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09-4-3 00:31:03
|
显示全部楼层
4
『在这种地方,女人就是吃亏,老被当作佣人。』阿嘉莎边利落地清洗东西,边抱怨着。在旁边帮忙的欧璐芝盯着她白哲纤细的手指,不由得停下手边工作。
『应该让男生们轮流做厨房工作。有我们在,他们就不干活儿,你不觉得太便宜他们了吗?』
『嗯--是呀!』
『艾勒里装模作样地穿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一定很好玩。哈,可爱极了。』阿嘉莎开心地笑了起来。欧璐芝瞥着她那端正俊俏的侧脸,悄然咽下叹息。
高挺的鼻梁,伶俐的模样,由于淡淡的眼影而显得更加深邃的眼睛,还有那一头波浪似的秀发……。
阿嘉莎总是开朗而充满自信,不让须眉的性恪中仍不失女性的魅力。炫丽的美貌极为吸引男人们的视线--她也引以为荣。
(和她比起来,我……)
小而圆的鼻子,满脸雀斑,孩子般红通通的面顿。眼睛虽大,却和五官很不调和,老是显得很不稳定。即使学着阿嘉莎打扮,也只是东施效颦。还有,连自己也讨厌的胆小、忧虑,以及迟钝……。
在常有机会相聚的七个人中,只有自己和阿嘉莎两名女性。想到这一点,心情又沉重了起来。
如果没来就好了。--欧璐芝暗自思忖。
本来,根本不想到这个岛来。因为--总觉得是一种冒渎的行为。可是以她惯常的胆怯,实在无法拒绝伙伴们强烈的诱惑。
『咦?欧璐芝,好美的戒指。』阿嘉莎盯着欧璐芝左手的中指。『你以前戴过吗?』
『没有。』欧璐芝含糊地摇头。
『是不是心上人送的?』
『不……那有这回事。』
决定到岛上时,欧璐芝想过了。那不是冒渎,而是--追悼。为了追悼死者,我才到岛上来,因此……。
『你还是没变,欧璐芝。』
『嗯……?』
『你总是封闭自己。我们交往了两年多,我还是一点都不了解你。--这样并不是不好,只不过,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不可思议?』
『对。看着你刊登在社刊上的作品,我时常这么想。笔下的小说中,你是那么的朝气蓬勃,可是……』
『那只是幻想。』欧璐芝避开阿嘉莎的视线,怯怯地低下头,嘴角浮现笨拙的微笑。『我不太会面对现实,讨厌现实的自己……』
『你很可爱,只是自己不知道。别老低着头,抬头挺胸。』
『你真好,阿嘉莎。』
『来,动作快点,该吃午饭了。』
蓝屋遗迹那儿,艾勒里、陆路、凡斯三个人还留在原地。爱伦坡刚刚看过废墟,独自往通向岛屿东侧的小路去了。
『艾勒里,还有凡斯。从现在起足足七天的时间,拜托两位了。』喜剧似的--也许他本人并不同意这种说法--银边圆框眼镜里,陆路小小的眼睛热情地闪着光辉。
『不跟你们要一百张,至少也给我五十张。』
『喂,陆路,你开玩笑?』
『我认真得很呢!艾勒里先生。』
『可是你突然开口要,我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对不对。凡斯?』
『我赞成艾勒里。』
『所以喽,我刚才一直在说明。比往年提早,我打算四月中旬左右出版下期的「死人」。为了招引新生入社,同时庆祝推理小说研究社创立十周年,我们要推出特大号的纪念特刊。这次轮到我当总编,正好大大施展一番。我这新官上任,总不能编出寒酸可怜的社刊闹笑话吧!』
文学院二年级的陆路,今年四月起,即将接掌推理小说研究社社刊『死人岛』总编辑的职务。
『如果不想丢脸,陆路--』艾勒里从酒红色衬衫口袋中取出未拆封的赛拉姆牌香烟,打开封口。他是法学院三年级的学生,也是『死人岛』现任总编辑。『你应该去拜托卡才对。内容姑且不提,那家伙是咱们研究社的多产作家。--凡斯?对不起,借个火。』
『你很少攻击人的嘛!艾勒里。』
『不,是卡先挑衅。』
『说的也是,卡学长好像情绪不好。』陆路说着,艾勃里轻笑一声吐出淡淡烟气。
