用打字机打出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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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 00:22: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第三篇作品


  1

  难道舟丘圆香和清村秘密商谈了什么吗?
  宇多山死死盯着纸上的黑字,脑子里一片混乱。
  “关于写作比赛,我有重要的事想和你商量。”这句话也许意味着两个人之间定有某种协议。譬如,两个人商定无论两人谁获得第一,所得“奖金”都二一添作五,或者……
  他认为这并非没有可能。至少有一段时间两人是夫妻关系,这是不争的事实。无论目前两人的关系如何,在面对巨额遗产的时候也许两人会……
  “是不是房间不同啊?”岛田小声说着,把信按原样叠好放进尸体的口袋里,“如果指定的房间是这里,那么和实际是相吻合的。”
  可能岛田认为这封信对清村的被杀起了一定的作用。假如这封信是伪造的,那么信中约会的地点应该是“梅蒂娅”。然而,信里指定的地址却是“娱乐室”。
  岛田站起身说:“关于这封信的真伪,有必要问一问舟丘小姐本人。当然,她可能会否认写过这封信。还是先把大家叫醒,再讨论这件事比较好啊。”
  两人朝屋外走去。先走到走廊的宇多山听见岛田在身后“哎呀”了一声,于是停住脚步回头问道:“又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了。”岛田缓缓地摇了摇头说。
  “没有了?什么没有了?”
  岛田指了指门上说:“这个没有了。”
  宇多山这才发现门上面的铜牌没有了。他记得昨天和岛田来这里时门上面明明有写着“MEDEIA”的铜牌,而现在只剩下几个钉子孔。
  “是不是什么时候被谁摘下来了?”
  岛田没有回答宇多山的问题,来到了走廊:“走吧,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


  2

  已经快凌晨3点了。
  他们从小走廊来到大走廊。两人一致认为分头行动可能有危险,于是决定一起去叫醒其他人。
  离这里最近的是林宏也的房间。房间的名字叫“艾格乌斯”,位于清村住的房间的北边。先是须崎被杀,现在清村也被杀了。如果连续杀人是为了遗产的继承权,那么剩下的两个作家林和舟丘中的一个就有可能是杀人犯,要不就是至今没有踪影的井野,或者是鲛岛?
  如果万一岛田是杀人凶手呢……宇多山觉得这不大可能,但又无法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想到这里,他故意放慢了脚步。
  两人走在迷宫馆的走廊里,左侧的墙上是一排白色的面具,两人的脚步声在昏暗的走廊里回响。走到拐往平面图上所标示的“艾格乌斯”之前,宇多山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什么地方不对劲呢?)
  他感到刚才从自己的房间去清村的房间时,走过的路程有点不对劲,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脚步很快的岛田在前面边走边无力地摇着头。宇多山紧跟在他后边。
  (究竟哪里不对劲呢?)
  一直到走到林住的房间门口,岛田敲林的门时,宇多山还在考虑哪里不对劲。
  岛田喊道:“林君!”他刚要敲门,手突然停住了。
  刚才还心不在焉的宇多山见状问道:“怎么了?”
  岛田努了努嘴,有点失望地说:“你瞧!门开着。”
  “真的开着。”
  用不着敲门。门上挂着“AIGEUS”铜牌的紫黑色门看样子原本就没有关严,门与门框之间有几公分的缝隙。
  “林君!”岛田又喊了一声,屋子里仍然没有回音。
  从门缝里可以看见屋子里的灯光。除了灯光外,情景和宇多山刚才去清村的房间所遇到的情景简直一模一样。莫非林也不在自己房间里?像清村那样在哪个房间里躺着?或者他就是那个杀人犯?……
  “林君!”
  岛田又大喊了一声,然后推门。门吱吱响着开了。
  “啊……”
  眼前的情景使两人几乎同时小声喊叫了起来。
  门口左侧摆着打字机的桌子旁,林趴着倒在桌子前面的转椅上,上衣几乎把脑袋盖了起来,两手抓着桌子边,脑袋聋拉着。后背中间插着的一个暗褐色东西说明了他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的原因。
  “这是怎么回事?”
  岛田心情沉重地朝房间里走去。宇多山感到一阵眩晕,身体有些站立不稳,他急忙靠在门上。半开着的门竟然顶住了他的体重没有往后移动,一定是门后边有什么东西在顶着。
  宇多山咬紧牙朝门后看了看。他发现门后堆放着原本应该放在房间里边的小桌子和两条腿的小凳子。
  他提醒桌子旁的岛田说:“岛田君!你看这里。”
  岛田回头看了看,扬了扬眉毛说:“奇怪。”然后又压低声音说,“好像故意设置路障似的。”
  “路障?……”
  也有这种可能性。虽然他也表示同意继续进行写作比赛,但是生性软弱的他,完全有可能因为害怕而把门顶上。但是,现在这个所谓的路障移到了一边,而且门也没有插上。这又作何解释呢?……
  岛田又回到桌子旁,轻轻地推了推林的身体。然后摇着头神情黯然地说:“已经死了。这个地方可能是致命伤。”林后背露出来的东西,看上去像是菜刀或水果刀的刀柄。从衣服上血迹的颜色看,死的时间还没多久。                          《棒槌学堂》
  “手腕、肩膀……还有其他部位都有擦伤,而且……”岛田巡视了一下房间,“除了门口的凳子外,整个屋子也很乱。床上的毛毯掉在了地上。你瞧,他的提包也扔在那里。”
  里边穿衣镜旁边扔着林的旅行包。
  “这应该是和犯人搏斗的痕迹。林被凶手刺中后被逼到了这里。”
  “可是—”宇多山喘着气说,“为什么林把门顶上后又放凶手进来呢?”
  岛田捏着下巴说:“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也许是凶手用花言巧语骗开了门,也许是林很熟悉的人……”
  即便凶手有门上的钥匙,如果从里边把门插上,再用凳子顶上,那凶手就很难进来;而门并没有被撞开的痕迹,所以可能是林让凶手进来的。
  (这样看来—)
  至少说明凶手不是井野满男。因为,如果林发现是井野满男的话,是绝对不会放他进来的。岛田蹲在尸体旁反复思考着。他朝桌子上的打字机看了看。宇多山见状也绕开尸体走到桌子旁。
  宇多山战战兢兢地问岛田说:“会不会和前两个人一样?”
  岛田看着桌子上开着的打字机说:“这很难说。”他指着显示器问宇多山,“你瞧这里。你怎么看这些文字?”
  字多山心里坪坪乱跳,定睛朝岛田指的地方看去。只见第三行后边有一段空白,再往下边就是岛田指的文字——三个英文字母“wwh”。


  3

  临死前的口信





  wwh  

  看了上边这段文字,岛田和宇多山都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小说的开头部分写的是书中的“我”,即林宏也开始用打字机写他的小说。现在已经无法知道他的作品计划如何写下去了。但从作品中“我”的话看,他似乎打算以“临死前的口信”为主线写下去。而且,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作品中对杀人现场的描写。
  岛田说:“和前两个一样。现场的情况和小说开头部分的描写完全一样,甚至死者的姿势都和小说中描写的相同。”
  宇多山不解地问岛田:“你的意思是说,眼前这个现场是凶手事后布置的?”
  岛田搓了搓消瘦的脸颊说:“目前这还很难说。假如这个现场是凶手事后布置的,那就意味着凶手从林背后将他杀死后,再把他拖到了这个地方,而且故意让林的双手抓着桌子边。当然,为了使现场符合作品中的描写,凶手完全有可能费这些功夫。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也有可能作品的内容和现场的情况只是偶然的巧合。这种偶然的巧合也不能完全排除。究竟哪种情况是事实的真相,我目前也说不清楚。”说着,岛田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打字机。
  “不过,我看‘wwh’这三个字母值得好好研究一下。”
  “你是说这三个字母是林临死前留下的什么话?”
  岛田含含糊糊地说:“差不多吧。”接着岛田又说,“我们来做个假设。林在这里写了自己被杀的故事的开头,作品中的‘他’也是在这个房间里写作品时被杀的,而且,作品的主题一开始就说了,是临死前的口信。
  “那么,现实中的他被凶手袭击时,心中在想什么呢?他本来就想写这样的主题,加上他想把凶手的真面目告诉其他人,那么想在自己的打字机上留下临死前的口信是很自然的。我觉得倒是想不到留口信才显得不自然。
  “尸体倒下的位置和姿势,无论是凶手读了他的稿子后布置的,还是与稿子的内容偶然巧合,我认为都无关紧要。问题是,可能凶手认为林已经死去,于是离开了房间。尚有一口气的林使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爬到桌子旁,在打字机上敲了几个字,之后,便抓着桌子边倒下来,并咽了最后一口气。”
  接着岛田指了指显示器说:“于是就出现了这种情况。在文章的半腰里突然出现这样一句,‘宫垣叶太郎家—迷宫馆的一个房‘AIGEUS’。而且空了三行后打了‘wwh’这样三个字母。至少可以肯定地说,这三个字母不是林作品中的一部分。你再看这个键盘。”
  宇多山看了看键盘,键盘旁的黑色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你瞧这个键盘是歪的,而且到处是血迹。这只能说明林在受到凶手的袭击后摸过键盘。”
  虽然宇多山对口齿不太利索的岛田的话不完全明白,但还是抑制不住激动地说:“这就是说林还是留下了临死前的口信了?”
  也许是在接连出现的奇形怪状的尸体的刺激下,使他原本正常的感情麻木起来。此时宇多山脑子里考虑的既不是恐惧,也不是对死者的哀悼。他感到自己绷紧的神经现在处于极度的亢奋状态。
  (搞清楚这个口信的意思就可以找到凶手。)
  宇多山瞪大眼睛看着显示器上的字母:“‘wwh'……岛田君!这是什么意思?”
  仅仅从这三个字母很难说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凶手的名字缩写?不。三个字母,既可以理解为“ww”也可以理解为“wh”。而这座房子里的人的名字没有一个是这样缩写的。两人也想到可能是作家的笔名,但仍然没发现哪个人的笔名和这三个字母有关。
  是否“wwh',后边漏了一个“h"呢?如果是这样,那就是林宏也本人了。这更不对了。因为林已经被杀了。要不就是死者想输入更长的字,但没输入完就死了。但是wwh这样的排列也不符合日语中罗马字的排列规则。
  从显示器下部的图标看,林用的是用罗马字输入假名的输入法。“wwh”前面,即小说开头部分的最后是“AIGEUS”,也就是说林把输入模式换成了英语。     《棒槌学堂》
  那么,哪个词是以“wwh',开头的呢?如果是“wh”开头,那倒是有不少,例如“who ”、“when”、“where”等。可是这些都没有什么意思。也许不是英语,而是其他外国语?或者……就在这时,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个异样的响声。这响声打破了这座地下迷宫的宁静。宇多山被惊得跳了起来,思路也被打断了。
  “怎么回事?” 宇多山感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究竟是什么声音?”听上去,那不是人的喊叫声,是一种撕裂声,一种震人魂魄的类似金属被撕裂的声音。
  “是舟丘小姐!”岛田小声说,
  “你忘记了?刚来的那天,舟丘小姐不是说她带着一个防备流氓的报警器吗?肯定是那个报警器的声音。”
  “啊!……’,
  “宇多山君!快!”岛田第一个冲出了房间,他边跑边喊道,“快!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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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 00:23: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第四篇作品


