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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5 00:2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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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旧馆”之六
“罪犯的目的是要毁掉内海拍摄的照片。”
瓜生又重复了一下自己的结论。大厅内的各种钟表指针都已过了五点半,马上就六点了。打在屋顶的雨声还未减弱,突然响起的阵阵雷声更增加了紧张的感觉。
“罪犯把用过的底片从相机中拉出来,使它曝光,後边还剩下未用的底片。正在这时,我和江南先生听到喊声跑了过去。罪犯已来不及处理完底片,匆匆忙忙逃离现场。所以,江南先生,我认为你看到的玻璃背後的人影,并非错觉,那正是罪犯。”
“可是,罪犯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逃离那个房间呢?”
“算啦!别说啦!”小早川这时突然大吼起来,“罗罗嗦嗦,没完没了,光摆些莫名其妙的推理,这有什么用处?少说点吧!”
“小早川先生。”瓜生反驳说,“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你说叫我们干什么?我……”
“讨厌!”小早川大喊着,阻止瓜生说下去。刚才他还是失魂落魄的样子,现在一下子焦躁、愤怒起来,“光会说空话的毛孩子,一点有用的主意都没有。现在的关键是怎底样平安地走出去,不对吗?”
“当然对,所以我们才在这里分析。”
“摆出一副大侦探的架势,有什么用?”小早川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愤怒地砸向桌子。
“你们说光江是罪犯,就算是这样吧,反正我也管不奢。如果照你说的,她是来向你们复仇的,那就没有理由杀我啦,我是安全的。”
小早川重复说著“是安全的”,就像给自已听一样。接著他又瞪著瓜生,愤怒的脸上暴起青筋,吧嗒吧嗒张著嘴出气,就像被扔到岸上的一条大鱼。他抓起凉了的咖啡,一口气全部喝下去。
“我跟你们说实话吧,我认为最可疑的就是瓜生!就是你!”
“你说什麽?”瓜生惊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小早川更激昂地喊道:“十年前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刚才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谁知道是真是假?”
“你说是我编造的?那为什么我一定要杀死早纪子和润一呢?”
“你不是说过,谁都可能发疯吗?”
“真是糊涂!”瓜生用力摊开两手说,“内海和润一被杀的时候,我都是和江南先生在一起呀!”
“‘不在场的证据’是吗?江南说过,有这种证据的人,首先应当怀疑。”小早川目光闪闪—望著江南,“你喜欢的推理的世界上,这是常见现象,对不对?”
“这个……”江南想回答,但是说不下去了,因为就在刚才,自己也是怀疑瓜生的“不在场证据”的。
小早川用鼻子“哼”地嘲笑了一声,双手又敲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他大步走向厨房,立即把冰箱中剩馀的啤酒全部抱来。
“还是新见梢的作法正确,在救援的人到来之前,最聪明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把自已关在屋子里。我也要这样做。”
他把啤酒盖打开,咕嘟地灌下去。他虽然嘴上说得痛痛快快,实际在不住地哆嗦。这一切都没逃过江南的眼睛。
“小早川先生,你不能那麽做。”瓜生说,“咱们住的屋子都不能从里面上锁。内海不是在门后设了很高的障碍吗,结果还是……”
“光江住过的屋子可以锁,那边安全,有门栓。”
“可是……”
“你别管我!”
可能是酒精带来的劲头,小早川叫喊的声音比刚才更高了。
“我不愿意陪着你们胡扯,钻牛角尖了。我要按我的主意办,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小早川按照自己的说的走出大厅,把自己关进光明寺美琴用过的房间里。他关门的声音正好与外面的雷鸣重在一起,同时传进江南他俩的耳中。
过了一会儿,所有的钟都敲起来,已是下午七点钟。
“咱们吃点东西吧。”瓜生说,“从昨晚到现在什麽也没吃吧?”
