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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oveying1314

《药师寺凉子怪异事件簿小说》1-7卷(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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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7 00:51:00 | 显示全部楼层


  “唉,最近很不太平啊……”

  这是首相阁下的第一句话。

  “连萤火虫都攻击人啊……台风和地震也多,这自然界也奇怪啊……希望能够尽早解决啊……不过另一方面,日本队赢过巴西队是个好消息啊……好消息越多越好啊……”

  凉子跟我面面相觑。首相的出场就这样结束了,电视画面切换成繁华的时尚街了。

  “好的,接下来我们听听阿斑小姐的最新时尚资讯吧。我们的自由记者刚刚访问过丘地区和二子玉川最受欢迎的蛋糕店老板……”

  “快换台啦!”

  不说我也知道。按下遥控器按钮,电视画面变成了新宿区新区中心的风景。区政厅黑乎乎的双塔高高耸立,以一副巨大条幅为背景,一位女性播音员口齿伶俐地说着什么。条幅上有三行文字:

  “除尽了乌鸦

  接下来要剿灭萤火虫!

  燃烧吧,东京警察!”

  这座巨大都市与其说是魔都,毋宁说正在逐渐变成笑闹剧的舞台。都已经死人了,可我看见这字幕还是忍不住想笑,赶紧自己刹住闸。乌鸦和萤火虫之后是老鼠,想必制作条幅的时候还没预料到这件事。

  不过,在我不了解的地方,又有什么行动呢?这要是在跨国的智谋惊悚小说或者悬疑电影里,应该已经有受命于大总统或者首相的秘密工作员优先获得一切情报,为国讨敌了。当然我可没有这种身份。

  获得凉子的许可,我去上厕所。本来是为了其他目的,但我很想有一点总结自己想法的时间。

  我在走廊上一边走一边思考着。据说走路能够活化脑细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觉得自己跟考试考得发木的中学生一样,还是出去走走的好。

  然而我在某个门口遇上一个人物——黑色长发、带眼镜、身着套装的美女。

  她就是警备部参事官室町由纪子,年仅二十七岁的CAREER,虽然跟我的上司药师寺凉子警视是同年同学,双方却是哪怕视线相遇也会迸出电光火星的关系。

  不过我并不是她的对头。

  我停下来行礼,由纪子立刻注意到了,微微有点吃惊。

  “啊,泉田警部补。”

  “辛苦了,室町警视。”

  警备部管辖着机动队,光新宿御苑一个地方的警备就够忙的了。道一声“辛苦”,并不完全是社交寒暄。

  “谢谢。其实也没那么忙啦。”

  由纪子总是彬彬有礼,要换做我的上司——

  “别光口头上客气。你要是真心就来替我呀。来,你替我!”

  肯定会说出这么讨人厌的话。

  意料之外地,由纪子看看了周围,确认没什么人之后抓住了眼前这道门的把手。

  “泉田警部补,借几分钟说话。”

  “啊是……”

  跟着由纪子,我也从门缝里挤房间。这是资料室,铁制的书架排得跟城墙一样,封存着陈年的案件档案。

  一关上门,由纪子用耳语般的轻声问我:

  “突然问你不好意思。你知道山枯吗?”

  我一下子愣在那里:“对不起,我不知道。”

  “汉字是这么写的。”

  由纪子在便笺纸上用圆珠笔写出来给我看:“山枯”

  我眨眨眼看着由纪子,某种乱哄哄的感觉缠绕在我的神经网里。在我开口之前,由纪子又加重了疑问。

  “你知道我两三年前在某个地方当过内勤吧?”

  “嗯,我知道。”

  室町由纪子有一年的时间在关东地区的某个小城镇当过内勤,也是CAREER管理人事交流活动的一环。

  “年轻的时候要亲自在行政现场历练一下,体察下层的情况也是精英分子必要的经验嘛”——这种安排的出发点还是很好的。

  室町由纪子是远比我的上司认真而有良心的公务员,满怀诚意和热情地接下这个职务。仅有一年的时间,想在镇行政区当花瓶混过去是很容易的,但由纪子在镇里一个老房子住下,度过了从早到晚忙于工作的一年时光。

  “什么政治之类的跟我无关”——这是居住在大都市里的说法,越是到地方上、自治规模越小,政治跟日常生活的关系越密切。由纪子总是在镇里一边走一边听取居民的意见和要求,到县厅(译者注:日本的县是相当于中国省级的行政级别,县厅既省级行政办公厅)跟知事谈判,催促下水道工程、整顿不正之风、为中学图书馆购买一千本书、改建诊所的接待室成为无障碍通行的地方……事无巨细,她完全是认真负责的内勤。

  但这不过是将来室町由纪子成为女性警察厅长时的传记材料,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山枯”。

  由纪子继续说:“那个镇里有位研究历史和民俗学的老人。”

  既所谓“乡土史学家”,不管多小的村镇总有那么一位,多半是退休的学校老师或者职员。

  “他常常到公共图书室来,也会去行政厅之类的地方。不过老盯着我的脸看……”

  大概本来就是为了看由纪子的脸去的吧,毕竟由纪子是白皙秀丽、超群脱俗的美女。虽然很难让人想入非非,光看看总是很养眼的。

  “那个人跟我说过‘山枯’的故事。”

  “嗯……”

  警视厅已经完全办公自动化了,来旧资料室的人非常少。反正资料也不需要整理或者处置,要是有人来肯定是要把这个地方用作别图吧。虽然不是很担心被人目击我和由纪子谈话的场面,但也不完全没有。

  “据说那个镇上有个住在地下,每五百年一次出现在地面上的妖怪。”

  我也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才好,只是点点头。

  “这个妖怪出现在地面上之前,山坡荒芜,草木皆枯。据说是因为养分被妖怪吸收了。”

  从现在往前五百年是战国时代,再往前五百年是平安时代。当时都有留下这种记录,这说法有一些可信度。大半的乡土史学家都是认真诚实的人,但是也有出于对本地的热爱和自豪感引起狂热,不惜制造伪史的。

  不过,山坡荒芜、草木枯死,这一说当然会联想到新宿御苑的现象。所以连由纪子都有点怕的样子。我也不太放心,追问关键的问题:

  “出到地面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也不太清楚。那位乡土史学家——他姓金森——可能知道得比较详细吧。我……不好意思,当时没怎么当真听……”

  这也很正常。

  “您跟公安部说这件事了吗?”

  “你觉得能说吗?这种事情?”

  被她一反问,我就没有反驳的余地了。单使一座山上的草木全部枯萎的地底妖怪——只存在于传说和怪谈的世界里。以头脑顽固而骄傲的公安部那些人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不过,要这么说我又怎么评价自己的立场呢?

  “我想泉田警部补一定不会笑话听我说的……你被凉子害得,已经卷入好多次跟怪物的战斗了。”

  “是,嗯,话倒没错……”

  我有点忿忿然,自己作为警察,最多只想跟人类对手的工作打交道啊。

  “这样的话,直接跟药师寺警视说……当然不可能啊。”

  出于常识的我的提议,被了解事实情况的我否定了。虽然室町由纪子跟药师寺凉子二者联手就能改变世界,她们之间的敌对关系却是跟日本史上的石田三成和加藤清正、世界史上的法国的国王菲利普二世(Philip Augustus)和英格兰的狮心国王理查德(Richard the Lionheart)相近的程度。

  不能久留了,我把便条纸装进西装口袋,向由纪子道谢之后送她走出资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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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7 00:52:31 | 显示全部楼层


  磨蹭了三分钟左右,我回到参事官室。办公室的电视一直开着,主持人正在播报“民众之声”:

  “这是天地巨变的前兆吗?还是使用生物武器的恐怖分子呢?无论如何,政府迟迟不做出反应,不安感已经在东京市民扩散了……”

  “好可怕啊,不过我们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靠警察了。”

  “恐怖分子,肯定是恐怖分子!日本和平富裕,国民又优秀,才被外国嫉妒的。”

  “这是shi jie mo ri啊。虽然比预言晚了几年,那都怪预言解读错了。今年八月份就危险了,哎呀,真的。”

  “肯定是政府搞什么鬼!”

  “要是我们家小孩子被老鼠咬了可怎么办?”

  “我弟弟在大阪呢,不如先到那边躲一阵儿吧……”

  “唉,从汐留区大楼的墙壁建好了就没好事啊……”

  “我对这些没兴趣,明天的模拟考试要中止了才糟糕!”

  “我刚才在地铁站里看见一个不知是老鼠还是鼹鼠的奇怪影子,一下子就跑掉了,真让人害怕。”

  “机动队在美国大使馆前做了警备,医院和学校什么的就不管了?”

