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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23 00:5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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Ⅲ
过了一晚,翌日仍旧阴雨绵绵,这是事件发生以来的第三天。
昨晚,凉子回到“全日本警备最森严”的高级公寓,我送她到公寓大门口之后,也回到了警察宿舍。
在分道扬镳之际,凉子说道:“到今天为止都只是预赛,明天就是决赛,今晚睡饱一点。”
“不晓得睡不睡得着?”
“睡不着也得睡,这是上司的命令!”
凉子的建议是相当正确的,不过我的戒心实在太重,竭力凉子的伞走回住处,沿路不时左顾右盼,以防被歹徒偷袭而未及性命。即使回到练马区的警察宿舍,我也是紧闭门户,确认两次之后才入睡。不知道是不是谨慎惯了,我一直觉得能够活着迎接早晨的阳光,饮用“PASTEL”的苦涩咖啡是再令人高兴不过的事情。
来到办公室,桌上摆着一份警视厅内报,上面刊登了一帧新任警视总监若大的照片。
众人都喊这位新上任的的警视总监为“文人总监”,据说这是他的自称,还向部属与媒体大做宣传,便不时发表自己写的俳句(译著:日本文学中的十七字短诗)。可惜的是,写出来的东西说俳句不像俳句,说川柳不像川柳。
天的早报完全没有报道昨晚银座所发生的事件,让我的心头掠过一阵凉意,接着浏览一下警视总监的最新作品。
警察魂(乱ちがここぅ)纷飞 秋之雨
字面写着警察魂,读音却是“我的心”,颇有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之嫌。总监当然也有身为总监的辛劳之处,然而站在不受重视的基层警员来说,实在很想劝他一句:与其扰乱人心,还不如做些对警察有所助益的事情。
“反正这群人靠不住。”
这是身为区区警部部的我对于警视厅的高层单位主观的感想。听说这位文人总监对于“驱魔娘娘”相当礼遇,就这点来说应该算得上是友方,不过一旦以兵头警视打前锋的反驱魔娘娘派采取不当行动之际,我并不认为这位总监会有足够的胆识毅然提出对策以袒护凉子。只怕稍有不慎一失足成千古恨,甚至影响到退休后的生活。只有眼不见为静,努力不让警视厅内部的暗斗曝光。我明白这是勉强不来的,成为凉子的伙伴就是劳心劳力的开端。
在刑事部参事官室里,地位仅次于凉子的丸冈警部喊住了我。
“你每天辛苦了。”
“哪里,还过得去。”
“老是让你跟着驱魔娘娘东奔西跑,实在过意不去,不过希望你能了解这项工作其他人是担待不起的。”
丸冈警部年约五十岁,顺利的话在工作个两年就能圆满退休。据说他过去曾经是搜查三课以行事稳健著称的刑事,好不容易升上警部,却不幸被分派成为药师寺凉子的部属,现在只有一心祈求平静度过每一天,合着糙米茶、看看报纸打发日子。
“真是平白糟蹋人才,真应该让他到现场办案才对。”
我心里才这么想着,办公说上的内线电话就响了。
“泉田你在吗?马上过来一下!”
我站起身并向丸冈警部打声招呼。
“那我要去工作了。”
“嗯,祝你好运。”
接受了听起来很慎重的祝福之后,我走近凉子的办公室。凉子首先告诉我她已经把列为物证的雨伞暗地里送交鉴识,接着就把近五十张文件递给我,那是贾琪透过网路传过来的资料,她全部列印出来。
“原来如此……”
看过一遍之后,我点点头。
很明显的,西太平洋石油开发并非正当经营的公司。干部十五名加上一般职员九名,以这样的人数根本无法负担公司的全部业务,更何况其中十名干部是外聘人员,全部是财务省与经济产业省的退休官员。
如果每位专职干部的年薪五千万日元,并提供个人办公室、秘书与专车接送,合计起来的总额也不算惊人,那么这家公司每年究竟要如何运用一千亿日元的巨款呢?
“他们支付给四十家公司包括采堪费、调查费、研究费等等款项,然而这些全部都是事实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幽灵公司,最荒谬的是这个。”
凉子指向一个名词:“精神能源工学研究所”,好诡异的名称。所在地位于千代田区三番町的高级公寓,每年有三亿日元的顾问费汇入户头,上头还记载了所长的大名,我一时不知道这个名字该怎么读。
“百目鬼 灿(ぎあき ざきら)”
凉子帮我念了出来。
“衔接万魔殿、西太平洋石油开发与兵头那家伙的线索。”
“……他是什么来哩?”