“是呀。”江南有气无力地回答。他喝下了杯中剩馀的一点咖啡,可是并没有食欲。虽然肚子确实根空,不知为什么只觉得嗓子很乾,想喝水。
他把盒装即食粥热了一下,却只喝了一半。瓜生的身体状况似乎也是如此,他做了即食炒面,只吃了几口,就一个劲儿地唱起水来。
接著便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沈默。瓜生望著越来越黑的天窗,江南呆呆注视著桌上那本打开著的记事本子。
“咱们接著分析吧。”瓜生一面叹息着,重又开了口。他那只有一点稀疏胡子的脸上,疲劳的神色越来越明显,“虽然小早川先生有意见,可是这么待着不吭声,我实在受不了。我觉得咱们应当继续努力弄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是怎麽发生的。这也是对死去朋友的交代,不,应当说是赔罪。”
瓜生说出“赔罪”这种自责的话来,江南很是感动,对这种沉痛,他也有同感。三年前他也有过同样的痛苦经历,明知朋友们的处境十分危险,自己却无能为力。三年前的那次事件十角馆发生的一切,至今难忘。
尽管如此,江南仍是没有回答,因为他对瓜生的一缕疑惑依然存在。本来听了他的坦白之後,几乎完全相信他了,可是刚才小早川的话也有道理,也许,一切都是瓜生自已编造的?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
不知瓜生对江南的沉默怎麽理解。他用水瓶的水倒满杯子,一口喝干,然後问道:“咱们刚才谈到内海为什麽被杀,对吗?”
“罪犯要毁掉底片,把两架相机拿走也是为了处理里面的底片。我不知道内海拍了什么镜头,使罪犯这么害怕。我想恐怕内海也不清楚自已拍的照片哪儿有问题。
下一个应当分析的是那间室内的情况。罪犯到底怎么进去,又怎么在我们冲进去之前,那麽短的时间里逃跑的。”
“对!”江南心里一震。
就算瓜生说的对,光明寺美琴是罪犯;或者瓜生本人利用“不在场证据”作了案;或者是另外还有一个罪犯,不管是谁,这个问题都是存在的。罪犯到底用什么方法法出入那间密室的呢?
“唯一可以出入的门,由于内海推上了结实的障碍物,如果在那上边施用物理方法是来不及的。我们闯进去后,罪犯如果想隐蔽起来,也没有地方。”瓜生慢慢眨着眼睛,“这么说来,首先应当考虑……”
正在这时,江南一下想到了,连自己也感到吃惊,答案竟是这麽简单!在看到密室的情况时,早就应该想到的。对,就是他,中村青司,就是这个名字。
在美琴刚失踪以前,江南还常常想到中村的名宇,可是不知为什么,后来这个名字竟从他的意识中消失了。突然他发觉自己的心绪好像一直在被某种东西控制,受其摆布,想到此他摇摇头。
“你知道这座宅院是谁设计的吗?”江南截住瓜生的话说道,“这是以为有名的建筑学家,他以设计类似时计馆这种奇特的建筑而闻名。他的名字叫中村青司。”
“中——村——青——司。”瓜生一字字地咀嚼,点点头。
“好像听说过。”
“啊,对拉,你不是学建筑专业的嘛。”
“是呀,不过,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可能。”
于是江南将其这位四年前已经死去的奇特的建筑薛家。探到他在各地留下了哪些奇特的建筑;探到在那些馆中几年来所发生的多起血腥事件。
“他有一种像孩子一样的奇特的兴趣,可以称为‘自动机关’迷。”
“自动机关?”
“就是在自已经手的建筑物中,一定要加上暗柜、暗门或秘密通道之类的机关。有时甚至瞒著房子的主人,悄悄加上这类装置。所以这个时计馆肯定也……”
“你是说这个宅院内也藏著这种装置?”