  1

  由于这几天反复地看平面图,对舟丘房间的大体位置有些印象,但两人并不清楚具体的地点。他们来不及拿出平面图确认舟丘的具体位置就跑到了路线错综复杂的走廊上。宇多山只勉强顾得上跟在岛田后边跑。
  当然,看样子岛田对路线也不熟悉。两人从房间出来后,开始时朝北跑,最后循着声音总算跑到了她的房间。这中间他们曾两次走错路,但无论如何,比起慢慢地看着平面图找,还是快了许多。
  “舟丘小姐!舟丘小姐!”
  岛田边喊边冲到舟丘的房间门前。
  门上的铜牌上写着“IKAROS”,是代达洛斯儿子的名字。
  传说米诺斯王得知特赛乌斯杀死弥诺陶洛斯逃跑后,怀疑是代达洛斯做的内应,于是就把他们父子关进了迷宫。在迷宫里,代达洛斯亲手做了两对翅膀,带着儿子伊卡洛斯逃出了迷宫。可是,伊卡洛斯不听他父亲的忠告,飞得很高。于是翅膀上粘羽毛的蜡被太阳晒融了,伊卡洛斯消失在大海里。
  宇多山此时又想起了这个著名的神话故事。
  岛田拼命地敲着门喊舟丘的名字,宇多山只是喘着气呆呆地站在岛田身后。房间里刺耳的报警声还在响个不停,声音丝毫不见减弱。宇多山仿佛看见代达洛斯从蓝色的空中头朝下往大海里掉去。
  “舟丘小姐!”
  岛田声嘶力竭地喊着舟丘的名字,可是房间里一点回音也没有。他使劲拧门把手,可是门紧锁着,打不开。
  岛田回头看了看宇多山:“不行。来!帮我一把。”
  “哎?”
  “把门砸开。”
  于是两个人开始一起撞门。他们先往后退几步,然后一起使劲朝门撞去。可是,门很坚固。反复撞了几次,门丝毫不动。两人不甘心,继续撞着。结果除了两个人身体受到冲击外,门完好无损。
  宇多山摸着撞疼了的肩膀说:“看来这门是撞不开了。”房间里的报警器仍然在响。
  岛田说:“没办法。我去客厅看看。”
  “你是不是去拿那把斧头?”
  “没办法。你在这里等着我!有什么情况就大声喊我。”说罢,岛田快步朝客厅跑去。他的脚步声在昏暗的走廊里回响,并渐渐远去。


  2

  一个人留在门口的宇多山又拧了拧门把手,门还是打不开,报警器还在响着。肩膀的疼痛加上刺耳的报警器声,使他的头开始疼起来。
  房间里的舟丘是不是已经成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了?他无力地靠在门上,用手捂住了耳朵。
  (别再叫了!我已经受够了。)
  刚才因为看到林的“临死前的口信”所造成的精神上的亢奋,此时已经完全消失了。他感到自己脑袋发蒙,快支持不住了。
  他曾听说人们建迷宫的目的是为了驱邪。古代的中国人认为恶魔只会走直线,于是就把城墙建成有夹层的,有意把各个城门的位置往一边偏移一点,从而形成了许多弯曲的小路。而在古代的英国,为了防止女妖和恶魔,则把大门口的阶梯建得弯弯曲曲的。
  什么驱魔!他甚至想对这种做法提出抗议。这哪里是驱魔,这里的迷路简直是吃人恶魔的巢穴。
  谁是凶手?
  须崎、清村被杀了,林也被杀了。如果说杀人的目的是为了减少遗产继承的竞争对手,那么剩下的舟丘就是杀人嫌疑犯。可是,现在连舟丘也……
  凶手一定是个疯子。
  一定有一个以杀人为乐的人藏在这座房子里。这个人是井野?要不就是鲛岛?剩下的就是那个保姆和岛田了……
  (不对!还应该有一种可能性。)
  也有可能我们所不知道的某个人藏在这座房子的什么地方。万一有一个宇多山他们不知道的,由于精神异常而变成杀人狂的什么人偷着进来,藏在什么地方,怎么办?
  对于杀人狂来说,谈不上什么杀人动机。那些杀人现场的布置,也不过是他的一种游戏而已。
  想到这里,宇多山不由得又担心起桂子来。桂子不会是杀人狂的下一个目标吧?……可能是报警器的电量不足了,也可能是耳朵适应了,他发现报警器的声音没有原来那么响了。这时他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久,上气不接下气的岛田出现在走廊的拐角处。看见岛田手里提着把斧头,宇多山不由得担心起来。岛田会不会用斧头砍自己?
  岛田朝站在门口的宇多山喊道:“你往一边靠靠!”        《棒槌学堂》
  宇多山战战兢兢地躲到了岛田身后。岛田举起斧头使劲朝门砍去。门裂开了。报警器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许多。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小灯,光线很暗。
  一斧头、两斧头、三斧头。砍须崎脑袋的斧头如今在砍着这扇门。
  岛田从砍开的缝隙里伸手进去拧门把手。门把手从里面是可以拧动的。
  岛田放下斧头去推门,门仍然打不开。
  “是不是从里边插上了?”
  岛田不耐烦地嘟嚷着又伸手进去拔开了插销,这才把门打开。
  “舟丘小姐!……”
  岛田走进昏暗的房间,刚要伸手去摸电灯开关,忽然又把手缩了回来。可能是想起了刚才那个“梅蒂娅”的陷阱吧。他把脸贴近左侧的墙壁,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确信没有危险后才打开了电灯。
  “果然不出所料。……”
  舟丘头冲门口趴在象牙色的地毯上。她身上穿着紫红色的睡衣,看样子是在睡眠中受到了凶手的袭击。她的头发很乱,右手伸向门口,离右手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黄色的像是手电筒的东西,这大概就是舟丘说的报警器。
  岛田慢慢向前走了几步,拣起还在叫着的报警器,关闭了电源。报警声停了下来,可是耳边好像还有报警声在响似的。
  岛田指了指舟丘的头后部,说:“看来她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头部。”——舟丘的头后部有一处暗红色的裂伤。
  “不过,很奇怪呀!”
  “什么?”
  岛田边往房间里走,边对宇多山说:“你想想看:报警器响,说明她受到袭击后打开了报警器的开关。接着我们马上从林的房间跑了过来。”说着,岛田神情紧张地推开卫生间的门看了看,“里边没有人。门锁着,而且还从里边插了起来。”岛田又打开了墙上的衣柜,“当我们砸开门进来时,就像眼前这样,除了舟丘并没有其他人。”
  衣柜里只挂着舟丘的黑色礼服和粉红色的连衣裙。一直靠门口站着的宇多山这时才明白了岛田的意思。
  “这里是个密室。”
  岛田又仔细观察了床底下的情况。
  宇多山问岛田:“那么犯人在我们跑来之前的很短的时间里,是如何从里面把门插上,然后再逃跑的呢?”
  刚说到这里,宇多山眼睛的余光突然发现舟丘身体的某一部分微微动了一下。
  “哎?!”他吃了一惊,立刻往前走了几步。
  “怎么回事?”
  “刚才她好像动了一下。”
  “什么?”
  宇多山抓着舟丘的手腕摸了摸她的脉搏:还活着。虽然很微弱,但确实还有脉搏在跳动:“她还活着!”说罢不等岛田吩咐,宇多山条件反射似的站起身。
  “我去叫桂子。”