  “反正首相还有功夫欣赏歌剧啦歌舞伎什么的吧,有身份就是不一样啊,真是的。”

  “直升机的声音很吵人啊!媒体也应该有点自律性吧。”

  “汽油的价格又要上涨了呢……”

  ……种种杂乱无章的意见横飞。然而其基调总是隐藏不住的不安的灰色旋律。如果怪人“第一大屁”是以犯罪为乐的类型,目的可算达成了吧。

  插播广告,同事们的视线同时从电视画面上移开,同时开始交换意见。不过毕竟不是当事人,这些意见也莫衷一是。

  “就算这样,突然灭绝所有的萤火虫也会遭到反对呀。那只是新品种嘛。”

  “又不是所有萤火虫都有罪过。”

  “可是乌鸦就一视同仁地全消灭了呀,萤火虫也一样吧。”

  “都知事倒干得出这种事,不过他本人不是住院了嘛。”

  我一边听着同事们的话,一边回想起昨夜的疑问。

  那些食人萤火虫成群结伙地飞到哪去了?

  打落下来的几百只最多不过全体的一小部分,大半已经被池袋南署收集起来了吧,现在应该作为样本正在科学鉴定所分析呢。还有几只……我是知道的,受到凉子指示的两位侍女藏在浴衣的裙裾里带出来了。这是私自带走证据,我本来应该管的。实际上我没说话,现在她们应该正用某种方法私下检验呢。

  不管怎么说,这才第二天,大概还不到明牌的阶段吧。室町由纪子提示我的“山枯”这张牌,到底是王牌还是2呀3呀的废牌呢?

  我回到凉子的办公室。她没说我太慢,却用很故意的口气说:

  “泉田君。”

  “是?”

  “昨天今天都没见到由纪嘛。”

  “啊,她是警备部的人,昨天到今天都很忙吧。”

  “这样啊~”

  “有什么事吗?”

  “我想由纪那家伙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呀。你心里有数没有?”

  我不动声色地抑止住心里轻微的动摇,摆出一副扑克脸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您自己有没有线索?”

  “我早就知道啦!”

  凉子一副很精细的样子,轻轻叉着腰:“那家伙以前就老瞒着我偷偷跟泉田君密谈呢。没准一不留心就被她咬一口呢!”

  “什么密谈,多难听啊。只是警官之间商量商量而已。”

  “商量陷害我?”

  “不是这样的!”

  “哼,算了,今天先饶你。”

  凉子放下叉腰的手,从桌子上拿起两三张文件。

  “第一大屁想玩玩的话,我们也有法子对付。这是我刚才让露西安和玛丽安整理出来的。”

  我以为是关于食人萤火虫的资料,其实不是。

  “昨天,新宿御苑临近的地方有个茶舍吧?聚在那儿的媒体那些人说的话,我录下来了。”

  一瞬间,我说不出话来了。

  “那家店真是好地方啊。赶到新宿御苑的媒体的人不管休息还是待命,只能呆在那里吧。”

  “你命令那两个人在那装了窃听器吗?”

  我终于明白了。为了在那动手脚,凉子才把整个店包下来的。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凉子几乎哼着歌说:“而且我跟店主说了,免费给媒体的人饮料。结果那些小气的家伙,一个一个也都多嘴起来了。”

  “不是还下了自白剂什么的吧?”

  “你怎么知道的?”

  “警视!”

  “开玩笑啦。紧张什么!”

  虽然知道没用,我还是婆婆妈妈地说:“就算开玩笑也有好的和坏的啊!”

  “是呀,你现在才知道吗?”

  “我知道啊!”

  “那就好。”

  “……是。”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败下阵来。我这根本是本来没有胜算、多此一举的挑战么。在我换个姿式站的时候,凉子突然问:“你今天晚上有时间?”

  “有的。”

  “你这人真不知恩,我怎么不觉得你跟着我很高兴啊。不能更开心点回答吗?”

  我可没义务做到这一点。

  “我要会见警察厅的警备局长,想要泉田君跟我一起去嘛。”

  警察厅的警备局长,既CAREER中的CAREER,精英中的精英。美化的说是“保护日本不受恐怖分子和间谍威胁的守护神”,往难听了说也有人批判成“掌权者的看家狗”或者“政治家的爪牙”的。

  不管怎么说,跟我这样刑事部门的末梢之人是无缘的,一般直到退休都没有直接说话的机会。凉子可不一样,早晚她自己可能也会升到那个位置呢。

  凉子没说今天会面是为了什么事。

  “看看第一大屁的手段,炫耀似的专门引起这种骚乱扰人耳目,都是自我显示欲充斥的。我全都看透了!”

  “因为你们是同类嘛!”——当然没说出口,我尽量恭谨地听着上司的话。

  “既然断定了这点,就知道第一大屁今晚也会生事。这家伙出现的地方就是今夜财政界VIP聚集之处。只要等在那里,等他一出现就可以一举歼灭了!”

  通过假定加假定得出的结论,没有任何确证——理性这样告诉我。但是我没办法否定凉子自信过剩的断言。她是个天才,不仅智力极高,直觉更是屡屡刺中案件核心,直接透视犯人的意图和行动。至今为止的很多奇怪案件都是靠她的直觉解决的。虽然理论上来讲踏实的科学搜查应该获得最终胜利,现实却并不必然如此。

  不,光这样还不足以表现。不如说凉子是犯罪搜查上的黑洞,奇怪事件和奇怪的犯罪者都被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引得接近凉子,最后都被粉碎成微尘碎屑了。靠着破坏力而不是推理力,她反而压倒过去的众多名侦探。

  “我知道了。那要我去哪里呢?”

  “是这里哦。”

  凉子给我一张书签大小的卡片:“我也要去,不过可能会晚过七点。所以泉田君你先来这里,准备着奇怪的家伙吧。”

  准备着?这日语的用法可错了哦。

  我注视着她给我的卡片,看起来像普通请贴,却是很秘密的东西。卡片上是非常普通的书写体横写的文字:

  “本月列会于第三个周三的下午五点半在以下地点召开:

  东京都品川区北品川五-三五-九。

  请注意无此卡片者不得入内”

  我只向上司大人确认了一件事:“不需要穿礼服吧?”

  “西装领带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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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7 00:53:13 | 显示全部楼层
 Ⅳ

  ……就这样,在这个随时都可能下雨的五月傍晚,我造访卡片所说的洋馆。

  根据凉子的说明,这是某个大企业的客寓。当然还没有玉泉园的本馆那么大,高高的石塀环绕,有点像宾馆,却也。要是建在新英格兰的避暑地,应该很有风情的吧。连续几天总是踏足这种堂皇的宅邸,真是痛感与我那狭窄的宿舍的天差地别。

  从大门到玄关到大厅内都有接待处,一共检查三次卡片。前庭里停着黑色奔驰和卡迪拉克,各处都有体格健壮的黑西装男人晃来晃去。

  怎么看都是秘密聚会的会场。整个地方根本没有指向标志,客人当中也没有女性。

  我按接待处的中年男性的指点走进沙龙,暗淡压抑的灯光照着形似鸡尾酒派对场地的会场。仔细一看,墙边的架子上摆着一溜动画里登场的紧身衣战士(译者:我说田中这也太牵强了吧,财政界VIP的聚会上摆紧身衣战士……),果然是个魔窟。

  突然有人搭话:“哎呀,泉田兄,好久不见了呀!”

  我转身一看,那身着夏季西装的男人正满脸堆笑。这人年龄三十岁左右,比我矮一点,但也算高个子了,身体结实,骨骼健壮的体格。精心分成三七开的头发,黑框眼镜后是充满自信的眼睛,粗直鼻梁,大而有力感的嘴,棱角分明的下巴线条。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是前途无量大道光明的精英官僚,将来早晚要当上次官或者参议院议员的人物。可我绞尽脑汁,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译者说:我还以为是岸本哩……)

  “我是泉田。很抱歉,您是哪位?”

  我并不是装不认识,这么一回答,这男人皱了皱浓眉:“哎呀,真是的,都不认识我了吗?”

  就是不认识才问的嘛。我慌慌张张的在脑海里搜索带头像的人名录,可是不管翻过多少页,到底一点印象都没有。

  “对不起,我最近记性很差……”

  这么一说,那男人轻轻耸了耸肩,左右一张望,靠我更近了一下,用低沉的声音轻声说:“真是的呀,准一郎,是我呀!是我!”

  “……啊?”

  “Jackie若林嘛,想起来了?”

  我立刻想起来了。

  Jackie若林,本名若林健太郎。财务省的精英官僚,跟药师寺凉子是大学时的同年校友。他是女装俱乐部“白水仙”的成员,也是凉子的崇拜者,二重人格的怪人。

  “原来是Ja……Jachie兄……”

  “叫什么兄,太见外了。”

  “不、不是,再亲近也有礼仪呢。”

  我感觉到满头满背都在流汗。Jachie若林是怪人也是好人。遇到好人也这么狼狈,我也觉得奇怪,但事实上我在闪避,退后一步之后总算努力止住了第二步。

  “真抱歉,我可没想吓着泉田兄你,不过不这样你就想不起来我嘛。”

  “不不,是我没想起来很抱歉啊。让你费这么多麻烦,真是对不住。”

  我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Jackie若林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我这还带着别的样貌呢。为了隐藏真正的样子,带着假面呢。那以后再慢慢聊,我先失陪一下。”

  “请问,这里到底是什么会场啊?”

