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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oveying1314

《药师寺凉子怪异事件簿小说》1-7卷(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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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3 00:54: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夜之翼


今天的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可惜已近黄昏时分。每过一分钟气温就下降一些,从脸颊到颈项的皮肤最能体会。

真是多事的一天,我心想,状况虽多确立不出任何头绪,总觉得身在五里雾当中走的跌跌撞撞还被打得鼻青脸肿,根本不清楚接下来应该往哪个方向前进。

“我们到底要上哪儿去啊?”

“少罗嗦,闭上眼睛跟着我就行了。”

从凉子的语气跟步伐看得出她的坏心情尚未完全恢复,于是我耸耸肩环顾四周。

我们来到银座的六丁目,街灯连成一串闪着光亮的宝石,下方只见无数的男女熙来攘往,不自觉让我联想到水族馆的大型水槽里游动的鱼群,白天的时候反而没有这种感觉,或许是由于天色渐暗的关系吧。

黄昏即为逢魔时刻。

昨天这个时候在皇后饭店发生的事件,令我深深体会到上述俗谚所形容的感觉。距离事件发生以来正好经过二十四个小时,逢魔时刻再度无声无息的在街道上展开双翼,室町由纪子跟兵头警视的脸在我脑海里不断盘旋着,我宣布放弃解开纠缠不清的线头,暂时让一切顺其自然发展。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已经从大街转进一条小巷。

“到了。”

简短说完后,凉子便毫不犹豫的大步踏进一栋以红瓦色瓷砖贴满墙壁的大楼电梯间,我也随后跟进。

我们足足花了三十秒钟的时间等待电梯降到一楼,电梯旁的墙上标示着各楼层的租用单位,全是俱乐部、酒吧、PUB餐厅等等。一进电梯,凉子不加思索的按下了六楼的按键,租借在六楼的是一家名为“白水仙俱乐部”的店面。

我很好奇这家店的营业内容,不过我并未询问凉子,反正马上就会知道了,我心想,一踏出电梯我立即恍然大悟。

“哎呀,小凉!今儿吹的是什么风啊!真高兴看到你,你好一阵子都没来,快想死你了!”

伴随着浓厚的男低音,眼前出现一位带着金色假发、身着酒红色晚礼服、体格强健壮硕的女性……不、突出的喉结表明了“她”的真正性别,这里是第三性公关俱乐部。

“咱们这儿可不是人妖酒吧,千万别混为一谈,我们都是健全的日本国民,只不过单纯的想以女性的服装和化装来保有心灵一贯的自由。”

“她”领着我们来到一个四功尺见方的小房间,里面有如女演员的更衣室一般,装潢了大小不同的镜子,另外附有卫浴设备,并摆放了简单的茶具和冰箱。“她”招待凉子与我在椅子坐下。

“请称呼我贾琪。”

“你好,贾琪小姐。”

“‘小姐’的称谓就免了,其实我全名叫贾可琳,不过我比较喜欢你这样的帅哥叫我的小名。”

“这是我的荣幸。”

上帝!请不要把撒了大谎的我打进地狱! 

金发的贾琪与凉子亲昵的交谈,一面从冰箱拿出啤酒与乳酪摆在小茶几上。

“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小凉带男人来玩,你的大名就是泉田准一郎吧,那我以后就喊你阿准啰!”

拜托不要随便帮我取小名……

“贾琪,我想问你一下财务省的三田分处。”

“哦、你是说三田分处啊。”

贾琪蹙起眉心,由于眉毛也染了颜色,看起来就像金黄色的毛虫在蠕动。

“那个地方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因为太神秘了,大多数的职员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像我听过归听过,但连去也没去过,更别说登堂入室了。”

“既然是分处,应该有分处长吧。”

凉子手上拿着啤酒杯问道。

“分处长是由财政审议官兼任,地位仅次于财务次长,其下设有分处次长,这个位子好像不是专职。”

“抱歉,容我请教一下。”

我原本打算一直保持缄默,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插嘴,因为我很纳闷为何贾琪会对财务省的内部状况了若指掌?

凉子不经意的接到了我的疑问。

“那当然了,因为贾琪是财务省的高级官员。”

“啊……”

我的眼睛跟嘴巴顿时瞠的偌大,贾琪则满不在乎的以手背擦去沾在嘴角的啤酒泡沫。

“小凉是我的恩人。”

“恩人?”

“是的,救命恩人。”

贾可琳原名若林健太郎,毕业于东京大学法学系,与药师寺凉子同届。由于重考两年,目前年龄二十九岁。毕业后进入财务省成为高层官员,结果被卷入上司的派阀斗争,几乎迫使他罹患忧郁症。

“我以前生存的环境是一个为了成绩、学历等等跟米粒一般大小数字,不惜排挤别人换取优越感的虚伪世界,渐渐的我再也无法忍受人性丑恶的一面,甚至产生自杀的念头。”

“真是万万想不到。”

我只能如此回答。贾琪拿出印有不知是泰迪熊还是小熊维尼图案的手帕拭着眼角,我在一旁担心他的假睫毛会不会掉下来。

“总之,只要小凉一句话,不管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国家机密,我就算拼了命也会窃取出来。”

没想到药师寺凉子的魔手已经染指到财务省的中枢一带,日本政府岌岌可危了。

当时一心想要自杀的贾琪独自在夜晚的六本木漫无目的的到处晃荡,冷不防被四名打算抢劫他钱包的年轻人拖进小巷围殴,据说就在此时凉子正好出手搭救。四名年轻人分别被凉子手中的伞头刺中喉咙与胸口,脸上又喷了JACES特制的催泪喷剂,最后是涕泪纵横的落荒而逃,贾琪频频道谢,后来凉子把她带到第三性公关俱乐部……

“我能够摆脱充满虚伪与欺骗的世界,进入这个纯洁真实的世界,全是小凉指点迷津,为我打开了全新的方向,阿准,你要好好认清楚,小凉其实是很了不起的。”

“哦……”

“怎么回答得真么含糊,小凉日后必须以纤弱的女性身躯领导整个警界,她就像是孤立在荒野上的圣女贞德!”

这是因为凉子不自量力又不得人缘的关系,我心想,不过眼前之间贾琪以满怀尊敬和仰慕的目光出神的望着凉子。

凉子跷起日本人少有的美腿,落落大方得听着贾琪热情的赞赏,饮尽杯中的啤酒之后,便从米兰制的手提包中拿出几份文件。

“贾琪,麻烦你看一下这些文件,能够的话尽快。”

“小凉的命令我一定照办……这些文件、哟,是西太平洋石油开发公司的营运资料啊,待我瞧瞧。”

一听到“西太平洋”这个名词,我不由自主地看向凉子,凉子则简短地说明。

“就是接受石油开发公团(译注:日本国内经营公共事业的特殊法人,例如为了进行私人企业无法接受的事业而在1955年成立的住宅都市整备公团、日本道路公团等等)融资的企业。”

“有数家石油采勘公司向石油开发公团借调资金,而这家公司则是公团出资成立的,社长以下的干部全是退休官员的空降部队。”

贾琪加以补充说明,模仿女性的假音与义正词严的态度搭配起来的感觉相当诡异。

“而且,没有挖到石油,像公团借来的资金一毛都不用还。”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即使借了几千亿,没挖到石油就不必还钱,法律规定得一清二楚。”

贾琪的表情转为沉重,套着土耳其宝石戒指的粗厚手指不断的翻阅文件。

“这家名为西太平洋石油开发的公司向公团借了四千亿日元,可是连一滴石油都没有挖到,理所当然一毛钱也不必还。因为一旦努力挖出石油就必须还钱,干脆什么都别做,成天纳凉比较划得来,真会打如意算盘。”

“你看他们花了多少?”

“这个嘛,假设只有一半的经费动用在公司成立的目的--发掘油田上,就表示由两千亿日元被私下消化掉了。”

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先进国家!我的头开始痛了起来,国民缴纳的税金被政府官员擅自挪用,而且不会遭到任何责罚,这种国家应该叫做后退国家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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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3 00:55:02 | 显示全部楼层
  Ⅱ

今天整个上午的时间凉子都不在,八成就是去搜集西太平洋石油开发公司的相关资料吧,想必是透过JACES的组织。不过她一直到目前都尚未向我说明理由,看来财务省三田分处也好、兵头警视也罢,在我不了解也无从得知的地方,巨大的活断层已经开始移动了。

“我说阿准啊!”

贾琪突然转移话题,或许有意变换一下眼前沉闷的气氛。

“你要不要试着穿上女装看看?人生观会有一百八十度的改变哟!在你的前方会出现真实的光芒。”

“啊、不用了……”

“话不能这么说,贾琪。人各有志,这时勉强不来的,我也希望泉田坚持他自己想走的道路。”

凉子自以为了不起的轻斥道。

“啊,小凉,你真体贴,真么为下属着想,实在是所有做上司的典范,阿准你太幸运了。”

我只觉得自己宛如是用外星语跟外星人对话,为了掩饰脸上的表情,我一口灌下整杯啤酒,全身开始热了起来。

“可是小凉,你这样不是有点太冒险了吗?需不需要我去把大家找来?”

“没问题的,贾琪,你尽管放心,我不希望把你牵连进去。”

“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知道吗?据说第三性公关人数跟失业率是成正比,也就是说全国约有六、七万人是我的同志,如果哪一天小凉你遇到危险,我一定召集全国的同志们团结起来共同保护你!”

这位贾琪才是药师寺凉子名副其实的忠臣吧!不过话又说回来,贾可琳这个名字又是怎么来的呢?