  3

  现在是凌晨4点10分。从3点半听到报警器声,到把舟丘房间的门打开,前后用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凶手趁舟丘开着微弱的灯熟睡之机袭击了她。遭到袭击的舟丘紧急中打开了放在枕头边的报警器。突然响起的警报器声肯定使凶手大吃一惊,于是凶手使劲击打了一下舟丘的头部后,来不及确认舟丘是否已经死亡,就匆忙地逃离了作案现场。
  (可是,凶手是如何逃跑的呢?)
  宇多山在挂着白色石膏面具的走廊里拼命地跑,他要尽快把桂子叫来。一路上他始终在想凶手究竟是怎么逃跑的。
  这里是地下,房间里又没有窗户。门是惟一的出口,可门是锁着的。即便没有钥匙,只要从里边把门把手上的按钮按上就可以把门反锁上了。但凶手又是如何从外边把门插上的呢?难道是从门缝里用什么东西拉动插销把门锁上的?
  从报警器响起到岛田和宇多山跑到,中间顶多用了两三分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凶手能在房间里布置出一个藏身的地方吗?何况听到报警器的声音,随时都可能有人来。这样的情况下,凶手有必要故意从里边把门插上吗?
  跑到和大厅成直线的走廊后,剩下的走廊就容易多了。因为从前天开始,宇多山从大厅到自己的房间不知走了多少次了,他对这段走廊已经相当熟悉。
  他跑得太快,有几次在拐弯处差点撞到墙上。终于来到了桂子住的房间门口。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额头、脖子和背部都是汗。自从大学毕业以来,自己还从未这么跑过。
  “桂子!”
  他喘着粗气,声音也有点不太对劲。他边敲门边调整自己的呼吸。
  “桂子!是我!快起来!”他停住敲门的手听了听,屋里一点回音也没有。
  (莫非?)
  宇多山顿时不安起来。他看着门上边的铜门牌上的酒神的名字祈祷似的喊道:“桂子!”他使劲敲门,接着又急不可待地去拧门把手。终于屋里有了回应。宇多山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谁——呀?是宇多山吗?”听声音桂子刚刚从睡梦中醒过来。
  “是我。出大事了!快起来把门打开!”          《棒槌学堂》      
  “噢,你等等。”过了一会儿,门响了一声就开了。穿着一身白色睡衣的桂子感到很奇怪似的说,“怎么回事?现在几点了?”
  “出大事了。又有人被杀了。”
  桂子停住了揉眼睛的手,张着嘴半天没合上。看样子她在听到“又有人被杀”之前,还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
  “清村君和林君……哎,这个回头再说。现在舟丘小姐很危险,她头部受了重伤,快跟我去……”
  不等宇多山说完,桂子马上说:“好!我知道了。”
  桂子转身去床上拿起外衣披在身上,又打开桌子上的手提包,从里边拿出一个黄色盒子,里边有她出门时经常随身带的急救用品。
  “她在哪儿?是大厅吗?”
  “在她自己的房间。”
  “你带路!” 怀有身孕的桂子不能跑。宇多山一路上不住地提醒桂子不要跑。尽管这样,两人还是走得很快。
  宇多山稍微缓过气来,桂子就问他:“她头伤得严重吗?”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开始我和岛田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给谁打的?”
  “这我也不清楚。”
  “你刚才说清村君和林君怎么了?是不是他们也受重伤了?”
  “他们两人已经死了。”
  “死了?!”桂子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抓住了宇多山的手。
  “回头我再细细告诉你。不过,都是找不到答案的案件。”
  “其他人呢?”
  “岛田在舟丘的房间里等着。”
  “鲛岛君呢?”
  “还不大清楚。”
  “你让岛田一个人呆那里安全吗?还有那个保姆。凶手是井野吧?”
  “这个……”
  两人走到了和大厅成直线的走廊的拐弯处,他们刚拐到另一条走廊,忽然背后有人喊道:“宇多山君!”
  声音在走廊里显得很响。宇多山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只见走廊的另一头站着身披睡衣的鲛岛。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鲛岛快步跑了过来,“你刚才听没听到像报警器的声音?声音一直不停,我感到有些奇怪,于是就到大厅看了看。”
  宇多山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报警器的声音通过中间的主走廊有可能传到位于东侧的鲛岛的房间。
  宇多山观察着走过来的鱿岛的表情,告诉他那是舟丘的报警器。评论家听后面色苍白地停住脚步,战战兢兢地问他说:“这么说,是不是舟丘小姐出什么事了?”
  “她被凶手袭击了。”
  “真的?……”
  “是真的。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宇多山他们到舟丘的房间时,已经是凌晨4点半了。离太阳出来还有一个小时。
  舟丘和宇多山离开时一样,还趴在地板上。
  等待桂子到来的岛田焦急地说:“我想还是不移动她为好,所以我一直也没扳动她。好像还有气,可是喊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你还是先看看她伤得怎么样了吧。”
  “好吧。”
  桂子松开宇多山的手走到舟丘身边。她蹲下身子,先摸了摸舟丘的脉搏,然后查看了一下舟丘头部的伤,看了看舟丘的面部,最后对三个男人说:
  “先把她抬到床上吧。让她平躺着,把脸歪到一侧。”
  “知道了。”
  岛田跑到舟丘的脚部,对宇多山说:“宇多山君!请你抬起她的头部。”
  “好。”
  鲛岛也说:“我也来抬吧。”
  “抬时轻一点。尽量不要转动她的头部。”
  三个人按照桂子的吩咐抬起舟丘,把她慢慢地放在了床上。宇多山拿起半掉在地上的毛毯给舟丘盖上。舟丘皱着眉,双眼紧闭。桂子贴近她的脸观察她的呼吸,并轻声喊她的名字。舟丘卸了妆。没有血色的嘴唇只是微微动了动,没有其他任何反应。
  桂子从带来的急救包里拿出消毒药和药棉,迅速地为舟丘清理了伤口。然后回头看了看守在身后的宇多山说:“伤口本身并不严重,但看样子不单单是脑震荡。万一有脑出血,在这里是没办法抢救的。”
  鲛岛搓着额头问桂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桂子摇了摇头:“必须马上送医院。”
  “可是现在……”岛田说,“我去大门口看看。”
  宇多山说:“可是,岛田君,大门的锁你怎么打开?”
  “也许会有办法。而且,我还想顺便去看看角松的情况。让她一个人呆在那里很危险。”
  “危险”—这个词里也许既有对角松的担心,也有杀人狂就是那个老女人的这样一种担心。
  桂子对岛田说:“岛田君!请你尽量想办法端盆热水来,再拿条毛毯。”
  鲛岛从后边追上来说:“我也跟你去吧。”说着看了看宇多山和桂子,“你们两人在这里没问题吧?”
  宇多山点了点头。
  岛田在门口回头对宇多山说:“对了,宇多山君!你看看那个打字机里都写了些什么。电源是我刚才打开的。”
  “你是说?……”
  “噢,不是的。她好像还没有动手写小说。”


  4

  4月2日晚上11点20分。

  当我坐在打字机前敲打起键盘时,心情似乎才平静一些。可能是由于我所从事的这个职业的缘故吧,我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写文章竟然能够起到镇静的作用,这的确有点奇怪。
  刚才我吃了安眠药。因为很难入睡,可不睡也没心思写那部比赛作品。既然睡不着,干脆就把自己想到的事情写下来吧。
  犯人是谁呢?
  回到这个房间,我满脑子想的仍然是这件事。
  我感到清村君说的从表面上看很有道理。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也不能完全排除井野君不是犯人的可能性。而且,即便他是犯人,并且已经从这座房子里逃跑了,那又怎么能肯定他不会再回来杀第二个人呢?
  我们很不安全,依然处在危险中。也许清村君虽然表面上那样说,而实际上他内心也很清楚这一点。我明白清村的心思。我也同样不想眼睁睁地放弃宫垣先生的这笔遗产。
  可是……
  我最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布置出来的“现场”。
  先不说岛田君的观点如何,犯人为何要把现场布置成须崎君作品中的样子呢?是否比起杀须崎君来说,那个现场对犯人更重要呢?我也没有什么根据,只是这么想。这么看来,也许我还是不写这部作品为好。也许我这个想法是一种强迫症的表现。怎么说呢,如果我一行字也不写,那么犯人就是想杀我,也找不到布置杀人现场的依据。
  我还是一个字也没有写。昨晚我仅仅考虑了一下作品的思路。这是否算做“幸运”呢?为了这个放弃比赛我不后悔。
  我不明白。
  也许今晚好好睡一觉后,心情会有所改变。临睡前我又想起一件事。差点忘记了,把它写在这里吧。
  就是那辆车。那辆车……算啦,也许是我多想了。先睡觉再说。安眠药好像开始起作用了。明天再想吧。


  5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岛田和鲛岛回来了。
  随两人来的角松富美可能已经知道了大体的情况,看上去显得很害怕。一看到躺在床上的舟丘,她立刻吓得退到墙边瘫坐到了地上。她顾不上整理不整齐的睡衣,合掌嘟嘟嚷嚷地念起经来。
  “大门还是锁着,打不开。”
  岛田把一盆热水放在小桌子上问桂子:“情况怎么样?”
  桂子轻轻摇了摇头,接过鲛岛递过来的毛毯:“一点也没有有意识的迹象。”说着,她把毛毯盖在了舟丘的身上。
  岛田长叹了口气,抱着双臂沿着正对门口的墙慢慢来回走起来。
  宇多山把桌子旁的转椅拉过来,对桂子说:“桂子你还是坐下吧。别累着了身子。”
  桂子无力地说了声“谢谢”就一屁股坐到了转椅里。宇多山一只手扶着桂子的肩膀,回头看了看岛田,只见他像关在笼子里的狗熊似的抱着双臂在墙边走来走去。
  “岛田君!打字机里的内容我看了。”            《棒槌学堂》   
  走到床对面墙上有穿衣镜的地方岛田抬起头说:“哦,是不是很有意思的‘笔记’?”
  “哦,是啊。”也许,那的确应该算做“笔记”,至少它不是小说,不是取材于现实用笔记的手法写出来的小说。
  “舟丘小姐在笔记里说,自己不动手写小说,犯人就没法下手。我觉得她这样想也有道理。”
  “我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可是……”宇多山回头膘了一眼打字机,“有些地方我不太明白。”
  “你是不是指关于汽车的事情?”
  “对。”
  鲛岛看着显示器问宇多山:“是这个吗?”
  “对。好像是舟丘小姐临睡前写的笔记。她在最后的部分写道……”
  宇多山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一声类似野兽低声吼叫的声音。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原来是床上的舟丘发出的声音。大家还没回过神来,舟丘就已经把头抬了起来。
  “哎呀!”桂子见状急忙从转椅上站起来,“舟丘小姐!请不要动!”
  不知舟丘是否听见了桂子的话,她抖动着身子,掀掉了盖在身上的毛毯。
  “舟丘小姐!”
  宇多山喊了她一声。他从侧面看见舟丘的表情很紧张。舟丘直钩钩地看着前方,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没有血色的嘴唇在发抖。只见她抬起右手,张开僵硬的手指向前伸去。这时站在她面前的是目瞪口呆的岛田……
  “我说,舟丘小姐!”说着,桂子想去扶她的肩膀。忽然,舟丘的喉部又“咕”地响了一声,接着她把举着的手捂到了嘴上,身体朝前栽了下去,一些黄色呕吐物从她捂着嘴的手里流了出来。
  “快!谁快把毛巾拿来!”桂子喊叫着急忙去帮她揉背。
  呕吐是头部受到打击时最危险的症状。宇多山也多少知道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岛田急忙去卫生间拿毛巾。鲛岛也跑到舟丘的床前。靠在墙边念佛的角松富美声音越来越大。
  半个小时后,舟丘圆香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正像桂子担心的那样,她头部受到的击打,是造成她大脑死亡的直接原因。
  这时是5点35分。
  地面上正在迎来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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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 00:23: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讨论