“很有可能。”
“有道理……果然是……”瓜生舔了一下自已薄薄的嘴唇,“内海被杀的那间IX号室内,大概有个秘密通道。我刚才说,‘首先应当考虑的’也就是这种可能性问题。”
“我猜也是。”江南又喝了一口杯中的水,润一润喉咙,“恐怕河原崎君死去的III号室,也有秘密通道。所以他才受到突然袭击的。他本以为只要靠在门上睡就安全了。”
那么到底那个秘密通道在什么地方呢?下边应该研究这个问题了。
江南脑海中浮现出内海尸体所在的IX号室的情景。
那是一间和其他资料室相同的房子,里面有陈列用的玻璃柜,装满文件的书架,橱柜内收藏著旧式日本室内钟,门旁挂著一个唯一正在走著的大钟。
他想起那已经僵直的、冰冷可怕的死者脸部表情:他翘著下巴,大张著嘴,瞪著怨恨的眼睛,而且视线朝着……
对,那间屋里也有个同样的磁砖——马赛克大钟,挂大钟的墙与右面IX号室相邻,当时墙上的指针似乎和前一次见到的位置有所变化。
“什麽事呀?你想到了什麽?”瓜生问他。
“我想到一件事。”江南回答之后,按捺住兴奋,从椅子上站起来,“或许咱们能够找到暗门了。走,咱们去看看。”
“等一下。”瓜生向前伸出两手挡住江南,“先要弄清一件事。”
“什么事?”
“看看那个铁门。”瓜生站起来,用下巴指了指大门那边,“就是发生第一个事件的时候,我贴上的胶贴纸带,不知怎麽样了,我忘了看看。”封住大门的胶贴纸带共有三条,全部留在那里,丝毫未动,也不像有人掀开重贴过。
瓜生的头脑有些混乱了。
他心中原来设想的构图是:罪犯光明寺美琴手中有这个门的钥匙,她曾开门出去躲藏起来。然後伺机一次次溜进来杀人。但是,现在贴在门上的带子并没有变动的迹象,就是说——
“至少从我贴纸带时开始,罪犯没有出去。难道仍旧潜伏在旧馆之内吗?”瓜生左右摇头,小声自言自语,“他杀了内海和润一以後也没有从这里出去,就是说还留在旧馆的某个地方。——江南先生,走,咱们先去内海的房间。”
他们穿过大厅,向南侧的陈列室区走去,路过的走廊上,挂钟敲响了九点半。
啊,还剩下二十个小时三十分钟。
江南计算著到八月二日下午六点为止,还有多长时间,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他知道,即使我到了那个房子的暗门,事态也不会有大的好转。像内海、河原崎所遭受的突然袭击可能会减少,但是还不能保证我们得到安全。可是——
刚才看到大门没有开关的迹象之後,江南开始感到一线光明。就是说,除去屋子之间的秘密通道之外,这座宅院内很可能还存在著里外相通的可逃之路。美琴可能就是从那里溜出去,躲避我们视线的。如果能找到那条路,就可以……
“等一下。”江南叫住走在前边的瓜生,这时已到了VIII号室前面。
“先看看这边。”
“江南先生,这是你的房间吧,噢,对啦,刚才你看了这屋子,神情有点不一样呢!”
“恩,是呀。”
于是,江南又对瓜生述说了刚才的感觉。瓜生马上理解了江南的话暗示着什么。他迅速返回来,比江南先走进了VIII号室。他一直朝右手的墙走过去。
“就是这个针吗?”在瓷砖马赛克拼成的大钟盘上, 只有一根长长的时针,它正指著II的位置。瓜生指著时针向江南问道 ,“刚才它指著几点钟?”
