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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ucky♀

《诡异的陪葬新娘》(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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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7:53:38 | 显示全部楼层
乐珠不在乎。家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那只是一个能睡觉休息的地方。

  乐珠将手揣进大衣口袋里,顶着风雪继续前行,同时眼睛仍在四处张望,说参观更符合她此时的想法。

  这里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每座建筑都有它自己的特点,有的房子像中国的古建筑,有的房子则完全是个草屋,还有的房子简直像个帐篷。乐珠心中想笑,这里简直就是一个隐蔽在世界某个角落的小城,竟然有这么多不同种类的房子,而且看起来都相当结实牢固。

  一片雪花打在乐珠的脸上,似乎作了片刻的停留后,滑过她的面颊,带着一丝冰冷之意消失在空气中。乐珠停了下来,从裤兜里取出香烟点着抽了一口,抬起头双目紧紧盯着左前方的那座房子。

  乐珠已经走了约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这半个小时里她经过了一条直道,又拐了三道弯,但始终都没有看到人的足迹,但现在她却看见了那座小楼。

  那是一座二层小楼,外形上方方正正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层的房门高出地面一块,需要爬上几层台阶才能走到门口。台阶是石灰的,两边各有一个黑色栏杆。乐珠细心数了一下,共有六级台阶。

  乐珠深吸一口烟,然后轻松地将其吐出,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座房子。

  那座房子亮着灯。

  本来一座房子亮着灯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事,说明房子的主人还没有睡,但是乐珠一路走来发现所有的房子都是一片漆黑,只有那座房子亮着灯。

  雪是半夜才下起来的。

  乐珠再次看向那六级台阶,雪很干净,根本没有任何痕迹,说明主人确实没出来过。

  乐珠并不打算去惊扰对方,她只想站在这里等,等着看她到此地之后见到的第一个陪葬品。

  但乐珠失望了,房子的主人似乎没有出来的打算。

  一根烟抽完了,乐珠将烟带扔在地上,用力地踩了一脚,乐珠决定继续前行,但是就当她准备迈步离开的时候,她无意瞄了一眼右边的房子,只是这一眼却让乐珠再次停了下来。

  那也是一座二层小楼,样式与左边亮灯的二层小楼样式差不多,只是它的门上方的左侧贴着一幅观音菩萨画像,画像是正方的,高也就十厘米左右,但是却很干净,就像新的一样,看来这房里的主人信佛,而且经常会换这门上的画像。

  乐珠转身走上前,走到那扇门的时候停了下来,仔细地打量着门上的那幅画。

  画得还算不错,乐珠赞赏地点了点头,目光从观音菩萨的脸上移到了她手中的净瓶上。净瓶上有一个缺口。

  乐珠笑了,她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

  门开了一道缝,一个男人从门缝里露出了半张脸。

  “你找谁?”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谨慎,也很小声,当他看到乐珠身上的灰色长袍时,眉头不禁轻轻皱起,同时眼皮抽搐了起来。

  乐珠再次点燃了一根香烟,冷眼看着对方道:“我来找你。”看来这身衣服很容易让人的情绪不稳定,乐珠不禁在心中冷笑。

  “我不认识你!”对方很不友好地将门用力关上。

  乐珠发出一声冷笑,她并不着急,她发现看一个人紧张的样子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她再次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

  门再次开了,男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厌烦的表情。

  “我们来了。”乐珠轻描淡写地说道。

  对方狠狠地瞪了一眼乐珠,随手又将门关上了。

  乐珠却站在原地没有动,继续吸着那根烟。

  门却在几秒后再次打开,对方的目光变得相当有神采,他压低嗓音问道:“是谁让你来的?”

  “老和尚。”乐珠回答得很干脆。

  对方咬紧了下嘴唇,身子似乎有些颤抖,布满血丝的眼睛似乎有眼泪渗出。他看了乐珠


足足有一分钟后才轻轻地说了一句:“进来吧。”

  乐珠吐了一口烟圈,拍了拍身上的积雪,缓步走进了房间。

  房里并没有比外面暖和多少,只是能让身体稍微感觉到温度。房里没有沙发,只有一张双人床大小的灰垫子横在大厅中央,垫子上放着一堆写满字画满图的纸,还有各种各样的笔。床垫东侧挨着拐角楼梯,从那里可以直接上二层。

  乐珠走到垫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垫子很软,乐珠的身子跟着上下颤动了几下。

  “你在这里生活得怎么样?”乐珠在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不停地在对方身上扫视。

  他的眼中布满红丝,看起来一副几天没睡觉的样子。头发蓬松,凌乱地支起,似乎很久没有梳理。脸倒是出乎的白净,尤其配上那副金丝边的眼镜,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书生气。他身上穿着的白色衬衫上沾了几滴油迹,深蓝色的西裤上也多了几个洞眼,总体看上去还是有些狼狈。

  “你无法想象这里的生活。”对方看出了乐珠的心思,他摘下眼镜用衬衫衣角擦了擦,然后又戴上,继续说道:“这里根本就是地狱!”

  乐珠没有动容,只是摆了一个优美的姿势继续抽着烟。

  对方看了看乐珠,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她看起来很从容,他相信她绝对是一个不会受任何人影响的人。

  “你怎么会穿这种衣服?”对方目光中透着些许疑惑。

  “衣服的主人已经死了,所以我只是借用一下。”乐珠轻描淡写地说道,同时将袍帽摘了下来。

  对方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她是个美丽的女人,美得让人窒息,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只是她的行为和言语总是让他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感到紧张。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又接着说道:“我一直在等你们。”

  “我们来了。”乐珠重复道。

  “我曾经以为自己会死,永远等不到你们来的那天,”对方说到此的时候不禁落下了几滴泪,他不得不再次摘下眼镜伸手抹着眼泪,“但我算是幸运的,我找到了那个来找我陪葬的人,我杀了他。”

  “很不错。”乐珠的这句话的确是发自内心的赞赏。

  “但是我没有找到你们说的那个女人。”对方有些歉意。

  乐珠看得出他受的苦,一个这么文弱的男人能够活到今天不容易,她根本没有抱任何期望,但是他还算成功。能够杀死那个让他来陪葬的人,这本身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会自己找。”乐珠更相信自己的能力。

  “你的弟弟呢?”对方重新戴上了眼镜问道。

  乐珠皱了皱眉头,她还不太习惯弟弟这个词。

  “他知道这些吗?”对方问道。

  乐珠摇了摇头,悟觉的确什么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要去一个可怕的地方,而母亲就被困在了那个地方,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也不能知道,他太单纯,乐珠什么也不能告诉他。

  “不管怎么样,有你们在,我心里也踏实一些,毕竟我不再是孤身作战,而且就是我让你们姐弟来当陪葬品的,所以是不会有人来杀你们的,你们可以放心地在这里生活。”对方像是在给乐珠吃定心丸。乐珠却不在意这些,而是伸手随便拿起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些房子和路,看起来有些凌乱,而且每一个地方似乎都做了标注。

  “这是什么?”乐珠看不太明白。

  对方伸手将纸抢了过去攒成一团扔在了地上:“我要了解这里,就要把自己去过的地方标出来,好知道这里的结构。”

  乐珠看着对方,他显得泰然自若,脸上一点不安的表情都没有,但乐珠却感觉奇怪,他看起来太平静了,这倒引起了她的疑心。

  “以后的日子我会告诉你关于这里的一些事,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你要找的人。”对方避开了乐珠的目光。

  “好的。”乐珠站起了身走到门口,“我走了。”她没有回头。

  “好。”对方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乐珠笑了笑没有出声,拉开了门。

  “咚!”突然一个声音自楼上响起。

  乐珠警觉地转过头望向二层,那声音并不大,一般人不会觉察,但乐珠的耳力却相当好,听得相当清楚。

  “二楼有人?”乐珠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这里就我一个人!”对方摇着手。

  乐珠再次笑了,道:“也许是我听错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当门要关上的那一刹,乐珠回过了头,突然伸手挡住了门。

  对方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我只是想问一下你的名字。”乐珠玩味地看着对方。

  “噢,我叫施翔。”对方的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但是乐珠看得出他很紧张。

  “我叫乐珠。”说完这句话乐珠带上袍帽转身走了,她能听到关门声,甚至能感觉到他放松的呼吸声。

  他在说谎,二楼一定有问题!