『那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卡先生还真可怜,最近刚被阿嘉莎甩了。』
『他追阿嘉莎?嘿,真有勇气。』
『为了发泄满肚子不痛快,他把目标转向欧璐芝,结果又碰了钉子。』
『欧璐芝?』凡斯皱起眉头。
『对,卡根本是自讨没趣。』
『那当然。和两个甩掉自己的女人同在一个屋檐下,难怪卡火气这么大。』
『就是说呀!所以,陆路,你得好好地讨好卡,否则休想拿到他的稿子。』
这时,阿嘉莎从十角馆那边走来,穿过黑松拱门停下脚步,向三人挥手道:『吃午饭了!--爱伦坡和卡呢?没跟你们一起吗?』
从十角馆后面走进松林小道--。
本想过去看看东岸的绝壁,不料小路越来越窄,上头更是弯曲难行,走不到五十公尺,就失去了方向感。
好阴郁的树林。
行进中,林间高大茂盛的山白竹不时勾住衣服,发出沙沙声响。好几次,险些被绊倒。本想回头,却又心有不甘。反正就是这么个小岛,总不会迷了路回不去吧……。
夹克下面微彻渗着汗,令人很不舒服。当那种不快感几乎到达顶点时,终于穿过了树林。
崖的上方,是一片刺眼的亮丽海蓝。同时--一个大个儿男人面向着海站在那儿。--是爱伦坡。
『喔,是卡?』听到脚步声回头认出卡后,爱伦坡再度面向海。
『岛的北岸,那边是猫岛。』他指着若即若离的岛,说道。
那是个岩礁般的岛,圆而突起的地面长着低矮的灌木,正如『猫岛』之名,彷佛黝黑的野兽盘踞海上。
眺望岛屿那边,卡哼声点头。
『怎么了,卡?看来好像心情不好。』
『嗯,早知道就不来了。』卡皱着眉,没好气地埋怨。 『去年才发生那种事,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好玩。我本来只是为了激发幻想,才到这儿来……。 一想到得和那批家伙相处一个礼拜,我就心情不好。』
卡和艾勒里同样是法学院三年级的学生,因为重考一年,所以和高一学年的爱伦坡同龄。大致说来,他算是中等身材。但是由于骨骼铰粗、脖子略短,而且有些驼背,看起来比实际上矮一点。
『到底怎么了?一个人在这种地方。』
『没什么。』
爱伦坡粗粗的眉毛下,原本细小的眼睛眯得更细了。他从腰包里拿出精致的烟盒取了一根,然后递给卡。
『你到底带了多少香烟?自己焖瘾那么大,还到处请人抽烟。』
『没法子,我虽然念了医科,却是标准的瘾君子。』
『你习惯抽云雀牌?这不是知识份子抽的泅。』说着,卡也抽出一根烟。
『不过,比艾勒里大少爷的薄荷烟好多了……』
『这就怪了,卡。你老爱找艾勒里的麻烦,怪不得总觉得不愉快。就算你找他吵架,他也会当你是开玩笑,还不是一笑置之,何苦呢!』
卡用自己的打火机点了烟,不悦地别过头。『不干你的事。』
爱伦坡不以为忤,悠哉地吸着烟。
不久,卡把抽了一半的云雀牌香烟丢到海中。然后坐在旁边的岩石上,从夹克里取出袖珍酒瓶,粗暴地旋开瓶盖,往嘴里倒了一口。
『大白天就喝酒?』
『你管不着。』
『这样不大好。』爱伦坡的语气透着些许严厉。
『我知道应该收敛一点,也不该大白天就……』
『你还介意那件事?』
『既然知道……』
『我不知道。那件事早巳过去,干嘛老是耿耿于怀。」
卡绷着睑不搭理爱伦坡,又倒了一口酒。
『我不只觉得艾勒里无聊,事实上--对,连带女生一起到无人岛也是件无聊透顶的事。』
『虽然是无人岛,却没野外求生那么严重。』
『话不是这么说,我只是不想和阿嘉莎那种傲慢的女人在一起,而且还有个欧璐芝。不晓得什么原因,这一、两年来,我们七个人似乎成了小集团,所以我不便大肆宣言。其实,那些娘儿们毫无可取,自以为是……』
『你说得太过分了。』
『对了,差点忘记你和欧璐芝是青梅竹马。』
爱伦坡默默踩熄香烟,然后想起什么似的看看表说:
『已经一点半了。--回去吧,否则没饭吃了。』
『吃饭前,请各位稍等一下。』戴着细致金边眼镜的艾勒里向大家说。 『下任总编辑要发表谈话。』