“我记得不那么清楚,只觉得刚才不是这个方向。”
“嗯——”瓜生站在钟盘前轻轻地把手伸向那个指针。
“很容易拨动,每走到一个数字,手上就觉得咔哒一震。”瓜生一边说着,一边把针朝右慢慢拨去,他按圆盘上的数字,顺序由I 转到XII,每走一个字停一下,同时按按墙壁,上下摸摸,可是什麽变化也没有。
“不会那么简单就可以打开的吧?”瓜生回过去看了看江南,缩了缩肩头。
“你也认为这个钟是通向隔壁的暗门吗?”江南徵询瓜生意见。瓜生一边把手再次伸向时针,一边说:“非常可疑。如果真是如此,这个钉的作用就如同保险柜上的密码锁一样。比如,向右拨IX,向左拨III,就这麽用。”
说着,瓜生又继续拨拨针、按按墙。但是墙依旧巍然不动。实际,当然是打不开的。因为,即使是他猜得正确,上面装有密码锁,密码的数目且不说,就连它是几位组成也不知道哇。简直像在沙漠中寻找一粒金子一样。
“光是瞎碰,恐怕找不到。”瓜生叹著气,离开了钟盘,他无可奈何地看看江南,“只能从两位数开始,按顺序一组组地试下去啦?”
江南随便说了一个想到的数据使瓜生感到意外。
“好像是五十三号。”
“那就先试试这个数,向右转到V,再向左转到III,要是不成就反过来,向左转到V,向右转到III。”江南边说,边向钟盘走去。
“和这个相同的钟,每个资料室里都有两个,如果它们都是暗门的话,恐怕就不是中村青司自作主张设计的,因为数量太多了。所以这肯定是施工主人古峨伦典的意愿。”
“有道理,如果密码锁上的数字是古峨决定的,那麽这个数字就可能与他切身有关,或者和这宅院有关。”
“对!”
“看来有试试的价值,对吧?”
江南立即试了V——III的组合数字,可是没有变化,再把两个数字倒过去,III——V,也同样不行。
两个人连续把想到的各种可能有关的数字,一个个进行试验。先试“I—IX—VII—IIII”,这是时计馆建成的年代——一九七四。是江南从小早川那里听来的。又试了“VII—IIII”——一九七四的缩写形式。一九七四年即昭和四九年,于是又试了“IIII—IX”。
X—VIII,是这座旧馆内古钟仿制品的总数——一零八引出的组合,因为钟盘上没有零字,所以把一零八分成前两位的一零,和後一位的八。
“I —VI”——这是第一天夜里招魂会上美琴口中说出的幽灵语言中的数字。是死去的古峨永远一直期待的出嫁年龄。这个不成,又分解成十和六,组成X—VI。
後来又想到了古峨伦典的生日、生年,但他俩都不了解。接著又试了一些明知无用,只是为了自我安慰而试验的数字,该如这个家的电话号码,邮编号码等等,结果都以徒劳告终。
“不行啊!”江南的手离开了时针。他想,看来应当放弃这个念头,“至少位数明确,才能这么逐个筛选呀!”
“去书房收集数字好不好?”瓜生说。
“书房?”
“对。我用的那个I 号室好像是古峨伦典的书房。室内的东西几乎都搬到了新馆。不过,如果找一找,也许还能发现一些记录之类的东西。”
“那太费劲了。”
“要不然索性把这堵墙砸开吧,如果真有暗门,拆起来很容易。”
说到这里,瓜生突然停住。他一下摔响手指“啪”了一下,“啊,有了!”
“什麽?”
“还有一个应当试验的数字.”说著,瓜生又朝钟盘走去,从他那紧张的神情来看,不像是随便想出的数字。江南向旁边退让一步,全神注视瓜生抓住时针的右手。
“你还记得到‘钟摆轩’时我发现的那张照片吗?”瓜生说著便把针向右拨到VIII的位置。
“照片?就是音乐盒里放的那张吗?”
“对。就是永远和由季弥姐弟的合影。那照片背面写著日期……”
“啊!”江南拍了一下手,“对呀!”
瓜生又把针向左退回,当它的尖一到达V处时,墙上发出了轻微的金属声。
“成功啦!”瓜生欢呼起来。
VIII—V——八月五日,永远的生日。
以钟盘为中心,一个宽一公尺高不足二公尺的长方形龟裂出现了。通往邻室的暗门,到底还是在这里。门的台缝,正好由磁砖的接缝巧妙地掩盖起来。
门无声地向对面打开。不一会儿,内海的尸体,出现在他俩眼前。两间相连的房间壁上的钟,几乎同时敲响了夜十一点。
新见梢打开一个门缝,偷偷向外张望。
昏暗的灯光之下,走廊上没有一个人影。她又小心地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听到的只是打在屋顶的雨声和轻轻走动的钟表声。瓜生他们都到哪儿去了呢?