  雪越下越大,乐珠已经感觉到路越来越难走,她缩着身子凭着记忆沿着原路往回走,厚


厚的积雪一脚踩上去仿佛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声音响起了。

  感觉上声音似乎很遥远,仿佛是天籁之音,但似乎又在慢慢逼近,直至耳畔。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乍听像是铃铛在响,但仔细听又似乎比铃铛发出的声音清脆缥缈,甚至还带着一丝凄凉之意。

  带着一丝疑问,乐珠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当她终于找到声音的源头时,她站在街道中上下打量着那座房子。

  它很漂亮,乐珠不得不承认,它看上去是透明的,房顶呈弧形,从外面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茂密的植物以及花草。里面亮着灯,这是乐珠一路走来看到的第二间亮着灯的房子,而且声音也是从这间房里发出来的。

  乐珠推门走了进来。

  两个人同时望向乐珠。

  乐珠看着这两个身穿灰色外衣的男人,心中已明白他们是这里的人。

  两个人只是看了一眼乐珠后又低头继续干着手上的活,一个人蹲着,一个人站着,站着的人手上正摇着一个看起来像是铃铛一样的银色东西,只是那东西看起来似乎比铃铛更大,而且下部的开口并不是向外而是向内缩了起来,乐珠猜不出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会在摇晃中发出这样的声音,但是她对这个能发出类似铃铛声的东西已经不感兴趣了。

  地上有两具尸体,他们的身子已经被塞进了像睡袋一样的黑色塑料袋中,袋子上的拉链还没有拉上,脑袋还露在外面,是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人。

  老人头发花白,从乐珠站着的角度还可以看到他额头上的那几条有年头的皱纹。他的脸上有血,像是溅上去的。年轻男子嘴巴大张,眼睛直到现都没有闭上,虽然身体被袋子包着,但是依然能看到大量的血迹。

  他死得一定很惨,乐珠心中猜测,嘴上却没有出声,拾起地上的一把板凳坐了下来。

  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乐珠抬手看了一眼表,四点整,她没有出声,继续观看着二人。

  摇铃的人再次看向了乐珠,他道:“你不走?”

  乐珠摇了摇头,平静的脸上有着自然的表情,就像是在观看一场街头普通的棋赛。

  “这没有什么好看的。”摇铃的人冷冷地说道。

  “他们是陪葬品?”乐珠终于开口发问。

  “是。”摇铃的人回答得很简洁,另一个人则正蹲着收拾尸体,仿佛根本没听到二人的对话。

  “他们是怎么死的?”乐珠问道。

  “年轻的人找来老人陪葬,可是在杀人的时候失手,反被老人给杀了。”摇铃的人如实地回答。

  乐珠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老人怎么又死了?”

  “自杀。”

  “噢?”这倒出乎乐珠的意料,她以为老人是在搏斗中伤重而亡,“他既然已经杀死了让他来陪葬的那个人,为什么还要自杀?”

  “因为当老人杀死年轻人后发现了一件事。”摇铃的人倒是很耐心。

  “看来老人发现的这件事一定很有趣。”乐珠笑了,只是那种笑看上去有点狡猾。

  “的确有趣,因为老人发现年轻人是他的亲生儿子。”

  乐珠的笑容猛地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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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7:53:52 | 显示全部楼层
 雪停了,有阳光从房顶碗口大的洞眼射了进来,同时也有阵阵清风吹了过来。

  悟觉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比较白净,面颊上覆有一层红晕,那是被寒风吹的,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寒冷,也习惯了炎热。一年四季不管什么时候,他每天都做着同样的事情,对于外界风雨的变化,他早已不闻不问,只求心中平静。




  “咚咚……”有人敲门。

  悟觉猜不出对方是谁,在这个地方没有他认识的人,除了乐珠,也许是乐珠来找他。打昨天晚上分开,他一直在猜测着她住在哪里,现在不用猜了,她先找到了他。悟觉边想边站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门外没有人,只有一股雪后的寒气。

  悟觉探出头左右看了看,确实没有人,有的只是一条街道和一些房子。这里看起来似乎很平静,一切都很正常,看不出有任何的特别, 惟一让人心中有些不安的就是这里没有人,起码到现在为止悟觉还没有看到其他的人。大白天这些人都去哪儿了?那些房子里没人住吗?悟觉心生疑虑,但他并没有多想,他认为自己也许是听错了,想到此悟觉缩回了头打算将房门关上,却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放在地上的东西。

  地上放着一个褐色木制托盘,托盘里面放着一碗粥和一盘肉。粥看起来比较稠密,黄色颗粒,是小米做成的。肉则肥油油的,表皮光亮而诱人,看起来像是炖好的猪肉。

  是谁送来的?悟觉猜不出来,但他相信一定是一位好心的人送来的。

  悟觉根本不去理会那盘肉,将粥端起来拿进房里。

  粥喝起来虽然有点淡,但是悟觉却很喜欢它的味道,只一会儿的工夫就将其喝光,然后将空碗放回到那个托盘里。托盘里的肉已经冻上,厚厚的一层油已经凝固。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悟觉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关上门重新坐在了垫子上。

  早餐结束。

  悟觉继续抚弄着念珠,外界对于他没有任何的吸引力,即使他知道自己已经身在一个不同的环境里,但也不愿意走出去观察周围的环境,他总是想如果有事会有人来找他的,这就是他现在的想法。

  午餐时间到了。

  门外准时响起了敲门声,悟觉并没有立刻起来,而只是抬眼看了一下那扇门。他在想如此准时应该是那些身穿灰色长袍的人,也许这是他们这里的规矩,每天都坚持给“陪葬品”送食物。

  悟觉打开门的时候果然又看到了午餐,和早餐一模一样,一碗粥、一盘肉,热气腾腾的显然是刚出炉的。悟觉依然拿起了那碗粥回到房里吃完,接着又将碗放回原处。但这次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蹲在地上扒着厚厚的积雪,从中找到了一块略微发尖的石头,然后在地上写了四个字:我是和尚。

  午餐结束。

  依然是敲门声。悟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天色已黑,他猜现在应该有七点了。再次推开门的时候又看到了同样的托盘,只是里面的饭不一样了,没有了肉也没有粥,只有一大碗清清淡淡的热汤,汤里漂着几片零星的菜叶和几块白色的豆腐。汤的旁边还放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大馒头。

  悟觉满意地笑了,这才是他渴望吃到的饭,他毫不犹豫地端起托盘起身走进了房里。

  汤略微有一点咸,但是口感相当好,悟觉本来并不饿,但是汤的香味却对他有了些许诱惑,他从生下来到现在还没有喝过如此好喝的汤,他不得不佩服厨师的好手艺。

  悟觉将馒头撕碎扔进汤里,然后拿起汤勺搅拌了几下,立刻端起碗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非常饿了。

  当最后一滴汤流进了悟觉的口里时,他脸上露出了知足的笑容,他伸手抹了一把嘴,起身将托盘端到了门口,同时又拿起了中午发现的那块石头在地上写了两个字:谢谢。

  深夜十二点。

  敲门声又响了。

  这回悟觉有点发愣,一日三餐都已送完,难道还有加餐?

  门外有跺脚的声音,忽快忽慢,敲门声继续响起。

  悟觉迷糊了,难道这次是有人找他?会是谁?是那个要杀他的人吗?悟觉站起身走到了门口犹豫了一下后拉开了门。

  是一个女人。她看起来很冷,头低着,两手在耳朵处摩擦着,浑身上下都在哆嗦,脚底还在不停地踩雪。她的个头不高,也就一米六左右,上身穿着一件蓝色羽绒服,下身则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裤,半长的黑色高筒靴突显了她腿上的线条,细长优美。

  “施主,有事吗?”悟觉看不出来这样的一个弱女子会来杀他,他相信自己一定是误会了。

  女人听到悟觉的声音后猛地抬起了头,道:“原来你是和尚。”

  “是的,在下自小出家,的确是个和尚。”看来这个女人并不认识他。

  “是不是和尚无所谓,但我老公有事找你。”女人看起来很是着急。

  “你老公?”悟觉一愣,他在这里应该没有认识的人,怎么会有人找他?

  “是啊,他让我来找你,而且让你马上去。”女人更加着急,还没等悟觉反应过来,已经伸手拉起他奔向了街头。

  悟觉有些发慌,脸上立刻现出了红晕,他礼貌地甩开女人的手,道:“男女授受不亲,请施主不要再拉,我跟着你就是了。”




  女人无奈地看着悟觉,她没想到这个年头还有这么死心眼儿的人,她便也不去理会,自己走在前面,让悟觉跟在后面。

  一路上,悟觉都没有出声,他只是低着头跟着女人,甚至连四周的景色看也不看,只是看着地面。地面很平,透过厚厚的积雪可以隐约看出是水泥的,偶尔会有花纹出现。地面很干净,除了积雪,没有看到任何杂物。 地面上只有他和女人的脚印。

  怎么会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印,难道这里没有人吗?想到此,悟觉抬起了头望向两旁。两旁都是房子,各式各样的,悟觉只是看了看又低下了头,继续前行。

  路似乎有点长,周围也似乎有点太安静,只有他们两个踩雪发出的“咯吱”声。

  “到我家了。”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悟觉抬起了头。

  房子只有一层,但房顶看上去却很大,是圆形的,上面有一个尖儿。透过裸露出来的部分可以看出它是灰色的,那种颜色让人很不舒服。

  “进来吧。”女人在门口蹭了蹭脚,然后推开了门,回头冲着悟觉招了招手。

  悟觉学着女人在门口蹭了蹭脚,毕竟是要进人家里,还是干净些好。

  女人站在门旁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悟觉迟疑地走了进来。

  房间有点冷,好像没有生火,好在悟觉习惯了。

  “请问您那位在哪儿?”悟觉礼貌地问道。

  “他正在里面那间房里等你,你进去吧。”女人边说边拿起门后的拖把擦着带进来的积雪。

  “噢。”悟觉应了一声,缓步走进了里面那间房。

  房间里看起来比较暗,似乎堆着一些家用的东西,显得有些乱糟糟的。悟觉刚迈步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等他低下头看的时候才发现是一把倒在地上已经快散架的椅子。悟觉伸手将其扶正,手上却似乎粘了一些黏的东西。悟觉举起手,却发现有红色的黏液,他的心中一惊,将黏液凑近鼻间闻了一下。

  是血!