十角形的桌子上已摆好食物,有熏肉、色拉拌蛋、法国面包和咖啡。
『各位,虽然有点不是时侯,但是我还是得来个饭前致词。』陆路一本正经地说着,微微清了清喉咙又说:『是这样的,早在今年新年聚会时,就有人提议到这座十角馆来看看。当然,那时并没有人想到实现的可能性。后来因为凡斯的伯父买下这栋建筑,特别招待我们……』
『不是特别招待,我只不过是说如果大家有意,可以向伯父说一声。』
『好了,还不是一样。总之--凡斯的伯父在S区经营房地产买卖,是位精明的事业家。这次他买下角岛这一带,打算极力改建成青年休闲中心。对吧,凡斯?』
『也许规模并不很大……』
『话说回来,我们此行含有试验的意味,正好一举两得,皆大欢喜。还有,凡斯一早就为大家做好各种准备,非常辛苦,特此感谢。』说着,陆路向凡斯深深一鞠躬。
『--现在言归正传。』
『快点,蛋和咖啡会凉掉。』阿嘉莎插嘴,催促着。
『马上说完,不过,如果菜冷了就不好吃。这样吧,大家边吃边听。
『思--现在聚在这儿的,都是有资格冠上学长大名的精英--也就是本研究社的主要创作组……』
K大推理小说研究社中,社员们彼此以绰号称呼,这是研究社创立之初,流传下来的一种传统。
十年前,社员们由于推理小说迷特有的稚气,当然为数尚少的所有社贝均以欧美著名作家之名为绰号。后来,随着社员的年年增加,作家名字当然不敷使用,因此想出继承学长名字的方法。也就是说,拥有作家名衔的社员,在毕业之际,有权选出一名后辈继承自己的名字。
自然而然,各继承人的选定便以社刊作品为基准。因此,目前拥有绰号的人们正是研究会的首脑人物;也因为这个缘故,他们有较多的机会聚在一起。
『……我们这支强劲的队伍,从今天开始为期一周,要在这个不可能产生杂念的岛上朝夕相处。所以,我们不应该白白浪费这段美好时光。』陆路向大家莞尔一笑。『稿纸已经准备好了,请各位利用这次旅行期间,为四月即将发行的社刊贡献一篇作品,拜托拜托。』
『哦,』阿嘉莎的声音响起。『难怪,我正诧异为什么只有陆路带这么多行李……原来早有阴谋。』
『不错,我就打这个主意。阿嘉莎学姐--还有欧璐芝,请大力帮忙。』陆路又是一鞠躬,抚着滚圆的脸颊嘿嘿笑着,活像一尊弥勒佛。众人围着桌子,各自浮现复杂的笑容。
『陆路,如果大家都写孤岛的连环命案,题材不是重复了吗?』爱伦坡问。
听爱伦坡这么说,陆路挺直腰杆应道:『到时,用那个主题编成专刊就行了。或者,干脆一开始就规定这个题材,不是也很有意思吗?我们的「死人岛」刊名,不就是取自克莉丝蒂女士著名的处女作?』
撑着一只手注视陆路的艾勒里,向邻座的凡斯压此了声音,轻轻抛出一句话:
『糟糕,这次的总编可不好应付。』
5
他们的第一天就这样平静度过。
除了午饭时陆路的要求外,七人并没有其它任何约束。他们原本无意联手合作什么事,因此空闲时间都各自自由活动。
到了傍晚时分--。
『怎么了,艾勒里,一个人玩牌?』
阿嘉莎从房间走出来,穿着白罩衫和黑色皮裤,长发上扎着鲜艳的棣棠花色头巾。
『最近我有点热中此道,不过还不到入迷的程度。』
艾勒里洗弄手中纸牌,微笑着。
『热中这个?会不会纸牌算命?』
『怎么会?我对那个没兴趣。』艾勒里在十角形桌上灵活地洗牌,一面又说:『提起纸牌,当然是变魔术喽!』
『魔术?』阿嘉莎睁大眼睛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哦。这么说,艾勒里,你也有这种毛病。』
『毛病?』
『对,老喜欢打哑谜,让人摸不着头绪!』
『打哑谜?没那么严重吧!』
『哦,是吗?』阿嘉莎开朗地笑着说:『艾勒里,露一手吧!我很少看人变魔术。』
『推理小说迷对魔术没兴趣,这倒很稀奇。』
『不是没兴趣,只是很少有机会。哎,快点嘛!』
『好。那么,过来坐在这儿。』
黄昏将近,十角馆大厅渗着微微的暮色。等阿嘉莎在大桌子一端的椅子上坐定,艾勒里便在桌上排好纸牌,然后从口袋拿出另一副牌。