  岛田建议说:“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尽可能离大门近一点比较好。这样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应付。”
  按照岛田的提议,五个人朝大厅走去。看到桂子疲劳不堪的样子,岛田也不忍心再让她去检查清村和林的尸体。
  把地下迷宫馆罩在黑暗中的屋顶渐渐亮了起来。镶在铁格子上的一块块玻璃上的图案也慢慢显现出来。眼前迷宫馆的走廊显得格外的长。宇多山拖着沉重的步子搂着妻子的肩膀走进大厅。鲛岛和富美也随后跟了进来。他们正要缓步往大厅的桌子旁走,宇多山突然发现岛田没有进来。
  他感到有些奇怪:“岛田君到哪去了?”他急忙跑到门口朝外看了看。只见岛田站在走廊右侧那座名叫阿里亚多奈的铜像前,仔细地观察着铜像,并伸手去摸铜像伸出的一只手,好像压根没有听见宇多山的喊声。
  “岛田君!你怎么了?”
  岛田抓着铜像的右手,又伸手去摸铜像放在胸前的左手。这才回头对宇多山说:“噢,请原谅。”
  “铜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不,我也说不清楚,总感到有些不对劲。”
  宇多山这时想起来,岛田来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这座铜像。
  角松富美进屋朝沙发上一坐,立刻又蜷缩着身子开始嘟嘟嚷嚷地念起她的经来。过了好一会儿,岛田、鲛岛、宇多山和桂子四人才离开铜像走进大厅。他们尽量避开角松坐的沙发,围坐到了桌子旁。宇多山和桂子并排在椅子上坐下来。可是,宇多山刚坐下来,立刻又起身从酒柜里拿来了威士忌和酒杯。
  “各位!怎么样?要不要喝一点?”
  岛田摇了摇手:“我不想喝。”
  鲛岛和桂子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屋子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似的。只有那个老女人念经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宇多山回到桌子旁,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了下去。酒是上等的好酒,可是此时他一点也感觉不出酒的美味来。
  宇多山听见岛田嘟嚷:“这是今天的一支。”
  只见岛田手里拿着一个像是放图章的盒子,从盒子里拿出一支香烟,然后把盒子(看来是烟盒)的一头对准了香烟。接着只听“咔嚓”一声,盒子的一头冒出火来。
  烟转眼之间就抽完了。岛田很舍不得似的在烟灰缸里揉灭了烟头,说:“我说,各位!天已经亮了。可是我们现在还不能解散。我感到目前我们必须就这样呆着,以便互相监督。”
  “监督?”鲛岛不解地问岛田。
  岛田说:“是的。因为,不能保证我们中间的哪个人会再杀另一个人。”
  “犯人不是井野吗?”
  “当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可是也不能完全断定井野就是凶手。尤其是现在,不单单是须崎一人被杀,而是先后四人被杀了。”
  “你说的也是。可是,我们中的一个人杀了其他四个人,他的杀人动机究竟是什么呢?”
  岛田的口气显得有些生硬:“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岛田手撑着下巴,鲛岛也不再说话,桂子在一旁低着头,富美还在念她的经,而宇多山则不停地喝酒。
  过了一会儿,鲛岛像是拿定了主意似的说:“我觉得无论如何,在有人帮我们打开门之前,我们不能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呆着。我看还是从头再把这事分析一下比较好。因为,我们目前能做的就只有这一件事情了。”
  岛田听罢直起腰来:“我赞成。我总感到事件的真相即将明了,只是还不清楚具体的情况,感觉好像隔着一层雾一样。”
  宇多山也有类似的感觉。特别是林的打字机里的临死前的口信,还有舟丘小姐意识短暂恢复时的那个举动,究竟意味着什么呢?舟丘当时颤抖着把手伸向站在面前的岛田,她是否想告诉岛田什么呢?……
  (她想说“我看见了袭击我的人”?)
  宇多山脑子里充满各种疑惑。
  (她想说“岛田是凶手”?)
  不存在第二种可能。首先,舟丘的报警器响起来时,岛田和宇多山都在林的房间里。
  (不过……)
  正在这时,镀金的马蹄表突然响了起来。已是早晨6点了。
  岛田双手放在桌子上说:“先从第一个事件开始考虑吧。被害人是须崎昌辅,杀人现场是客厅‘弥诺陶洛斯’。凶手先用什么东西把须崎打昏,然后用细带子把他勒死。再用挂在墙上的斧头把须崎的脖子几乎砍断,然后再把挂在墙上的牛头标本放在须崎的脖子上。杀人的时间大体在深夜至天亮前之间。在这个时间段里,我们中间的任何人都拿不出不在场的证据。
  “另外,须崎的房间‘塔洛斯’里的打字机里,留有题目叫‘弥诺陶洛斯的脑袋’的小说的开头部分,其中描写的杀人现场和实际的杀人现场几乎完全一致。关于尸体脖子处的牛头标本,小说里已经交代过是布置出来的现场,所以可以说是‘双重布置’。情况大体就是这样。接下来我们整理一下作案的经过吧。
  “首先,我们大家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凶手等到大家都人睡之后,来到须崎的房间。他用一个巧妙的借口把须崎骗到客厅,也可能是事先和须崎约好了时间和地点。我们可以想像,要么是凶手在去须崎的房间时看了须崎的小说草稿,要么是须崎在客厅等他时,凶手乘机看了须崎的小说草稿。接着凶手趁须崎不注意,从身后用钝器击打了他的头部。
  “但是,事情至此自然就出现了两个疑问。一个是,凶手为什么要把杀人现场布置成‘弥诺陶洛斯的脑袋’的样子;另一个是,凶手为什么要把须崎的脑袋砍成那个样子。”
  岛田说话的口气既像是问其他人,也像是在问自己。他稍微停了一下,又接着说:“关于这个问题,我们昨天已经讨论了许久。特别是第二个疑问,关于砍头的理由,我已经谈了我个人的看法。按照我的主张还对每个人做了检查。可是结果像大家所看到的那样,一无所获。接受检查的八个人中,没有一个发现有问题。既没有人的手、胳膊、腿或脸受伤,也没有发现有人流鼻血。”
  看样子岛田至今仍然认为自己提出的“砍头的逻辑”是正确的。也就是说,凶手是为了掩盖自己不小心流在地毯上的血迹,而砍下了须崎的脑袋。但是,宇多山觉得这样一来,就必然会得出井野是凶手的结论。         《棒槌学堂》
  “关于这一点,请允许我保留我个人的意见。”说着,岛田看了看其他三个人,“大家有没有意见?”
  鲛岛说:“谈不上是意见。我也说不好。我感到第一个问题,即关于凶手为何把现场布置成须崎作品中的样子的问题,是否凶手纯粹出于个人的原因,即为了产生一种戏剧性效果才那么做的。”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凶手为了给我们看才那么做的?”
  “是的。现场给我的印象,总使我感到凶手似乎是在发狂的情况下才那么做的。”
  “鲛岛先生!”这时宇多山插话说,“事实上,清村和林被杀的现场也和他们作品中所描写的情况大体一致。”
  评论家眨了眨小小的眼睛问:“真的?!”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桂子突然求救似的看了看宇多山,小声嘟嚷着:“哎呀!我已经受不了啦。求求你们,别再谈死人的事了。我不想听了。”
  从昨天到现在,她一直表现得很坚强。这一点连宇多山都感到吃惊。可是,虽说她原来是医生,可她毕竟是个女人。何况目前还有孕在身。她又是检查须崎血淋淋的尸体,又是眼看着舟丘悲渗地死去,但一直显得很沉着。现在看来,她内心一定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宇多山伸手轻轻揽住浑身发抖的桂子,说:“不要怕。大家都在这里,不会有问题的。你要不要坐到沙发上去?”
  “噢,不!不要紧。”说着,桂子像刚回过神来似的对岛田说,“请原谅。岛田君,请你接着说吧。”
  “噢,好吧。”岛田双手抚摩着桌子接着说,“刚才鲛岛先生的看法也有道理。推理小说迷们一听说‘布置杀人现场’,马上就会议论起它的合理性,而实际上这种行为的真正目的也许在他们所议论的合理性之外。鲛岛先生说的有道理。那种现场的布置完全出于个人的原因。
  “关于‘布置现场’的问题,暂时先到这里。下边我们谈谈井野失踪的问题吧。”鲛岛接过话说,“关于这个问题,岛田君!其实从昨晚开始我就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昨天清村君不是坚持认为井野是凶手吗?说井野杀了须崎后因为恐惧而逃跑了,而且岛田君和宇多山君两人找遍了图书室和空房间等,结果哪里也没有井野的影子。当时听了清村的看法,觉得他的话挺有道理的,因此也就同意了继续进行写作比赛。可是,事后我越想越感到不对劲。我觉得如果井野是凶手的话,那他一定还藏在这座房子的什么地方。”
  听到这里,宇多山忽然想起昨晚回房间的路上岛田的话,他问鲛岛:“您是不是也认为这座房子里有密室?”
  听了宇多山的话,鲛岛睁大了眼睛问宇多山:“密室?这座房子里有密室吗?”
  “啊,不。岛田君认为……”
  岛田表情严肃地间鲛岛说:“鲛岛先生,您没听说这座房子里有密室吗?这座房子的设计者中村清司一向喜欢在设计上搞一些机关,何况这座房子的主人是宫垣叶太郎。综合这两方面的原因,我认为这座房子里很可能有密室一类的东西。”
  “这个嘛……”鲛岛挠着头说,“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即便没有密室井野也有地方藏身。”
  听了鲛岛的这番话,宇多山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的确有鲛岛说的这种可能性。凶手有可能不是藏在紧锁着的这座房子的外边,而是藏在这个地下迷宫里,藏在一个持有钥匙就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一个以前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例如书房或宫垣先生的……”
  鲛岛把两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点着头说:“对!例如,凶手杀死须崎并砍他的脑袋时,难免身体会沾上血,那么他肯定要把血迹洗掉。我认为这时那个书房就是洗血迹最合适的地方。因为,书房里有浴室。”
  岛田摸着下巴说:“您分析得很有道理。这么说,有必要把那个房间的门打开。”那表情仿佛在责备自己的疏忽。
  关于井野是不是凶手的问题,并没有得出结论,又转入了下一个问题。
  “这第二个杀人事件是宇多山君偶然发现的。”岛田看了看宇多山说,“对吧?第二个被害者是清村淳一。杀人现场是清村住的房间‘特赛乌斯’的隔壁空房间‘梅蒂娅’。宇多山君,能否请你再把发现尸体的经过介绍一下?”
  “可以。”
  宇多山将从自己想找清村谈话起,到在“梅蒂娅”发现清村的尸体的整个经过,尽可能详细地介绍了一遍,然后说:“后来,听到我的喊声,岛田君跑了过来。于是我们两个人查看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况。”接着宇多山又介绍了电灯开关上沾有尼古丁的毒针,以及清村口袋里的以舟丘的名义写给清村的信等情况,“现在已经无法证实那封信是否舟丘写的。”
  大概是又回想起舟丘临死的情形吧,鲛岛一直用手按着自己的眼皮。这时,他放下手说:“也可能她的确和清村秘密交谈过写作比赛的事。”
  可是岛田接过话说:“那封信很可能是伪造的。鲛岛先生不是也看了舟丘小姐房间的打字机里的‘笔记’吗?从她的‘笔记’看,当时她考虑的根本不是写作比赛的问题。”
  “这么说,那封信就是凶手写的。”
  岛田很自信地说:“我认为是的。当然,是在舟丘不是凶手的前提下。”
  宇多山不禁问道:“舟丘是凶手?!她可是被害人之一啊。”
  岛田微微笑了一下说:“这样的例子在班塔印的名著里太多了。”
  “可是,现在她也死了……”
  “也许她只不过是死了。而实际上她却是凶手。”