“医学博士,同时也是理学博士。”
“这么厉害。”
“……打着以上名号的神秘论者,由于没有成立宗教法人,所以还称不上是教祖,不过这个精神能源工学研究所所拥有的九百名赞助会员,全是财、政、官界的知名人士。”
且不论阿道夫·希特勒那种极端的例子,权力人士向来十分迷信。无论如何倨傲的在上位者,经常会对自己所处的地位焦虑不安,因此才会想要仰赖一个超乎人类智慧之上的存在。
也许有人会觉得,既然取得了自然科学方面的博士称号,怎么还会热衷神秘学说呢?然而事实上的例子比比皆是。
在东京地铁散布沙林毒气的狂热宗教团体里也不乏医生与科学家,这一点令人大为震惊,理工科的书桌前的秀才之中:“在这个世界上真理只有一个,只要揭开唯一的方程式,就能起必答道真理所在。”
有人对此深信不疑,于是招摇撞骗的教祖与骗子就信心满满的表示:“我知道真理,我的话就是真理。”
凭着这句话轻而易举蒙骗了不少人,想到此时就让我回忆起我高中时代的数学老师曾经讲的一句话:“国文称不上学问,以不同角度解释同一篇文章,哪里算是学问呢?只有方程式才是学问。”
后来他跟同校的女老师发生婚外情,对方的丈夫闯进教师休息室把他痛殴了一顿,看来他也解不开男女关系的方程式。想想,当老师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职业,小孩子迈向成熟的第一步就是对老师产生不信任感。
“这个男人经常在财务省大楼以政、财、官界的有力人士为对象,举办演讲或座谈会。”
“这样就可以赚取演讲费对吧。”
“这还是算小CASE。”
“难道说,百目鬼灿这号人物使用类似魔术师的能力,控制政客与政府官员,按总图谋不轨?”
“你看你看,这就是百目鬼灿的照片。”
凉子把一本书拿给我,一看到“预知古往今来的电脑方程式”的书名,我就意兴阑珊的翻开封地,只见一张彩色照片占满了整个封底版面,削瘦细长的脸型与鼻下的胡须一点也不相称。 ”这个人是几年前开始活动的?”
“事情是从十年前开始进行的,那时有个人在其中主事。”
“是谁?”
“议员中神真悟。”
“哦、是那个响叮当的大人物啊……”
议员中神真悟被誉为民主自由党老大,正确年龄不详,大约有六十岁以上吧。毕业于东京大学法学院,算得上是凉子跟由纪子的学长,曾经任职当时称为大藏省的财务省,从银行局长的位子退休后便投身政界。在新进议员时代就表现优异,已经连任三届大臣,听说著名银行的高层主管见了中神连气也不敢吭一声。矮胖的身材套上老鼠色的西装,从黑色公务车走进高级日式酒家,财界知名人士都跪拜迎接。
“以前他担任经济产业大臣的时候,成立了西太平洋石油开发公司,而在担任财务大臣时,设置了三田分处,光凭这些相关状况,已经足以构成案件证据。”
“中神议员……”
直觉告诉我,这个人的嫌疑很重。我以前在电视新闻或座谈节目看过这个人,顶着仿佛用橄榄油涂抹过一般刺眼的宽广额头,滔滔不绝的阐述这反对情报公开的意见。
“一般国民根本不需要知道所有内情,因为就算知道了也无能为力!事实上并不如那些无知的门外汉所说得那么危险,政治与行政方面的事情放心交给专家来处理就行了。”
人前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结果就在一个月前,强拉女大学生进入议员会馆的“不纯洁关系”画面被写真周刊杂志拍了下来。此外还从经营不善而倒闭的银行收受了两亿日元的献金,政治丑闻接踵而来。
不过这种人就算图谋不轨,动机也是相当庸俗的吧。
“他们擅自挪用了这么庞大的权利、资金与土地,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只要进入万魔殿就知道了。”
“你想进去?”
“这还用问。”
“又没有搜查令。”
“搜查令?单凭一张纸休想阻挠我的行动,对了泉田,你昨天所说的是认真的吗?”
我顿了一下随即点头。
“你是指与室町警视合作的提案吧,是的,我是认真的。”
“其实根本没必要找她合作,不过我最讨厌外来的干扰,大闹一场之后把烂摊子全部推给由纪子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我不便当场发表意见。
“就这么决定了,泉田,你立刻去找由纪子把事情说明白,记得态度要有礼貌一点。”
“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我又不是你,我把这句话吞回喉咙。
警备部统辖机动队,实战部队的基地位于都内的市谷、若松町,设置于警视厅的属于行政部门。
来的十楼的警备部参事官室,首先是一名女服务员询问我有何贵事,接着出面的是岸本警部补,瞧他一副皮光肉滑的令人生厌的脸色,就禁不住想挖苦他一两句。
“你今天气色看起来不错。”
“嘿嘿嘿,因为我还年轻嘛。”
“真令人羡慕啊。”
“哎呀,没这么夸张啦,泉田先生不也曾经度过人生中的黄金岁月吗?”