『看好,这里有红蓝两副底色不同的纸牌。现在,其中一副给你,另一副给我--你选那一副?』
『蓝色的。』阿嘉莎同答。
『好,蓝色的,你拿着这副牌……』
艾勒里把蓝底的一副交给阿嘉莎。
『首先,检查纸牌有没有动过手脚,然后随你高兴把牌洗一洗。我这边也洗好红色的纸牌。--好了吗?』
『--好了。的确是普通的纸牌,美国制的?』
『没看到背面脚踏车天使的图案吗?最普通的厂牌。』
艾勒里把洗好的牌放在桌上。
『好,我们交换。蓝的给我,红的给你……。好了吗?然后从里头抽一张你喜欢的牌记下来,我也从你洗过的牌中抽一张记住。』
『喜欢的一张?』
『对。--记住了吗?现在,把牌放回最上面……对,和我一样切一次牌。像这样,上半和下半交换。嗯,好,反复两、三次。』
『--这样对吗?』
『好,很好。然后,再换一次牌……』
蓝色的纸牌再度回到阿嘉莎手中。艾勒里盯着她的眼睛,一面说道:
『好了吗?我们刚刚各自洗牌,然后从两副牌中各抽一张喜欢的牌记住,又放回去切牌,对不对?』
『嗯,没错。』
『现在,阿嘉莎,从你的牌中找出你刚才记住的牌,盖在桌上。同样地,我也找出我记住的牌。』
不一会儿,桌上盖着红蓝两张纸牌。艾勒里吸一口气,叫阿嘉莎把两张牌翻出正面。
『--咦?这是真的吗?』
阿嘉莎惊讶地提高嗓门。两张纸牌正面,赫然出现同样的花色和数字。
『红心四!』
艾勒里微徼一笑。
『很有意思吧?』
日落后,十角形桌子中央点上古意盎然的桌灯。这是几斯听说岛上没电,特地带来的。除了大厅以外,各房间也准备了许多粗蜡烛。
吃完晚餐,时间已经过了七点。
『艾勒里,为什么不告诉我刚才那套魔术窍门?』端上的咖啡分发完后,阿嘉莎推推艾勒里的肩膀。
『不能告诉你,魔术最忌说出诀窍,和推理小说完全不同。一旦知道其中奥妙,人们多半会觉得沮丧。』
『阿嘉莎学姐,艾勒里要你陪他玩魔术?』
『哦,陆路,你也知道他会玩魔术?』
『何止知道,我已经陪他练习了一个月。在他熟练之前,还不准告诉任何人。活像个小孩子!』
『喂,陆路。』
『他玩那一套魔术?』
『很简单的,一、两种。』
『那么简单的魔术?』阿嘉莎越来越不满,一再要求。『告诉我有什么关系嘛?』
『不能因为简单就告诉你窍门,尤其是第一次。即使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戏法,也是一样。问题不在于诀窍,而是如何表演以及误导。』
『对,例如--』艾勒里伸手拿杯,啜了口黑咖啡。『有个类似的戏法,「魔术」那出电影中,安柬尼·霍金斯饰演的魔术师,就向昔日恋人露了一手。那不是普通的魔术,而是一种超灵感实验。如果彼此心灵相通·牌面应该会一样,然后魔术帅便借机说服对方……』
『嗯。--那么,艾勒里,你也对我有企图?』
『那儿的话。』艾勒里夸张地耸耸肩,红润的唇中露出白牙。『遗憾的是,我没有说服女王陛下的魄力。』
『你还真会说话。』
『不敢。--过奖了。』艾勒里举起手中咖啡杯,细细审视。
『咱们换个话题,谈谈白天说过的中村青司--这个人真是怪异。看这杯子,就觉得一股寒意。』
那是个别致的苔绿色杯子,也是厨厉餐具架上所留的许多物品之一。注意它的形状,和建筑物同样是十角形。
『大概是特别定做的,那个烟灰缸--还有刚才所用的盘子也是, 一切郡是十角形。--你觉得呢?爱伦坡。』
『很难说。』爱伦坡把烟搁在十角形的烟灰缸上。『的确有点出乎常轨,也许是有钱人的雅兴吧。』
『有钱人的雅典。』艾勒里双手捧住杯子,由上往内看。虽说是十角形,由于直径仅有数公分,看来几近圆形。
『无论如何,光是这座十角馆,我们便已不虚此行。来,为故人干一杯!』
『可是,艾勒里,尽管十角馆是个值得玩味的好地方,岛屿本身却什么都没有,只有杀风景的黑松林。』
『那倒不至于。』爱伦坡回答阿嘉莎说:『废墟西侧的崖下是一片很好的岩区,有通往下面的阶梯。也许,可以在那儿钓鱼。』