  “你马上就知道了。我要跟朋友打个招呼去,泉田兄请自便吧。”

  若林装作毫不相干的样子从我身边离开了。我叹了口气,走到房间一角,不曾想又被人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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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7 00:53:42 | 显示全部楼层
 Ⅴ

  “泉田兄,泉田兄!”

  我听见这个声音却没有停步,甚至加快了步伐,因为我一瞬间就判断出声音的主人,不由得想躲远点。但是声音的主人锲而不舍地追上来抓住了我西装的衣角。

  “真是的呀,泉田兄。不要装没听见嘛!”

  碍于面子我还是驻足转过身去,那张红光满面气色极佳的娃娃脸证明我判断得一点都没错。

  “什么事?”

  “好冷淡啊,我们是朋友呢。”

  说话的人叫岸本明,二十三岁。目前是警备部副参事官警部补,但相应考虑到他的年纪和职位,正经一个堂堂的CAREER官僚。他虽是室町由纪子的直属部下,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宣誓效忠于药师寺凉子,总是向她暗通消息。要说这只是CAREER们之间的关系倒也罢了,岸本总想顺便拉我下水。与其说他是单方面对我抱有同道的好感,说是共犯之间的惺惺相惜还差不多。

  我只是一芥末等差官,也有出于对未来的打算跟CAREER搞好关系的想法,但总是厌烦他的心理占了上风,终究是冷淡对之。反正也就是眼下,等岸本晋升为警部,我还不是要对他用敬语。当然对方一出人头地就改变态度,这也是不是什么好事。

  “哎呀,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上泉田兄啊。不过大家都是同好中人,为了交流才来的嘛。比如那个人——”

  岸本所指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中等身材,整体向后梳的大背头上涂了过多的发胶,闪闪发亮。他长着一张宽脸,一副要是在学校就能逼学生吃苍蝇蚊子似的神态,一双鹫鹰般的利眼。这是连我都认识的名人——便装的防卫厅长。

  但是像他这样的VIP为什么也在这里呢?岸本嘀咕说:“都是警备部的人,他倒悠闲。”我因为很吃惊,也没去理会。

  岸本悄悄跟我说:

  “我想泉田兄肯定不是我辈同好,肯定是受了凉子大人的密令来暗中搜查的吧?”

  被岸本撞见的不快简直到了极致了——当然他拿我当同好我更不爽,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同好呢。

  “我不回答,随便你怎么想好了。”

  “不用这么戒备嘛,我们都是宣誓效忠于凉子大人的同志啊。”

  “谁宣誓了!不过你跟防卫厅长都相识,了不起得很嘛。”

  “那可不!”

  岸本用力点头,绘声绘色地表现“满脸得意”这种场景。

  “厅长和在下从全偶联创立以来就是同道者啊。”

  “全偶联?”

  “你不知道全偶联吗,泉田兄?”

  “不知道。”

  很久很久以前(译者说:田中在这里用了“昔し昔し”,该时间状语的通常用法是“很久很久以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用在这里的意思请自行体会),有个名叫“全学联”的全国性大学生组织,因为进行反政府运动而声名赫赫。但是在如今这二十一世纪,举行反政府运动的大学生在日本跟恐龙一样,早就灭绝了。

  “想知道吧,全偶联?”

  “无所谓。”

  我有点故意地冷淡回答,反正岸本肯定忍不住大嘴巴,等他自己说出来好了。不出所料,岸本立刻告诉我:

  “全偶联是全日本DOLLER联盟的简称啦。”

  还是不懂——“全日本”和“联盟”没的说,可“DOLLER”是什么?

  “不知道‘DOLLER’是什么吗?泉田兄,你大学是英语专业的吧?”

  “我不记得英语里还有‘DOLLER’这种词”

  “真是的,这是把DOLL——就是人偶——这个名词加上表示‘人’的后缀‘ER’构成的嘛。”

  “ER是动词后缀吧!”(译者说:我怎么想不起来er后缀的动词……要是法语还差不多)

  我倒像新任的英语教师似的,当然还是完全被他无视了。

  “热恋等身大的人偶的人,这就是DOLLER。”(译者:等身大!等身大!人偶!人偶!众:你激动什么……)

  “热恋人偶的……”

  “正是这样,对人偶怀有不求回报的爱的纯情男性结成的社团,这就是全偶联。”

  岸本双手抱胸,闭上眼睛——俨然一副功成名就的伟人在老年的时候,回顾历尽坎坷的青春时代的样子。

  “回想起来真是几度星霜啊!保守顽固的社会总是容不下我们清纯的理想,对我们加以残酷的压迫和摧残。一旦被人知道是个‘DOLLER’,就会被称为‘变态、与地球人类为敌、低龄人口减少的元凶’,等等过分的说法啊。”

  本来就是变态嘛——光这么想着,我可没说出口。毕竟跟色狼、恋童癖不一样,只要不危害活着的人,倒也没什么不好。

  这的确是个秘密社团,但是跟征服世界啊支配日本什么的无关,也不牵涉拐卖人口、虐待儿童和吸毒什么的。到底还是羞于见人,警备森严也不是没道理的。我解除了紧张感,自己嘟哝着“还真蠢”。就算是上司的命令,出席这种低幼级变态的聚会也太无聊了。

  完全不知道我心里的不爽,岸本呼唤着防卫厅长,要把我介绍给他。“白痴,多管闲事!”——虽然很想这么说,还是得很无奈地寒暄一番。

  “哦,这样啊,原来是警视厅的同僚嘛。哎,要说警部补这个级别在军队里,算是哪一级?”

  “啊?”

  干嘛非要换成军队级别?我正沉着脸,岸本已经发挥他“万事通”的本色了:“大概是上尉级别吧,长官。”

  “啊……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不过泉田君,你跟岸本君待遇一样,过得倒优越,当差还是很辛苦吧?”

  看看,都是岸本多事,竟然被人误会成这样了。

  “吾曹……”防卫厅长大人说,看来这是他的第一人称代词。用这种第一人称自称,听起来就有“策划颠覆了幕府的公卿大臣”的感觉。

  “吾曹欠了岸本君不少东西,头都抬不起来了。人毕竟要有能够互相理解的朋友啊。”

  这时候有位很有知识分子气质的中年绅士走过来,话题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紧身衣战士”。

  “不管怎么说,吾曹觉得紫色紧身衣战士最好啊。”

  “啊,御园生铃香吗?”

  “那种大人的口气很优雅不是吗?果然不愧‘公爵夫人’的称号。”

  “我喜欢银色紧身衣战士呀,女医生的女儿,自己也有志成为医生,称作‘理性的才女’可是一点不差啊。”——这位引起激烈争辩的知识分子绅士,据说是拥有三十所专门学校的教育实业家。

  在座的人全都很活跃,只有我一个人疏离于外索然无味。我看看墙上的时钟——跟凉子办公室的很像,也是三位美女托起表盘,但不完全一样——凉子的时钟是希腊神话中的三美神,这里的是三位紧身衣战士,分别是金色、紫色、银色三人……岸本幸福地告诉我,这钟的售价要一千万日圆。别烦我啦!

  我的忍耐力已经接近极限了。凉子说七点钟来,可我早就想从这个遭诅咒的变态OTAKU之馆逃出去了。

  几位声音极甜的兔女郎来给客人们分发饮料,我也没注意,又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是凉子先到,还是“怪人第一大屁”先到,或者是我的忍耐极限先到?

  兔女郎们发完鸡尾酒之后,答案马上揭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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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7 00:54: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全偶联的末日

兔女郎分发的并不是普通的鸡尾酒杯,而是富有古意的刻花玻璃杯,仿佛蕴含着陈年历史,感觉更应该称作“酒盅”。虽说接过来也没什么,不过我不太想在这个十分诡异的明亮的魔窟里吃喝什么东西,于是摆手谢绝。兔女郎没有把杯子收回去,伸着手说:“我给你的杯子也敢不要,好大的胆子!”

  声音不大,在我耳边却不啻于雷鸣。我这才抬头正视兔女郎的脸——秀丽而毫无瑕疵,洋溢生机和锐气,而且是我很熟悉的容貌——我的上司。

  “我可没下毒哦,给!”

  与其说是递杯子,我觉得更像用枪指着我……

  “为、为什么您在这里……”

  “一看就明白嘛。”

  “我可不明白。这是什么,嗯,那个,这个打扮啊?”

  “为了潜入内部搜查做的变装嘛。不然是什么?”

  真的?说不定只是为喜欢COSPLAY哪……

  我从凉子手中接过杯子,当然并没有打算马上就喝。

  “这有认识您的人吧?被发现了怎么办?“

  “没问题。你也知道了吧,参加今天聚会的男人都是偏爱人偶的变态,对活的女人没兴趣啦。脸也好身材也好都没人仔细看的。刚才就没露馅吧!”