  “舟丘小姐给自己安排了一个作为‘最后的被害者’遭到袭击的闹剧。她在杀死清村和林之后,在自己房间里朝自己的头部敲了一下,然后打开了报警器。她想通过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来逃避杀人嫌疑。这是犯人常用的一个手法。可是,当她用某种办法敲打自己的头部时,由于敲得太重,最后导致了死亡。”
  “对不起!”只见桂子有点发怵似的说,“岛田君,我认为您刚才分析得有些牵强。通常,一个人很难在自己头部的那个位置把自己打成致命伤。”
  岛田像弹钢琴似的用手指敲打着桌子说:“夫人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也觉得如果是用刀砍或用枪打那就另当别论,可是自己击打自己的后脑勺把自己打昏过去那是很难的。现场也没有发现类似让某个东西自动倒下来砸向她脑袋的机关。如果她想制造被人袭击的假象的话,那她把房间的门从里边插死也显得很不可思议。
  “请原谅。虽然我刚才说舟丘有可能是凶手,但现在看来显然已经排除了舟丘圆香是凶手的可能性。”岛田把手伸进针织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叠着的白纸来。在其他三个人的注视下,他把那张纸摊到了桌子上。原来是这座房子的平面图。
  “接着刚才的话吧,再说说清村的被害。我认为首先要考虑的是凶手毒杀清村使用的方法。现在不清楚凶手是什么时候偷看了清村打字机里的小说稿。当然,无论凶手是井野或是其他什么人,因为他有每个房间的钥匙,所以可以伺机潜入清村的房间。于是凶手就按照清村的小说‘黑暗中的毒牙’描写的情景,在‘梅蒂娅’实施了杀人。不过,我感到从时间上看,这里边有一些间题。”
  说到这里,岛田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其他人。
  “先不说这个。总之,凶手从某个地方弄来了尼古丁浓缩液、玻璃胶和针,然后又布置了杀人现场。杀人现场是作品开头提到的‘梅蒂娅’。凶手之所以选择‘梅蒂娅’为杀人现场,除了考虑到和清村的作品中的描写相一致外,还可以从另一个方面得到解释,即凶手杀人需要一个空房间。”
  宇多山在椅子上往后微微仰了仰身子,轻轻“噢”了一声。看来,与四个小时前在清村被杀的现场相比,岛田的脑子里已经有了清晰的思路。
  岛田接着说:“首先是房间的结构。据我看,这座房子的所有客厅结构大体都一样。门都是向内往右开,电灯开关在进门的左侧墙上。所以,当来到客厅的清村发现房间没开灯时,自然用左手去摸电灯开关,结果正中凶手的圈套。
  “不选在大厅、娱乐室或图书室,是因为即使深夜也随时可能有人来,不适合作为杀人现场。我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娱乐室、图书室和客厅这三个房间的门是往左开的,电灯开关在进门右侧,而且离门口的距离稍远一些。因此,如果把这三个房间中的一个作为杀人现场,那么‘猎物’有可能在寻找电灯开关时,发现凶手事先设置的机关。”
  听到这里,宇多山问岛田:“可是,岛田君,你刚才也提到了。凶手把清村喊到空房间‘梅蒂娅’后,仍然十分小心,所以……”
  “你说得对,越小心越有可能出错。因此,凶手假借舟丘的名义把清村骗到了娱乐室。”说着,岛田抚平平面图,“请大家看看这张平面图。”
  宇多山从自己裤子口袋里拿出平面图,铺到桂子面前的桌子上。鲛岛也凑了过来。
  “清村按照可能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信上的地址,于凌晨1点来到娱乐室。可是等了一会儿后,发现舟丘并没有来。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按照清村的性格,他不会直接去舟丘的房间。空等了一场的清村应该很生气,于是他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于是,就有了问题。请各位仔细看看主走廊上16条小走廊中通向‘特赛乌斯’和‘梅蒂娅’的小走廊有什么问题。”
  宇多山仔细看了看平面图上岛田所指的地方。通向‘特赛乌斯’和‘梅蒂娅’的小走廊,从南数分别是第13和第10。
  “噢!……”宇多山禁不住叫了起来。桂子和鲛岛也从中看出了问题。
  岛田问大家:“怎么样?是不是一模一样?”
  的确是一模一样。通往两个房间的小走廊也好,拐弯的方式也好,两个房间完全一样。
  “请回忆一下。宇多山君去清村君的房间时,并没有带你眼前那张平面图。清村去娱乐室时同样也没有带平面图。你们也知道娱乐室的位置很好找。从娱乐室回他自己房间的路线,从前天开始他走了许多遍,已经记在脑子里了,而且走廊的墙上还有石膏面具做记号。”
  “啊……”宇多山又叫了一声。
  (对!墙上有许多石膏面具。)
  宇多山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时自己一个人去找清村,以及后来和岛田一起从“梅蒂娅”去林的房间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宇多山又想起在走廊里的石膏面具—张牙舞爪的狮子和独角兽……
  昨天和岛田去“梅蒂娅”寻找井野时,拐弯处岔道上的面具的确是狮子。可是,后来面具变了。通往清村住的“特赛乌斯”的走廊上挂的是石膏狮子,而通往“梅蒂娅”的却是独角兽的兽头——两个走廊里的面具被调换了。
  岛田解释说:"16条小走廊中,哪条走廊通往自己的房间呢?如果是第一条或第二条走廊,那还比较好记。可要一条一条地数下去,一直数到第13条走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比起一条一条地数走廊,肯定不如根据墙壁上表情不同的面具来判断哪条走廊通向自己的房间更容易。”                 《棒槌学堂》
  宇多山非常赞同岛田的看法。他本人也确实是根据墙上的面具判断自己房间的位置的。
  岛田接着说:“也就是说,凶手趁清村去娱乐室时,把通往‘特赛乌斯’的走廊上的面具换成了通往‘梅蒂娅’的走廊上的面具。这样,从南边回来的清村在第10条小走廊的墙壁上发现了通往自己房间的标志时,就从那里拐了进去。第10条小走廊和第13条小走廊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所以清村没有感觉出距离上的差别也是很正常的。
  “于是,清村以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实际上是进了‘梅蒂娅’。‘特赛乌斯’和‘梅蒂娅’门上都没有铜牌。因为,凶手为了让清村搞错房间,事先把铜门牌摘掉了。”
  关于清村死亡的一些疑团,通过岛田的分析,有了令人信服的答案。凶手杀人的经过有了一个大体的轮廓。
  岛田又说:“如果不在乎杀人现场的伪装,那就用不着费那么大的劲,直接去清村的房间也可以布置杀人的机关。但是,布置机关是要花时间的。凶手不可能乘清村离开自己房间的那么短的时间布置好杀人的机关。
  “就这样,‘猎物’被诱导到了布置有杀人机关的房间。房间的门事先就没有锁,里边的电灯也被关掉了。即使清村离开自己的房间时把灯关了,他也绝对不会忘记锁门。因此,清村看到这个情况可能会产生戒心。可是,即便清村想到了房间里可能藏有凶手,但因为他以为是自己的房间,心想至少先把灯打开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这时,宇多山问岛田:“那么我去清村的房间时,为什么他的房间没有上锁呢?”
  “我想可能是凶手事后打开的。”说着,岛田看了看鲛岛,“我的看法和鲛岛先生刚才说的差不多。凶手可能想尽量缩短我们发现清村尸体的时间。”
  “缩短时间?”
  “对。我认为凶手估计我们发现清村尸体的时间应该是今天早晨,即我们起床以后。我们早晨起床后,发现清村还有林和舟丘还没有起床,于是我们急忙去他们住的房间去看个究竟。大概凶手没有想到宇多山君会在半夜去找清村君。
  “因此,凶手事先打开了清村君的房门,以便我们不必砸门就可以发现清村不在房间里。这的确听起来有些奇怪,凶手似乎在让我们快点发现尸体。我觉得就像刚才鲛岛先生说的那样,凶手可能有‘做给别人看’的心理。”
  一时间,宇多山不知岛田所指的是什么。
  要这么说,最符合这个特征的不就是眼前这位扮演“名侦探”的岛田洁吗?要不就是以评论推理小说为职业的鲛岛。反正怎么看,井野满男也不符合这样的特征。
  “目前我们这五个人中,能够进行刚才讲的那种犯罪的人……” 岛田慢吞吞地看了看鲛岛、宇多山和桂子,然后又看了一眼蜷曲在沙发里的富美。
  “只能说只要有所有房间的钥匙,都有这种可能性。”
  “我们讨论第三个案件吧。”岛田继续说,“我和宇多山想尽快把大家叫醒,于是去了离现场最近的林的房间‘艾格乌斯’。到了那里,我们发现林背上插着一把刀,已经断气了。那么,林究竟死在清村之前还是死在清村之后呢?我个人认为林死在清村之后。
  “林君的房间就在清村君房间的隔壁。因此,考虑到作案时的声响,清村君死后再杀林君比较安全。清村君死亡的时间大概在按字条去娱乐室的凌晨1点到1点半之间。凶手很可能是在确认清村君已经死亡后,拿着凶器去了林君的房间。时间大概在凌晨2点之前。关于林君被杀现场的情况……”
  岛田把林的尸体的位置、姿势和房门后面顶门用的小桌子、小凳子等情况做了一番介绍。
  “接下来就是打字机里作品的内容。”岛田接着说,“林君临死时手还抓着桌子边。桌子上有打字机的键盘。打字机开着,显示器上有可能是他临死前写的小说稿。”
  鲛岛问岛田:“是不是又和杀人现场的情况一致?” 
  岛田点了点头说:“对。不过,他的名叫‘临死前的口信’的作品本身就与众不同。因此,现在很难说尸体的姿势究竟是凶手有意布置的,还是偶然的巧合,或者是被害人本身由于某种原因主动做出的。”
  “死者主动做出那种姿势是指……”
  “和死者在作品中描写的情景相同。”岛田又把林君留在打字机里的小说的开头部分介绍了一遍,“可是,接下来,他的稿子里空出了好几行。然后是几个不知何意的文字,而且光标就在那几个字后边。”
  “哦,”鲛岛皱了皱眉头说,“也就是说,林君临死的那个姿势是因为想在打字机里留下临死前的口信?”
  “对。也可能是凶手看了打字机里的内容后,按照里边的内容布置完现场离开房间后,林君用最后一口气留下了那几个字。”
  “究竟是哪几个字呢?”
  “是小写的‘wwh’三个罗马字。”
  “w—w—h…”
  (如果把那三个字改成大写呢?)
  一提起那三个字,宇多山又考虑起这个问题来。
  wwh,对!把它颠倒过来不就是“HMM”,吗?要不就是“MMH”?没有哪个人的姓名缩写是“HM”或“MH",也不是哪个作家的笔名。“HM,倒是在那个叫卡特·迪克森的作品里身手卜不凡的“著名侦探”的名字——亨利·梅里威尔,一个长得像啤酒桶似的人……不对。如果“HM',是指一个扮演过“著名侦探”的人,那很可能会和岛田联系在一起。这显得太过模糊了。
  如果“HMM',是指“早川推理杂志”呢?是不是曾给那种杂志投过稿的人呢?鲛岛应该给“早川推理杂志”投过稿的。记得清村和舟丘都投过稿。现在清村和舟丘已经被害了,那么剩下的只有鲛岛了。不过,宇多山又觉得这种解释太勉强了。首先,林在被害时不可能知道清村已经被杀和舟丘即将被杀。留下一个无法确定是哪个人的临死前的口信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对!”
  再想想看。如果按照黑本式罗马字表示方式来考虑,的确没有对得上号的人,可是如果用日本式罗马字表示方式来考虑的话,倒是有一个人对得上号,那就是舟丘。因为,按照黑本式罗马字的表示方式,“舟丘”两字的罗马字拼法是“MADOKA FUNAOKA"。而用日本式罗马字表示方式拼写时,两字则写成“MADOKA HUNAOKA" o不过,这也解释不通。因为,舟丘也是被害人之一。
  这时,岛田问宇多山:“宇多山君,你想没想小这几个字母的意思?”
  宇多山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说:“我反复考虑过,可是依然没有答案。”
  岛田也很失望似的说:“说实话,我也始终找不出答案。鲛岛先生和宇多山夫人如果有什么线索也可以说出来听听。”
  鲛岛闭着眼睛不知该说什么。桂子也靠在宇多山的肩膀上不说话。
  岛田说:“那么,这个问题也暂且往后放一放。接下来是门后边放着的小桌子和凳子。从现场看,为了安全,林从里边把房间的门锁上后,又插上了插销。然后还用小桌子和凳子把门顶了起来。可是,我和宇多山君去林的房间时,不仅锁和插销被打开,连小桌子和凳子也被推到了一边。