“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既然阿准想知道,说给你听也无妨,我原本的姓氏叫若林(WAKABAYASI)。”

“哦,这个姓氏蛮不错的。”

“但那只是一个虚伪的姓氏,我想要得是真实的名字,所以销量就建议我把自己的姓氏改成音读(译注:日本汉字有两种读法,分别为训读和音读)。”

原来如此,改成音读就念成若林(JYAKURINN)。

“小凉等于是为我重新命名的贵人!阿准你放心好了,当你迷失方向之际小凉一定会为你指引出一条正确的道路的!”

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死心踏地信赖凉子。

“阿准,拜托你听好了,你一定要好好守在后面保护小凉,不然你男人就白当了!”

求求你别再叫我“阿准”了,我在内心大声疾呼,不过我可以了解贾琪的确是真情流露,因此我点点头,还开了一个自己听了都觉得反胃的低级幽默。

“‘守在后面’听起来有点色耶。”

“哇哈哈哈!”

贾琪豪迈的放声大笑,猛然一掌击在我的背部。惊人的怪力打得我差点从沙发往前摔向地板跌个狗吃屎。

“哎哟讨厌啦,阿准,你好黄哦!”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才坐直身子,此时凉子向我说道:“已经打扰很久了,泉田,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说的也是。”

我努力隐藏心底的欣喜,从沙发站起身来。

“这样啊,真希望你们能子多坐一会儿,不过我要是拼命留人一定会造成你们的困扰。记得有空常来哦、阿准!对了,小凉,刚才看电视的气象报告说马上就要下雨了。”

“那么,这只备用伞就借我用吧,另外还要麻烦你再借一把伞给泉田,不好意思。”

“哎哟,小凉,你们两个一起撑这把爱的小雨伞不就得了?”

“泉田不喜欢这样。”

“啊,真可惜。”

于是这两人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径自替我做了决定。贾琪把他到英国出差时在伦敦买的大伞塞给我,虽然很感谢他的好意,可是这次借了还得找时间来还,反而徒增内心的压力。

贾琪挥动着不知是泰迪熊还是小熊维尼图案的手帕,我们向他道别后,便离开了这家第三性公关俱乐部。

凉子在一身套装外又披了一件款式美观大方的喀什米尔羊毛制女用短大衣,与美腿同为日本人少有的丰胸挂了一条浮雕宝石项链轻轻摇坠着,与点缀在宝石周围的加勒比海原产珍珠合计起来据说超过三千万日元。想想一条项链这么贵实在太浪费了,不过事实上凉子等于是由浪费这个名词打造而成的。

我们信步在银座闲逛;晚秋之夜,与绝世美女并肩漫步在银座街道,可谓美景如画不是吗?不过一旦得知美女的真面目,内心就不会再抱有任何浪漫遐想,因为她是一个“连吸血鬼也会吓得退避三舍”的女人。

不出所料,路人的视线一古脑儿集中在凉子身上,甚至还有些那人顿时瞠目结舌愣在原地。而他们则对于我投以羡慕与嫉妒的目光,脸上还燃起了“为什么是这个不起眼的家伙!?”的疑惑表情……唉,随便你们怎么想吧。

我们两个到现在都还没吃半点东西。

“在深秋之夜的晚餐菜单首先以豌豆马铃薯汤、油炸鲑鱼搭配番茄、芹菜与葱末作为开胃菜,接着端上主菜牡蛎烤菜、红酒炖牛肉,甜点则是洋葱与胡萝卜制成的蜜饯,听起来如何?”

“我觉得鲑鱼用盐烤的最好吃,尤其是鱼皮部分,再配上栗子饭跟青菜豆腐汤就可以让我吃得津津有味了。”

真是一段了无情趣的对话,不过这样也是较安全的,我想。

“不行,今天晚上我就想吃西餐!决定了,就到‘玻璃小馆’吃牡蛎烤菜。”

“是、是,记得在八丁目对吧。”

以前跟她一起去过一次,所以我知道“玻璃小馆”的地点,正好适合我们顺路散步走过去。牡蛎烤菜、红就炖牛肉的价位可不低,不过如果是远近驰名的牛肉盖饭,就不至于让穷酸的公务员的荷包泻肚子了。

厚重的云层覆盖着夜空,看来冰冷的雨水很快就会从天而降,决定了用餐地点之后,我们的谈话内容也跟着转移到财务省三田分处,也就是凉子口中的“万魔殿”所进行的秘密活动。

“我猜想里头会不会偷偷把多种动物的遗传因子组合成细胞复合生物。”

“你指的是遗传因子工学吗?”

倘若真的如此,接着就轮到高科技犯罪搜查小组出场了,文组毕业的古板搜查官是应付不来这种场合的。

不过仔细想想,真的有人在东京正中央进行遗传因子实验这种危险活动吗?在保山里还说得过去,但这里可是闹市区啊。

“如果换成我,我也会这么做。”

我的上司泰然自若的宣称。

“能够把越多人牵连进来,事情就会变得越有趣啊。”

“有这种想法的人应该不多吧。”

“哼!那我问你,专程把设备兴建在偏僻的深山里、美国的内陆沙漠、俄国的北极圈这些地方的好处是什么?”

“好处吗……就是可以掩人耳目吧。”

“把材料运到这些地兴建大型设施,不是反而更容易引人侧目吗?”

“你的说法不无道理,不过像核能发电厂就没有兴建在大都市附近。”

一边说着,我也觉得凉子的想法正好切中问题核心。没错,相较于深山内地,在大都市的地下室进行秘密实验应该来得更为便利才对,很少有人会质疑在国有土地上兴建公共设施的正当活动吧。

而且正由于地处大都市中心,警察跟军队就无法肆无忌惮的大加攻击,倘若发生毒气外泄的可能,还必须疏散一百万以上的居民避难。

尽量把越多人牵扯近来越好,只要拿无辜的市民做为护盾,借此胁迫警察或军队,在位于东京正中央的三田兴建危险设施可说是最合理的考量。

“原来如此,我懂了。”

“想明白了?”

“是的。”

只有恶人才会了解恶人的心态,我把这句话吞回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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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3 00:55:16 | 显示全部楼层
                 Ⅲ

药师寺凉子是CAREER,这时众人皆知的事实。

CAREER的工作部在实践的搜查而是管理。所谓管理为何?主要是用嘴巴干涉搜查行动,人在后方对着位于第一线现场搜查的NONCAREER指示他们应该怎么做事,这就是CAREER的重要任务,并针对既有的情报加以分析判断,这就是CAREER的重要任务,然而对于第一线的NONCAREER而言:“自己躲在后方的安全场所,只知道靠一张嘴做事,根本就不懂我们的辛苦,有什么好神气的。”

诸如此类的抱怨已经是家常便饭。

那么CAREER干脆一起到现场跟着办案不就没事了吗?话可不能这么说。CAREER是书桌前的秀才,不像NONCAREER接受过严酷的训练,体力远不如人又不懂繁复的搜查技巧,真要到了第一线不过徒增麻烦罢了。

也因此在NONCAREER眼中,理想的CAREER就是不多管闲事,营造一个让NONCAREER安心办案的工作环境,并且赏罚分明。

其实在一般公司行号,这样的人也是理想的上司,所以说CAREER的目的就是培育出“成为优秀上司”的人才。

当然啦,理想归理想,现实归现实。正因为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存在才会称为理想。对于像我这样的NONCAREER而言,所谓CAREER只不过是位于云端,整日沉迷于阴湿权力斗争的外来种族,我从来不把这群人当作警察。

在这一点上,“驱魔娘娘”就与其他CAREER迥然不同,这句话并不代表她是个接近理想的上司,事实上她是连其他CAREER都觉得棘手的人物……

“我一直在想,你虽然没有加入任何派阀,工作上倒也没有碰到过什么阻力。”

“这还用说,我父亲名叫唯我独尊,母亲叫旁若无人。”

看来她很有自知之明嘛,或者说她只是将错就错。

“言归正传,皇后饭店的事件当中,关于被害人的身份你还有什么看法?”

室町由纪子表示“死者似乎是外国人”,然而这仅为一种推测并无直接证据。有些日本人看起来也很像东南亚国家的人,如果是偷渡客根本很难查出真正的身份。

“光是研究一名死者是挖掘不出任何问题的。”

“你意思是说人数不止一人?”

“没错,只不过我们没看见罢了,因为一个月内究竟有多少流浪汉失踪,并没有详细的统计数据。”

“当然不会有。”

关于流浪汉的人数是无法提出正确数据的,在现今这个社会只能以与日俱增来表示。

外界一般认为日本是个长治久安的和平国家,因为自从一九四五年以来不再发生战争,也未曾引起内战或叛乱,然而这个和平的国家每年却出现超过八万名以上的失踪人口。

欠了巨额债务摸黑远走高飞的人、公司企业裁员而无家可归的人等等各种情况都有,其中有一群被称为“离家特例”,有些失踪人口是被卷进某个事件或意外,或者具有自杀倾向,每年都会出现一万到两万人。

“邻居的老奶奶是个独居老人,但她拥有土地、证券等等不少资产,不料却在两星期前的夜里离奇失踪,电灯没关,大门也没锁。”

发身这种是邻居家属一定会报警,警方在经过调查之后就做下判断:“可能使遭到意外或被人绑架。”,然后指定被害人为“离家特例”,在解放张贴附有照片并写着“如果发现此人,请跟警方联络”的寻人启事。

如果当事人主动现身,自然再好不过。一旦不幸发现尸体,就必须查出是谋杀、自杀还是意外事故。

他杀案件指的是“发现尸体的案件”,找不到尸体就只能视为“离奇失踪”。

二十六小时之前发生在皇后饭店的命案,在发现尸体之后,确定是一桩杀人案件;被害人的身份、杀害方法与命案现场一直不予公开,可见有某个单位在进行施压。通常都只是在案件侦办过程中,才会出现施压的情形。