  “这个嘛……”

  多可惜——我正要这么说的危险关头还是没说出口,把酒杯靠近嘴边掩盖表情。杯子里的是上等香槟,可我也没心思品尝。

  “这里有很多重要人士啊。”

  “在这个馆里扔个中子弹的话,能一举解决掉全亚洲一半以上的变态OTAKU吧……不过日本的社会机能也就要停滞了呢。”

  我往四下看看,那两位相识都不在附近。

  “其实我刚才遇上岸本和Jackie若林了。”

  “我知道。本来就是Jackie告诉我这个地方的。”

  Jackie若林是凉子足可信任的盟友,可以为她赴汤蹈火效犬马之劳,是个让人敬佩的怪人,不,忠义之人。

  “Jackie兄为什么会参加这种集会呢?”

  “负责金融问题的大臣的傻瓜儿子是全偶联的干部。怕他走火入魔惹出乱子,据说Jackie是来监视他的。”

  又是傻瓜儿子啊……以这个国家上流社会存在的这些人来说,怕很难维持长久的繁荣吧。

  “哎呀,凉子,准一郎,没想到遇上你们,真太好了呀!”

  这一句话就像用锤子砸在我心脏上一样,一位西装革履的伟岸男子朝我们走过来了。

  “Jackie,不用守着那位大少爷了?”

  “呆会等退场了只要不让他绕道,直接送回家就行了,先让他在他的天堂里好好玩会儿吧。不过,只要他不会有性骚扰啊流氓行为什么的,也不会被未婚妻发现就行了。”

  金融大臣的儿子已经定下来明年和九州的财界要人的孙女政治联姻了。据说是为了在和活人结婚、失去清纯前,作为“Doller”不想留下遗憾而参加今夜的集会的。“那真是……”,除此之外叫人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台上立着一扇看来价值不菲的金屏风,有个手执酒杯的男人靠近麦克风,他身旁立着一个整个包在绸缎里的庞然大物……

  “各位同道!今晚真是济济一堂啊,各位能够不顾心胸狭窄、不能理解我们爱好的众人的白眼,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到这里,我作为干事在此非常感激!首先,让大家看看期待已久的……”

  他一把揭下蒙住的绸缎——

  “请看!这是蓝色紧身衣战士雁立真冬小姐的等身大小的人偶!”

  哇!——满场响起感叹和赞美的声音。

  “当然,这并不是跟市面上贩卖的普通人偶。看,这头发、这皮肤的质感……请慢慢欣赏。当然,请不要触摸哦!”

  接下来是关于技术、艺术层面的种种说明介绍,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土星人演讲。就算他们说的是要跟水星人联手侵略地球,大爷我也关心不来。

  我看看凉子。她一副兔女郎的打扮,在这些变态绅士中间穿花蝴蝶一样招呼着。虽然有着别的兔女郎望尘莫及的美貌和身材,凉子并没有特别招眼。要是寻常的色狼男肯定会垂涎三尺吧,而在这里,只要是活着的女人就不存在于他们视野之内。

  拥有极致美貌,以及超越美貌的邪恶的上司内心活动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尽量努力去了解。她敏锐地观察着Doller们的脸,显然是用她头脑里的高性能监视录像记录着他们每个人。抓住他们这个弱点——不能被家人和同事知道的弱点,日后总能加以利用。这正是她异于常人的权力的源泉。

  但是,只是这样而已吗?

  我想探测上司大人的真实意图。凉子邪恶归邪恶,以行动力而言要超过我这个小小差官的一万倍以上,破坏力则是一百万倍了。她来玩玩Cosplay,肯定也别有图谋。

  突然掌声四起——走到麦克风前的,正是防卫厅长大人。本来就红光满面的脸被聚光灯一照,更显得星光万丈。

  作主持的干事声音夸张地说:“接下来,我们请全偶联会员编号0001的前辈出场!请热烈鼓掌!”

  主持人的介绍词里不使用固有名词而用编号代替,是因为防卫厅长是名人呢,还是因为不敢公开姓名呢,还是以这个秘密结社的身份为荣呢?

  “全都是啦,肯定!”

  好像看透了我心里的想法似的,凉子露出讽刺的笑容。她那幅兔女郎的打扮交叉着双手的样子很特别,一本正经的口气更是奇妙。

  “不知道该不该佩服,不过厅长果然资格老,竟然是一号啊。”

  “那个编号本来是岸本的哟。”

  “啊,这样吗?”

  “岸本这家伙把自己的编号让给厅长的,卖个人情呗。”

  不愧是CAREER官僚,岸本在Doller的世界里也不是等闲之辈,凭着这种兴趣和处世之道高度统一内外大同的境界,真不是我辈可以比肩的——此刻,岸本的娃娃脸上也是一脸真诚,用力鼓着掌。

  “嗯……各位同好们!”

  防卫厅长肯定准备好了一套了不起的寒暄台词,然而,他所有的期待都落空了——在他伸开双手拥抱紧身衣战士的等身大人偶的瞬间——

  “哇……!”

  一声怪叫的同时,防卫厅长的身体在空中漂浮起来。脚离开地面一两米,身体晃来晃去,而且还在一直往上升,一直升向三层楼左右高的天花板,那样子像被吊起来的彼得·潘似的。

  我知道防卫厅长阁下恨不得自己就是紧身衣战士,想不到他老人还会飞啊……不,等等,这怎么可能?肯定是什么人把厅长吊起来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怎么做的。

  “是钢丝吊线吧。”凉子评论说,“香港的武侠动作电影里很常见,在这也算看个新鲜了。要是把吕芳春带来就好了哦。”

  吕芳春是贝塚聪美巡查的别称,因为她是个彻底的香港迷。现在跟父母住在一起,工资的大半都用在去香港的休假旅行上了。尽管她是警视厅的勤务,听说对香港的地理比东京要熟悉得多。

  在空中摇摇晃晃的厅长叫着:“喂!救我啊……!”

  听起来像是拼命求救,但他手里还抱着那个等身大紧身衣战士人偶……那样子十分诡异,怎么看都是绑架了美少女正要逃走的色狼大叔嘛!

  台下的变态男们屁都放不出来一个就东奔西逃了,美貌的兔女郎挤过人群冲上去,随着高跟鞋的脆响一声断喝:

  “第一大屁,给我站住!”

  顺着指向天花板的手,我也注意到,在飞起来的厅长正上方,天花板的一角有个窟窿,有个人影正趴在那里往下看。黑色衣服、黑色面罩,只有双眼的部分开着洞——这就是“怪人第一大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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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7 00:54:41 | 显示全部楼层
 Ⅱ

  “第一大屁,给我站住!”

  黑影对这一声高呼置之不理,钢丝线还是吊着厅长往天花板上的洞口深处拉。

  “好小子,竟敢不听我的命令!混蛋第一大屁,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是在叫他吧?”我提醒凉子。倒不是为第一大屁辩护,不过随便给人家起名字,对方没反应就发怒,也只有凉子这么专断独行才做得出来。

  “那叫什么嘛?”凉子把这个毫无道理的难问题扔给我,我忙不迭地躲闪开,指着空中的防卫厅长说:“不说这个,再不管他可就逃走了啊!”

  厅长已经快从天花板的洞里消失了。他那张红光满面的宽脸朝下狂吼一声:“啊!我死了Doller也要跟我同去!”

  如果肯放开那个紧身衣战士等身大的人偶空出双手,防卫厅长大人没准还有戏逃命。可是厅长还是紧紧抱着人偶,被吸进天花板的洞窟深处。腰部消失了……腿消失了……最后终于鞋子也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黑漆漆的洞口。这也不过五六秒的时间,紧接着天花板上的洞就无声无息地闭合了,又变成一色纯白的平板。

  “竟敢无视我的命令!第一大屁,你可别后悔啊!”

  尽管没必要,凉子还是撞倒了五六个她觉得碍手碍脚的男人。她正要冲出去的时候被一个高大男子抓住手腕:

  “不能去呀凉子,很危险的哟!”

  是Jackie若林,一副拼死也要制止的样子。堂堂一个穿西装的伟丈夫用女性用语(译者注:日文口语分女性和男性用语,通常不会混用。Jackie在这里用的是女性感叹词),听起来还真奇怪。不过这会场所有人都奇怪,也没什么特别显眼的。

  凉子的高跟鞋停下来,深深呼吸一口气,微笑着说:“谢谢啦,Jackie,怕危险不让我去。这么关心我,跟某人可不一样哪!”

  被那样刺刺的目光一扫,“某人”心里很是别扭。阻止了也没用——我是这么想的,反而被当成不忠之臣了。

  并不是为了收复失地讨回欢心,我在混乱之中盯上了一个人。他跟其他的客人一样,也不知道何去何从,迷惑了一会儿之后大概想起了兵法的精妙奥义,偷偷摸摸地要溜掉了。

  “别想逃跑!”

  我大喝一声抓住岸本的衣领。岸本哀叫着:“没、没逃跑啊,这、是误解啊……!”