  悟觉惊叫,但整个人都像被钉在了地上,竟然动都动不了,身子不停地在颤抖。他拼命地在身旁的桌子上抹着血:“有血,有血!”他在叫女人。

  女人没有回应。

  “血!怎么会有血!你在吗?有血啊!”悟觉还在叫。

  女人依然没有回应。

  悟觉的心凉了,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他摸着椅子坐了下来,椅子却突然散架了,将他摔在了地上。

  悟觉的身子不再颤抖了,他喘了几下粗气后准备站起身,却感觉上方似乎有什么东西。他抬起了头。

  一个男人被吊在半空中,手脚被反捆在身后,布满血丝的眼睛正狠狠地瞪着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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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7:54:10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具尸体不见了,看来是有人来过这间房子,会是谁?也许是那些身穿灰色长袍的人,就像给那对父子收尸一样。

  热水从水杯中冒出阵阵雾气,然后在空气中消散。

  不知是谁已经将油画挂回了它原来的位置。




  乐珠注视着面前的油画,她一直在思索这画上的女人是谁。

  她看起来应该还算漂亮,成熟、美丽而富有女人味。

  乐珠抿了一口热水,热气从嘴唇暖到了心里,她继续盯着那幅画。

  女人五官清秀,长着一双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流行的凤眼,只是眼神看起来过分阴郁。她的鼻梁微挺,嘴唇娇小红润,在下巴右下方有一颗黑色的小痣,并不显眼。她的身材略微显瘦,但旗袍穿在身上却相当合适,突显出她的身材。旗袍的色彩是那种明快的黄色,上面点缀着一些闲散的绿色小花,相对来说比较素雅。

  她看起来有二十多岁的样子,正值青春年华,可是她的眼神却似乎过于成熟,她在想什么?

  乐珠猜测着,低头再次轻抿水杯,水有点温,已然没有了热气。乐珠转身将杯子放在了餐桌上。

  也许那个女人只是曾经在这里居住过,像她一样,只不过那个女人死了,而她……

  乐珠拿起笔继续在纸上画图,凭着自己的记忆,她已将自己刚才所看到的那条街道以及街道两旁的房子都画成了平面图。图虽然有些简易,但是乐珠可以清楚地从上面看出这周围的情况。她低头思考,希望凭着自己的眼力和超强的方向感来画出这里的每一寸位置,也许这样有助于她将来离开这里。

  离开?连乐珠自己也不知道离开这里还能去哪儿,但是人生就是这样,每一分钟都在不停地找生活的入口,但是当入口找到的时候,却又想马上找个出口赶紧逃脱,可是真正找到出口时,是否有勇气面对?况且她还要找她的母亲。

  一想到母亲,乐珠的心中总会升起某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也许是一种淡淡的忧伤,或者是一种咬牙切齿的痛恨,不管是哪种她都希望找到一个答案,一个为何抛弃他们的答案。

  乐珠从大衣中取出那瓶像女人身材的酒瓶,打开盖子,那股诱人的酒味再次侵袭她的鼻尖,她的脸上露出知足的笑容,她只是轻闻一下后重新将瓶盖盖上放回到大衣中。

  灯光有点暗,不过乐珠喜欢这种感觉,虽然有点儿颓废,但是眼睛很舒服。乐珠走到沙发前坐下,整个身子后仰,她现在需要休息一下,昨天晚上被那个声音吵得很难受。

  父子,这就是两具尸体的关系。乐珠试着作出分析。

  分析一:儿子在父亲之前被带到了这里,也许他太孤单了,所以他选他的父亲来做陪葬,他害怕一个人去死。

  分析二:儿子也许被当作陪葬带到了这里,但是他思念家人,所以找到父亲,他本不打算杀死父亲,他想要在临死前见父亲一面,但是儿子没考虑到父亲也许会永远离不开这里,更没想到他自己或许会死在父亲的手下。

  分析三:也许不是儿子要杀父亲,而是两个人都被带到了这里,当儿子无意中发现了父亲后,他想找他,但是却被父亲错认为来杀他的人而杀死了他。

  乐珠呼了一口气,不管哪个分析是对的,现在都不重要了,他们都已经死了,真相查出来也无济于事。

  这就是这个游戏最“动人”的地方。

  乐珠目不转睛地望着那盏昏暗的顶灯。它只是一个附着琉璃玻璃的灯泡,就像一片叶子下面结出一个圆形的果实,很古朴。

  乐珠记得在施翔房间的对面有一间房子亮着灯,可是却没有人出来过,而这里除了乐珠的房子也就只有那间房子还亮着灯,它看起来有点特别。那是个什么地方?又是谁住在里面?

  乐珠拿起沙发上的大衣穿上,将窗帘拉开望向外面。

  没有人,就像昨天晚上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只有雪还在悄无声息地下着,将一切都掩埋,包括真相。

  乐珠推开门走了出去,她决定去拜访一下那间房的主人。

  今晚的雪下得很大,稍不留意就有摔倒的危险,乐珠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眼睛却还在不停地观察着周围的情景,跟昨天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当走到那间亮着灯的房子前,乐珠并没有马上走过去,而是看向右侧施翔的房间。

  他现在在干什么?会不会正躲在黑暗中窥探着她?想到此,乐珠不禁冷笑一声,她不信任他,他当然也不会信任她。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本来就存在着很多芥蒂,很多的猜疑,很多的算计,即使是在一条船上彼此也是同船异梦,乐珠太明白这个道理了,所以乐珠需要尽快了解这里,适应这里,只有这样,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乐珠搓了搓手回过了头,那间亮着灯的房里应该会有人存在,起码也要有人去开那个灯,想到此,她步伐稳健地迈上台阶,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

  里面的灯亮着,但是没人应门。

  乐珠点着了一根烟站在门口静静地吸着,她并不急于进去。

  雪花伴着烟味飘入乐珠的嘴中,冰凉却又刺激,乐珠抬头望向夜空。

  一只鸟刚好飞过,看它的身影像是乌鸦。

  这个季节还有乌鸦飞过,这倒出乎乐珠的意料,但是她喜欢那种动物,它虽然难看,但是它勇敢,它可以勇敢地去面对死亡,去面对死去的尸体,甚至可以去细细地咀嚼它们。




  乐珠自嘲地冷笑了一声,将烟头扔在白白的雪地里,伸手去推那扇门。

  门轻而易举地就被推开,里面很暖和。

  乐珠走了进去。

  一阵风声突然在乐珠身后响起,来速相当快,乐珠一个侧身快速转了过去,同时挥起一拳打了过去,对方只是嗯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是个女人,她现在已经晕了过去,乐珠刚才那一拳正打在她的后脑处。

  乐珠没有理会她,而是转身看了看房子里的环境。

  简直是乱七八糟,一片狼藉,这根本不像一个家。房间里散发出的味道足以让乐珠喘不上来气,臭气酸气,四处都扔着脏乱的衣服,椅子倒在地上都没人扶,家具旧得已经看不出原样,有的甚至已经散架。被遗弃的食物堆在角落里,上面还时不时有老鼠冒出。直通二层的楼梯更是积满灰尘,似乎好久都没有人走上去。

  乐珠想吐,这种情景是她没有预料到的。不过她并没有离开,而是扶起一把椅子,随便在地上找了块布在椅子上抹了几下,随后坐了下来看着躺在脚边的那个女人。

  她的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五官还算说得过去,看起来比较清秀,只是头发有些凌乱。上身一件红色的翻领毛衣,毛衣上早已留下斑斑污渍,下身则穿着一条灰蓝色的西服裤,脚上没有穿鞋,本来应该是白色的袜子现在看上去已经变成了土黄色。

  像个乞丐,乐珠总结着,同时伸脚踹了女人几下。

  女人鼻间吸了一口气,嘴上下合了几下,似乎还喃喃地叨唠了一句,才睁开双眼,先是坐起身子揉了揉后脑,紧接着猛地站起身,瞪大眼睛看着门口。

  “你在找我吗?”乐珠冷笑。

  女人一惊,猛地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面前的乐珠,吓得向后倒退了几步,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乐珠先是皱了皱眉头,她从来就没想过杀她,但随即又冷笑一声道:“我是新来的。”

  女人似乎并不相信,眼神中充满了疑虑。

  “我只是看你这儿亮着灯,想进来认识一下。”乐珠说的是实话。

  女人上下打量着乐珠,神情紧张。

  “如果我是那个杀你的人,我会在你昏过去的时候下手,而不是现在。”乐珠这句话说得很有力量。

  女人轻叹了一声,竟然哭了起来。

  乐珠讨厌看女人哭,虽然她也是个女人,但是她却从来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哭过。

  女人越哭越伤心,甚至蹲下身子抱头痛哭起来。

  “为什么要哭?”乐珠问道。

  女人略微抬头露出双眼看着乐珠道:“难道你不怕吗?”