『对了,爱伦坡学长,我记得你带了钓具。好棒,明天有新鲜的鱼吃喽!』陆路兴奋地舔舔嘴唇。
『别抱太大的希望。』爱伦坡慢慢抚弄下巴的胡须,又说:『还有,后头不是长了几棵樱花树吗?花蕾已经相当饱满,可能两、三天内就会开花。』
『真棒,可以赏花了。』
『好极了。』
『樱花啊樱花,为什么一到春天就备受欢迎?其实,我比较喜欢桃花和梅花。』
『那是因为艾勒里大爷的兴趣舆众不同。』
『是吗?古时候,高官显贵都偏爱梅花甚于樱花哩!陆路。』
『真的?』
『当然,对吧,欧璐芝?』
突然被这么一问,欧璐芝惊愕地微颤肩头。然后,红着脸轻轻点头。
『解释一下吧,欧璐芝。』艾勒里说道。
『嗯……好。嗯--「万叶集」裹有许各关于胡枝子和梅花的歌……各超过一百首,樱花部分差不多四十首左右……』
欧璐芝和陆路同样是文学院二年级的学生,专政英国文学,对日本古典文学也颇有研究。
『哦,我以前不知道。』阿嘉莎佩服地说,她是药学系三年级学生,所学截然不同。『多说一点,欧璐芝。』
『哦,好。--「万叶集」时,有所谓大陆文化至上主义之类的潮流,大概是受了中国趣味的影响。到了「古今和歌集」时,樱花方面的歌增多了……不过,多半是感叹落花凋零的歌。』
『「古今和歌集」是平安时代的作品吧?』
『是醍醐天皇时代--十世纪初……』
『是不是由于悲观的社会百态,而使感叹落花的歌谣增多?』艾勒里问道。
『--这个嘛。提起醍醐天皇此人,是有所谓延喜之治名政的著名人物……当时人们以为,樱花凋落之际正是疫病流行的季节。由于樱花带来疫病的传说,每逢此时宫中必定举行镇花祭……也许是这个缘故吧……』
『原来如此。』
『咦?凡斯,你怎么不说话?』这时,爱伦坡探头看邻座凡斯的睑色。
『是不是不舒服?』
『--嗯,有点头痛。』
『睑色不大好。--有没有发烧?』
凡斯扭扭肩头,深深吐出一口气。『对不起--我先去睡,可以吗?』
『睡一下比较好。』
『嗯……』凡斯双手撑着桌子,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
『各位尽管聊,我不怕吵。』道过晚安,凡斯便先回自己的房间。突然静下来的微暗大厅,传来咔嚓一声轻轻的金属声响。
『这家伙真可恶。』一直沉默着晃动膝盖的卡,神经质地使个白眼,低声抛出一句话:『故意当我们的面锁门--什么玩意儿!』
『今晚夜色不错。』爱伦坡佯装没听见,抬头仰望十角形天窗。
『是呀!前天好像是满月。』陆路也说。这时,天窗外微做的月光射入,丁崎的灯塔光线也仿佛照了过来。
『看,月亮被云遮住了,明天可能会下雨。』
『哈哈,那是迷信呀,阿嘉莎。』
『艾勒里,你真没礼貌。这不是迷信,而是水蒸气的关系。』
『根据气象报告,这个礼拜都是晴天。』
『这倒比说说月亮上有兔子科学得多。』
『月亮上有兔子。』艾勒里苦笑道。
『你知道吗?宫古诸岛那边的人,都相信月亮里有个扛木桶的男人。』
『嗯,我听说过。』陆路圆圆的脸堆满笑容。 『传说中,他奉勒神的命把不死药和死药放人木桶带到人间。可是他搞错丁,把不死药给蛇,死药却给了人类。因此,被罚扛木桶赎罪,一直到现在……』
『南非霍屯督族也有类似的故事。』爱伦坡说。『不过,不是男人而是兔子。兔子误傅了月神的话,月神一怒之下丢出神棒,所以兔唇才会裂成三片。』
『嗯。--无论在什庆地方,人类所想的事似乎都大同小异。』艾勒里修长的身子靠着蓝色椅背,双手交叉胸前。
『大体上,世界各国郡流传着月兔的故事。比方说,中国、中亚细亚、印度……』
『印度也有吗?』
『梵文把月称为「夏信」,这个单字原意就是「有兔子的人」。』
『哦。』爱伦坡仲手拿起桌上的烟盒,再度仰望天窗。被切成十角形的夜空一隅,隐约浮现昏黄月影……。
角岛,十角馆。幽暗的油灯映着四周阴冷的白壁,刻划出年轻人们晃动的影子。
漫然中,他们的夜又即将交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