  “是误解吗?那好,你留在这里没问题吧?”

  岸本目光幽怨地看着我的脸,最后还是碍于情面,用歌剧演员咏叹调似的声音夸张地悲叹道:

  “啊!悲剧呀!全偶联的最后竟然是以这种形式到来的,真是无天无日没有神佛保佑的惨景啊!”

  “还想靠神佛保佑吗?没出息也要有个限度吧!”

  踏响着高跟鞋,凉子走近前来。

  “哎呀,不要打我!”

  “谁要打你了,白痴!”

  凉子狠命地用手凿岸本的头——凿头大概不用通知吧。这时候周围骚动起来,各种叫声四处响起:

  “警、叫警察来!”

  “胡说,怎么能叫警察?!”

  “那怎么解释这件事啊?”

  凉子对他们一起嘲讽地笑着:“可不是不能声张嘛!连防卫厅长这样的人物,还抱着等身大人偶被抓走了。他至少像个奉公职的样子,想要承担自己的责任吧!”

  “话虽这么说,厅长要是被杀害了怎么办?对您来说也会有麻烦吧?”

  “没关系。既然抓他当人质,第一大屁就不会马上杀他的吧。”

  “这倒也是……”

  “反正让他在这两三天里感受一下痛苦啊恐怖的滋味再救出来就行了呗。这样卖的人情更大,也更显出我的手段嘛,哦呵呵呵呵……”

  凉子高声大笑。

  真是让怪人第一大屁都为之逊色的邪恶毒辣……我自己也没有拚上性命搭救防卫厅长的想法,不过还是有点小小不然:

  “事态会按照您的想法发展吗?”

  “我说了他不会被杀嘛。想干掉他的不是早就干掉了!把他强行带走,当然是为了留着活口做人质的吧?”

  的确,这么想也没错。

  “要是这样的话,马上就会有恐吓信或者声明之类的送给首相吧?”

  “这种东西首相看了也没用。关键问题是会不会给我看到……”

  凉子说到一半停住了,视线盯住某一点。我追随着她的视线——全偶联的同道们,不,已经应该叫做“残党”了,潮水一般四散退去了。

  “看,那不是警视厅的公安部长吗?”(译者说:田中是说所有权力高层都是OTAKU么……- -b)

  那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瘦长的男人,摘下墨镜放到西装内袋里,装作毫不相干的样子正要离开。他双耳和下巴都尖尖的,脸颊瘦如刀削,好像追丢了猎物的狐狸的脸。的确是公安部长——连这等人物都是全偶联的一员啊……

  凉子叫他,声音里分明别有用意。

  “哎呀,真是奇遇呀!竟然在这里遇上您了!”

  “……啊,驱魔娘娘!”

  公安部长的声音和表情好像见到地狱里的魔女一样,不,这并不是比喻而是陈述事实。

  美丽的魔女挡在狼狈的公安部长面前。公安部长徒劳地张口欲言又闭上了,转身想要后撤,但是驱魔娘娘的部下就站在他背后——不幸那正是在下。

  当然公安部长这样的大人物不可能认识我这样的区区警部补,只当一个闲散人等,想从我旁边绕过去。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动动脚,一脚绊住公安部长——这是从十年的警察生活中获得的宝贵技巧。除此之外,在必要的时候还有“以妨害执行公务为名加以逮捕”这种更恶劣的技巧。我扶住摇摇欲坠的公安部长:

  “真对不起,您没受伤吧?”

  我一边说着伪善的台词,一边把公安部长转过去正对着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凉子拿了个紧身衣战士的人偶在手里——不是等身大小的,只有五分之一左右的比例。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反正紧身衣是绿色的。

  “你为什么在这里?不老实交代的话,这个紧身衣战士会受伤哦!”

  “真、真是惨无人道!你,你是人类吗?”

  “什么惨无人道?一见别人的面就要逃,分明是做贼心虚!老老实实坦白吧,不然的话……”其实我上司的话听起来才是恶人的言语。

  被逼无奈的公安部长更像狐狸了,不过是被猎犬追的狐狸。他近乎疯狂地瞪着紧身衣战士,突然大声说:“好吧,我就是Doller有什么不对!”

  他挥开我的手,悲鸣似的叫嚷着:“我,我对现实中的女人绝望了!不是失望,是绝望啊!我老婆背着我解约定期存款,用来跟韩国的美男演员幽会。大女儿跟希望当作家的男人同居了三年,那家伙除了花言巧语骗女人什么本事都没有,光从我女儿手里骗钱吃喝玩乐。二女儿又……”

  问都不用问,我就对公安部长的家务事一清二楚了。他二女儿成天化着晒伤妆逛涉谷(译者注:脸涂得很黑的前卫妆。其实是好几年前流行的,见那时候的滨崎步- -b),一天到晚翘课,还从家里偷钱。别看公安部长是阴险的秘密警察大BOSS,其实还是深感家庭生活里的孤独感,悲哀而无奈的父亲。

  看穿了公安部长跟事件没什么背后关系,美貌魔女故做温柔亲切地说:“真可怜啊,想不到您这么辛苦呢。”

  “我、我的辛苦谁都不理解啊!”

  “哎呀,我能理解呀。不过不能绝望哟。绝望是愚者的结论,您可是将来的警察厅头脑。一定要擦干泪水重整羽翼……”

  “这、这样啊……”

  公安部长就这样被魔女欺骗着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最深处,我望着他重重叹口气。真是日本精英的典型——从超一流的大学毕业,打倒对手,靠着媚上欺下一步一步往上爬,好不容易接近官僚组织的顶峰了,却又总是家宅不安,只能在动画里的美少女形象上寻找心灵的救赎和寄托。与此相比还是我正常得多……等等,我也正常不到哪去。日日伴君如伴虎,对公安部长来说只是不时的灾难,对我而言却是日常生活。

  “嗯嗯,小泉,只有你才能体谅我……”

  “哎呀,您喜欢金色紧身衣战士吗?”

  “不对!小泉是绿色紧身衣战士,金色的是福富香苗嘛!”

  公安部长一瞬间忘记了悲痛的泪水,发挥出fans的热忱——不过更像是色情狂发作了。什么“福”啊“富”啊“香苗”的,不愧是金色战士,名字就这么喜气洋洋嘛。

  “好吧好吧,是绿色的对吧。不过不说这个,部长,防卫厅长可是在您的眼前被抓走的哟!作为对付恐怖分子的负责人,您打算怎么处理呢?”

  凉子装模作样的声音里更添了几分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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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7 00:55:01 | 显示全部楼层
 Ⅲ

  从甜美的幻想当中醒来,转眼间公安部长又恢复了精英官僚那一面的自我。

  防卫厅长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绑架的,对公安部长来说可是相当棘手的情况。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现场如何处置之类的问题他还来不及想呢。

  公安部长对凉子使用怀柔政策:

  “药师寺君,拜托你了!是这样,请你在别让媒体和市民知道的前提下,把防卫厅长救出来吧!”

  凉子仿佛冰雪女王一样,冷冷地盯着公安部长:“哎呀,公安部长您手下不是有很多优秀的部下吗?”

  “那些饭桶哪靠得住。成天就会瞎抓人和抓错人,我的脸都被丢尽了!我是相信你优秀的能力才恳求你的哟,药师寺君。”

  “是这样啊~”

  这次她露出戏弄老鼠的猫的神情,连瞳孔都好像闪耀着烁烁金光。

  “好吧,既然您这么有诚意,要我出马也不是不能考虑。”

  “拜托了,拜托了!”

  “我知道了。我其实也是公务缠身忙不过来,不过毕竟是公安部长您拜托的嘛。”

  还是兔女郎的打扮,凉子双手叉在细腰上。

  “不过,请您一定要保证给我最大限度的便利。”

  “当然当然,只要我能做到的,什么都行。不过,千万别跟我的部下说起今晚的事情啊。”

  “好吧。只要您也遵守约定就行。”

  凉子回头瞥我一眼,露出会心的灿烂笑容。

  “听见了吧,泉田君,拿到尚方宝剑了。明天就立刻开始行动!”

  我只有哑口无言地望着沙龙的天花板。

  就这样,公安部长把公安部和他自己完完全全的正式卖给了地球上最危险毒辣的魔女。

  要说起来,实质上药师寺凉子也是警察组织的一员。如果凉子救出防卫厅长,这就是代表警察组织全体卖给政府一个大人情。如果没救出来,那时候责任就要凉子个人来承担。

  这就是公安部长的算计,连我都明白得很,凉子不可能想不到。肯定是在充分了解情况的基础上,凉子才装作跟公安部长联手的样子。CAREER官僚就是一群让人越来越讨厌的生物。

  说起来长,其实凉子和公安部长之间的协定只花了五分钟时间。这期间全偶联的干部们好像匆匆开了个首脑会议。刚才做主持的那个男人有点脚软的走到麦克风前,具有绅士风度的脸上显出沉痛的神情。

  “各位,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故。为了避免不能理解的社会上对我们的曲解和迫害,我们全偶联决定暂时停止活动。这真是让人遗憾的结论,但这最多只是暂停、中止,绝不是终结。为了全偶联一千年的大计,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要哭泣!”