  “怕也不用哭。”

  女人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表情异常痛苦,她大声嚷道:“我来这里已经一年了,你知道我这一年怎么过的吗?我时刻都在想着有哪个人会来杀我,我时刻都要提防那个人,这一年我从来没睡过一个好觉,没有吃过一顿安心的饭,我总是在等,等着那个人出现,可我又害怕那个人出现,我怕死!我不想死!”女人突然发疯似的抓住自己的头发,脸上现出害怕的神情,她脚下迈着凌乱的步子,来回走着。

  乐珠看得出她心中的恐惧,那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她已经接近疯狂,也许有一天她真的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也许那样她会好过些,疯子总会忘记很多烦恼。

  “你不会死的。”乐珠承诺。

  这句话果然奏效,女人立刻停了下来,瞪着双眼看着乐珠。

  “我也不会死。”乐珠也在给自己承诺。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女人半信半疑地问道。

  “如果肯和我合作,我相信我们都会有机会离开这里。”乐珠自信地说道。

  “怎么合作?”女人终于肯扶起一把椅子坐在上面安静地听乐珠说话。

  “你来这已经有一年了,那你肯定了解这里的一些事情,我需要知道这些,另外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强,两个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更加安全。”乐珠说得相当有道理。

  女人开始沉默了,大约五分钟后女人重新开口道:“好,我相信你。”

  女人之间的猜疑可以在一瞬间发生,但信任也可以在一瞬间产生,就是这么简单。

  “你认识对面的人吗?”乐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已经透过窗户上薄薄的雪花望向对面。

  女人歪着脑袋顺着乐珠的目光望向对面,道:“我虽然来这有一年,但是我却从来没跟对面的人说过话,甚至很少见到他,有的时候我都怀疑那房里没人。”

  乐珠双手轻轻地揉搓着,目光却依然望着对面:“照你这么说,他很少出来?”

  “也许是吧,反正我很少见到他。”说到此的时候,女人转过头看着乐珠道,“你怎么知道那房里有人?你认识那个人?”

  乐珠抬眼看着女人,心中却在想:难道昨天她去找施翔的时候,她没有看到?或者说昨天晚上她不在房里?




  “我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人,我只想了解这里,多认识些人。”乐珠观察着女人每一个表情,想要从中找到些什么,但是女人的表情很自然,只是看上去有些疲倦。

  乐珠站起身准备离开,她需要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她可不想整晚都待在这间发臭发酸的房间,况且她想今天也问不出什么,来日方长,在临出门的时候,她问了女人一句:“我叫乐珠,你叫什么?”

  “我叫蔡子佳。”

  回到自己的住处时,乐珠本来打算先洗一个热水澡,但是却发现餐桌上多了一件东西。

  是一架数码相机。

  乐珠警觉地看向四周。有人来过!乐珠缓步前进,观察着每一个角落,直至卧室。

  没有人影,看来人已经走了。

  乐珠重新回到餐桌旁,伸手拿起了那架数码相机。

  相机很薄也很小巧,是银灰色,很时尚,看牌子是佳能的。乐珠坐了下来随意地摆弄了几下,这种东西使用起来很简单,在按下几个钮后,相机的液晶屏上立刻显示出照片。

  乐珠低头仔细看着上面的照片。

  第一张照片看上去灰蒙蒙的,似乎是在黑夜中拍摄的,根本无法看清上面的东西,只是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个人影。

  乐珠看了看右下角,上面有日期,十二月十日,那是三天前的日期,那时她还没来到这里。乐珠感到疑惑,她按了一下向下的键头,希望还有照片,果然相机立刻翻到了第二张照片。

  第二张照片虽然拍摄的光线也不好,但是可以辨别出拍摄的地方就是乐珠所住的这间房子,而照片上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看来果然有人潜进过这间房子,可是又是谁拿相机拍下的这些照片?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乐珠继续按动键头,果然还有第三张照片,而且这张照片上的人显示得非常清晰。

  乐珠放下了相机,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她又拿起一根烟抽上了,烟圈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飘荡。

  相机被平放在餐桌上,液晶屏上显示着一个女人的身影,是蔡子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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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7:54:24 | 显示全部楼层
悟觉一直盯着那具悬在半空的尸体,身子僵得连跑的力气都没有,脑子早已是一片空白。直到房门“啪”的一声响,悟觉才回过味来。

  “老公,我回来了。”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悟觉确定自己从来没听到过,他站起身子探出了头,刚好与女人正面相对,悟觉不认识这个女人。




  “你……你是谁!”女人先是顿了一会儿,但随即叫出了声,身子向后连退三步。

  “我……这……”悟觉看看女人又回头看了看房间,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解释这一切。

  女人低头刚好看到了悟觉手上的血,脸色立刻大变,冲上前一把推开悟觉跑进了里屋,紧接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悟觉的心快要从嗓子眼儿里飞出来了,他受不了这种尖叫声。

  “是你杀了他?”女人的表情看上去异常痛苦,她的眼神流露出某种怨恨的神情。

  “不……是一个女人……不,也不是女人,是你老公找我…….”悟觉语无伦次地说着,表情越发紧张。

  “原来你就是那个把我老公找来做陪葬的人!”女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她伸手拿起桌上的台灯朝着悟觉扔了过去。

  悟觉吓得缩起了身子,台灯砸到了墙上,碎了。

  “我要杀死你!替我老公报仇!”女人发狂似的冲了过来,伸手掐住了悟觉的脖子,悟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甚至忘记了反抗。

  “你这个凶手!你这个杀人犯!你这个变态狂!”女人已经急红了眼。

  悟觉只感觉到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他终于抬手用力地推开了女人。

  “咚”的一声,女人摔倒在地。

  悟觉快速喘了几口气,走上前伸手想要去扶女人,但女人却一脚将其踹倒,然后扑上前再次掐住了他的脖子。

  悟觉大惊,赶紧伸手用力推开了女人,女人身子向后一仰撞到桌角处,眼睛突然瞪大,惶恐地看着悟觉,然后身子慢慢地滑落。

  桌角处有鲜血在滴,一滴、两滴,淅淅沥沥地。

  悟觉害怕极了,他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圆瞪着双眼怒视着悟觉。

  悟觉心里发虚,他慢慢地靠近女人想要将其扶起。

  血自女人的脑后流出,向外扩散。

  悟觉的手停在了半空,他的身子开始颤抖,他看着女人的表情心中感到非常的害怕,眼泪在瞬间流了下来,他哆嗦着站起身奔出了房间。

  那个被吊起的男人不是他杀的!

  那个女人死了吗?

  她不会死的!

  悟觉摇晃着脑袋,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他不相信自己会杀人,他不会杀人的!绝对不会杀人的!他只是一个和尚,一个在寺庙里长大的和尚,根本不可能杀生。悟觉只感觉眼前发黑,脚下几乎已经跑不动,但是他不能停下来。

  现在他已经分辨不清方向,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他现在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如果一切都没发生该有多好。

  声音是突然响起来的,听起来相当的悦耳,仿佛是铃铛发出的声音,只是那声音给人一种迷离感。

  悟觉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抬头四处张望,他还没有分辨出声音的来源,但是这个声音让他的心突然静了下来。

  雪在这个时候停了,空气显得格外清新,万物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干净。

  悟觉缓缓地转过头望向远处。

  那个方向就是他刚走过的地方,他隐隐约约地看到两个人正朝这边走来,其中一个人手中似乎正摇着什么,而另一个人则费力地拖着什么。

  悟觉没有动,继续等待。

  两个人终于靠近了,他们穿着同样的灰色长袍,左边的人手中摇着一个银色的看起来像铃铛似的东西,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右边的人则弯着腰费力地扯着一块黑色的毯子,毯子延长至其身后,悟觉不禁多看了两眼。

  毯子上放着两个黑色的长条塑料袋子,里面似乎裹着什么,摇摇晃晃地看上去并不稳当。每个塑料袋上都有一个拉链,其中一个拉链顺着前移的惯性拉了下来,露出了半个头以及一双圆瞪的眼睛。

  悟觉的心彻底地凉了,整个身子几乎都站不住。

  是那个女人,是刚才他推倒的那个女人!