刚才还隐约听见人们说话的声音,好像是瓜生他们在大厅里交谈。谈的内容听不清楚,只是时而有只言片语传到耳中。她非常关心他们交谈的内容,但却没有勇气走出房间。
她趴到床上,拚命想睡觉,可是怎度也睡不著,刚才瓜生来叫自己的时候—是那么困,现在却没了睡意。各种思绪在脑中翻滚,一会儿是瓜生的叫声——内海被杀了!一会儿是头破血流的渡边和早纪子;一会儿又是奸笑着的假面杀人者。她被恐怖折磨着,几乎丧失了理智。她裹在脏毛毯里浑身不住地颤抖。
她刚才朝瓜生喊的“我一步也不离开这屋子”的确是心里话。
她觉得肯定有人发疯了,也许不只一个人。杀人者并没有正当的理由,只是想要把我们都杀死。他的发疯可能是这座房子造成的,是住在这里的恶鬼作祟。瓜生断定招魂都是骗术,这是错误的。一定是第一天晚上光明寺美琴唤出的那个女鬼附了人体。
我谁也不能相信,瓜生、河原崎、江南、小早川,都不可信。说不定留下来的人全部被鬼缠上了。可以相信的只有死去的人——早纪子和渡边。
她已决定,不菅别人怎么劝说,都不走出这间屋子。但是,现在她才发现,一直被关在这里,直到二日下午六点,大门打开为止。这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一直不吃东西,她倒可以忍受,尽管一天多没进食物,她也没有贪欲,远也许算是幸运。可是现在嘴里却渴得要命。又加上克制不住的生理要求小便。小肚子憋得鼓鼓的,实在忍受不了啦,如果在这屋里解手,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这个年轻姑娘的理性,无论如何也不允许自已这么做。
厕所和自己的房间在同一排上,走上走廊左手第二间就是。中间只隔著早纪子尸体所在的房间。距离并不算远。如果快点小便完,还可以去厨房弄一点水来。
恐怖使她的心紧缩成一团,她咬著牙壮起胆子,轻轻溜到走廊上。她站住,重又竖起耳朵。既没有谈话声,也没有人影,好像谁都不在大厅。
她被尿意紧催著,朝厕所跑去。中途穿过大厅,还是没有任何人,只有盖著黄色毛毯的渡边尸体进入视线。她彷佛觉得尸体马上就要站起来,就像电影中的恶鬼一样。她赶快移开了视线。
上完厕所,她又悄悄回到走廊上。就在这时,她看见自己刚刚离开的寝室门半开著。她差一点叫出声来,赶快捂住了嘴。
难道我刚才没有关上门吗?她问自己。她觉得似乎是忘了关门,可是……
到底关了没有呢?仅仅几分钟之前的事情怎么就想不起来呢?她焦急起来。如果是自已忘了关门,倒也不要紧。但是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是在自己去厕所的时候,有人打开了门。到底是谁呢?处于什么目的?
疑云一出现,就无法止住。但是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对,是我没有关门。”她设法说服自己,然后又开始走起来。
肯定是没关门,一定是!
她再次穿过大厅,极力扭头不看渡边的尸体,又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竖起耳朵。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什么也没有……正在这时,“咔当!”一声物体的巨响,吓得小梢一身冷汗。
“是谁?”她觉得声音是在前边。前边从那开著的门里传来……
有人。就在屋里!
顿时她汗毛倒竖,毛骨悚然,她想大声喊叫,又想哭,站在走廊正中一动不敢动。
这时,就在身旁,又突然响起一声巨响,她“啊”地尖叫一声,跳起来就跑。
那声音实际是墙上的挂钟,在她刚刚看清挂钟指针指在十一点时,顿时走廊与大厅内所有的钟表一齐响起来,那声音响彻四方,完全压过了外面的雨声,新见梢感觉这是一种空前的暴力,她甚至产生了幻觉,感觉整座房子都发疯了。
“讨厌!”
