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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的人。
自出生起，我就是个盲女。尽管开始时我到处磕磕碰碰，然而我从未感觉到这又什么不好。因为从未看见过这个世界的样貌。黑暗于我而言是这样理所当然。我不知道光明的存在。我以为，自己只是像别人一样，这么生活着。
我从小没有父母。他们抛弃了我。后来我明白了，那是因为我不但盲，而且带着先天性心瓣膜疾病。
那时，有一个捡垃圾的老婆婆发现了一个弃婴，于是，她收养了我。我叫她孟婆婆。
孟婆婆待我很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一直都是只身一人。没有见到过有后代来探望她，也从未听到她对我讲起自己的过去。
孟婆婆的声音很慈祥。我有时拉她的手一起去捡垃圾，孟婆婆总是笑盈盈的，我们总是很开心。有时候，我就在黑暗中收拾这我们住的小屋等着她回来。听到“吱”的一声，我总会开心地冲向门去。我知道那是婆婆回来了。 那时，她总是放下手中的收获，然后搂着我，摸着我的头，笑着说：“囡囡。婆婆回来了….” 那时，我总会很享受地躲在婆婆的怀里，然后，幸福地笑着。婆婆仿佛是我黑暗中的阳光。照着我，好温暖.
偶尔我会胸闷，呼吸急促，后来，会伴随着轻微的心痛。有一次婆婆回来发现我捂着心口坐在小板凳上，婆婆慌乱了，叫着：“囡囡怎么了..囡囡怎么了…”
孟婆婆带着我到了医院，检查出了我的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我的心瓣膜有问题..诊费，就花了我和婆婆的大部分积蓄。我自然不可能有条件去治病。我对着婆婆说：“婆婆，囡囡没事。。。我们回家．．” 医生沉默着，婆婆轻轻地叹息。心瓣膜的病，很难完全医治，而以我们的经济条件，就更不可能...从此，婆婆更加关心我的生活和情绪了。
我和婆婆一直这么相依为命。婆婆每天出去捡垃圾，收报纸。有时我就在小屋子里呆着。心痛也很少发作。渐渐的，是否失明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出门，我已经可以凭着敏锐的感觉摸索着，而一般，婆婆也会一直在我身旁。我也早已摸熟了屋子里的一切。我和婆婆的那张木板床，一头放着一个小铁箱，里面放置了几件我和婆婆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婆婆的东西，至于是什么，我从来没有问过，婆婆也未主动提起过。床的另旁有一张小桌子和一个小板凳。然后就可以触摸到旁边窗前的小煤气炉和一个锅子，两双碗筷。除此之外，屋子里堆着一小堆报纸硬纸板和一些婆婆白日里的收获。我们一直很快乐地生活着。我一直觉得，好幸福。
直到有一天。在我10岁那年，婆婆病了。
那天婆婆的身体很烫，我很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孟婆婆躺在床上伸手楼着我说：“囡囡。婆婆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于是，我一直坐在床边陪着婆婆。过了好多天。婆婆的身体不再烫了。
然而感受着孟婆婆越来越凉的手，恐惧和不安再次向我袭来了。我和婆婆的手一直相握着。我紧紧抓着婆婆的手，深怕一不小心婆婆就不见了。孟婆婆每天总会开口说些话，用她慈祥的声音让我的情绪安稳下来。然而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无力，越来越苍凉。我害怕了。害怕如果婆婆丢下了我，我一个该怎么办？ 我要陪着婆婆。我不要婆婆离开~ 我不能没有孟婆婆...
然而有一天，孟婆婆用一种极度苍弱的语气说道：“囡囡..婆婆 ..要走了… 囡囡, 要好好照顾自己 …. 婆婆,舍不得你….”
我慌乱着，恐惧汹涌而来。第一次哭了，我沙哑着声音轻轻喊着：
“婆婆不要走.
不要离开囡囡.
囡囡以后一定会更乖更听话.....
婆婆不要丢下囡囡一个人...
囡囡怕.. ”
孟婆婆伸出手，触到了我的头，缓慢地抚摸着我的发丝，似乎在以最后一丝力气，从喉中传出一声低语：“囡囡… 乖 ..”
我感觉到，一种冰凉的液体从婆婆的眼角滑了下来。然后，我哭喊着婆婆，紧紧抓着婆婆的手，婆婆，却不曾再次开口。
那时，我的心,揪在了一起，感觉阵阵的晕眩。我的心绞痛又开始发作了。我捂着心口，我流着眼泪，我发现，自己，一个盲女，原来会哭。
我抱着婆婆冰凉的身体，低声喃语：“婆婆，囡囡爱你… 婆婆.. 囡囡不想离开你….”
我突然疯狂地恨，恨自己不能看到东西。我祈求着上帝，期待他给我一丝光明。我多想看一眼婆婆的容颜。
泪一直流着。。我就在小屋里一直关着。直到发现眼泪，已经快流干了。突然，眼前有种从未的刺痛，使得一直在黑暗中的我如此不习惯。我伸手去挡住双眼，却惊异地发现。我看到了一个身体，如此安静地躺在床上。我惊乱。我发现了自己可以看见东西。婆婆躺在那里。脸上如此安详。
也许是因为遗体已经放置了几天。身上有些小小的斑。我看到我的婆婆了。
我轻轻地，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
在那个铁箱里找了好久，找出了一些积蓄，将婆婆简单地安葬了。 我跪在婆婆的坟前。 低声呼唤着婆婆。 尽管知道.. 我再也听不到那一声：“囡囡，婆婆回来了。。。”
我憎恶上帝。憎恶他让我先天性的失明 …
也许不是盲女，我就可以帮婆婆分担一些，婆婆不会这么劳累，婆婆不会生病。即使病了，我可以好好照顾婆婆 …
这一切的一切 .. 让我开始怨恨上帝。怨恨这种不公平的安排。
[ 本帖最后由 孟婆淚 于 2009-3-17 16:33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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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17 08:4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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