  悟觉奔上前一把拉住了拖着毯子的那个人,大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后面装的是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问起。

  两个人同时停了下来,左边的人继续摇着手中的东西,右边的人冷眼看着悟觉道:“两具尸体。”

  “尸体!”悟觉的声音开始颤抖,“他们都死了?”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想再确定一下。

  “是的。”拖尸体的人给了悟觉一个肯定的回答。

  悟觉整个身子都僵住。她死了,他杀死了她。

  两个人继续前行,根本不理会悟觉的反应,好像从来没看见他似的。

  悟觉终于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地上有雪,厚厚的透着寒气,可悟觉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现在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

  寒风突然刮了起来,像一个恶魔般席卷而来,冰寒刺骨。

  悟觉流下了眼泪,他难过地挥舞着拳头,用力地砸向地面。




  鲜血滴在了纯洁的白雪中,慢慢地渗透。

  悟觉仰面号叫,他无法原谅自己,无法说服自己,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他不相信自己会杀人,虽然那只是一场误会,但是他心中还是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他只盼望梦尽早醒来。

  又有声音自远处响起,有点发闷,但是在悟觉听来却相当熟悉。他伸手将眼泪擦干,站起身望向刚才的方向。

  一行人走了过来,排成一字,前后共有六个人。个个身着单薄的红色袈裟,神情灰暗,默默地前行,口中还念着经文。

  这里竟然还有和尚!

  悟觉向旁边移了移,将道路让开,一行人从他的面前走过,却没有一个人抬头看他。

  悟觉呆呆地看着他们走过,心中突然有一丝暖意,在这个地方见到同样的人就像是在异国他乡见到自己的同胞一样让人高兴,虽然他们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但他还是愿意与他们一道,也许前方有一座庙宇,而那里可以收留他,让他好好去洗清自己的罪行。想到此,悟觉便快步跟了上去。

  天依旧是一片漆黑,似乎永远都等不到黎明的到来。

  悟觉走在最后一位,始终没有出声,他只是低头背诵着经文,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但是那件事却像是游魂一样缠绕在他的脑海里,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前面的人停下来的时候,悟觉差点撞上去。

  看来目的地到了,悟觉抬起头望向前方。

  度母酒吧。

  那四个蓝色的用灯管组成的字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看上去显得格外招眼。字的下面是灰蓝色的墙体,墙体与字的中间多出一块红色的房檐,看起来像是用硬塑料布搭建而成的,现在早已覆盖上积雪。大门是那种老式转门,棕色木头配上光洁透亮的玻璃,门并不大,有两个人来宽。

  没有窗户,从外表看一切都很普通。

  这是一个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些和尚会来到这里?悟觉心中疑虑,但并没有问出口,而是跟着众人走了进去。

  灯光昏暗,但亮度刚好可以看清里面的情景,一切都是暗灰色的。

  不过酒吧里面的陈设看起来要比外面时尚得多,一进门就可以看到一个半人来高的手形吧台,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酒瓶,里面盛着五颜六色的洋酒,五个手指处挂着不同大小的酒杯。桌子、椅子全部是由灰色钢管做成的支架,桌面看上去则是黑色的带着金丝的大理石台面,每个台面上都放着一朵白色的雏菊,雏菊的旁边则放着一个高脚酒杯,杯里盛着一种黑色的液体。

  没有人。

  六个人彼此似乎很有默契,谁都没有说话,但是大家都各自找了一个桌子坐了下来继续诵经。

  悟觉先是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又左右看了看,最后选了一个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

  六个人似乎都在等什么,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看谁。

  悟觉感到有些迷糊,他不知道这样坐下去到底是在等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现在他只能等。

  钟声突然响起。

  悟觉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来,他左右来回地看着,终于发现在手形吧台的最上方有一个古式老钟,钟摆来回摆动,发着“咚咚”的响声。

  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悟觉看向周围的六个人,他们分别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要喝这黑色的东西?

  悟觉学着他们举起酒杯,只是轻闻了一下,立刻避开,他不喜欢这种味道,浓浓的刺鼻味。

  “咣当”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六个人全部瘫倒在地上,他们的脸色苍白,但是嘴边都带着一丝微笑,那笑容像是一种满足。

  悟觉站起身走到了最近的那个人身旁,低下身轻声唤道:“喂,你怎么了?”

  对方不应。

  悟觉轻碰了一下对方,对方依旧没有反应,悟觉伸手在其鼻间探了一下。

  没有气息。

  悟觉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后退了几米,但是腿肚子发软,他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你为什么还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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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7:54:38 | 显示全部楼层
酒吧里突然变得有些寒冷,有风从大门处刮了进来,刮得门玻璃嗡嗡作响。

  有人进来了,听声音是个女人。

  悟觉的身子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现在最怕看到女人,每次见到女人都会有事情发生。




  “你怎么还不喝呢?”女人再次追问,那声音听起来就像冰冷的雪花一样没有生命力。

  “咔”的一声,门合上了,酒吧里又现出一丝暖意。

  悟觉缓缓地转过了头。

  她长着一个正常的脑袋。眼角下垂,鱼尾纹像一道道五线谱一样深刻于眼旁,鼻子不高,鼻尖处微微外翻,嘴巴鼓起显得异常突出。头发染成了褐色,烫成大卷。下巴处堆着厚厚的几层肥肉。

  但她却长着一个不正常的身子。有手有脚,四肢虽然俱全,但是却不成比例。身上由上到下套着一条厚厚的黑色绒布长裙,左胸前别着一朵白花,那是一朵小雏菊。

  她是个侏儒,一个看上去已经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她的身上还沾着一层薄薄的雪花,雪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落,看来她出去有一阵了。

  悟觉一直看着她,他不知道她是谁,也没勇气先开口。

  “你不喜欢这杯酒吗?”老太太走路的姿势看起来很好笑,活像一个顶着满脸皱纹的大头洋娃娃。

  可悟觉并不想笑,他现在已经害怕到了极点,他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怎么回事,它们发生得都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既然不喜欢,又为何来到度母酒吧?”老太太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微笑地看着悟觉说道。

  “我……我是跟着他们来的……我……我是和尚……不能喝酒。”悟觉支吾着回应道。

  老太太伸手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悟觉坐下,悟觉倒是听话,找了最近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看来你是新来的。”老太太举起自己桌前的那个酒杯说道。

  悟觉笨拙地点了点头。

  老太太发出了一声轻笑,晃着手中的酒杯接着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悟觉摇头,他的确不知道,但是他明白那可怕的液体能致人于死地。

  “这是一杯美酒,能够让人解脱无限烦恼。”老太太幽幽地说着,脸上浮现出一种奇异的表情。

  “解脱?”悟觉看着地上的那六具尸体。这就是她口中所谓的解脱吗?他们喝了这个都死了,难道……“这是毒酒?”直到现在悟觉才意识到这一点。

  老太太肯定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在佛教里度母被认为是救苦救难的本尊佛母,所以这个酒吧就叫度母酒吧。”

  “你的意思是说来这里的人都是被解救的?”悟觉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人现在都躺在地上,而眼前的老太太却提到了度母,把普度众生神圣的度母跟死亡联系起来。

  老太太看出悟觉心中的疑虑,道:“来到这里的人都是来做陪葬品的,不是被人杀就是去杀人,有的人坚强就可以在这个游戏中生存下去,有的人懦弱就会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所以他们选择这里,来到这里他们就可以放松下来,不用再去担心有人来杀他们,因为他们已经选择了放弃。”老太太盯着悟觉看了一会儿后才接着说道,“放弃其实也需要勇气。你看他们决定放弃的时候多么轻松,他们不是都在笑吗?”

  他们的确是在笑,那种笑是一种说不出的放松。

  悟觉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作答,他没想到这种地方还会有这么一个特殊的酒吧。

  “来到这里的人都要喝这杯度母酒,你也应该尝尝。”老太太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我,我还没想喝。”悟觉的心又紧了起来,他的眼睛落到了离门口最近的一条路。

  “进来的人都必须要喝这杯度母酒,即使你事先不知道,但你来到这里也要喝。”老太太轻吻酒杯,然后站起来缓步走到悟觉身旁平视着他,道,“现在轮到你了。”她的神情漠然,伸手将酒杯递给悟觉。

  黑色的液体在酒杯中轻轻晃动,仿佛毒蛇般蜿蜒蠢动。

  悟觉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手中死死地抓住了那串念珠,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了下来。

  那股刺鼻的味道在他的鼻间轻轻飘动,似乎在引诱着他喝下那杯酒。当冰凉的感觉在他嘴唇边产生的时候,他惊慌地睁开了眼睛,一把打翻了那杯黑色的液体,然后头也不回地逃出了酒吧。身后传来了一阵女人的嘲笑声,那笑声像魔鬼的一样深深地印在他的心中。

  东边开始露出了一丝灰蒙蒙的光线,天快亮了。

  悟觉斜靠在墙角处,呆呆地望着天空。

  这就是尘世间吗?