我摇摇头,脚步继续往前同时环顾四周,老是听人说社会萧条,但霓虹灯的数量并未减少,每个窗口都灯火通明,路上行人的穿着也看不出任何寒酸之处,可见纵使经济不景气的阴霾挥之不去,日本仍然是超出世界平均标准的富庶国家。

七丁目走了一半,开始觉得“只吃牛肉盖饭似乎不够填饱肚子”,到时候再加点一份高丽菜卷好了,内心刚做下决定,就听到凉子发出不悦的语气。

难道是我在不经意之间做了什么事情触怒到女王陛下?我循着凉子的视线很快就发现导致凉子不悦的主因,一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从我们前方迎面走来。

此人名叫上杉满年。

上杉是号称发行量高达八百万份的日东新闻报社负责报道警视厅消息的记者。年龄四十岁左右,虽然仍处壮年阶段,顶上却已经呈现一片地中海,不过鬓角跟络腮胡几乎延伸到整个下巴,脸上戴着银框眼镜,嘴边咬着海泡石烟斗,身材不高,肩膀很宽,光看上半身会觉得他的体格相当壮硕。

这个男人对我并不抱持善意,而凉子对此人更是露骨的厌恶,根本没兴趣把他训练成死忠的奴隶。

我重重叹了一口气,总觉得这两、三天来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像样的人物,最重要的是,我这几天都还不曾好好用过一顿饭。

上杉(应该)并未察觉我内心的想法,态度狎蔫的向我们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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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3 00:55:33 | 显示全部楼层
    Ⅳ

“哈啰!刑事部明星搭档,两位感情美麦嘛!金好!金好!”

“既然是东京人,拜托不要用关西腔讲话。”

我冷淡回应,刻意忽略“感情美麦”这句话。

还有,你说谁跟谁是明星搭档?我只知道我受到凉子拖累而饱受你们迫害,可不记得你们什么时候给我好脸色看过。

“请问‘六社会’团长有何贵干?”

凉子的声调跟干冰没两样。

全由著名报社记者组成的“六社会”位于警视厅大楼九楼,办公室空间宽广,占地二百平方公尺,相当于学校教室的四到五倍,其中还包括运动专用的健身房、麻将专用的和式房间。使用这个楼层的“六社会”,理所当然连一毛钱房租都不必支付,电费、电话费、水费全由警视厅负担。

此外还有三名女职员,平日为“六社会”的记者们泡茶、向外送点餐、帮忙叫计程车、打扫办公室,所有杂务都由她们负责。话先说在前头,这三名女性都是警视厅的职员,支付她们薪水的是警视厅,这表示“六社会”的记者团可以免费借用警视厅的办公室甚至驱使职员。

警视厅之所以如此礼遇“六社会”,目的在于拉拢著名报社。不过不管怎么说,警视厅提供给“六社会”的免费服务每年高达一亿日元,都牺牲到这个地步了,自然无法容忍记者写出负面报道,而“六社会”也对此事心照不宣。于是他们跟警视厅联手合作,互通许多秘密,借由垄断情报突显特权阶级的优越感。在免费借用的和式房间里,从免费赠送的冰箱拿出啤酒,手边打着麻将当做消遣,警视厅还会主动提供利人利己的情报,这样的身份地位确实令人羡嫉不已。也因此,垂手可的情报完全未经过滤就直接刊登出来,难保不会发生诬陷无辜之人有罪的错误报道。

不知不觉,上杉记者开始与我们并肩齐走,画面看起来就好像凉子率领着左边的我与右边的上杉,上杉对凉子相当感兴趣,而且很明显的超出应有的程度。

“别叫我团长,我还是个初出茅庐的生手,以警察来说,就是那种三不五时被罚写红线单的饭桶。”

“哦,是吗?你要是不知道写法,我身边这位文官可以教你。”

所谓红线单指的主要是悔过书,由于纸面印有红色格线才会如此称呼。我经常体凉子代笔本来应该由她来写的悔过书,所以凉子喊我文官一点也不为过。

“上杉先生,请问你这个时候在这里做什么?”

“因为我喜欢银座,在这里散步不需要一五一十的告诉警察吧,不过像你们就可能必须向上司报备了。”

“泉田的上司是我。”

凉子语气不屑地啐道。

“泉田的生杀大权完全操之于我,这点你记清楚了。”

错!错的离谱! 

“是、是,不过我比较记得的都是一些怪事……啊、对了,记得是一年前吧,我们‘六社会’曾经向凉子小姐求字。”

这件事我还记忆犹新,对方表示:“请你随便写个句子。”当时凉子还特别嘱问:“真的写什么都可惜?”

“是的,没关系。”

于是凉子拿起麦克笔,在纸板上用力写了几个大字--“死于非命”。

当场看的“六社会”的人目瞪口呆,而凉子则是一幅依然故我的姿态。仔细想想,这就是提出要求的一方不对了,因为不是任何人都会喜欢“希望”、“努力”、“诚实”这一类激励人心的名词。不过也让我想起一件事,据说有一个一名不闻的作家听了对方的要求:“请在纸板上随便写个句子”,就顺手写下“截稿日延期了”,不晓得是真是假。

上杉似乎无意与我们分道扬镳,他一直说个不停,活像一闭上嘴就会咽气的样子,不过我们心里明白,如果笨笨的回应他,他就会死缠烂打问个不停。只见他执拗的向我们探听消息,他会想了解皇后饭店命案是身为记者理所当然地反应,然而内情并不单纯。

“凉子小姐,别那么冷淡,好歹透漏一点嘛。”

“你想知道凶手的事情?”

“那当然。”

“只要警察和媒体联手合作,就可以捏造案件的犯人,根据过去到现在的例子,最常见的类型就是不善与左邻右舍往来、说话不经大脑、具有奇特癖好、与社区生活圈脱节的人,我建议你们不妨去找这种类型的人垫背。”

“哎呀、你这么说我就伤脑筋了。”

上杉堆起干笑。

“我们一直信任警方的调查,向来都是拿到资料就直接报道,随便怀疑别人就太说不过去了,或者你们真的觉得这样比较好,泉田警部补你说呢,你说呢?……”

我没有应答,目光一直盯着一旁的路灯,因为我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

路灯上有个物体。

上杉觉察不对劲,也循着我的视线纳闷的望过去,一看就愣住了,过了两秒才拉尖嗓音说道:“奇怪,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在路灯上做了一个雕像,那究竟是什么啊?”

“你想知道吗?”

凉子的语气泛着魔女的阴险。

“那就是昨天把尸体丢在皇后饭店中庭的凶手。”

“什么……”

上杉露出俗气的惊讶表情叫道:“这么说那座雕像是由人假扮得啰?”

从这句话便可以明白上杉对于真相毫不知情,宛如在嘲笑他的无知一般,街灯上的黑影展开双翼发出骇人的声响,下一瞬间,黑影从高处顺势滑翔而下。

黑影掠过路人的头顶,一名身穿意大利休闲西装的男子被上下挥动的翅膀打中脸部,整个人往后仰,顿时鲜血四散,洒溅在同行的年轻女伴的衣服上。

另一名男子反射性的伸出手企图拉住黑影,突然见他的手腕弯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随即传来痛苦的惨叫,因为黑影伸出脚踢中男子的手腕,而脚趾上长着偌大的钩壮利爪。

“快趴下!”

有人叫道,当场好几个人就跟着趴下,但也有人一时怔在原地动也不动。黑影盘旋飞舞而过,立即有两人掩面蹲在地上,只见遮着脸部的指缝之间流出鲜血。

“竟敢当着本姑娘的面胡闹……”

凉子顺势打开手提包,准备掏出她的COLT三二口径。

“不行,不能开枪!”

我大吼,一旦在群众当中开枪,不仅会饱受媒体职责,更让高层逮到处分的借口,这里不比美国,日本可是个连鸣枪示警都小题大做的国家。若是再加上上杉在报道里任意添油加醋的话……

凉子关起刚才打开的手提包,紧握雨伞挺直脊背,英气风发的架势如同中世纪欧洲的勇士赞歌里登场的女骑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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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3 00:55:57 | 显示全部楼层
   Ⅴ

夜晚的银座顿时陷入恐慌的漩涡。

我正想如此形容,眼前却充斥着不协调的非现实感。虽然群众跑开后,人行道腾出了一个空间,然而众人并未就此逃之夭夭,反而掩饰不住满心的好奇,开始看起好戏来了。更有些年轻人双手摆出V字胜利姿势,一边不停的左顾右盼,想必是有意找出摄像机的位置吧。自己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这群人却完全缺乏这种想象力,民众的愚昧无知正应验了电视上文化人士的忧心叹息。

“他们大概以为只是电影在拍外景,那就趁机将错就错,火上加油一番应该没关系吧。”

“不,请你尽可能克制一点。”

我严格规定。如果不希望事件被暗中销案,当然是闹得越大越好,不过我可以确定凉子会走火入魔。如果我不时时叮咛她“克制点!”那么我看明年就必须制定东京复兴计划,纵使制定人不是我。

站在路灯上的有翼人身体一动不动,却站开双翼不断拍打着,没有羽毛的翅膀跟蝙蝠、翼手龙一样,看上去就是骨头外直接包裹一层皮革。即使不知重量有多少,可以确定的是那是一双强韧有力的翅膀,因为昨天还能带着一个人在空中飞行。

对方瞪视我们的双眼透着红光,翅膀拍打的动作也越来越大。我轻轻抬起后脚跟,才调整好姿势的瞬间,有翼人便俯冲飞下,朝我直扑过来。

我把雨伞往前刺,同时按下伞柄的按钮。瞬时整个雨伞撑开,在我面前形成一个半球形护盾。失去攻击目标的有翼人发出气愤地尖叫,随即急速爬升高度,它刚才应该是撞上了雨伞,因为我感觉到一着轻微的冲击。

群众鼓噪着,不断发出惊异声,甚至还有人拍手叫好,倘若我遭到有翼人的钩爪击中,倒在血泊中,必定让这群人更加雀跃不已。就算我身为公仆,也没有义务作出这种程度的牺牲。

张开的雨伞遮断了我的视线,于是我立即收起伞,此时听见凉子冒出一句:“小心下一波攻击!”