  “我们首先需要弄明白的是,凶手是如何进入林的房间的。直观地看,凶手是林邀请到屋子里去的。可是,林会轻易让一个半夜来访的人进屋吗?
  “宇多山君,你怎么看?”
  “是啊。要么凶手是林非常熟悉的人,要么是凶手巧妙地骗林打开了门。如果这样看,至少井野不可能是凶手。”
  “嗯。林君不可能让井野进房间。那么,谁才有可能进林的房间呢?”说着,岛田依次看了看其他几个人的脸,“鲛岛先生、桂子夫人有这种可能性。因为,两人和写作比赛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角松夫人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再一个就是宇多山君,你也有这种可能性。”
  “什么?我?……”宇多山吃惊地说,“我怎么可能去他的房间呢?听到舟丘小姐的报警器声时我们不是在一起嘛!”
  “噢,这么说,宇多山君似乎的确可以排除嫌疑,可是还不能完全排除。”
  “为什么?”
  “让我们来假设一下。听到报警器声时,我们两人的确在一起。但也可能是宇多山君布置的不在场的假象。例如在你所谓发现清村的尸体之前,已经袭击了舟丘小姐。接着在舟丘小姐的报警器上装了一个定时器。当你我‘发现’林君的尸体时,那个定时器响了起来。接着我们跑到舟丘小姐的房间门口。因为门打不开,我就去客厅拿斧头。于是,你就乘机用备用的钥匙打开门把报警器上的定时器摘了下来……你觉得这样的分析如何?”
  宇多山大声说:“请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如果你怀疑是我干的,你可以检查一下我的身体,看看我有没有备用的钥匙。”
  “傻瓜才一直把备用的钥匙带在身上。”
  宇多山看着一本正经的岛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宇多山稍微停了一下说:“那么,岛田君,我也可以把你刚才的假设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也许那个定时器是你装的。当打开门进去时,你乘我没注意摘下了定时器。”
  岛田听后毫不动摇地说:“你的这种解释太勉强了。首先,即便是我想伪造不在场的假象,我也不会想到宇多山君会在那个时间发现清村的尸体。”
  宇多山很生气似的说:“也许是你计算好了时间打算去哪个人的房间呢?而且,你还记得刚才在‘伊卡洛斯’的情景吗?舟丘小姐死前曾一度恢复了意识。当时,她为什么用手指着你呢?你说说看,那是为什么呢?”
  岛田苦笑着说:“哎哎,别生气嘛。我只是举个例子,说明有这种可能性。有一个证据证明你我都不是凶手。凶手为什么不彻底把舟丘小姐杀死呢?凶手只朝舟丘小姐头部打了一下就离开了现场。万一舟丘没死那将是非常危险的。如果凶手是按计划去杀舟丘的话,是不可能做那种不彻底的事情的。”
  宇多山点了点头,但脸色依然显得不高兴。
  岛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现在有两个问题:一个是打字机里临死前的口信,一个是林君为什么让凶手进自己的房间。关于后者,其实还可以做出完全不同的解释。”
  鲛岛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真的?快说说看!”
  “哎,不要着急嘛。关于这个问题,等我们讨论完第四个问题后自然就会明白的。”说罢,岛田突然起身朝厨房门口走去,边走边说,“对不起,我口渴了!先让我喝杯水。”
  岛田喝了半杯水,接着说:“我们先把刚才关于报警器的问题放一放。让我们谈谈第四个问题。
  “我和宇多山君在林君的房间里听到了那个报警器的声音。当时应该是凌晨3点半左右。凶手杀了林君后没隔多久又实施了下一个犯罪。这似乎说明凶手决心一个晚上把他们全解决掉。因为,很显然,无论凶手是谁,在第二和第三个案件被发现后,就都很难再实施第四步犯罪。                 《棒槌学堂》
  “可是,凶手没有料到,当他袭击舟丘小姐时,她按响了防范流氓的报警器。凶手击打一下舟丘小姐的头部后,来不及确认她是否已经死亡,就慌慌张张地逃离了现场。
  “我和宇多山君跑到那个叫‘伊卡洛斯’的房间,途中最多用了三分钟。当时,房门从里边插着。当我们砸开门进入房间时,已经没有了凶手的踪影。就是推理小说中经常出现的那种‘密室状态’。”
  “密室?”鲛岛摆弄着手里的香烟,不解地说,“你是说房间里有暗室?”
  “如果是一般的门插销,从门缝里用一根铁丝什么的是可以从外边把门插上的。可是,凶手不可能事先知道舟丘小姐会打开报警器。所以,在我们两人听到报警器的响声跑来之前的三分钟时间里,凶手不可能从门外边把门里边的插销插上。当然,凶手也不可能临时在舟丘小姐房间里另搞一个密室。把这个案件和林君轻易把凶手放进自己房间的举动联系起来看,你们觉得如何?是不是有点眉目了?”
  宇多山和桂子互相看了看,点头表示同意。坐在沙发上的角松富美不知是否也听到了岛田的话,这时也停止了念经。
  鲛岛小声地问岛田:“也就是说凶手本来没有打算把舟丘的房间搞成密室。他倒是打算像处理清村君和林君的房间那样,把她的房门开着。可是,凶手没想到报警器突然响了起来,情急之下……”
  “不错,正是这样。不得已,凶手只好把舟丘小姐的房间弄成一个密室。这并不是凶手希望出现的结果。”
  宇多山说:“可是,岛田君,如果凶手逃跑了,那么舟丘小姐的房门应该是开着的。”
  鲛岛在一旁说:“不对,不是这么回事。岛田君的意思是凶手不是从门口逃跑的。对吧,岛田君?’’
  “你说的没错。”
  “那么……”困惑不解的宇多山催促岛田快点说出答案来。
  “有秘密通道。宇多山君,莫非你这个推理小说的编辑认为这座房子不可能有秘密通道?”岛田微微笑了笑说,“这座迷宫馆里,即便不是每个房间里都有秘密通道,至少林君住的‘艾格乌斯’和舟丘小姐住的‘伊卡洛斯’的某个地方有通往秘密通道的门。刚才你去叫桂子夫人时,我敲了敲舟丘小姐房间里的墙壁,但没发现可疑之处。不过,我认为房间里一定隐藏有机关。”
  “可是……”
  “你是否感到不可思议?可是,宇多山君,如果你同意了我的看法,那么第三个案件和第四个案件就从逻辑上全部找到了答案。为什么林君把门顶上还会把凶手放进屋子里来呢?不对! 他并没有把任何人放进来。凶手不是从房间的正门进来的,而是从一个隐藏的门进来的。
  “当凶手杀了人从隐藏的门逃跑时,他需要做什么呢?那就是把顶门的小桌子和凳子挪开,把门里边的插销打开。否则,房间不就成了密闭的了吗?而房间越是显得密闭,其他人看了就越会怀疑房间里有暗道。虽说这个秘密迟早会被别人知道,但凶手还是想尽可能不让我们知道他来往于各个房间的那个秘密通道……”
  宇多山终于明白了岛田所说的“逻辑”。
  岛田的意思是这样的:凶手在作案时,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作案的房间(至少看上去)是处于密闭状态,故意从房间里边清除掉顶门的东西,把「〕里边的插销去掉。
  岛田接着说:“按照这个逻辑,还可以解释为什么‘伊卡洛斯’当时是处于密闭状态。本来,凶手打算作案后打开房间的插销再逃跑。可是,没想到报警器响了起来,因此他没来得及打开门。结果,出乎凶手的预料,房间成了一个密闭的状态。”
  岛田把剩下的半杯水喝完,喘了口气:“问题是那个通往暗道的门究竟在哪里。这只能回头仔细地搜查了。”
  鲛岛又点上一支烟:“岛田君,你看现在情况是不是这样。讨论到目前这个地步,井野是凶手的可能性又增加了一步。凭林君不可能让井野进自己的房间这一点,已无法证明他不是凶手。而且,井野作为宫垣先生的秘书,完全可能事先知道这座房子里有暗道。”
  “没错!正是这样。不过,还不能完全肯定凶手就是井野。单就可能性而言,其他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刚才我否定了这种说法,可是,宇多山君,无论是你还是我,当然也包括鲛岛先生,甚至还有第一次来这座房子的桂子夫人也不例外。我们来到这里之后,很难说我们中间的某个人不会因为一个偶然的原因,而发现这座房子里有暗道。”
  “讨论到这一步,好像问题已经集中到了以下几点上。”岛田扳着手指数着,“首先,我昨天提出的‘砍头的逻辑’是否正确?第二,林君留在打字机里的文字是什么意思?第三,通往暗道的门在哪里?”
  鲛岛说:“岛田君,还有一点。舟丘小姐的笔记里提到的那个‘车’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它很重要。”
  “噢,对!”岛田张开五指捂着脑门说,“我记得她笔记的最后部分写着‘那辆车,那辆车’。她在前边还说她‘想起一件事情’。”
  (车……是哪辆车呢?)
  停在这家停车场里的汽车,除了宫垣的奔驰就是宇多山他们开来的车了。车究竟有什么问题呢?
  这时,桂子小声“啊”了一声。
  “怎么了?” 宇多山问她。
  桂子很兴奋似的看着宇多山说:“我说,我想起一件事。”
  “是不是关于车子的事?”
  “不是。是刚才谈到的林君<临死前的口信>里那个‘ wwh’。你忘了?我们来的那天不是在走廊里碰见林君和清村君了吗?你还记得林君当时说的话吗?”
  “话?他说什么了?”
  “你忘了?他一个劲地说他房间里打字机的型号和他在自己家里用的不一样。他说他在家用的是‘绿洲’牌的,和现在这台机子的键盘布局不一样。”
  宇多山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他拍了拍大腿说:“噢,对了,他还说什么‘大拇指按空格键’。”
  岛田突然说:“原来如此!”
  宇多山语气肯定地说:“岛田君,是‘大拇指按空格键’。”
  可是,不知为什么岛田表情呆然地问道:“那是什么?”说着,岛田不等宇多山回答就从椅子上跳起来朝放电话机的地方跑去。看样子他并没有听宇多山和桂子的谈话。
  “车!是那辆车。”看样子岛田也和宇多山一样兴奋。只见岛田嘟嚷着蹲在放着电话机的小柜子旁,从柜子里抽出电话本仔细地翻起来。
  “岛田君!究竟怎么回事?电话不是不通了吗?”
  岛田不理睬宇多山的问话,一言不发地翻看电话本。其他人开始担心他是否神经不正常,这时,岛田“啪”的一声合上电话本嘟嚷:“果然是这样。没错。嗯,也就是说……嗯。”
  鲛岛见状起身走到岛田身边喊道:“岛田君!”
  岛田回头看了看鲛岛,表情呆然地说:“噢,怎么了?’’
  “你应该听听宇多山和桂子夫人的话。那个临死前的口信的意思好像弄清楚了。”
  “什么?!真的?”看来,他只顾自己考虑问题,根本没有听见宇多山和桂子两人都说了些什么,“宇多山君,请讲给我听听。”
  岛田回到桌子旁坐了下来:“看来你对‘大拇指按空格键’一无所知啊。”
  虽然宇多山感到有些失望,但还是给岛田解释说:“‘大拇指按空格键’指的是富士通公司生产的‘绿洲’牌打字机所采用的一种独特的假名输入系统。详细解释起来很复杂,总之它和这里的‘文豪’牌打字机的假名输入系统的键盘布局不一样。而林君在家用的是‘绿洲’牌打字机。
  “噢……”看来岛田终于明白了宇多山话的意思,“有道理。也就是说林君要么是有意,要么是临死前脑子反应迟钝,在他房间里的打字机的键盘上用‘大拇指按空格键’的输人方式输人了那几个字,对不对?”
  “我认为是这样。”
  “嗯。那么,‘ wwh’这三个罗马字母按照‘绿洲’牌打字机的输人系统应该是哪几个字呢?”
  “这个嘛,我也不记得‘文豪’牌打字机的键盘布局,必须去看看才知道。”
  “那么,我们去那个房间看看吧,反正还要寻找通往暗道的门。”
  “好吧,去看看马上就明白了。”
  岛田翻看电话本后发现了什么呢?
  宇多山很想知道这点。但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那个临死前的口信是什么意思。只要把这个问题弄明白,说不定就可以弄清楚谁是凶手。宇多山抑制住激动的心情,牵着桂子的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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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4-2 00:24: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通往暗道的门被打开