  这些就是人吗?

  人为何生,为何死?

  人明知自己生出来就要死,为何还要去挣那一口活命的气?

  这生生死死到底为了什么?

  悟觉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突然想起了师父,想起了在寺庙里成长的点点滴滴,虽然生活清贫了些,可是那时的心情是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丝杂念,一心向佛,一心念佛,世间的纷纷扰扰都与他绝缘。

  可是现实是那么的残酷,连他都杀了人。

  悟觉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它们在颤抖,那还是他的手吗?他在质问自己,他突然感觉到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是颓废还是无奈?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他猛地将双手插入雪中。




  冰冷……

  可悟觉的心中依然没有感觉,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僵硬。他现在只想洗净这双手,洗净他内心的懊悔,洗净他所犯下的罪恶。

  手,已经被冻得通红,甚至快要失去知觉,可是内心的阴影却仍然存在,悟觉难过地将头埋进了雪中。

  怎么办?怎么办?悟觉的心中在叫。

  乐珠的影像就是在这个时候闯入了悟觉的脑海里。悟觉缓缓地抬起了头。他并不孤单,他还有乐珠,他可以找她,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况且她是他的姐姐,他们要一起找母亲。想到此,悟觉立刻清醒了过来,站起身走到街道中间望着街道两边的方向。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陌生,也许在这里根本没有方向这么一说,也根本不存在熟悉的问题,谁愿意熟悉,谁又愿意与谁熟悉。

  唉,悟觉心中哀叹。他随便选了一下方向,一切只能靠运气,希望那个方向能到达乐珠住的地方。

  天色渐渐亮了,今天应该算是个好天气。

  悟觉只是瞟了一眼天空,继续前行,脚下响起了“嚓嚓”的雪声。

  一个人影突然一闪而过。

  悟觉停了下来,望向右侧,没有人。

  悟觉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刚才的确有人快速地跑过去。他走上前来到一座房子的墙檐下,果然在洁白的雪面上发现了一行脚印,真的有人!悟觉立刻警惕起来,他顺着墙檐蹑手蹑脚地绕到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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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7:54:59 | 显示全部楼层
天亮了。

  乐珠伸手将灯关上。

  她一晚上都没有合眼。




  相机是谁送来的?

  里面的照片又是谁拍的?

  为什么会是在她来这儿的前三天?

  蔡子佳到底是什么人?

  乐珠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

  也许只有问她本人才是最直接的方法。

  今天绝对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

  乐珠推开门的时候被明媚的阳光刺了一下眼睛,她伸手挡住。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灰色的感觉,突然有了光芒让她有些不适应。

  地面上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结成了冰,走起来有些打滑,乐珠尽量放慢脚步。

  那段路走起来有点长,但一路上仍然没有人。

  人都在哪里?那些房子都是空着的吗?

  乐珠一路上都在想这些问题。在经过一座看起来像别墅一样豪华的房子时,乐珠停下了脚步,她想要进一步确定一下房里是否真的没人。

  乐珠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了一下门,门没有开着,是锁着的。乐珠移步走到窗户旁,伸手抹去了窗户上冻结的冰花,然后探头望向里面。里面看起来很豪华,就像是一个有钱人家自己住的房子,任何家具看起来都是那么的高档,甚至有些奢侈。乐珠不禁吹了一声口哨,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

  一个快要死的人就算是给他金山银山又有什么用处。

  从窗户往里看根本看不到里面有人,而且从房里的陈设来看,似乎有段时间没有人居住了。乐珠耸了耸肩转身走了,她在想也许这里曾经住着某个人,而那个人现在已经死了。

  死了,这里一切都是死的,没有活的,即使他们现在是活的也跟行尸走肉差不多。

  而乐珠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什么,但是她不会屈服,她的命运只有她自己能主宰,她不会随便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任何人。

  乐珠走到台阶处时停了下来,这间房子竟然在白天还亮着灯。乐珠不免心中嘲笑,这个蔡子佳不管真实身份是什么,但肯定是个没胆的女人,竟然二十四小时开着灯。

  走上台阶,乐珠伸手在门上重重地敲了三下,她在等蔡子佳来给她开门。

  门没开,也没人应声。

  “我是乐珠。”乐珠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仍然没有人开门,似乎这房间里的主人并不欢迎她这个“客人”。

  乐珠却不在乎,毫不犹豫地伸手推门。门就像昨天晚上一样,一推即开。

  房间里的家具看起来虽然简单,但是一切都显得很整洁,很干净。

  整洁?干净?

  乐珠愣住了。这是她昨晚来的地方吗?乐珠退出房门重新看了一眼房子的样子,的确是昨天那座房子。可昨天晚上来的时候这里还很凌乱,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整洁?蔡子佳又去哪儿了?

  “有人吗?”乐珠试着问道。

  没有人回应乐珠,也许蔡子佳出去了。但是谁收拾的屋子呢?乐珠心中有了新的疑问,会是蔡子佳自己吗?她弯下腰在茶几上摸了一下。

  有一层薄薄的浮土。

  乐珠用手在下巴处轻敲,她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扫视着房间,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两个单人黑色皮沙发,一个木制茶几,外加一个方形餐桌,餐桌上放着两套餐具,餐桌的两旁各放着一把椅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乐珠顿了顿,最终将目光移向了那两套餐桌上。怎么会有两套餐具?难道这间房里除了蔡子佳还有第二个人?想到此,乐珠又将目光移向了楼梯处。那上面有什么,也许某个人正躲在上面……

  乐珠缓步走上楼梯,她的动作很慢,目光敏锐地盯着前方,随时都提防着有人突然蹿出来,直到眼睛完全可以看到二楼的情景。

  但马上乐珠的眼睛就睁大了,脸上露出一副错愕的表情,她看到了什么?

  白色的玫瑰花。

  乐珠登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到处都摆满了白色的玫瑰花,仿佛一个花店,芬芳的花香让乐珠的精神为之一振。

  乐珠缓步走了过去。

  这个结果让她感到很意外,甚至有些惊讶,她俯视,发现在花海中有一块红色的布角显露出来,乐珠走上前伸手拉住了那块布扯了扯,布角没有动,周围的花却跟着颤抖了一下,有几块花瓣掉了下来,乐珠很好奇,紧紧拉住布角用力掀开。

  玫瑰花立刻涌向四周,花瓣四处散落。

  一股浓重的腐臭味袭来。

  乐珠没有动,只是目光冷峻地低头看着。

  一具腐烂的尸体,连容貌都无法看清楚,看来死了已经很久了。这里果然有第二个人,只是这个人已经是一个死人,会是谁?跟蔡子佳有什么关系?怎么会死在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花?

  “你不应该私自闯进别人的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楼梯口处响起,立刻打断了乐珠的思绪。

  乐珠很自然地朝楼梯口望去,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那是一个看起来沉稳的男人,从他的外貌上来看,他应该有三十多岁。他的皮肤黝黑,布满老纹,上身着白色的棉毛衣,下身着一条白色的西服裤,他没有穿鞋,脚上穿着一双干净的白袜子。

  “你是谁?”乐珠站起身,但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闯进我的家倒问我是谁,”男人一脸不高兴地说道,“难道你是要来杀我的人吗?”男人上下打量着乐珠,目光中存有警惕之色。

  这是他的家?那蔡子佳在哪儿?乐珠心中虽然充满疑问,但是脸上却没露出来。

  “如果我真是来杀你的人,你会不会杀我?”乐珠突然想开一个玩笑。

  “原来你真是要杀我的人,”男人脸上反而露出一种轻松的表情,甚至笑了,他柔声说道,“谢谢。”

  乐珠一怔,她没想到男人竟然会有如此反常的表现。

  “为什么要谢我?”乐珠反问。

  “我等了太久,今天终于可以和我的妻子在一起了。”男人边说边将目光移到那具腐烂的尸体上。

  乐珠讥笑,这是一个男人对自己心爱女人的一种示爱方式。

  幼稚。乐珠只能这么总结。

  “你动手吧。”男人倒是显得平静,看来为这一刻早就做好了准备。

  “你既然想念你的妻子,为什么不自杀?”

  “我……没勇气。”男人低声说着,同时低下了头。

  乐珠冷笑,这就是一个痴情男人可悲的心理。

  “我今天不想杀你,我只是来找个认识的人。”乐珠不想再继续这个玩笑。

  男人显然是没明白乐珠的意思,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她。

  “我想找蔡子佳。”乐珠很清楚地告诉了男人。

  男人张大了嘴,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怎么?她不在吗?”乐珠不知道男人为何有如此奇怪的表情。

  “你认识蔡子佳?”男人开始反问。

  “也不算是认识,只是昨天见过面聊过几句。”乐珠并没有隐瞒,如实地说道。

  男人的嘴张得更大,整双眼睛都因为惊讶而瞪了起来。

  “怎么?”乐珠更加奇怪男人的表现。

  “蔡子佳是我的妻子。”男人肯定地说道。

  乐珠先是一愣,然后猛地看向地上的那具尸体,不相信地问道:“你说的是她?”