接下来……

“滚开!”

这一声重叠着一个惨叫,在凉子一脚踢开了抱头蹲在地上的上杉记者的同时,有翼人冷不防的出现在我眼前。

我没有刻意瞄准,也没有时间瞄准,刺出雨伞全是来自反射性动作,一切只能说有翼人运气不好,因为雨伞前端不偏不倚戳进飞到我面前的有翼人的左眼。

想不到命中敌人会让我有种反胃的感觉,哀嚎声猛烈撞击着我的耳膜。剧烈拍动的翅膀前端掠过我的肩头,也划破了大衣,紧抓着雨伞不妨的我虽然站不稳脚步,却也因此避开了致命的一击。

“泉田,你看!”

凉子揪住我大衣的腰带,以雨伞指着一个方向,我抬头一看,有个外形相仿的黑影正逐渐飞近在半空中痛苦挣扎的有翼人。

“果然不止一只……”

处在如此迫切紧张的状况下,我的内心却浮现一个不关痛痒的疑问:应该用什么单位来计算有翼人的数量才算正确呢?一匹、二匹?一人、二人?一头、二头?

如果是长着翅膀的人类,应该用一人、二人来计算才队,可是越看就越觉得对方根本就不是人类。

在白天应该可以清楚分辨出肤色,但现在是晚上,加上霓虹灯与灯火的照明,只能以暗色来形容。脸上只见双眼赤红,鼻子没有鼻梁只看见鼻孔,另外也看不到嘴巴跟嘴唇,只有一个裂缝。拿掉一只鸟的鸟喙跟羽毛,或许就是这种长相,而且我敢肯定绝对不会有人愿意看到和自己约会的对象长成这副德性。

两只有翼人站在路灯顶端,三只眼睛直瞪着我们,尤其其中一只眼睛的对我更是怒目相向,那充满了憎恶的目光老实说挺骇人的。当时我采取的是正当防卫行为,不过就算我说破了嘴,对方也听不进去吧。

凉子张开双臂,动作就像歌剧院的女伶一般。

“唉、真是的!要是有反坦克飞弹或者反坦克火箭炮就好了,只要射个五、六发,事情就能做个了结!”

“请你不要危言耸听,你真的想在银座闹市区发射反坦克火箭炮吗?”

“我只是假设罢了,拜托你不要跟由纪子一样,每次在我讲了什么的时候,就一本正经的说教行不行?”

“你说的话真实性太高了。”

我相信,凉子所说的没句话都是认真的。

“看,那两个怪物也听到了。”

两只有翼人跃上天空,在霓虹灯与街灯形成的灯海里划了一个抛物线后展翅高飞,眨眼之间便已经看不见踪影,看来是往西边三田方向离去。

群众一片哗然,语气中的失望比放松的成分来的高了许多,他们大概还在以为是在拍外景。这时在人群中,我注意到可疑的人影。

为什么我会立刻察觉呢?先声明我并非超能力者,只是一眼掠过的光景透露着异常的不协调感,宛若在一群白羊之中混杂着一只黑羊。

对方的行动太不自然了,混入伫在原地窃窃私语的群众,步步接近我们。那坚定不移的步伐、确知自身任务的表情实在是构成了异样的氛围,如针扎一般不断刺激着我们。

“你发觉了吗?泉田。”

“嗯。”

“总共有五人,让我拿来出气正好,呼、呼、呼、算你们倒霉。”

“……我觉得还是不要出手比较好。”

“要是冒出第六个就交给你应付了。”

即使在和平的日本也有黑社会的存在,黑道帮派暗中派人杀害宗教团体成员、企业干部或是地方镇长,如此骇人听闻的事实众所皆知。

“既然对方是地面人,那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怪,不过我知道凉子是地底人迷,据说她还预约了一地底人为主角的“神秘的十二号星期四”电视连续剧的全套LD。看来再过不久,“胜者为王”的标语旁边很可能会贴上地底人的海报。

凉子右手握着雨伞,带着娇艳欲滴的笑容走向其中一名可疑男子。

凉子是用剑高手,竹刀换成雨伞根本不成问题,况且她还是那种喜欢先发制人、绝不迟疑半秒的类型。

看到目标主动向自己靠近,对方顿时无所适从,而一瞬间就足以发动攻势。凉子的雨伞犹如电光火石一般一闪而过,重重刺在对方的心窝,只见对方的口中吐出舌头跟喘息,连一声也没吭就倒在地上,手中掉出一把军用短刀。

“我的备用伞可是装备了高压电枪!伞头刺中眼睛的话,电击会把眼球震飞,想死的话尽管放马过来。”

这番话有没有科学根据无从考证,可以确定的是敌人已经开始动摇,如此一来不管面对多少人都无所谓,稳若泰山的一方可以恣意运用战术。

凉子以滑行般的步伐逼近敌人,挥出雨伞就是一阵猛打。

“回去秤秤自己的斤两!”

“给我好好反省!”

“整形以后再重出江湖!”

尖酸刻薄的话一出口,就有一个敌人随着痛苦的呻吟倒地。他们的确是黑道帮派,肯定也干过不少伤天害理的勾当,然而这次落到凉子的手中,就跟不听话被老师体罚的幼稚园小朋友没两样。倒地后还不停挣扎,紧接着又吃了一记重击才整个瘫平,合计有五只军用短刀和锥子散落一地。

凉子平时对好人都已经很不留情面了,更何况是坏人。

连一分钟都不到,五个人已经全部趴在地上,凉子轻轻举起雨伞回应一群毫无责任感的群众的鼓掌叫好,一边走向其中一名倒地的男子。

“快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只见男子摆出赌气的态度把脸扭向一边不予理睬,下一瞬间表情却产生一百八十度转变。脸部肌肉因剧痛而僵硬,发出近似哀嚎的咆哮,随之蜷起整个身子;因为凉子把全身重量施加在高跟鞋上,狠狠地踩在男子的两腿之间。

“以后想传宗接代,就等那一天复制人技术进步再说。”

丢下这句话,凉子接着走向第二名男子,相同的质问、几乎如出一辙的反应换来相同的下场。我对这些人是不会寄予任何同情的,但在看到凉子正要走向第三人的时候,我依然按照往例出面制止。

“我不是劝你要克制点吗?”

“啧!”

凉子咂嘴道:“不能向群众开枪又不能严刑拷打,这样子当警官还有什么好玩的?”

“拜托你别大声嚷嚷,不要让一般市民误会了。”

此时一道又一道红色光刃划过凉子与我的脸庞,急促的警笛声逐渐接近,警察终于赶至现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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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3 00:56: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冰冷雨水的封锁


红色旋转灯映照着凉子跟我,我们两人共撑一把伞,伫立在纷飞的秋雨中。贾琪借给我的雨伞前端应该附着了有翼人部分的眼球组织,不能让这么重要的物证被雨水冲掉。

一名警官迎面走来,我随即出示警察证件。

“我是警视厅刑事部的泉田警部补,先叫救护车来,有人受伤了。接着把这群人全部逮捕起来,他们是杀人未遂、妨碍公务与非法持有刀械的现行犯。”

“是!”以紧张的语气应答之后,一群警官把几个成为凉子暴力牺牲品的男子抱起来,警官们则一边奉命行事,目光还不时瞄着凉子。不认识凉子的人,想必会赞叹她的美貌,而知情的人肯定是噤若寒蝉,心里想着:“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驱魔娘娘’啊。”

“像那种害虫,应该抓起来严刑拷打,等到供出线索之后,直接丢到原子反应炉里就行了,就怕一旦走漏风声,又要被害虫保护协会唠叨。”

“你认为他们会说出实情吗?”

“不认为。”

“那就算严刑拷打也无济于事。”

“我可不那么认为,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人,老是作出非法勾当,嘴上还坚称自己是好人,交到我手中肯定让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凉子以高跟鞋鞋跟轻轻敲着路面,像捧个珍宝似的双手紧抱着贾琪借给我的雨伞,模样看起来意外的孩子气十足;我自己则不自觉的转动着遮在头顶的雨伞,没什么资格批评别人。

此时凉子口中呼出白色气团。

“这下子,有翼人的目击证人已经不止一人,要封住上百人的嘴是不可能的。”

“没错。”

也因此政客与政府官员才会辟室进行密谈,证人越少,坏事的成功率也就越高。这次事情发生在银座闹市区,其中多少有几个人不会相信拍摄外景这种解释。

“对了,上杉记者人呢?”

我环顾四周,就是看不见那个讨人厌的新闻记者的踪影。是逃走了吗?还是去访问基层警员了?

“要不先发制人,不知道那个人会写出什么报道。”

“没有必要在意上杉那家伙,我手中早就握有日东新闻主管阶层的弱点了。”

“什么样的弱点?”

“公私两方面加起来有一打以上,一口气公开势必造成股东大会陷入恐慌,报纸发行量也会骤降五十万份。”

看这凉子邪恶的笑脸,我不再担心上杉,其实我更应该担心另外几件事情。

“可以和你谈谈吗?”

“好啊,什么事?”

“我老觉得事情的顺序很不对劲。”

“什么顺序?”

“一开始皇后饭店发生命案,接着是芝官厅的兵头警视越俎代庖出面干涉,后来又扯出西太平洋石油开发这家公司。”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四周忙来忙去的警官们与无声降下的雨幕将我们两人包围起来,顿时有种与世隔绝的奇妙感觉,气温不断降低,吐出的气团都是白色的。

“很明显的,兵头警视企图把你跟我从皇后饭店的案件排除掉。”

“看得出来,你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打从一开始,你对皇后饭店的案件根本没有搜查的权限,然而施压的动作却不请自来,这不是很奇怪吗?”

