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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18 00: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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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电话铃响过两遍后,泰德开始冒汗了。如果罗立还在那儿,他现在应该拿起话筒了。英
语——数学大楼里的办公室并不大。他还能给谁打电话呢?究竟谁会在那儿呢?他想不出
来。
第三遍铃声响到一半,罗立拿起电话:“喂,我是德莱塞斯。”
泰德一听到因抽烟而变粗的声音,就闭上眼睛,在零售店冰凉的铁皮墙上靠了一会儿。
“喂?”
“你好,罗立。我是泰德。”
“你好,泰德。”罗立听到他的声音似乎并不惊讶,“忘记什么东西了?”
“没有,罗立。我遇到麻烦了。”
“说下去。”罗立说完这句话后,就那么等着他往下说。
“你知道那两个”——泰德犹豫了一下——“那两个跟我的家伙是什么人吗?”
“知道,”罗立平静地说,“保护你的警察。”
“我把他们甩掉了,”泰德说。这时,一辆汽车开到黄金楼的顾客停车场,他听到声音
后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有那么一瞬,他确信他看到的是棕色的普利茅斯汽车......但那是一
辆外国产的汽车,他开始看成的棕色,其实是深红色,由于一路灰尘,颜色变暗了。司机刚
巧转过身来。“至少我希望我已甩掉他们。”他犹豫了一下。现在是紧要关头,他必须马上
做出选择。当到这一步时,其实也谈不上做出什么选择,因为他别无选择。“我需要帮助,
罗立。我需要一辆他们不认识的车。”
罗立沉默不语。
“你说过如果我要你帮什么忙,可以跟你说。”
“我知道自己说过什么,”罗立温和地回答说,“我还记得我说过,如果跟着你的那两
个家伙是为了保护你,你应该尽量与他们合作,那才是明智的。”他停了一下,“我想我可
以断定你没有采纳我的忠告。”
泰德差点儿脱口而出:“我不能听你的劝告,罗立。劫持我妻子和孩子的家伙也会杀了
他们的。”他并非是因为怕罗立认为他疯了,才不敢告诉他真相的:大学教授对精神不正常
的看法比一般人要灵活得多,他们有时甚至没有精神不正常这类概念。他们宁愿认为人们比
较怪或非常怪,而不愿意认为他们精神不正常。他闭口不语的原因,是因为罗立.德莱塞斯
是那种内向的人,泰德说什么都不能让他信服......而且无论他说什么都可能坏事......但
是,罗立虽然性格内向,却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他还很勇敢......泰德相信罗立对保
护他的警察、麻雀等一系列的事情很感兴趣。最后,泰德相信——或仅仅是希望——保持沉
默是最佳方法。
不过,等待罗立的回答是很艰难的事。
“好吧,”罗立终于开口了,“我把车借给你,泰德。”
泰德闭上眼睛,不得不挺直膝盖,以免自己倒下。他用手擦擦脖颈,手上粘满了汗水。
“但我希望如果车子归还时坏了,你要保证修好,”罗立说,“如果你是一个逃犯,我
的保险公司不会付修理费的。”
逃犯?因为他从保护不了他的警察眼皮底下逃走了?他不知道这是否使他成为一个逃
犯。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他以后会考虑的,等到他不像现在这么焦虑和恐惧时再说。
“你知道我会的。”
“我还有一个条件。”罗立说。
泰德又闭上眼睛,这次是因为他感到挫折:“什么条件?”
“事情结束后,我要知道所有的一切,”罗立说,“我要知道你为什么对有关麻雀的民
间传说那么感兴趣,以及为什么当我告诉你灵魂摆渡者的含义时你变得脸色煞白。”
“我变得脸色煞白吗?”
“像纸一样白。”
“我会告诉你整个事件的,”泰德咧嘴一笑答应说,“你也许会相信一点儿。”
“你在哪儿?”罗立问。
泰德告诉了他,并要求他尽快过来。
四
他挂上电话,走回门内,坐在一辆校车宽大的保险杆上,这校车不知什么原因断成两
半。当你不得不等人时,这是个好地方。从公路看不到他,但他一探身就能看到零售店前的
停车场。他四处张望,寻找麻雀,但一只也没看到——只看到一只又大又肥的乌鸦,它正在
废车的通道间漫不经心地啄闪亮的铬碎片。一想到半小时前他才刚和乔治.斯达克进行了第
二次谈话,他就觉得有点儿不真实,似乎那是几小时以前的事了。尽管他一直忧心冲冲,他
仍感到睡意朦胧,好像到了上床时间。
跟罗立通话后十五分钟左右,那种瘙痒感又开始出现了。他唱起《约翰.韦斯利.哈
丁》中的几句歌词,一、两分钟后,那种感觉消失了。
也许这是心理原因,他想,但他知道这不是。那种感觉就像乔治试图在他心中打个孔,
由于泰德意识到这一点,他对此就非常敏感。他猜用其它办法与斯达克接触也行,而且认为
他可能不得不尝试其它办法......但那意味着招来麻雀,而他并不希望那样。另外,他上次
虽然成功地窥探了乔治.斯达克的内心,结果却是用一只铅笔刺伤了自己的左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非常慢。二十五分钟后,泰德开始怀疑罗立改变主意,不来了。他离
开断裂校车的保险杠,站在废车场和修车场之间的大门口,不管别人能不能从公路上看到
他。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冒险搭车了。