她拚命用双手捂住耳朵,不住摇头。
“别响了,别响了!”她大叫起来。
正在此时,从她开著的寝室里,突然跑出一个黑色的人影。小梢顾不得去看那人是谁,她立即断定是“凶手”。她嘶哑地惊叫一声,立刻又跑起来。
“哎——”背後有人喊,是熟悉的粗的男人声,但是此时已顾不得考虑他是什么人,“哎——你别跑!”
她不敢回头。只有一个念头:他是凶手。他是来杀我的,来杀我的。
她拚命快跑。快跑,不跑就要被杀!这个念头已经占据了一切。她不顾一切地乱跑,全然不知跑向何方。一次次踩在“灵袍”上,几乎跌倒,她扔掉了碍事的拖鞋,跑上了一条长长的两侧挂着许多钟表隧道式的走廊。
最后,她发现自己进了一间屋子。她关上门,一边扭上把手,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看来没有追上来,那凶手放过我了?灾难过去了吧?
她的心仍在怦怦地狂跳不止,不只是胸部,似乎手、脚、脖子、头,身体的所有部位都发出咚咚的脉搏声。过了一会儿稍稍平静下来之后,她裁看清这间房子的情景。
这是一间从来没见过的屋子。屋子正中放着一个大床,床顶上有很华丽的幔帐。四周摆着各种高级家具,有豪华的写字台,装饰柜,……不知为什么,颜色都很陈旧,看上去,整个像一座中世纪的遗迹。接着看到的是地上银白色的地毯,是脚下已经砸毁的座钟和它四周点点滴滴发黑的血迹。
啊,这里是——,新见梢到此才明白,自己不顾一切逃进来的竟是“钟摆轩”的寝室!
她并未感到奇怪和恐怖,这屋中有着一种异样的寂静。外面的雨声似乎也小了许多。这时,她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身体正在轻轻地离开大地向上升起。
她又慢慢环视室内,床的对面有个轮椅,挨着轮椅,它的右后方露出的——
那是两扇小门,门正开着。这是个挂衣服的大壁橱吗?啊,这就是装着染上血的结婚礼服的橱子吧?是昨天江南和小早川寻找失踪的招魂师时发现的那个。
新见梢一下离开身后的门,朝衣橱走去。她迷迷糊糊,好像闯入了别人的梦境。现实越来越淡薄,同时,刚才的那种剧烈的恐怖心情也淡薄起来。
她像一个被人用线牵着的木偶,一步步走入衣橱之中,不一会儿就看见了那件带血的结婚礼服。
这……
这就是十年前自杀的姑娘——永远的衣服。她一直盼望在十六岁时穿上这件礼服。结果未能如愿,离开了人世。
小梢想继续往前走,猛然间停了下来。
“不能靠近它!”她的心在说话,如果这座宅院真是抱恨死去的少女鬼魂的住宅,这里不正是心脏部分吗?想到此她突然一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想赶快躲开这件衣服,正要转身回去,一下看见橱内左侧后方有一个开着的洞口。洞口隐蔽在挂着的大堆衣服的后边。
这地方怎么会有洞?