  看来他们今后还想活动一千年啊。我周围的男人们脸上都浮现出跟主持人同样的表情,轻轻鼓着掌。仔细一看还真强忍着泪水。大概他们也有他们的执着和纯情吧。当然我可不想有样学样。

  “那么各位,请早回吧。今晚的事情就埋藏在心底,做好把秘密坚守到坟墓的准备吧。报纸和电视都无所谓,但请务必提防周刊杂志!(译者:这是什么逻辑……)”

  客人们忙忙乱乱地涌出去了。凉子在人潮中叫住Jackie若林:“Jackie,你快回去吧。”

  “可是……”

  “听我说。你马上回去,这里发生的事别对外人说起。我找你有事会跟‘白水仙’联络的。”

  “知道了,凉子你怎么说就怎么办。”

  两眼满含着热诚,Jackie若林用一双大手握住凉子的手。

  “不过,你一定要联系我啊。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到什么时候,我永远都站在凉子你这边。”

  “Jackie你好可爱~~真想让把你这种热情给‘那个谁’猛灌个十大杯。好了,你小心点回去吧。”

  Jackie若林频频回头,但脚步迅疾地走出了会场。

  不知道什么时候,宽广的地板上就只剩下凉子、岸本和“那个谁”了。

  防卫厅长被恐怖分子抓走了——光这一件事就足够当长篇政治悬疑小说的材料了吧。然而对我的上司而言好像只是不足挂齿的小菜一碟。

  “不过,这说明厅长也算是个人物,可喜可贺嘛。要是国土交通大臣,肯定没人要了。他要是得知厅长被抓走的事,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甘心呢?”

  国土交通大臣和防卫厅长年纪相当,据说是明争暗斗的对头。不过,凉子不是要把厅长的情报卖给交通大臣吧?

  “好了,今晚在这呆着也没用了,我们也撤吧。泉田君到我家来住。”

  “啊,为什么?”

  “很近嘛。这里是北品川,我的公寓就在高轮。”

  的确很近,步行也就是三十分钟左右的距离吧。当然她总不能还是兔女郎打扮就走。

  “那我送送您。”

  “那你怎么办?”

  “送您之后,我回宿舍去。”

  “不许回去。”

  可没什么香艳的后续——凉子是想在自己家开作战会议吧。关于这点的证据就是她也命令了岸本明。

  “岸本,你也来。”

  “啊?可、可是已经八点了……”

  “哪又怎么样?”

  “我家里有回家时间限制,因为是良家嘛……我父母说九点前要回家的。”

  “说老实话,是不愿意来我家吗,你小子!”

  屁股上被高跟鞋尖结结实实地踢了一脚,岸本“哇”地大叫,那是痛苦和高兴浑然一体的复杂的声音,(译者:……)接着他就躺在地板上不能动了。

  “还装晕倒,这个小狐狸。把他做成狐狸汤好了!”

  “做汤肯定也难喝。今天要不先放他回去吧?”

  “你会来吗?”

  “嗯……”

  “不是还没吃晚饭吗?到我家吃吧。”

  “啊?!”

  “干嘛吓成这样?露西安和玛丽安肯定会给我们做饭的嘛。我去换衣服,你稍等一下。”

  结果等了三十分钟以上。我觉得平常凉子换衣服总是很快的,今晚却不是。等她出来岸本也不在了,我们两人最后离开了洋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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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7 00:55:21 | 显示全部楼层


  露西安和玛丽安,看到女仆打扮的这两个人的时候(译者说:莫非田中是女仆控……),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她们不像应该存在的人,而是应该存在的东西。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对不对,不过这两人站在凉子左右的时候,真是像画一样的美。

  凉子自己公寓的餐厅,装修和壁纸都很素雅,可以坐八个人的大餐桌也质地不俗。但其实这个房间是凉子数次以自称“土耳其宫廷料理”的迷之物体对我的舌头和胃大加荼毒的犯罪现场。看到墙壁上挂的风景画,我惨痛的回忆又复活了,食道都觉得灼热起来。

  两位侍女准备的饭菜并不算什么奢豪之物,三种面包、三种馅饼、还有三种果酱,主菜是鸡肉和鲑鱼。肉和配菜在舌头上感觉爽滑细嫩,安抚得味蕾熨熨帖帖,堪称绝品。要称赞她们俩的手艺完全用不着虚浮客套。

  饭后,凉子问我:“酒喝不喝?”

  “我还是喝咖啡好了。”

  “哼,你这家伙真没情调。”

  在玉泉园让我买棉花糖的时候她也说我来着。虽然是抱怨可也是事实,我没有反驳。我对自己是个无趣的家伙这点早有充分的认识了,也想过自己个性要是更活跃潇洒一点,应该会有不同的人生。可生来如此,也没什么办法。

  两位侍女送上香浓的咖啡,我猜可能是混合的蓝山咖啡,味道比一般咖啡店里的更显上呈。

  “她们俩对咖啡也非常在行啊。”

  “我调教的好嘛。”

  “不怕她们青出于蓝吗?”

  “什么嘛,那有什么关系。”

  凉子一边说一边告诉两位侍女什么话,大概是转达我的称赞吧,两人都冲我笑笑。

  不知道她们两人在哪些事情上要仰仗凉子这位女主人呢?我对此兴趣甚深,但凉子还没告诉我。

  跟咖啡杯一起送上来的还有地图,一米见方的东京都内地图,凉子拿着一支红色的马克笔在图上打×标记。

  “A是新宿御苑,B是食人萤火虫出现的地方,也就是玉泉园。C是松涛的都知事公馆……”

  凉子身侧是玛丽安,我旁边是露西安,都很感兴趣地看着地图。

  “接下来D是位于北品川的变态OTAKU巢穴。把这四个地方联结起来……”

  马克笔在地图上描绘出曲折的红色粗线。

  “觉得怎么样,泉田君?”

  我小心翼翼地评论道:“基本是沿着山手线西侧的路线向南北延伸的啊。”

  “地面上是这样。地下呢?”

  东京地下还有另外一个世界。那是近代才制造出来的人工世界。地铁、上下水道、煤气管道、给电线、用于容纳洪水的巨大贮水槽,还有战争中准备的供军队使用的地下道路网和政府建设的种种地下设施,还有大规模的地下街道。

  还算是都市传奇故事,不过多少也有点根源——众所周知地铁霞关站是给政府要人使用的防核掩体,只是政府不肯承认。难道“第一大屁”是知道这件事秘密的人吗?如此说来是跟政府有关系的人吗……

  女王陛下打破了沉默。

  “一直在思考?说说看。”

  我自然要回答女王垂询,早就整理好了思绪。

  “我终于明白了。”

  “什么嘛?”

  “您潜入全偶联集会的理由。”

  凉子轻轻眯起秀丽的双眸。我继续说道:

  “全偶联的集会您最多只是顺便去的吧?主要的目的地是那个会场。那座洋馆建筑在地下道路之上,可能还有进出口。所以您预测到那里可能会发生新的事件吧?”

  “正是如此。我还以为又会放什么虫子捣捣乱呢,没想到抓走了重要人物,有那么一点出乎意料。”

  凉子又闭口不语紧盯着我。我想起某种奇异的感觉,总觉得肯定落掉了点什么没注意到。但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吧?到底是什么?”

  “我才没瞒着你呢。”

  “那么,总有些事是我不问您也就不说的吧?无论如何请告诉我吧。”

  “这家伙越来越不听使唤了啊。”

  “什么?”

  “别在意,我自己的事而已。”

  “怎么会不在意。”

  不知道我不高兴的表情是不是很可笑,玛丽安嘴角隐藏着一丝笑意。从我的位置看不见,露西安大概也在微笑吧。

  “难道……今晚全偶联的会场和玉泉园的双日阁,都是同一个建筑师建造的吗?”

  凉子轻轻拍手:“了不起!不愧是我的副手,果然注意到了。”

  “多亏您给我很多提示……不过,到底是什么人设计了这两座建筑?”

  她立刻回答了我的问题:

  “是个叫黑林道忠的人。”

  “是著名建筑师吗?”

  “算是吧。他一方面差不多是专门伺候别宫侯爵家的建筑师,除了宅邸以外,也设计建造过大楼和驿站之类的东西。不仅在日本国内,好像在旧满洲和台湾也多有活动。”

  “这人已经作古了吧?”

  “五十年前就死了。”

  我展开想象力——应该在五十年前已经死去了的建筑家,实际上生存在地下世界,变身成“怪人第一大屁”复出地面进行复仇行动……难道是这样?

  说到地下世界,怎么说也应该是加斯通·勒鲁的《歌剧院幽灵》尊为王者。不过这“第一大屁”看起来跟艺术实在没什么缘分,年龄也不相符。我看见的人影怎么想都要年轻很多——难道还有共犯吗?