“既然你知道我没有权限,那你又为什么要去调查万魔殿的事情?”

旋转灯的红光横扫过我们的脸颊。

“不管你有没有权限,我的工作就是辅佐你。”

“说得好,不愧是我的忠臣!”

我正想反驳之际,一旁有人喊着我的名字。一名中年男子披着一件洗得很干净的旧大衣向我打招呼,他是银座分局的老资格警部补小沼,也是我的旧识。他尽可能不正眼看向“驱魔娘娘”,直接拜托我要我们待会到银座分局走走,在取得我的同意之后便匆忙离开。目送他被雨水打湿的背影远去,我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早就盯上西太平洋石油开发了对吧?因为你知道这公司内部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在你进行调查的期间,又发生了皇后饭店的命案……”

“我在怀疑,西太平洋石油开发成立的目的,可能就是为了吸取高达一千亿日元秘密资金。”

“西太平洋石油开发这家公司一开始不就是为了吸取非法资金才成立的吗?”

推敲起来,这时可想而知的。

石油开发公团是特殊法人,所谓特殊法人就是政府官员运用国民缴纳的税金所成立的组织,完全以“公共利益”作为着眼点。然而动用了上兆日元税金,所有支出明细却一概不予公开。而政府官员在离开一个特殊法人之后又会立刻加入另一个特殊法人,每一次都能领到上千万日元的退休金,此事经过媒体揭发顿时引起民众怨声载道,无奈的是政府官员根本无从理解民众的愤怒所为何来,证据就是几十年来相同的例子重复发生了好几百次,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只不过现在角色换成了西太平洋石油开发罢了。

“财务省三田分处与西太平洋石油开发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而你早就已经知道这一点,只是还抓不到适当时机抽丝剥茧,正巧在此时发生了皇后饭店的事件。”

我尽可能摆出我自认的冷酷眼神不容分说的指证历历。

“总而言之,今天中午我所报告的内容,你根本早就知道了。”

“嗯、是啊。”

凉子不情愿的点头,就像一个被妈妈搜到满江红考卷的高中女生。我调整一下呼吸,准备再度开口的前一秒,突然间凉子把贾琪的伞夹在左腋下,对着我双手合十。

“抱歉!”

这句话让我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就算只是表面上也罢,万万想不到驱魔娘娘会向我道歉。我吃惊之余,一番追究的责备顿时全部烟消云散。

“呃,你向我道歉反而是我要伤脑筋了……重点就在,你只要把来龙去脉跟我讲清楚一点就行了……至少在那个兵头警视出现干涉时,也好让我先做个心理准备。”

“老实说,我没想到才一两天情况就进展得这么快,本来还以为会有两、三天的空档。”

凉子肯定我的质问。

“不过泉田,我绝对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发誓,我只是找不到机会跟你讲明白而已。”

“那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清楚什么?”

“真的有人想要除掉你,如果你这种挑衅的举动再持续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之前已经有太多前车之鉴,当心到最后以中坚官僚离奇死亡收场。”

我半开玩笑的说着。事实上,倘若凉子遭到“处分”,即是所谓形式上的升迁吧。届时升格为警视正,不然则调任某县警察总部,在不然就再度派赴ICPO让她到法国去。这样的升迁虽然形式化,但仍旧属于升迁的一种,让当事人找不到借口抱怨,这就是官僚机构一贯的做法。

听了我的话,凉子也一如以往回答道:“除掉我?有胆就试试看,我会把他们统统res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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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3 00:56:32 | 显示全部楼层
  Ⅱ

今天下午,室町由纪子告诉我关于兵头警视的事情之时,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凉子不算好警官,兵头警视却不是好人!”

我把这句话转述给凉子,目的是向打探兵头警视这号人物的底细,不过凉子的反应却略微偏移了主题。

“我才不管由纪子对我说长道短的,我看她还对高中时代担任风纪股长的那段日子念念不忘吧。”

“你怎么知道室町警视曾经担任风纪股长?”

“用猜也猜得出来!而且她八成是毛遂自荐、自以为热心公益的那种人,啊--我最讨厌这种人了!”

“你也太反应过度了吧……”

“不是我说,我只要看到一个人现在的模样就可以猜出她过去的经历,八九不离十,你随便找个人带到我面前来,我花个五分钟就能够描述出那个人的过去。”

把自己说得好像是个具有透视过去能力的超能力者似的。

“干脆趁这个机会请室町警视帮忙吧。”

“什么--不行、绝对不行!”

凉子拉开嗓门,惹的数名警官转头望向我们,于是我再次摆出冷漠的目光。

“把兵头警视的实情告诉我的是室町警视,不是你。”

“我只是慢了一步罢了,解救你脱离兵头纠缠得可是我啊,我不是说过吗?由纪子是企图让我跟兵头斗到两败俱伤……”

“按照你的逻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对吧;现在兵头警视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如此一来,与室町警视联手应该可行。”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无论如何都办不到吗?”

“办是办得到,只不过不想而已。”

“这就表示你的心胸太狭窄了,又不是要你跟对方称姐道妹的,重点在于避免腹背受敌,现在的主要目标是倾全力打击眼前的敌人才对。”

凉子沉默了三秒,才吐出了一团白雾。

“好吧,柴契尔夫人也曾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为了打倒希特勒而跟斯大林联手,由纪子至少比斯大林好多了。”

真想顺便听听室町由纪子的感想。

总而言之,凉子终于点头表示愿意与宿敌由纪子并肩作战,这应该算得上是一个空前的进步吧。

不过,这并不表示我百分之百的相信凉子的承诺,很有可能第二天她就带着一脸作呕的表情嗔道:“嗯--你在讲哪门子的七夜怪谈啊?”然而凉子有她自己的盘算,当然也不忘顾及事情的利弊得失,一旦她判断与室町由纪子结盟有利,相信她会开始灵活运用这个提案。

我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小格局的阴谋家。

凉子答应的心不甘情不愿,而我更是百般无奈,因为我根本不想涉足国家级阴谋或权力的黑暗面。我只希望调查与政治背景完全无关的犯罪案件,为什么现在会沦落到替两个CAREER结盟当牵线人呢?

“接下来是明天的行程,我们得走一趟银座分局,小沼警部补想针对今晚的事件向我们询问详情。”

“不去吃‘玻璃小馆’的牡蛎烤菜啦?”

“我想我们大概可以在银座分局叫个面来吃。”

“我不管!今天晚上就是吃定牡蛎烤菜了,小沼警部补应该还没离开现场才对,跟他说有什么事直接到‘玻璃小馆’找我们谈!”

“是、是、我知道了。”

如果把这件事的责任全部推卸给凉子就未免太不公平了,因为我的五脏庙也拼命的唱空城计,实在很想好好用顿饭。现在已经过了晚上八点,要在银座分局的侦讯室里面面对灰色的墙壁吃着面条,光是想象那个情景就让人觉得食欲不振。

凉子跟我共撑着一把雨伞,找到小沼警部补之后,我尽可能把凉子一番话的语气转换的温和一些才加以传达。小沼警部补表现出露骨的不满,但在瞄了凉子一眼之后,随即带着苦命人独有的听天由命的表情点头答应。

之后凉子跟我在雨中朝着“玻璃小馆”的所在位置走去,不到五分钟便抵达目的地,这家餐厅在雨天备有塑胶雨伞套提供顾客使用,这样就可以将那把刺伤有翼人眼球的雨伞收进袋子以便确保重要证物。

在尽头的四人桌坐定之后,凉子宣布道:“这顿饭由银座分局付账。”

“何必跟银座分局过不去啊?”

“放心好了,银座分局每年在会计上动手脚,设立了一千万日元的活动预算经费,只不过支付两人份全餐的费用,应该既不痛也不痒才对。”

这个情报究竟是从那里打听到的?

不管那么多了,我一开始已经打定主意,所以二话不说就点了牛肉盖饭跟高丽菜卷,凉子则加点了两杯黑啤酒,我并没有提出异议,心想一杯黑啤酒应该不至于喝醉。

牛肉盖饭与高丽菜卷比想象中来的美味,使得我再次回复到数天之前的小市民心情。刺伤有翼人眼球的雨伞就立在桌边,但我决定把它赶出脑海。

几乎就在餐后咖啡从来的同时,小沼警部补也走进了餐厅,向服务生说了句:“开水。”接着连正眼也不瞧凉子,径自在空位坐下。

对于NONCAREER的冷眼相待,凉子早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她也跷起修长的美腿,把头微微撇向一边。我则将案发的过程粗略的叙述了一遍,并询问袭击凉子跟我的那五名男子的情况,小沼警部补答道:“口风很紧,完全没有透漏只字片语,不过其中三人有前科,只要将指纹输入电脑一对照,案情就会立刻明朗。”

小沼警部补尽可能朝我讲话,他也只看着我说明其中三人的背景。

一个手持木刀殴打反对兴建工业废弃物处理厂的M镇镇长成重伤,治疗三个月才痊愈。

一个在反对设置划船比赛售票处计划的女性市议会议员住宅撒汽油,导致该议员的小孩受到严重烧伤。

一个以武士刀将宣布脱离股市流氓的证券公司职员杀成重伤,必须仰赖轮椅终生。

“这三人都是声名狼藉的恶棍、职业流氓,他们已经出狱了吗?”

“都服完刑出狱了,现在这个社会,杀了一个人顶多关个七八年,我看以后委托杀人的行业会大行其道。”

小沼警部补一副很不是滋味的口气。

“另外没有前科的两人想也知道是物以类聚,能够一次派出五人,可见幕后控制的组织具有一定的规模,泉田,你心里有没有个底?”