  男人点了点头。

  “可我昨天见到的不是她!”乐珠相信自己昨天绝对不是做梦。

  男人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来这里说这些话想干什么,如果你想杀我随时可以动手,如果你不是来杀人的那就请你离开这里。”

  乐珠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那具尸体,没有出声,缓步走下了楼梯。

  有人在捣鬼!

  乐珠的手握成了拳头,用力打在楼梯的扶手上。

  男人吓得瘫坐在台阶上,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凶悍的女人。

  “你昨天在哪儿?”乐珠没有回头,冷冷地问道。

  “我……我一直在睡觉。”男人吓得连声音都哆嗦起来。

  “在哪儿睡的?”乐珠继续问道。

  “就在……二层。”男人答道。

  乐珠想起昨天晚上她只在一层待过,并没有上过二层,如果有人闯了进来将男人用药迷昏,然后假称自己是蔡子佳也是有可能的。想到此,乐珠没有再去问那个男人,准备离开,但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又响起了那种迷离的铃铛声。

  乐珠猛地冲向一层,在快要接近门口的时候,乐珠站住了脚。

  对面的房门开着,两个身穿灰袍的人刚刚走进房里。

  难道……乐珠心中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快速地跑到了对面。

  施翔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乐珠缓缓地走了过去。

  施翔的眉心处有一个血洞,鲜血早已凝固。

  “他什么时候死的?”乐珠双眼冷冷地瞪着施翔,漠然地问道。

  “看样子像是昨天晚上。”其中一个身穿灰袍的人转过了身。

  乐珠认识他,那是她来这里见到的第一个灰袍人。

  乐珠没有再说什么,转头看向二层。楼梯看起来很干净,像是精心打扫过。

  乐珠伸手轻搭在楼梯把手上,脚下迈着步子一级级的走上去。

  这里像个阁楼,但是却没有阁楼里特有的物质——灰尘,地上却到处堆集着纸箱子,箱子里放满了杂物,看起来有些凌乱,或者……有人曾经翻过这里。

  乐珠抬腿迈过脚下散落的杂物,找了一个看起来结实的纸箱坐了上去,目光却在不停地扫视着整个阁楼。

  房间的光线不太好,不过窗户却很大,可以清楚地看到对面。

  对面的门口站着那个守着自己妻子的男人,乐珠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那个男人,他看起来有些懦弱,但又有些可怜。也许在这个地方,每个人都是可怜的,但每个人也都是可悲的,包括自己。

  乐珠低下头的时候,刚好看到脚底的那本书。

  《蝴蝶梦》。

  那是英国女作家达夫妮·杜穆里埃的作品,它的作品中向来带有宿命论色彩的感伤情怀。乐珠伸手拾起了书。

  书的封面上印有劳伦斯·奥利维尔和星琼·芳登的照片,二人深情相望,但那目光中似


乎总隐藏着什么。

  乐珠随手翻开第一页,看着上面关于达夫妮·杜穆里埃的介绍,只看了几行乐珠就跳过了该页,她没有耐心看下去,只想随便翻翻。

  一封开启的信突然映入了她的眼帘,乐珠耸了耸鼻子,信封上只有施翔的名字,没有寄信人的信息,但是却有一个邮戳,从那几个模糊的数字上来看,这封信是昨天寄到的。乐珠麻利地将信从信封中取出来。

  我已经知道了那件事。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乐珠的眼睛立刻睁大,脑中快速地反应着,无法找到答案,但随即她就想到了一件事情。

  这里怎么会有信?而且乐珠记得昨天晚上见到施翔的时候,他说过自己已经把让自己来陪葬的人杀死了,那么他又怎么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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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7:55:13 | 显示全部楼层
 阳光照在那个人的身上时,悟觉眨了眨眼睛。

  那个人向前移了三步。

  悟觉跟着走了三步。




  那个人拐到房后的一条小路上。

  悟觉跟着拐了过去。

  那个人停下脚转过头。

  悟觉蹲下身藏在墙后。

  那个人继续前行。

  悟觉紧紧地跟在其后。

  那个人走小路绕来绕去终于在一处房前停住了脚。

  悟觉错愕,他竟然又回到了那间死过人的房子。

  那个人再次回头看了看四周,在确定没有人后推门走进了房子。

  悟觉心情难过,他不愿意再回到这个地方,他决定离开。

  “咣当!”

  悟觉停了下来,再次望向那个房子。

  那个人是干什么的?他为何鬼鬼祟祟地来到这里?这里在昨天晚上刚死过两个人,而其中一个男的还是被悬在半空……

  悬在半空的那个男人是怎么死的?这个人又跟那个男人有何关系?想到此悟觉开始犹豫,他缓慢地靠近那座房子,透过半掩的门缝偷偷地望向里面。

  那个人正在翻着客厅的一个五屉柜,动静很大,翻得相当仔细。

  悟觉心中奇怪,这个人似乎知道这座房子里没有人,所以一进门没去看有没有人就开始翻东西,他到底是干什么的?难道是个贼?

  悟觉继续观察。

  那个人将抽屉翻了几遍,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然后又移到衣柜前将里面的衣服全部扯了出来,紧接着挨个地搜着口袋。

  那个人在找什么?似乎是有目的地在找什么?

  悟觉心中更加奇怪。

  那个人翻遍了所有的衣服后,脸上露出了焦虑之色,然后他环视了一下房间,最后站起身走进了里面那间屋子。

  悟觉悄悄地拉开了门,侧身闪了进来。他蹑手蹑脚迈过地上的衣服走到了里屋的门旁。

  “见鬼!放哪儿了?”那个人突然叫了一句,悟觉吓得蹲在了地上,身子撞了一下身后的桌子,发出一声闷响。

  一切突然变得很寂静。

  悟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处。他听到那个人的脚步声正向外屋走来。悟觉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是谁?”那个人终于发问了。

  悟觉一动也不敢动。

  一分钟后。

  “自己吓自己。”那个人自嘲道,里屋又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

  悟觉松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后,慢慢地探出头望向里屋。

  那个人正在翻着一个看似旧式的梳妆台,梳妆台有一面圆形镜面,台面上放着一些闲散的首饰。梳妆台共有三个并排摆放的抽屉,同样大小。

  悟觉透过镜子仔细打量着那个人的长相。

  他的脸看上去有些削瘦,眼睛不大,完全就像老鼠眼,鼻子倒是很挺,可惜鼻头过于硕大,看上去与小嘴不太相符。他的脸色红润,精神焕发,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毛线帽,毛线帽的后端留着一个梳得整齐的麻花辫。上身穿着一件蓝色羽绒服,下身着一件厚料运动裤,脚上的那双运动鞋看上去很厚重。悟觉猜那双鞋穿在脚上一定很暖和。但随即悟觉就皱起了眉头,他发觉那个人似乎对于女人的用品很感兴趣,他到底在找什么?

  那个人翻了一会儿后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了兴奋之色,立刻伸手从最左边的抽屉里抽出一串白色的珍珠项链仔细观看,紧接着立马将项链装进了上衣口袋里。

  果然是贼!悟觉心中惊叫,他没想到在个奇怪的地方竟然也会有贼出没,他实在想不明白那个人拿了这些珠宝又有什么用,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来等死的,被杀死,去杀人,老死,病死,任何在正常社会中有价值的东西到了这里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个人继续在往自己的口袋里装着那些白色的珠宝,他贪婪的眼神让悟觉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鄙夷。悟觉不动声色,继续观看,他想知道他住在哪里?毕竟他在这里很难看到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拍拍自己鼓鼓囊囊的口袋,心满意足地朝外屋走来。

  悟觉一惊,赶紧蹲下身缩至身后的桌子下面。

  那个人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跟踪他,所以在经过外屋的时候根本没去仔细看,直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悟觉没有犹豫赶紧追了上去。

  又开始起风了,这个季节通常刮的是西北风。没有落叶,只有一阵阵被激起的残雪在空中盘旋。

  冰冷。

  悟觉尽量缩着身子,双手不停地在脸上摩擦,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热气正在四散,他不想就这么被冻死在这里,他开始尝试着各种能取暖的动作。

  那个人一直在前面走,路似乎很长,悟觉都已经感觉到自己快要支持不住了,但是他不能放弃,他要跟下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人。

  一股暖流突然袭来,悟觉以为自己是冻迷糊了,他抬头望向前方。

  前面有竹子!墨绿飘逸。

  这个季节竟然还有这么绿的竹子生长,这倒让悟觉大吃一惊,他瞪着双目看着前方的景象说不出话来。

  暖流就是从竹间传来的。




  这一片全是热的。

  难道这地下有温泉,或者在这地下生了一个大火炉?