  “那明天开始就把搜查范围延伸到地下吗?”

  听我这么一说,女王陛下左右摇头:“地下跟地底可不一样哦!”

  “怎么不一样了?”

  “地底住的是地底人,地下住的是地下人嘛!”

  “……哦。”

  “这点区别可要分清,好歹你也是我的侍从长吗。”

  就算是“好歹”,我也不情愿,不过我也不能太在意。我想,凉子作为一个“怪奇·十二号星期四”的热衷爱好者,非常喜欢地底人,所以能把一连串的事件跟东京地下联系起来就很高兴……大概是这样吧。爱好者的心理真微妙啊。

  刚刚这样一想,我也发现自己冒傻气,尴尬地假装咳嗽起来。露西安从餐台上拿矿泉水瓶递给我,我说了“merci”(谢谢)之后,又向凉子提别的问题。

  “即使如此,为什么不能盯住地下呢?”

  “东京都内的乌鸦没有什么异常行动。这说明其原因跟空中没有关系,而是跟地面和地下有关,这不是明摆着吗。”(译者说:那不还是地下吗……跟地底有什么关系?是田中卖关子还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引起了我意外的联想,再三斟酌,最后还是说出来了:

  “您知道‘山枯’吗?”

  “山猪的亲戚?”

  “不是的。”

  看来凉子不知道“山枯”的事,我感到有必要解释——当然,也说了我是从室町由纪子那听来的。一开始凉子兴味寡然地听着,但是等我说完了,态度陡然变了:

  “哼,你还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啊。”

  “不是我知道,是室町警视。”

  “那,要干掉那家伙应该怎么办?”

  难得陛下不耻下问,我却答不上来。我也问过室町由纪子,却没有打倒地下妖怪的办法,只有使之现形的方法。我只好回答:“我不知道。”

  “那该问谁呢?”

  深吸一口气,我回到:“室町警视吧。”

  怎么说这都是理所当然的,本来就是从室町由纪子那听来的嘛。

  凉子的表情有风云骤变的倾向:“你说让我请教那个‘巡回演员由纪’?”

  “只要对查案有帮助,她会很高兴告诉您的。”

  “哼,她高兴的只是我向她低头吧。开什么玩笑!要是非要问她的话,不知道也罢!”

  “您又固执己见了。”

  “废话多,固执己见和蛮不讲理的人才能胜利!”

  原来如此啊。我感叹着,当然很难赞同。

  以前也是如此——我用驾驭猛兽的办法,从旁煽动凉子。

  “也没什么不好呀,这不是为了您建功立业,让室町警视协助一下吗……”

  “这倒也是……”凉子有点烦恼地撩起茶色的秀发,“算了,不管怎么一都要等明天了。先看看公安部长会怎么行动吧再做决定。”

  “您不信任他吗?”

  “泉田君,您还不了解所谓官僚吗?那个家伙啊,只要不用负责任连老爹都能干掉,要不是怕报复好朋友都能出卖,怎么能信任?”

  她自己也是官僚之一,这评价真是了不得。

  露西安靠近过来跟凉子对话。尽快她们说法语而且语速很快,我只能理解只语片言,还是听出来是凉子发出了下一步的什么指示。

  “饵料要好好准备哟!”

  难道她要开始养宠物了吗?我想了一下,却没有更多注意。(译者说:泉田这个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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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7 00:55: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山枯奇谈

从新宿御苑的事件发生起,这是第三天。

  我早上九点到警视厅上班。看到身穿深红色夹克的我走出来的时候,其他上班的便装同事都一副大为惊讶的表情——这我早就预料到了。即使不知道装得好不好,我还是尽量作出平静的样子,走上玄关的台阶。

  昨晚,我没有回宿舍。直到十二点都一直跟凉子商量各种问题,她又这里那里的打了很多电话。然后我就在客用寝室借宿了一夜。用过早饭,凉子开着爱车JAGUAR,捎带我也同乘她的车。

  为了避免无用的误解,我也可以在离警视厅远点的地方下车,步行上班。但是这种小问题凉子没说出口,我也不好意思提出。

  进入刑事部参事官室,凉子马上询问前几天以来各个事件鉴定结果的情况,而回答让女王陛下大怒:“什么,还没出结果?!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真是的!照这个样子不是到人类灭绝都来不及了?”

  我只好先劝着:“才两天功夫,还得不出科学结论呀。大概光靠科学搜查研究所忙不过来,还要委托什么大学协助调查吧。光决定委托哪所学校就得花差不多两天呢。”

  “这些破事我也知道。就是知道才说他们没用的嘛,这我不说难道你就不明白吗?““对不起。”

  我都没想,为什么又是我要道歉。现在最重要的是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一连串的事件,今天和明天说不定又会发生什么事。因为平均下来也就是半天左右发生就会一起,光是今天到正午前都有可能飞来什么凶报。这可不行,要是这样凉子就更高兴了……

  这一串的事件是各个独立的,并且是各个的犯人分别犯下的——这种可能性完全被凉子一笑置之。其实我也这么想。不说这种连续发生的偶然性概率太小,又不是灾害也不是事故,而且事件背后包含着某个人的某种意图,这点不容置疑。

  女王陛下踏着高跟鞋的脆响地走近办公室——像熊一样雄赳赳气昂昂,不过用熊比喻太不足形容她的艳光四射了。

  “我很想找个负责人来暴骂一通,不过嘛,骂谁比较好呢……”

  “不说这个,眼下光协调管辖权就很够忙活了吧。新宿御苑的事是公安部直接接手,玉泉园的食人萤火虫事件由池袋南署负责,都知事公馆的老鼠事件有富谷署,防卫厅长被绑架的事是……”

  “当然是公安部了吧。”

  这番对话的意思除了当事人之外,只有我和凉子能理解。

  九点三十分的时候传出了防卫厅长的消息。

  政府公开发表,防卫厅长患胆结石住院治疗了。电视新闻的画面上,内阁官员低垂着视线含含糊糊地发布这个消息。这位中年男性官员给人的印象好像是破产前夕的小银行分行的代理行长。关于防卫厅长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是了解了事实还能脸不变色心不跳的撒谎呢,还是一样也蒙在鼓里单纯地宣布消息而已。

  “总之打算先拖延时间吧。”

  “拖延时间也最多只能一周吧。要是过了这段时间,不知道是发布厅长失踪的消息呢,还是瞎编一个理由说他辞任呢。”

  “不管怎么说,厅长大人的政治生涯都跟车前子一样风雨飘摇了啊。”

  凉子说得兴致勃勃,关于这点我其实无可指摘。

  “好像防卫厅的记者发布会现在也摸不着头脑呢。”

  “当然了吧。什么记者发布会,还不是只有照抄官方公开的发表消息。使用自己的头脑和手脚探求事实真相的记者,只存在于很久以前的电视剧里啦。”

  捡到当权者恩赐的消息,自己当传声筒发布出去,会产生自己也是当权者的错觉呢——这话虽然刻薄,不过大报纸的政治部记者或者评论家什么的,大半正是这种类型。

  “不管政府怎么遮掩,等第一大屁那边发出厅长被绑架的宣言文书之后,也要到此为止喽。”

  凉子阴险地笑着,这次我有话要说:

  “他可能的确到头了,不过要是这样,您不也没有抓着公安部长的弱点暗地活动的余地了吗?”

  “是吗。”

  嘴里肯定着,凉子瞪着我说:“什么叫‘暗地活动’,那叫大显身手!”

  “我失礼了,请您原谅。”

  “不可饶恕,回头再收拾你。不过,国家公安委员长说什么了没有?”

  “好像还没说什么意见。”

  现在的国家公安委员长是位女性,年轻的时候曾是非常知名的美貌电影演员。按跟她同年代的丸冈警部评论:

  “俨然一副高雅优美的年轻太太的样子啊。跟那时候比起来,嗯,体重增加了得有五成吧……”

  她是在前任国家公安委员长突然失踪的情况下出乎意料地继任的。虽然算不上恶人,可也没有什么身负监督警察机构的重任的自觉。又有种种怀疑,指责她接受右翼团体的政治献金、参加暴力团相关人士的婚礼、让自家的家政保姆当公职秘书等等,怎么说也是问题不断。

  最开始警方上层因为这个“好糊弄的大臣”的出现相当庆幸,现在也厌烦了她头脑简单,根本不拿她当正经对手,最多只期望她在向国会提交答辩书的时候能够一字一句照本宣科,汉字上还清清楚楚地标明平假名呢!

  “管她呢,反正警察干了什么她也没话说,无所谓啦。说起来那位重妆老太婆本来对警察什么的就不关心嘛。”

  这是凉子的评语。

  不管国家公安委员长怎么样,警察厅长和警视总监无论如何也得醒目点吧。警察厅长方面,以视察反恐怖行为工作为名,不明所以地到拉斯维加斯出差去了;警视总监并不是无能、没责任感,可不知道为什么脑袋总有点脱线。今天他号称到厅里各部室巡回探望工作在第一线上的部下们,十点的时候出现在刑事部门口,张口第一句却是自己作的俳句:

  “匪夷所思,即非冬日,何来落叶?”