有是有,只不过不晓得方不方便说出口,循线追查之时很可能闯进意想不到的场所,如果说线头一直延伸到警察高层单位的话。

如此一来,凉子很可能会以形式上的升迁被驱逐出警视厅,由纪子可能也难逃一劫,而我的下场又是如何呢?

向自我解嘲也觉得了然无趣,我在怎么样也只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NONCAREER,双亲亦是平凡的小市民,政治影响力等于零。倘若某一天我突然死于非命,被警方认定是“单纯的意外”,一切到此为止,连调查的程序都可以省下来。

在我迟迟没有作答之际,凉子从一旁明快的打断这个问题。

“怀疑的目标是有几个,不过不便公开,以后有机会再说明,目前还不是时候。”

“……是吗?”

听完了预料之中的回答,小沼警部补也不禁表示遗憾。

“那我就不打扰了,又没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

“没有。”

凉子的表情跟语气摆明了“不管你的事”,看样子她也不准备把证物雨伞交出来,于是我只有出面打圆场。

“真抱歉,我们才是什么忙也帮不上。”

“啊、哪儿的话,你太客气了。”

小沼警部补不知叹了第几口气。

随后凉子离座去补妆,留下两名NONCAREER男子。小沼警部补并未趁机追问我,反而抒发其中年大叔的感慨。

“那样一个美女太可惜了,如果个性再可爱一点,或许会是某个国家国王的皇后呢!”

如果静静的柔顺一笑,凉子很可能已经成为某个国家的皇后了吧,接着一年之后在皇宫大闹革命,把国王驱逐出宫,自己登基当起女王。

并不是我特别声援凉子,地球上地区有些国王需要凉子来整治他们。我想起一个以好色与亿万巨富享有盛名的东南亚某国国王,他兴建了拥有二百间盥洗室的宫殿,盥洗室里的水龙头全部以黄金打造而成,后来这名国王软禁了来自美国的名模佳丽,施以“极端非绅士”的行为。该名模特在回国后控告国王性虐待,然而法院以“本国法律对外国元首不具约束力”为由驳回告诉。无法与所拥有的财富与全力相匹配的国王,不论过去、现在甚至童话当中都存在着。

凉子一从化妆室回来,小沼警部补便站起身,客套地说了一声告辞就离开了。在他出门之后,我才发现账单还摆在桌子的一角,心里正觉得不妙,突然间--

“没关系,这次算我请客。”

凉子的话令我啧啧称奇。

“哦,真的没关系吗?”

“偶一为之,可别以为这是常有的事。”

“那么这一次就不客气了。”

虽然我不知道以后会找什么理由要我“还债”,总之今晚就大方地让女王陛下请客。如果真的按照之前所说的让银座分局付账,还真有些说不过去。

此事,我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在我啜着餐后的咖啡这段时间,或许这座极尽奢华的魔都的某处正在进行一个密谈,商讨着如何处置凉子、由纪子跟我。在哪个房间里弥漫着淡紫色的雪茄烟雾,黑猫慵懒的匐伏在地板上,暖炉里的金黄色火焰静静摇曳,白兰地酒杯中的琥珀色液体闪耀着晶莹剔亮的光泽……

我的想象力仅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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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3 00:56:53 | 显示全部楼层
  Ⅲ

过了一晚,翌日仍旧阴雨绵绵,这是事件发生以来的第三天。

昨晚,凉子回到“全日本警备最森严”的高级公寓,我送她到公寓大门口之后,也回到了警察宿舍。

在分道扬镳之际,凉子说道:“到今天为止都只是预赛,明天就是决赛,今晚睡饱一点。”

“不晓得睡不睡得着?”

“睡不着也得睡,这是上司的命令!”

凉子的建议是相当正确的,不过我的戒心实在太重,竭力凉子的伞走回住处,沿路不时左顾右盼,以防被歹徒偷袭而未及性命。即使回到练马区的警察宿舍,我也是紧闭门户,确认两次之后才入睡。不知道是不是谨慎惯了,我一直觉得能够活着迎接早晨的阳光,饮用“PASTEL”的苦涩咖啡是再令人高兴不过的事情。

来到办公室,桌上摆着一份警视厅内报,上面刊登了一帧新任警视总监若大的照片。

众人都喊这位新上任的的警视总监为“文人总监”,据说这是他的自称,还向部属与媒体大做宣传,便不时发表自己写的俳句(译著:日本文学中的十七字短诗)。可惜的是,写出来的东西说俳句不像俳句,说川柳不像川柳。

天的早报完全没有报道昨晚银座所发生的事件,让我的心头掠过一阵凉意,接着浏览一下警视总监的最新作品。

警察魂(乱ちがここぅ)纷飞 秋之雨

字面写着警察魂,读音却是“我的心”,颇有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之嫌。总监当然也有身为总监的辛劳之处,然而站在不受重视的基层警员来说,实在很想劝他一句:与其扰乱人心,还不如做些对警察有所助益的事情。

“反正这群人靠不住。”

这是身为区区警部部的我对于警视厅的高层单位主观的感想。听说这位文人总监对于“驱魔娘娘”相当礼遇,就这点来说应该算得上是友方,不过一旦以兵头警视打前锋的反驱魔娘娘派采取不当行动之际,我并不认为这位总监会有足够的胆识毅然提出对策以袒护凉子。只怕稍有不慎一失足成千古恨,甚至影响到退休后的生活。只有眼不见为静,努力不让警视厅内部的暗斗曝光。我明白这是勉强不来的,成为凉子的伙伴就是劳心劳力的开端。

在刑事部参事官室里,地位仅次于凉子的丸冈警部喊住了我。

“你每天辛苦了。”

“哪里,还过得去。”

“老是让你跟着驱魔娘娘东奔西跑,实在过意不去,不过希望你能了解这项工作其他人是担待不起的。”

丸冈警部年约五十岁,顺利的话在工作个两年就能圆满退休。据说他过去曾经是搜查三课以行事稳健著称的刑事,好不容易升上警部,却不幸被分派成为药师寺凉子的部属,现在只有一心祈求平静度过每一天,合着糙米茶、看看报纸打发日子。

“真是平白糟蹋人才,真应该让他到现场办案才对。”

我心里才这么想着,办公说上的内线电话就响了。

“泉田你在吗?马上过来一下!”

我站起身并向丸冈警部打声招呼。

“那我要去工作了。”

“嗯,祝你好运。”

接受了听起来很慎重的祝福之后,我走近凉子的办公室。凉子首先告诉我她已经把列为物证的雨伞暗地里送交鉴识,接着就把近五十张文件递给我,那是贾琪透过网路传过来的资料,她全部列印出来。

“原来如此……”

看过一遍之后,我点点头。

很明显的,西太平洋石油开发并非正当经营的公司。干部十五名加上一般职员九名,以这样的人数根本无法负担公司的全部业务,更何况其中十名干部是外聘人员,全部是财务省与经济产业省的退休官员。

如果每位专职干部的年薪五千万日元,并提供个人办公室、秘书与专车接送,合计起来的总额也不算惊人,那么这家公司每年究竟要如何运用一千亿日元的巨款呢?

“他们支付给四十家公司包括采堪费、调查费、研究费等等款项,然而这些全部都是事实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幽灵公司,最荒谬的是这个。”

凉子指向一个名词:“精神能源工学研究所”,好诡异的名称。所在地位于千代田区三番町的高级公寓,每年有三亿日元的顾问费汇入户头,上头还记载了所长的大名,我一时不知道这个名字该怎么读。

“百目鬼 灿(ぎあき ざきら)”

凉子帮我念了出来。

“衔接万魔殿、西太平洋石油开发与兵头那家伙的线索。”

“……他是什么来哩?”

“医学博士,同时也是理学博士。”

“这么厉害。”

“……打着以上名号的神秘论者,由于没有成立宗教法人,所以还称不上是教祖,不过这个精神能源工学研究所所拥有的九百名赞助会员,全是财、政、官界的知名人士。”

且不论阿道夫·希特勒那种极端的例子,权力人士向来十分迷信。无论如何倨傲的在上位者,经常会对自己所处的地位焦虑不安,因此才会想要仰赖一个超乎人类智慧之上的存在。

也许有人会觉得,既然取得了自然科学方面的博士称号,怎么还会热衷神秘学说呢?然而事实上的例子比比皆是。

在东京地铁散布沙林毒气的狂热宗教团体里也不乏医生与科学家,这一点令人大为震惊,理工科的书桌前的秀才之中:“在这个世界上真理只有一个,只要揭开唯一的方程式,就能起必答道真理所在。”

有人对此深信不疑,于是招摇撞骗的教祖与骗子就信心满满的表示:“我知道真理,我的话就是真理。”

凭着这句话轻而易举蒙骗了不少人,想到此时就让我回忆起我高中时代的数学老师曾经讲的一句话:“国文称不上学问,以不同角度解释同一篇文章,哪里算是学问呢?只有方程式才是学问。”

后来他跟同校的女老师发生婚外情,对方的丈夫闯进教师休息室把他痛殴了一顿,看来他也解不开男女关系的方程式。想想,当老师真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职业,小孩子迈向成熟的第一步就是对老师产生不信任感。

“这个男人经常在财务省大楼以政、财、官界的有力人士为对象,举办演讲或座谈会。”

“这样就可以赚取演讲费对吧。”

“这还是算小CASE。”

“难道说,百目鬼灿这号人物使用类似魔术师的能力,控制政客与政府官员,按总图谋不轨?”

“你看你看,这就是百目鬼灿的照片。”

凉子把一本书拿给我,一看到“预知古往今来的电脑方程式”的书名,我就意兴阑珊的翻开封地,只见一张彩色照片占满了整个封底版面,削瘦细长的脸型与鼻下的胡须一点也不相称。 ”这个人是几年前开始活动的?”