  1

  虽然角松富美不愿意去,但考虑到把她一个人留在大厅里有危险,还是做了一番说服工作后把她带上了。大家又一起来到了迷宫馆的走廊上。
  如果只是看打字机的键盘,无论看哪个房间里的打字机都可以。但如果按照岛田的主张要寻找通往暗道的密门,那就必须去林的房间,或者去舟丘的房间。大家感到最好不要去桌子旁躺着尸体的林的房间,因此最后决定去舟丘的房间“伊卡洛斯”。
  上午7点半。
  天已经大亮。自然光线透过天花板上的玻璃照到了走廊上,但走廊里依然感到昏暗和阴森。现在知道了墙壁上的白色面具也是造成清村死亡的原因之一,所以越发使人感到它的表情看上去非常狰狞。
  很快,他们面前出现了那16条小走廊。他们没有忘记确认第10条小走廊和第13条小走廊上面具的不同。两条小走廊上的面具的确被调换了。仅仅由于这一点,导致清村昨天晚上选择了通往死亡的房间。
  五个人来到了“伊卡洛斯”。
  和刚才离开这个房间时一样,床上依然躺着两个小时前死去的女作家。尸体的脸上蒙着白毛巾。床单上是死者散乱的头发。房间里依然充满了刚才她从昏迷中醒来时,吐出的呕吐物所散发出的难闻的气味。
  宇多山迅速走到打字机前,岛田和桂子站在他两边,鲛岛则从宇多山背后注视着桌子上的键盘。角松又坐到了屋子里的墙角处。打字机还开着。舟丘昨晚写的“笔记”还在显示器上。
  宇多山对岛田说:“你瞧这个键盘,你家里有打字机吗?”
  “有,是便携式的。”
  “是哪个厂家生产的?”
  “佳能。”
  “那,我记得它的键盘布局和这个牌号的机子差不多。”
  宇多山个人用的打字机和林的一样,是“绿洲”牌的。但由于工作的性质,他对各种品牌的打字机都很熟悉。
  “你也知道,日语的打字机的输入方式基本上有两种,即假名输入方式和罗马字输入方式。用罗马字输入时,各种品牌的机子键盘布局是一样的。可是用假名输入时,不同厂家的键盘布局不尽相同,尤其是富士通公司的产品和其他公司有很大的不同。
  “这个键盘上文字的分配方式叫做‘115假名布局’。五十音图上的每个音分别对应键盘上的其中一个按键。可是,‘绿洲’牌的叫做‘大拇指按空格键’的键盘布局并不是一个按键对应一个音。也就是说……”
  键盘比较图:
           