居然用过去式!叫这家伙收拾烂摊子,我丝毫不会觉得良心不安。
“药师寺警视派我来的……”
“凉子小姐吗?”
岸本相当崇拜并非自己顶头上司的药师寺凉子,并尊称她为“凉子小姐”,因为被凉子打骂令他产生快感,这种崇拜方式还真危险。
“没错,凉子小姐派我来的,带我去见你的上司吧。”
进入室町由纪子的办公室,布置相当一般化,完全不同于凉子的办公室,因此无需在此赘述。大型书架的上半部分是玻璃板,陈列着法律书籍与人事录,下半部是木板门,无法窥见内部。
由纪子请我就坐。
我突然想起昨天由纪子阅读的文库小说书名“笑傲警官”,内容以斯德哥尔摩警视厅刑事课主任马汀·贝克警部为主角的推理小说系列,我也在看这套书,可说是公认的杰作。
“容我打个岔,你喜欢马丁·贝克吗?”
我忍不住询问道。由纪子略显吃惊,不过她接着表示:“这个嘛,贝克固然不错……”
由纪子一本正经的作答。
“但是我个人比较欣赏丹法特·拉森。”
“哦,这样啊。”
我感到意外,原因有点难以启齿,因为我觉得跟由纪子的个性不太搭调。
丹法特·拉森是贝克的同事,亦即刑事课的警部,精明干练却被上司与同事排挤,由于他的家世优渥,经常炫耀昂贵的随身物品或知名品牌,说话尖酸刻薄、骄傲自大、蛮横任性又自私。
……耶?怎么跟某人好像。
我瞄了由纪子一眼。有句话说:“模范生反而会羡慕不良少年或无赖。”不过我不该随便脱口而出,决定言归正传。
“……也因此药师寺警视希望能够与你合作,不知你意下如何?”
由纪子面带苦笑。
“我不觉得凉子会主动提出这种做法,我看是泉田警部补你的建议吧。”
“明察秋毫,不过一开始劝告我们要提防兵头警视的是你。”
“是啊,我知道。”
“你认为兵头警视比药师寺警视更具危险性吗?”
“凉子在组织内从事破坏,兵头警视则打算腐蚀掉整个组织,这是我的看法。”
“听起来的意思好像是说炸弹比病原菌来的好一些。”
“可以这么说吧。”
点头之后,由纪子的正要露出的苦笑随即打住。
“说话要谨慎点,泉田警部补,她好歹也使你的上司。”
“我明白,遗憾的是我们不能自由选择父母、上司跟班级导师。”
这次由纪子完全笑开了,笑容看来很美,平时总见她板着严肃的面孔,真是可惜了这张漂亮的脸蛋。
“可不可以具体说明一下,兵头警视这个人究竟是做了什么事?”
我忆起自己的遭遇,被狠狠踩住的脚背留下一块淤青,到现在还隐隐作痛,我想兵头应该不是为了好玩才故意这样虐待我。
我很明显看出由纪子的犹豫,仔细想来,她再三批评兵头警视,然而却没听她提过详情。
整整经过一分钟的沉默之后,由纪子似乎好不容易做下决心开始叙述起来。
兵头警视在警视厅总务部人事第一课呆过很长一段时间,他专门调查警官们的行动,凡是从事任何不法弊端的分子一律暗中处分,不对外公开。所谓的处分就是贬职或退休,不是像凉子那样把对方“消灭的一干二净!”
有一次,一名被人选为警视厅之花的美女警官在路边捡到钱包却据为己有,金额高的五十万日元,因为它需要钱送小孩就读私立明星幼稚园,才会一时冲动起了贪念。
后来兵头警视不知用什么方法发现了这件事,强逼这位女警官与他发生肉体关系,并且食髓知味、一而再再而三。不久此事被她的丈夫得知,盛怒之下拳脚相加要她说出对方的名字,当她一回过神,手上拿着菜刀,而丈夫则倒在血泊当中。其实她的丈夫还有气息,她却以为自己杀了人,于是把小孩寄放在娘家,在回程途中从高楼屋顶跳下……
“那位女警官是我在新进警员研修时代的直属前辈。”
由纪子说完便垂下头,我也沉默了好半晌,才终于开口。
“为她报仇雪恨吧,即使并非出自本意,目前暂时跟药师寺警视联手如何?”
专门掌握把柄恐吓威迫他人这一点,药师寺凉子跟兵头的做法是如出一辙,然而两者之间有着决定性的不同。凉子恐吓的对象都是地位高于自己的人,对我而言这是相当重要的一个关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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