“事情是从十年前开始进行的,那时有个人在其中主事。”

“是谁?”

“议员中神真悟。”

“哦、是那个响叮当的大人物啊……”

议员中神真悟被誉为民主自由党老大,正确年龄不详,大约有六十岁以上吧。毕业于东京大学法学院,算得上是凉子跟由纪子的学长,曾经任职当时称为大藏省的财务省,从银行局长的位子退休后便投身政界。在新进议员时代就表现优异,已经连任三届大臣,听说著名银行的高层主管见了中神连气也不敢吭一声。矮胖的身材套上老鼠色的西装,从黑色公务车走进高级日式酒家,财界知名人士都跪拜迎接。

“以前他担任经济产业大臣的时候,成立了西太平洋石油开发公司,而在担任财务大臣时,设置了三田分处,光凭这些相关状况,已经足以构成案件证据。”

“中神议员……”

直觉告诉我,这个人的嫌疑很重。我以前在电视新闻或座谈节目看过这个人,顶着仿佛用橄榄油涂抹过一般刺眼的宽广额头,滔滔不绝的阐述这反对情报公开的意见。

“一般国民根本不需要知道所有内情,因为就算知道了也无能为力!事实上并不如那些无知的门外汉所说得那么危险,政治与行政方面的事情放心交给专家来处理就行了。”

人前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结果就在一个月前,强拉女大学生进入议员会馆的“不纯洁关系”画面被写真周刊杂志拍了下来。此外还从经营不善而倒闭的银行收受了两亿日元的献金,政治丑闻接踵而来。

不过这种人就算图谋不轨,动机也是相当庸俗的吧。

“他们擅自挪用了这么庞大的权利、资金与土地,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只要进入万魔殿就知道了。”

“你想进去?”

“这还用问。”

“又没有搜查令。”

“搜查令?单凭一张纸休想阻挠我的行动,对了泉田,你昨天所说的是认真的吗?”

我顿了一下随即点头。

“你是指与室町警视合作的提案吧,是的,我是认真的。”

“其实根本没必要找她合作,不过我最讨厌外来的干扰,大闹一场之后把烂摊子全部推给由纪子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我不便当场发表意见。

“就这么决定了,泉田,你立刻去找由纪子把事情说明白,记得态度要有礼貌一点。”

“这一点你尽管放心。”

我又不是你,我把这句话吞回喉咙。

警备部统辖机动队,实战部队的基地位于都内的市谷、若松町,设置于警视厅的属于行政部门。

来的十楼的警备部参事官室,首先是一名女服务员询问我有何贵事,接着出面的是岸本警部补,瞧他一副皮光肉滑的令人生厌的脸色,就禁不住想挖苦他一两句。

“你今天气色看起来不错。”

“嘿嘿嘿,因为我还年轻嘛。”

“真令人羡慕啊。”

“哎呀,没这么夸张啦,泉田先生不也曾经度过人生中的黄金岁月吗?”

居然用过去式!叫这家伙收拾烂摊子,我丝毫不会觉得良心不安。

“药师寺警视派我来的……”

“凉子小姐吗?”

岸本相当崇拜并非自己顶头上司的药师寺凉子,并尊称她为“凉子小姐”,因为被凉子打骂令他产生快感,这种崇拜方式还真危险。

“没错,凉子小姐派我来的,带我去见你的上司吧。”

进入室町由纪子的办公室,布置相当一般化,完全不同于凉子的办公室,因此无需在此赘述。大型书架的上半部分是玻璃板,陈列着法律书籍与人事录,下半部是木板门,无法窥见内部。

由纪子请我就坐。

我突然想起昨天由纪子阅读的文库小说书名“笑傲警官”,内容以斯德哥尔摩警视厅刑事课主任马汀·贝克警部为主角的推理小说系列,我也在看这套书,可说是公认的杰作。

“容我打个岔,你喜欢马丁·贝克吗?”

我忍不住询问道。由纪子略显吃惊,不过她接着表示:“这个嘛,贝克固然不错……”

由纪子一本正经的作答。

“但是我个人比较欣赏丹法特·拉森。”

“哦,这样啊。”

我感到意外,原因有点难以启齿,因为我觉得跟由纪子的个性不太搭调。

丹法特·拉森是贝克的同事,亦即刑事课的警部,精明干练却被上司与同事排挤,由于他的家世优渥,经常炫耀昂贵的随身物品或知名品牌,说话尖酸刻薄、骄傲自大、蛮横任性又自私。

……耶?怎么跟某人好像。

我瞄了由纪子一眼。有句话说:“模范生反而会羡慕不良少年或无赖。”不过我不该随便脱口而出,决定言归正传。

“……也因此药师寺警视希望能够与你合作,不知你意下如何?”

由纪子面带苦笑。

“我不觉得凉子会主动提出这种做法,我看是泉田警部补你的建议吧。”

“明察秋毫,不过一开始劝告我们要提防兵头警视的是你。”

“是啊,我知道。”

“你认为兵头警视比药师寺警视更具危险性吗?”

“凉子在组织内从事破坏,兵头警视则打算腐蚀掉整个组织,这是我的看法。”

“听起来的意思好像是说炸弹比病原菌来的好一些。”

“可以这么说吧。”

点头之后,由纪子的正要露出的苦笑随即打住。

“说话要谨慎点,泉田警部补,她好歹也使你的上司。”

“我明白,遗憾的是我们不能自由选择父母、上司跟班级导师。”

这次由纪子完全笑开了,笑容看来很美,平时总见她板着严肃的面孔,真是可惜了这张漂亮的脸蛋。

“可不可以具体说明一下,兵头警视这个人究竟是做了什么事?”

我忆起自己的遭遇,被狠狠踩住的脚背留下一块淤青,到现在还隐隐作痛,我想兵头应该不是为了好玩才故意这样虐待我。

我很明显看出由纪子的犹豫,仔细想来,她再三批评兵头警视,然而却没听她提过详情。

整整经过一分钟的沉默之后,由纪子似乎好不容易做下决心开始叙述起来。

兵头警视在警视厅总务部人事第一课呆过很长一段时间,他专门调查警官们的行动,凡是从事任何不法弊端的分子一律暗中处分,不对外公开。所谓的处分就是贬职或退休,不是像凉子那样把对方“消灭的一干二净!”

有一次,一名被人选为警视厅之花的美女警官在路边捡到钱包却据为己有,金额高的五十万日元,因为它需要钱送小孩就读私立明星幼稚园,才会一时冲动起了贪念。

后来兵头警视不知用什么方法发现了这件事,强逼这位女警官与他发生肉体关系,并且食髓知味、一而再再而三。不久此事被她的丈夫得知,盛怒之下拳脚相加要她说出对方的名字,当她一回过神,手上拿着菜刀,而丈夫则倒在血泊当中。其实她的丈夫还有气息,她却以为自己杀了人,于是把小孩寄放在娘家,在回程途中从高楼屋顶跳下……

“那位女警官是我在新进警员研修时代的直属前辈。”

由纪子说完便垂下头,我也沉默了好半晌,才终于开口。

“为她报仇雪恨吧,即使并非出自本意,目前暂时跟药师寺警视联手如何?”

专门掌握把柄恐吓威迫他人这一点,药师寺凉子跟兵头的做法是如出一辙,然而两者之间有着决定性的不同。凉子恐吓的对象都是地位高于自己的人,对我而言这是相当重要的一个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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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3 00:57:23 | 显示全部楼层
                 Ⅳ

我们约好两点在某个地点会合,JR四谷站附近,位于若叶的会员制高级健身俱乐部。

“这个地方保证绝对安全,完全不用担心会被窃听,一切包在我身上。”

凉子挺起胸膛,这个地方指的就是这家健身俱乐部,也就是JACES的关系企业,凉子理所当然得到VIP待遇。

据说这里的会员多是知名人士,或许正值白天上班时间,客人并不多;此外,俱乐部里的健身教练之中,甚至不乏铁人四项或有氧运动等世界级选手。

等到由纪子与岸本拨空前来,凉子便带领我们一群人进入特别室。

那是位于二楼的宽广房间,放眼望去可以开大室内游泳池,看似健身教练、整个人充满力与美的年轻女性正指导从中年到初老的六名女客。一名女职员毕恭毕敬地向凉子行礼,顺便端来咖啡,我跟岸本不约而同坐在背对游泳池的沙发上。

岸本是电视卡通“紧身衣战士露儿”的忠实戏迷。听说他把卡通里登场的八名美少女的真人比例玩偶全部搜集到手,位于警察宿舍的房间俨然成了“紧身衣战士小屋”,海报、LD、录影带、大小无数的模型、配音演员的签名板堆得满满一间。不过既然没有造成他人的不便,也没有对配音演员作出骚扰的举动,自然就随他高兴,只是我实在无意跟他做朋友之间的来往。

如果把“紧身衣战士”换成“地底人”,凉子的热衷程度绝对不在话下。只是凉子比较阴险一点,在得知岸本的嗜好之后,以真人比例玩偶为诱饵,利用岸本作为警备部的情报来源。

换个话题吧!我现在在药师寺凉子警视手下工作,所有的头衔全部列出如下:部属、奴隶、家畜、助手、徒弟、忠臣、文官、副官。

现在有多了一个新头衔,那就是:口译。

药师寺凉子与室町由纪子为了共同对付兵头警视与其幕后蠢蠢欲动的势力而结盟,话虽如此,情形之所以发展到这个局面完全是逼不得已,并非出自当事人的本意。因为这两个人自从就读东大以来对于彼此抱持长达九年的反感,一旦开口就会掀起一番舌战。

客观看来,演变成舌战的责任大部分要归咎凉子,不过凉子似乎多少有点自知之明,因此在这时反过来要求由纪子先发表意见。

于是由纪子提出谨慎行事的做法。这两、三天内我们静观其变,一边确认警视厅高层单位的反应,一边搜集人证物证,以取得正式搜查令。这番意见所言甚是,不过……

“你在讲什么天方夜谭?我看你根本没有搞清楚状况!”