他决定再给罗立办公室打个电话,刚走到半路,这时一辆灰扑扑的大众牌小汽车开进停
车场。他马上认出了他,连忙跑过去。他想到罗立对保险的担心,就觉得可笑。他认为他能
算出这辆车共值多少钱,退一箱汽水瓶的钱就够付赔偿费了。
罗立在零售商店的一头把车停下来,走了出来。泰德惊奇地发现,他的烟斗点着了,吐
出大团烟雾,这要是在一间关闭的房间那可真够呛人的。
“你不该抽烟,罗立。”这是他想起的第一句话。
“你不该逃跑。”罗立严肃地回答。
他们两人互相看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
“你怎么回家呢?”泰德问。他应该立刻跳进罗立的汽车,沿着漫长曲折的公路,驶往
罗克堡。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反而不知说什么好了。
“叫一辆出租车,”罗立说,看看这一大片闪光的废车,“我猜出租车经常到这儿拉那
些扔掉汽车的人。”
“我给你五块钱——”
泰德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钱包,但罗立挥挥手。“我带着钱呢,”他说,“我有四十块钱
呢。比丽让我揣着这么多钱四处跑,连个保镖都不带,真是不可思议。”他高兴地吸着烟
斗,然后把它从嘴边拿开,冲着泰德微微一笑,“但在适当的时候,我会把出租车收据给你
的,泰德,别担心。”
“我开始担心你不会来了。”
“我在小杂货店停了一下,”罗立说,“买了一些你可能用得着的东西,泰德。”他身
体探进车内,一边嘀咕,一边吐着烟雾,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只纸袋。他把纸袋递给泰
德,泰德往里一看,看到一副墨镜和一顶红色棒球帽,刚好遮住他的头发。他抬头看看罗
立,非常感动。
“谢谢你,罗立。”
罗立摆摆手,冲泰德诡秘地一笑。“也许我该感谢你,”他说,“十个月来我一直在找
个借口抽烟。不好的事情倒是有——我小儿子离婚、那天晚上在汤姆.卡洛尔家打牌输了五
十块钱,但它们都没有......真正把我刺激得重新抽烟。”
“这次可够刺激的,”泰德说,打了个冷战。他看看手表,快一点了。斯达克至少比他
提前了一小时,也许更多。“我必须走了,罗立。”
“好——很紧急,是吗?”
“我还有一样东西——我把它塞在上衣口袋里,这样我就不会把它弄丢了,这并不是在
小杂货店买的,我是在办公桌找到的。”
罗立开始翻他那件一年到头穿着的旧格子运动服口袋。
“如果汽油指示灯亮的话,拐到什么地方去弄罐汽油。”他一边说一边寻找,“那是可
以重复使用的东西。啊!在这儿!我快以为是拉在办公室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削过的木管。它像泰德的食指一样长,空心的,一头有个缺口,看
上去很旧。
“这是什么?”泰德从罗立手中接过来时问。但他已经知道是什么了,他感到自己的思
路又清晰了一点儿。
“这是鸟哨,”罗立说,从烧着的烟斗上方打量着他。“如果你认为有用,我要你拿着
它。”
“谢谢你,”泰德说,把鸟哨放进前胸口袋。他的手有点儿颤抖,“可能用得着。”
罗立两眼在紧锁的眉头下瞪大了,从嘴里拿下烟斗。
“我不能确信你需要它。”他用低沉颤抖的声音说。
“什么?”
“看你身后。”
泰德转过头,在他看到之前,已知道罗立看到了什么。
现在已不是几百或几千只麻雀了,废车场方圆十英亩内的废车上铺满了麻雀,到处都是
麻雀......泰德一点儿也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来的。
两个人用四只眼睛看着麻雀,麻雀用两万或四万只眼睛看着他们,默默无声地站在汽车
盖、窗户、车顶、排气管、散热栅、发动机、车架上。
“天哪,”罗立声音沙哑地说,“灵魂摆渡者......这是什么意思,泰德?这是什么意
思?”
“我刚开始明白。”泰德说。
“天哪,”罗立说,双手举过头顶,使劲拍着手。麻雀没有动,它们对罗立不感兴趣,
只盯着泰德.波蒙特。
“找到乔治.斯达克,”泰德低声说,像是在耳语,“乔治.斯达克,找到他。起
飞!”
麻雀飞上雾蒙蒙的蓝天,像一片乌云,翅膀发出呼呼的声音,隐隐的像雷声的余响,同
时吱吱喳喳的叫着。两个站在零售店门口的人跑出来看。头顶上,黑压压的麻雀群盘旋着,
然后掉头向西飞去。
泰德抬头看着它们,有那么一瞬,这现实与他第一次进入恍惚状态时的幻象融为一体,
过去与现在融为一体,就像一条古怪而美丽的辫子一样交织在一起。
麻雀飞走了。
“天哪!”一位身穿灰色技工服的人喊道,“你瞧见那些鸟了吗?那些该死的鸟从哪儿
来的?”
“我有一个更好的问题,”罗立看着泰德说。他又重新控制住了自己,但显然他很震
惊,“它们往哪儿飞?你知道,是吗,泰德?”
“当然知道,”泰德低声说,打开汽车门,“我也必须走了,罗立——我必须走了。太
感谢你了。”
“当心,泰德,千万当心。没有人能控制死后的使者,不能长时间地控制——总要付出
代价的。”
“我会尽量当心的。”
大众汽车的变速杆抗议似的发出声响,但最后还是听话地启动起来。泰德戴上墨镜和棒
球帽,然后向罗立挥挥手,开走了。
他开上2号公路时,看到罗立蹒跚地走向他用过的那台收费电话,泰德想:“现在我必
须把斯达克排斥在外,因为我现在有个秘密,也许我不能控制灵魂摆渡者,但至少我现在拥
有它们——或它们拥有我——不能让他知道这一点。”
他挂上二档,罗立的汽车开始颤抖着加速达到前所未有的每小时三十五英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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