  全场立刻静得像坟场一样,谁都明白他是在吟咏新宿御苑那件事,可实在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总监很不满意地说:

  “我好歹也被称为‘文人总监’哪,怎么也该有点表示吧。”

  才没人这么称呼,只是他自称而已。不过他老人家比只对高尔夫球和麻将牌有兴趣的关东管区警察局长大人还好点罢了。

  总监接着发表第二句:

  “紫阳花开近黄昏,雨音潇潇”

  比刚才那句好,不过不懂部下的心理这点,完全没有长进。

  目光在部下们脸上扫了一圈,总监的心灵明显受到了伤害,大概在想“一个一个的,全都不懂文学”。从古以来,诗人和哲学家都是孤独的啊!

  “好吧,总之各位,为了不辜负一千两百万市民的信赖,好好努力吧!”

  警总留下一本正经的训辞正要离去,却在门口看见了架着手的凉子。

  “啊,药师寺君,十一点的时候到我房间来一下。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你可一点要来哦。”

  总监跟其他各位大人物不一样,好像并不是很敌视凉子,大概他没有可供凉子胁迫的把柄。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才成为被人称道的英名总监的呢。

  走出刑事部的大房间,一边往参事官室走,凉子一边跟我聊天,并不是关于总监大作的文学评论。

  “如果恐怖分子在东京地下安装了爆炸物,一起引爆怎么办?”

  “这种无聊案件交给由纪去办呗。”

  “您是说室町警视吗?”

  “是警备部负责吧,爆炸恐怖分子?”

  “这倒没错……”

  “由纪不是挺适合吗。女搜查官勇斗以一千两百万市民为人质企图火烧首都的穷凶极恶的暴徒。典型的低成本警察电视剧女主角形象,正合适那家伙。应该把这题材告诉电视台呀!”

  “那你就不干警察去当电视剧制作人吗?凉子。”

  平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由于出乎意料,凉子的身体震了一下。说她是一百八十度大转身,可有三十度左右的怒气摆在脸上,一百五十度左右拉开开战的架势,完全是暴走的姿态。

  “真差劲呀,立在背后偷听别人谈话。”

  她在和室町由纪子视线交汇的一刹那射出这句话,由纪子的柳眉立刻无声地皱成弧形:

  “我才没有立着偷听!你的声音太大了,再说这里是走廊!”

  “你又没坐下来,站着听见的就是立着偷听呗。不然还能怎么说?”

  截住本来想说话的由纪子,凉子追加上过剩的反击:

  “我说你没事闲的跑到刑事部这层来干什么?当间谍吗?”

  明明说了也没用,可个性认真的由纪子还是有点气恼地解释了。有联络消息说她要面见的人到玄关大厅了,电梯满员她才打算走楼梯下去的。说起来,楼梯就在我们旁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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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7 00:56:06 | 显示全部楼层
 Ⅱ

  “内勤官小姐。”

  前来会见由纪子的人第一句这样称呼她。她穿着朴素的运动装制服,还是一副女子高中生的模样。算不上美少女,但是那健康的红扑扑的双颊,在时下也是少见的珍贵了。

  因为她称呼由纪子为“内勤官小姐”,就不难判别她是从哪来的了。今天不是周末,不过据说她所在学校的创立纪念日,全体休课了。

  “咦,是这孩子要见由纪啊。”

  凉子好像看什么珍稀动物似的,很不礼貌地盯着人家打量。之前她说“想见由纪的,什么人这么博爱?”,一直跟着来到玄关,还命令我也同行。

  “那你是从偏远的地方专程跑来的?也不知道你到东京要几天,真辛苦你了。”

  “我家也在首都圈哟。”

  “啊,是吗?我只听说那地方产日本狼和槌子(译者注:某种传说中的动物,据说是白白胖胖的蛇一样的东西……),没想到还出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呀!”

  少女的眼睛一如字面上说的,睁得滚圆。也不知道是被凉子的美貌镇住了呢,还是被她毫无常识性的言行迷惑了呢,还是因为被称赞可爱而高兴——大概她本人也不明白吧。

  由纪子温柔地笑笑,带着少女到走廊的沙发上坐下。

  “多亏你来了呢,ATO小姐。以前没能好好聊聊,真可惜。”

  看来少女名叫ATO。不引到办公室,而是走廊的沙发,果然是由纪子风格的行动。比自己年少的女孩子也称呼“小姐”,也是由纪子的风格。不知道“ATO”的汉字怎么写呢?我跟着她们,守在坐沙发的两人旁边。

  “金森先生——你祖父还好吗?他告诉我很多镇子的历史和传说呢。”

  “我爷爷上个月去世了。”

  由纪子雪白的手捂住嘴,惊讶道:

  “啊,这样吗?哎呀,我都不知道,真对不起。能不能问问,他为什么去世了?”

  “被杀了。”

  这是在电视剧里就会大加效果音的关键时刻。由纪子轻轻敛住气。跟我站在一起的凉子,眼中开始闪闪发光。

  “我想是因为山枯的事情。”

  我下意识地迈出一步。凉子可不像我,毫无顾虑地走上前去。ATO姑娘打开手里的提包,从里面取出一封很厚的密封的信,递给由纪子。

  “我在爷爷时候找到了这个,在上锁的抽屉里。台头是写给内勤官小姐你的,所以我就拿来了。”

  由纪子道了谢,对少女的祖父很在心的样子。我也一样——被杀可不同一般。

  凉子还是架着胳膊,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的视线平均地分别落在ATO这位少女,和由纪子手中厚厚的书信上。这位真诚朴素的少女,由于跟环境格格不入,有种奇妙的感觉。凉子再怎么横刀立马,也不能从由纪子手里把信生抢过来吧。

  由纪子转移视线看到我和凉子,我赶紧目光致意。由纪子有点迷惑,不过并没想把我们赶出去。她左手还拿着信,有点心疼似的右手轻轻握住少女的指尖。

  “那,当地的警察说什么?”

  “爷爷早上起来还好好的呢,突然倒在院子里,身体上到处都有被虫子刺了的痕迹。警察非说是事故……什么被马蜂蛰了之类的……我根本不信。”

  “这样啊……”

  “他表情很可怕,翻来覆去地说,‘别太过分了,不然你会被抓啊’什么的……”

  唉,我叹息一声。

  “现时的警察,要么是制造不存在的犯罪,要么是否认分明存在的犯罪,如此而已。”——我读过这样一则达者的批评。就算这是过分的诽谤,可一般市民也能感觉到存在着这样的实例,真是太遗憾了。

  凉子突然插话:

  “这里不合适长谈,到我房间去吧?”

  “为什么要去你的房间?”

  “这是私事,不能占用办公室——你就喜欢较这种死理是不是?我可不管你怎么公私分明,只是像请这位小妹妹一起喝杯茶而已。”

  凉子看着少女:“来吧,小妹妹。”

  “好,好吧。”

  好像听到女王陛下的命令追赶出去的侍女一样,少女从沙发上站起来,有点磕绊地跟着昂首阔步的凉子往外走。

  “趁她还没改主意,走吧。”

  我在耳边轻轻一说,由纪子也很不情愿地站起来,轻轻把手搭上少女的肩。

  “这里确实没法慢慢说话。走吧,ATO小姐,不用怕。”

  不管凉子本意如何,现在的确需要能够听这位少女详详细细的说话的时间和空间。不过,凉子洛可可风格的办公室,是不是可以安抚少女的情绪的地方,这还有待疑问。

  贝塚聪美好奇心满满的样子,端了四人分的茶来。在催促下少女讲起,她爷爷死前曾经接到过好几次奇怪的电话,爷爷总是对着话筒怒吼,又好像很恐惧的样子。

  止住由纪子的话头,凉子又问道:

  “小妹妹,你知道打电话的对方是谁吗?”

  “好像是黑、黑林。爷爷是这么说的。”

  “黑林?难道……他有没有说起过黑林道义?”

  “我不知道名字,不过‘黑林’这个姓没错。因为是很少见的姓氏,我就记住了。”

  “安打!”凉子的轻语中包含着很多种意味。听到“黑林”这个姓,我也按捺不住了。

  “怎么回事,凉子?”

  “怎么回事,警视?”

  由纪子和我异口同声。少女ATO有点狼狈地看着大人们。

  “难道黑林道义是……”

  “对,黑林道忠的孙子。”

  “要是这样的话,我爷爷知道他设计的建筑物的构造呢。说不定,连设计图都有……”

  “……”

  “怪人第一大屁的真实身份,就是这个黑林道义吗?”

  对我有点性急的追问,凉子没有马上回答。她投向ATO的视线意外地冷静。

  “先不说这个,还是听听小妹妹说的吧。你没意见吧,由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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