凉子不屑地说,接着催促我。

“你来翻译!”

接到命令后,我重重咳了一声。

“呃--,药师寺警视的意思是,这个做法是不是太过迂回了点?目前的时机已经不适合在静观其变,可能的话最好马上采取行动。”

由纪子的眼镜闪了一下。

“是吗?我怎么觉得我听到的是更粗鲁的说词,是我多心了吗?”

“哎呀呀呀、真可怜!三十岁就出现幻听,原因是未老先衰?还是欲求不满?”

“我跟你同年龄!还不到三十岁!”

“我们是同届毕业没错,不过是不是同年龄就不得而知了,再说我可不认为你的精神层面比我成熟。”

停顿了一下,凉子又命令我。

“来,翻译!”

“……以上是药师寺凉子警视的意见。”

“你这样根本不算翻译嘛!”

“啊--真是的,别闹了行不行!从刚才开始我们的对话一点建设性也没有。”

“由纪子,是你的提案一点建设性也没有。事到如今我们应该发动总攻击,一口气捣毁万魔殿,事后再作解释就行了。”

“那你的提案又有什么建设性,根本就是搞破坏,建议你最好想清楚自己的立场!”

由纪子也提高了音量。

“真抱歉,室町警视请你冷静下来,你特地前来结果变成这样,我明白你内心一定想当不悦。”

“泉田,不用那么毕恭毕敬!付薪水给你的又不是由纪子!”

“付薪水给泉田警部补的也不是你!”

“我是泉田的上司!你跟泉田一点关系也没有!是我训练泉田成为能干的部属!不甘心的话,你也把岸本训练成能干的部属试试看!”

称赞我能干这句我心领了,不过我可不记得凉子训练过我什么!难不成她所谓的训练指的是“饲养”的意思?

总之,我左哄右劝,勉强让会谈进行下去。与其说是口译反而像是主持人,或者是裁决检查官与律师论战的法官,不、没有那高尚,说是被棒球选手推来推去裁判还比较恰当。

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的舌战又重燃起战火,导火索是来自凉子表示手边所有的情报都是入侵财务省与石油开发公团的电脑获得的,让由纪子听了大为光火。

“骇客行为是违法的!透过非法渠道取得的情报在法律上是不能当作呈堂证物的!况且你居然还入侵政府机构的电脑……”

“哎哟,你几时成了人权派律师的传声筒啦?”

“我们可是警察啊!”

“当然,我不记得我有递出辞呈。”

“那就应该遵守法律与道德,循着社会正到形式才对!”

“噢--呵呵呵呵!你这些八股文应该去念给总理大臣听才对!我的良心是既不痛也不痒!”

“本来就没有何来痛痒!”

“哟!想不到你还蛮伶牙俐齿的嘛;你想说我不是人类吗?”

“不是人类就是有翼人了,不小的那种生物应当归到哪一类?”

我冷汗直流,硬是把话题拗回来。

“说的也是,那真的是这个世界的生物吗?”

由纪子的疑问是理所当然的,就连我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根本无法相信这是事实。正由于亲眼看见了,就自然而然想进一步揭穿事情的真相。

在这一点上,凉子与由纪子的意见并未相左,只是两人的做法有着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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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3 00:57: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警察官僚与网状丝袜


没有犯人的“驱魔娘娘”就跟没有玩具的小孩一样,意思是说,对药师寺凉子而言,犯人就等于玩具。百般玩弄之后,玩坏了、玩腻了就丢掉,在继续寻找新的玩具。这世间就是有这种比罪犯更恶质的人。

正因为如此,凉子进入警届以来一直多方搜集情报,在政、财、官、文化各界专注的寻找她的玩具。结果挖掘到几百名大人物的丑闻,足以让她随意滥用、为所欲为。

在这些丑闻当中,特别引起凉子注意的是“万魔殿”,也就是财务省三田分处以及石油开发公团与西太平洋石油开发。这两件都是代表政府官僚腐败堕落、早已见怪不怪的丑闻,不过把这两者用一条线串联起来,就会产生新的构图。中神议员从西太平洋石油开发公司抽取二千亿日币资金,然后交给财务省三田分处,让百目鬼灿进行某项活动。至于活动具体内容为何,目前尚未明朗。

因此凉子开始从中挑衅,利用JACES组织在中神议员、百目鬼灿、西太平洋石油开发公司周遭散布谣言,并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警方已经盯上中神跟百目鬼,到时候或许会进行强制搜查,参与这个案件的是警视厅刑事课的参事官。”

大概就是诸如此类的内容。

而且短短数天就收到了莫大的成效。

“……有翼人的出现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过银座那群歹徒则跟我预期的反应一样。”

凉子说明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由纪子便冷冷得说道:“重点就是,你在火药库、核子炉这种随时都有爆炸危险的场所附近玩火,还连累泉田警部补……”

想不到凉子默不作声,让由纪子注意到这是进攻的好时机。

“回答我,驱魔娘娘!”

由纪子摆出咄咄逼人的姿态,我的手心不知不觉握出了汗,想必岸本也一样。只见凉子眨了三次眼睛,第三次眨眼是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的信号。

“喂--烦不烦啊你?你这风纪股长怎么这么啰嗦!?还喊着‘回答我!’神气个什么劲儿!等你当了教官再来讲这句话吧!”

“什么风纪股长啊,我是……”

凉子挥手打断由纪子的话。

“是那些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兴建火药库的家伙不对!你应该知道;在东京、不、在全日本凡是心怀不轨的人都会被我的天线捕捉到!是神拜托我来铲奸除恶的!”

“荒谬至极,你以为你是神的使者吗?”

“别搞错了,正因为神太不中用才让人间罪恶蔓延,我是替天行道!”

“我听不下去了!”

由纪子终于按耐不住从沙发站了起来。

“本来还以为可以暂时与你建立合作关系,看来是我想得太天真了,随便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恕我告辞!”

“请便请便,像你这么心不甘情不愿,我一开始根本不打算指望你!碍手碍脚也就算了,我可受不了有人从背后偷袭。”

“从背后偷袭!?我、我才不会做出那么卑鄙的事!”

“是吗?你读过世界历史就应该知道,对同伴弃之不顾的人,到最后都会变成背叛者,然后反过来攻击以前的同伴。”

“话是没错,像你就很可能做出这种事,不过我是绝对不会使用那么卑鄙无耻的手段。”

我不禁大喊出声:“你们两位特地在此会面不就是为了联手合作吗?都已经不是小学生了,请你们像个大人成熟的讨论事情吧!”

我的心境越来越接近女校老师了。室町由纪子独立行事时,是个聪明冷静、思虑缜密、公正优秀的秀才官僚,为什么一碰上药师寺凉子,程度会骤降到这么低的水平?是中了邪?抑或者本性如此?

至于这次事件,我的想法比较接近凉子:速战速决。因为昨晚在银座出现了两只有翼人跟五名地面人,难保今晚不会再遇到袭击。我可受不了每天晚上被人偷袭而无法安然入眠,所以最好还是赶快做个了解,这是我的真心话。

不过,这就跟赌博一样,一旦输了后果惨不忍睹,原则上是由纪子谨慎的做法比较保险。因此我暂时竖起耳朵倾听两位才女“成熟的讨论”。

“时间拖得越久,敌人的防御就会越加巩固,最后不但证据被销毁得一干二净,把你跟我调往海外担任大使馆书记官。”

凉子啐道。

“到时候,我们就得去应付那群美其名为考察,事实上是利用人民血汗钱游山玩水的议员,还要帮忙写一万张明信片给选民、介绍应召女郎、代垫他们在赌场输掉的钱,你想变成这样吗?”

“我又没这么说!”

“既然如此就应该先发制人,一举歼灭敌人才对。”

“听你一直讲敌人、敌人的,可是现在连敌人的全貌都还无法完全掌握不是吗?”

“只要进去‘万魔殿’一切就真相大白。”

“这种做法未免太草率了吧,要是进去以后什么也没发现的话怎么办?可不是你写张辞呈就能了事的。”

“是啊,你也得写!”

此时,岸本突然插话。

“恕我打个岔,我觉得呢,室町警视域药师寺警视在各方面都是同辈,这么一来是无法做出任何结论的。”

“谁跟他是同辈!”凉子道。

“结论必须依循正道。”由纪子道。

“照这种情况下去,二位谁也不肯让谁没完没了,所以在下我有个浅见。”

“浅见?那你说要怎么办?”

凉子把话锋指向岸本,由纪子也微蹙起柳眉看着岸本,岸本则搓着手答道:“我是认为,请在场人生阅历较为丰富的最年长者来做结论,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最年长者……”

由纪子低喃着,随即恍然大悟的看着我,凉子的视线也投向我,我很快就了解了岸本的意思。

“年长!我吗!”

经他这么一提,三十三岁的我确实是在座的最年长者。比凉子跟由纪子大了六岁。然而在警视厅里老是被当成菜鸟,平时也没人因为我年纪比较大而尊老敬贤,所以我毫无身为年长者的真实感。

“不成不成,我只是微不足道的NONCAREER,一个区区的警部补怎么可以无视两位警视,擅自做出决定呢?”

“不,请你下结论吧。”

由纪子表情严肃地说道。

“至少比凉子做决定来的令人容易接受。”

“哎哟,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不过我也觉得比由纪子做决定来的好,就听你的吧,泉田!”

我“嗯”了一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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