  说着,宇多山把双手放在键盘前,张开十指说:“按照‘大拇指空格键’键盘布局,双手敲击的按键只有手指容易够到的这31个键。所有的假名、标点符号、浊音和促音等全部靠这31个键解决。为什么可以这样呢?这是因为,拿这个键盘做例子,它中间最下面一排的两个‘不转换’和‘转换’键,在‘绿洲’牌打字机的键盘上分别是‘左空格键’和‘右空格键’。这两个空格键是靠左右两个大拇指来控制的。这样,一个按键上的两个不同的假名几乎不用移动手指就可以完成输入。”
  岛田不住地点头说:“噢……有道理。那么,如果按照‘绿洲’牌的打字机的键盘布局打那三个字的话,会是什么字呢?”
  “请稍等。”
  宇多山凭借自己的手指对键盘的记忆,看着眼前的键盘努力回忆“大拇指按空格键”键盘上按键的位置。
  “这个……首先这个‘W’这里应该是‘ka’和‘au’接下来和‘H’对应的是‘ha’和‘mi’对不对?桂子!”
  桂子说:“对,我认为是对的。”
  宇多山又说:“正常情况下,按‘W'键输入的是‘ka',如果同时按下‘左空格键’则输入的是‘ai’如果同时把‘右空格键’也按下,输入的就是‘ga’、‘ wa’和‘mi’也是同样的道理。听明白了吗?岛田君。”
  “嗯、嗯。”
  “现在我来打给你看看。”为了不删除舟丘的笔记,宇多山用翻页键向后翻了一页。他用“大拇指按空格键”的输入方式在眼前的键盘上模拟了一番。模拟的结果,mmh共产生了27个组合方式。
  岛田问宇多山:“这些组合中,哪个有意义呢?”
  然而,这27个组合中,没有一个组合和案件的有关人员的名字对得上号,这使宇多山感到有些失望。他反复地读着这27个组合。
  忽然,岛田喊了一声:“是这个!宇多山君!‘kagami’——是‘镜子’!‘wwh'的意思是‘镜子’。”
  “镜子?镜子是什么意思?”宇多山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意思。
  “你看那里!”岛田伸出右手用食指朝前指了指,原来他指的是床对面镶在墙上的镜子。
  宇多山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子不解地说:“那个镜子?林为什么要告诉我们‘镜子’?”
  “宇多山君,你冷静一下。”岛田大步朝房间里边走去。他边走边说,“镜子不是凶手的名字,是凶手走进这个房间的秘密通道。林想告诉我们,凶手是从镜子那里走出来的。”


  2

  岛田走到差不多和自己身高相等的穿衣镜前,把脸贴近墙壁仔细查看镜子和周围墙壁之间的缝隙。然后又用拳头轻轻敲了敲镜面,再用双手推了推镜子。
  宇多山依然半信半疑地问岛田:“这能打开吗?”
  鲛岛和桂子同样不相信穿衣镜能够打开。他们从躺着尸体的床旁边绕到了穿衣镜前。
  岛田信心十足地说:“应该能够打开。宇多山君,刚才你不是说舟丘小姐醒过来时用手指着我吗?其实,她不是指我,而是指这面镜子。她想告诉我们凶手进入这个房间的秘密通道的位置,也就是这面镜子——怎么找不到开关呢?”岛田嘟嚷着又用力推了推镜子。可镜子仍然没有松动的迹象,“奇怪!”他又加了一点劲。
  “再用力推会把镜子推破的……”宇多山刚说到这里,岛田的身子突然向对面倒了过去。
  “开了……”
  三个人吃惊地朝岛田跑了过去。只见镜子和墙的接缝处出现了一条空隙,镜子像一扇门似的朝墙里边退去。
  岛田说:“构思得真巧妙。”他像很感动似的仔细观察着眼前这个“镜子门”,“当推的力量达到一定的强度时,门突然很轻松地就开了。这是一个力学上的机关。对墙壁和门,人们可能会用力推,但由于我们通常认为镜子容易碎,所以很少人试着用力去推它。他们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有道理。”抱着双臂的宇多山对眼前的情景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样看来,我们每个人的房间里都有这样的暗门了?”                                 《棒槌学堂》        
  “我想是的。所有的客房,甚至大厅和客厅里也有这样的暗门连着暗道。那些房间里不是都有镶在墙上的穿衣镜吗?”
  宇多山叹息着看了看黑黑的缝隙:“要进去看看吗?”
  “是的。哎?等等!”岛田突然蹲下来,又稍微推了推暗门,“好像什么东西掉下来了。”说着,他把长长的手臂从门缝里伸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从里边拾起一张电脑软盘。
  “怎么是软盘……”岛田仔细观察着手中的软盘,自言自语地说,“噢——原来如此。”
  宇多山问岛田:“这儿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岛田仰起脸笑着说:“当然是凶手掉在这儿的。”他的语气和表情说明他已经全明白了。
  “是凶手掉的?”
  “对。还有其他可能吗?”岛田从软盘盒里抽出软盘说,“让我们来看看这里面都有些什么。你们都看到了,正是这种型号的打字机用的软盘。我想这里面的内容很可能……”


  3

  说着话,岛田慢慢来到了桌子旁边。他们先把舟丘留在打字机里的笔记复制到其他软盘上,然后打开了那张软盘。发现里面有一个文件。文件最后的打开日期是4月2日。文件的名字叫“畸形的翅膀”

  畸形的翅膀




  4

  4月3日早晨,在迷宫馆的一个叫“伊卡洛斯”的房间里躺着舟丘圆香的尸体。
  岛田看了看调出来的文章后,问宇多山:“‘畸形的翅膀’是不是小说的开头部分?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宇多山看着打开一条缝的暗道门,边考虑边说:“凶手在暗道的人口处掉下一张软盘……从软盘里的文章看,好像是舟丘小姐写的小说的开头部分。‘畸形的翅膀’……被害人是舟丘本人。看样子小说是以神话里的伊卡洛斯为题材的。这样看来,凶手是想把这个打字机里的软盘拿走……”听到岛田咂嘴,宇多山话没讲完就停了下来。
  “你想想看,宇多山君。关于舟丘小姐被杀的过程,我们刚才在大厅不是讨论过了吗?被舟丘小姐的报警器吓得手足无措的凶手,不得已只好把房间的门插死从暗道逃跑。他哪里还有时间拿走舟丘的软盘。”
  “你说的也是。”
  “首先,舟丘小姐不是在她的‘笔记’里,明明写着自己还一个字没写吗?笔记的最后修改时间是2号11点20分,而‘畸形的翅膀’的最后修改时间是4月2号。还有,你想想看。须崎、清村和林房间里备用的软盘都是三张。关于这点,井野当初也是这么说的。可是,你看加上这张软盘这里一共是几张软盘?”
  “四张。”
  “对,多了一张。”
  “啊!”这一声不是宇多山,而是鲛岛发出的,“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鱿岛手捂着额头说,“噢,怎么说来着?……”
  岛田问鲛岛:“您明白了吧?
  “我想是的。”鲛岛舔了舔他那薄薄的嘴唇说,“正相反,对吧?”
  宇多山不解地问道:“相反?”
  鲛岛也不清楚自己在多大程度上理解了岛田的想法,表情复杂地说:“顺序和我们迄今为止所认为的正相反。是不是,岛田君?”
  “正如您说的那样。”
  岛田看着暗道的门,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一直认为凶手是按照四个作家的作品内容实施了杀人,可事件的真相刚好相反。也就是说,四个作品不是四个作家写的,而是凶手写的。不是凶手按照每个作家的作品内容杀人,而是凶手事先准备好了作品,然后再实施杀人。”
  “你是说作品是凶手写的?”
  “软盘是最好的证据。凶手不是想把软盘拿走,而是想把软盘里的文件拷贝到打字机里去。凶手事先把文件的最后修改日期改成‘4月2日’。他原打算把带来的文件拷贝到舟丘的机器里去,然后按照作品里的描写布置完杀人现场后再离开。可是,由于发生了意外情况,他才不得不匆忙逃跑。这张软盘就是凶手逃跑时掉在暗道门口的。”              《棒槌学堂》
  岛田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宇多山,然后走到镜子前边说:“走吧!鲛岛先生您要不要一起去?”
  “好吧。”
  宇多山急忙说:“啊!等等!我也去。”
  岛田回头看了看桂子说:“那么,夫人呢?我看这样吧。就请夫人去大厅等着,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何况还有角松陪着。”
  看样子桂子对事情还没理出头绪来,她含含糊糊地说:“噢,好,好吧。”
  宇多山担心地说:“就她们两个人是不是太危险了?”
  岛田摇摇头。“没问题。凶手应该不会再杀人了。”
  “可是……”宇多山还是对桂子有点放心不下。
  岛田见状说:“四部小说,杀了四个人。最后一个杀人事件虽然做得不怎么完美,但凶手肯定感到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作品’。所以你用不着担心。你还不明白吗?宇多山君,你想想四部作品的名字的第一个音节是什么。”
  “这个……”
  “四部作品的名字的第一个音节,就是凶手留给我们的署名。”
  “是凶手的署名?”
  “对!你把它们组合起来看看。”
  宇多山按照岛田的话,把四个字母默念了一遍。刚念完,他就惊叫起来。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岛田很平静地说:“这就是答案。四个音节组合起来就是‘MIYAGAKI',是宫垣叶太郎的姓。他就是杀人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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