她忘记了心中“不能靠近”的警告,一边躲着那件血染的衣服,一边战战兢兢靠近了洞口。
这是一个正方形洞口,每边有七、八十公分长,洞中露出微弱的灯光,她伸进去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这里面竟是陡直的台阶!台阶一直伸向地下。
这……
她愣住了。
这是地下室的入口?于是她想起刚才自己关在屋里时,听到的瓜生等人的说法,他们提到了“暗门”“秘密通道”之类词句。当时弄不清他们在说什么。那麽也许这就是……
可以从这里逃出去!小梢立刻想到这点。这正是连结宅院内外的秘密通道!当时瓜生他们是在猜测这个宅院内可能存在着逃得出去的秘密通道。肯定是这样。
果真如此,自已就能逃出去了,也许会得救。只要能够从这里出去。
新见梢已来不及考虑:为什麽会有这种通道?为什麽通道现在开著?是什么人打开的?她什麽也没想,一直走下了台阶。
走完台阶,果然看到了长长的笔直隧道,隧道的顶棚与左右的墙面以及脚下的路面,都是水泥结构,水泥面上没有任何覆盖,脏兮兮,湿漉漉,充满潮气。通道宽有一公尺,略高过她的身材,大概高度为一点六公尺左右。一个人可以不费力气地走过去。
借着顶棚上一个个相距不远的微弱灯光,小梢在通道上快跑起来。雨声已听不到,只有自已光脚踏在地上的脚步声和粗大的喘息声回荡在隧道内,也包围著自己。
不知道跑多远,当到达通道的另一头时,又看见一个和刚才一样的台阶,台阶通到上边。
她拚命爬上去。出口有个盖子,关得很紧,她看见一个把手,一扭,锁响了一下,好像打开了。可是她便出浑身的力量去推,也没有扶起来。她有些绝望了。手的力量一放松,不料那盖子“吱”地一声响,反倒轻轻地自动降下来。
她走近一间漆黑的屋子,又听到了雨声,怒号的狂风似乎就在身边。
过了一会儿,眼睛已习惯黑暗,靠着刚才走出来的台阶的光亮,勉强看出屋内的情形。
这里,四面墙壁全由石头砌成,屋子很小,地上一排放著三个石头箱子,好像是棺材。
这是什麽地方?
她慌乱地四处张望,好不容易在左边的墙上找到了出口的门,她迅速跑过去,摸索门的把手,一边祈祷着“千万别上锁”,一边用力去扭。
门终于开了,雨声又大起来,微温的风吹起她的头发。
“啊,得救了!”她刚想跨出去,就在此时,“哎?!”她不由得惊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手还握著门把,惊愕地瞪著眼睛。她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刹那间,她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疯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她呆住了。正在此时,在她的背後,一个黑影悄悄地走上来,和她一样,穿著黑色的灵袍,脸上戴著青白色的假面具——杀人者的影子。
戴著白色手套的手,由後边抓住了新见梢的脖子。她惊恐万状,拚命去掰开那双手。黑影用力把她拉倒在地,她仰面跌倒,黑影压在身上,便用力掐紧她的喉咙。
为什么?
她不能呼吸,失去抵抗的力气,她已意识到即将死去。但是,她依旧瞪著惊恐的眼睛,思考著:究竟是为什么。
这个疑问终於未能解开,不久,小梢便沉入了死亡的深渊。
江南和瓜生摸索出VIII—V的组合数字,成功地打开了VIII号与IX号室连接的暗门之后,他们又逐个去打开各屋中同样的门。
第一个打开的是死去的内海的IX号室墙上的钟盘。幸运的是密码照旧。只用了几秒钟这个门便打开了。IX号室与隔壁的X号室也是相通的。
“这下可以抓住罪犯的行踪了。”瓜生说,“罪犯为了进入内海紧闭的房间,首先潜入隔壁的VIII号室,使用暗门进去之后,进行杀人。然后,就在罪犯处理照相机底片时,我们听见喊声跑来了。门打不开,我们在门外忙乱了好一阵,趁此空隙,罪犯拿着两架相机跑了。他是从对面的暗门逃入了X号室的,而且罪犯没有忘记关好刚才进来的门,把时针位置打乱。这些动作顶多花上几秒钟就可以完成。”
“那么为什么罪犯不从原先进来的门退出去呢?”
听江南这么一问,瓜生马上不以为然地说,“那当然了,因为VIII号室是你的房间,又距大厅很近,所以只有朝相反的方向逃跑,才不至于被发现。这不是很明显吗?那边对着的走廊又通不过去,我们不可能由那边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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