  悟觉猜测的同时,那个人已经隐入竹林中。悟觉赶紧收拾思绪跟了上去。

  那种暖意从脚下一直传到头顶,寒意立刻消散。悟觉不禁轻呼一口气,现在他的身子终于暖和过来了。他不敢放松,继续跟着那个人。

  竹林间有一座碧瓦平房,看上去虽然简陋,但它的颜色却让人眼前一亮。这么灰暗的地方还有这么一座碧色的房子,让人多多少少感到有些意外。

  那个人直接推门而进。

  这就是他的家吗?悟觉看着周围的环境,能住在这里的人怎么会是一个贼?这本应该是个懂得生活情趣的人。悟觉感到困惑,他悄悄地靠近了那座房子,来到窗户下,缓慢地探出头透过玻璃望向里面。

  悟觉不禁轻叫一声,但立刻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缩回了身子。

  他看到了谁?

  房里的那个人不正是半夜敲开他房间、又引他走到死人房里的那个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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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7:55:30 | 显示全部楼层
七点整。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乐珠终于找到了自己住的那间房子。

  这一天她一直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寻找,她希望将这里的一切都弄清楚,也希望能找到蔡子佳或者是见到活着的第四个人。可是她又一次地失望了,她什么也没找到,更不用说找到


跟施翔之死有关的线索,甚至连自己都差点迷路找不到住的地方,这里简直像个迷宫。

  不过,现在她看到了。

  有灯光。

  乐珠站住了脚,她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已经将灯关了,现在灯怎么会是亮着的?难道有人?

  想到此,乐珠立刻警觉起来,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有音乐声从房里传出来,但不是她经常听的那曲“The Last Waltz”,而是一首陌生的曲子,悠扬而动听。

  乐珠的手搭在了门把手上,她试着轻轻推开了门。

  门露出了一道细缝,乐珠将头凑了上去。

  果然有人。

  是一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女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飘逸的秀发染成了金黄色,五官妩媚可人,身材修长却又不失丰满,她穿着一件粉色的棉质睡衣,正斜靠在沙发上看书。

  乐珠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咚!”乐珠一脚踹开了门。

  女人吓得将书甩了出去,一脸紧张地看着乐珠,道:“你是谁?”

  “你是谁?”乐珠冷视着女人。

  “我……我是乐珠。”

  乐珠突然笑了。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灯光有点暗。

  乐珠走到餐桌前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是热水,很舒服。

  “乐珠”惶恐地看着乐珠,身子没有动,依然坐在沙发上。

  乐珠脱下大衣随手放在椅子上,然后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

  “乐珠”坐在斜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乐珠的每一个动作。

  乐珠拿起了桌上的香烟,那是她昨天晚上放在那里的。

  “乐珠”换了一个姿势,看起来放松些,但目光仍然死死地盯着乐珠。

  乐珠用力地吸了一口香烟,然后将目光移到“乐珠”的身上,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乐珠”怒视着乐珠,似乎对于她的行为表示不满。

  烟在燃烧掉三分之一后,乐珠终于开口:“你说你叫乐珠?”

  “乐珠”点了点头,目光并不友善。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乐珠又吸了一口香烟。

  “乐珠”一动不动。

  “可是你不配叫这个名字。”乐珠依然在笑,笑容是那么的温柔。

  “乐珠”猛地站起来,伸手指向乐珠大声叫道:“我叫什么名字关你什么事!你最好马上离开这里!”

  乐珠挑眉看着“乐珠”,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为什么?你到底是谁?”“乐珠”大声喝问道。

  乐珠保持着笑容,这句话应该是她问她才对,是她无缘无故闯进她的家。

  “你不问我来这里是干什么吗?”乐珠的笑容中似乎藏着什么。

  “乐珠”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她慢慢地坐在沙发上,紧张地小声说道:“你来干什么?”

  乐珠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她紧张的样子,有趣,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猫正在摆弄着一只到嘴的老鼠。

  “你为什么不说话?“乐珠”越来越紧张,双手拧着衣角,洁白的牙齿轻咬下唇。

  乐珠收回了笑容,脸上突然变得异常严肃,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来杀你的。”

  “乐珠”吓得靠在沙发上,整个身子都开始哆嗦起来:“你……你……”

  她为什么这么害怕她?是她闯入到她的家,那应该是她对她有所企图,可是现在她却看起更像一个柔弱的受害者。

  也许她是一个成功的演技派。

  “你不应该在这儿。”现在是时候问下去,“你怎么会在这儿?”

  “乐珠”没有回答,仍然惶恐地看着她。

  “是谁让你来这儿的?”乐珠继续问道。

  “乐珠”依然没有回答,只是偷眼看了一下餐桌。

  餐桌上放着一杯热水,热气在杯口处徘徊。除此之外,餐桌上还放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刀身长约十厘米,在灯光下闪烁着独特的光芒。

  “乐珠”收回双眼,脸上隐约现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声音平稳地说道:“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乐珠心中冷笑,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烟已经燃烧到一半。

  “你想谈什么?”

  “乐珠”站起身很自然地走到餐桌前,然后背对着餐桌看着乐珠说道:“我想我们之间也许有误会,我们都是女人,什么事情都好说。”“乐珠”嘴上这么说,右手却悄悄地伸至背后,摸向那把锋利的水果刀。

  乐珠没有看“乐珠”,只是自顾自地抽着那根香烟,脸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乐珠”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她已经牢牢地抓住那把刀,“我想也许死的不是我。”

  “噢,是吗?”乐珠依然淡笑,没有去看“乐珠”。

  “死的应该是你!”“乐珠”大喊一声,挥着水果刀用力地刺向乐珠。




  乐珠快速闪躲,水果刀扎进了沙发中,乐珠一把扯住“乐珠”的头发向后一拉,“乐珠”发出死猪般的号叫,紧接着乐珠将烟头死死地按在她的右眼上。

  “啊……”“乐珠”几乎气绝,她的叫声响彻整间房子。

  乐珠松开了手。

  “乐珠”站起身横冲直撞,边撞边痛苦地大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留声机被她撞翻在地上,音乐立刻停了下来。

  乐珠退后,不理会她,只是躲在一旁冷眼旁观。

  “乐珠”最终摔倒在地上,呼吸困难,右手始终紧紧地捂着右眼。

  乐珠冷漠地看着,依然不动。

  “乐珠”终于平息了下来,她缓缓地抬起头,强睁开左眼看着角落里的乐珠,脸上露出痛恨的表情:“我要杀了你!”说完,她猛地爬起来冲向乐珠。

  在靠近乐珠的那一刹那,她的身子僵住了。

  水果刀轻而易举地扎进了她的心脏。

  乐珠冷笑,用力一推。

  “乐珠”向后仰倒。

  乐珠看着“乐珠”。

  她的左眼睁着,右眼闭着,看起来相当滑稽。

  乐珠踢了“乐珠”一脚。

  “乐珠”的确死了。

  乐珠蹲下身将水果刀重新插入“乐珠”的心脏处。

  “你不应该闯入别人的家,更不应该去冒充别人的名字。”这是乐珠给她的最后警告。

  鲜血滴落,染红了地毯。

  走进洗手间,乐珠将手上的血迹洗干净。对着镜子,她看到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血渍。

  应该换件衣服。

  乐珠走出洗手间时,突然想到了那架相机,她本来想找来看看,却发现那架数码相机没有了。看来是有人给拿走了,也许是那个死“乐珠”,也许是别人。

  乐珠搜遍了整间房间都没有找到第三个人。

  乐珠打算先放弃,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洗一个热水澡。

  水很热,但却很温和,乐珠整个人都埋进了浴缸里,过了一会儿又将头伸了出来。现在她的心情感觉好了很多,她仰靠在浴缸中,现在她需要闭上眼睛小眯一会儿。

  一个人轻轻地走到餐桌前,小心地拉开椅子坐下,然后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随后缓步走到洗手间旁。

  乐珠突然惊醒,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她做了一个恶梦,梦见一个人总在追杀她,可她怎么也看不清楚那个人的样子,她感觉很累。她将头重新埋进了浴缸中,热乎乎的洗澡水会让她在片刻间清醒。

  走出洗手间,乐珠来到卧室的衣柜前打开衣柜,里面有很多衣服。乐珠随便挑了一件白色的纯毛高领毛衣套上,又找了一条仔裤穿上。

  很舒服,看来都是名贵衣服。

  走出卧室,乐珠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乐珠”的尸体旁流出了很多血。

  乐珠依然冷笑,迈过尸体走到了沙发旁坐下,重新点燃香烟。

  她在等,她相信用不了多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将尸体带走。这里的人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就知道哪里有人死,乐珠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办事效率,但是她也明白一件事,来到这里的人时刻都被监视着。可这里的人是如何做到的呢?

  监视,如果人的一生中总有一个陌生人躲在某个角落里偷偷窥探着,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那感觉根本无法用语言表达。

  乐珠将目光移到了地上的“乐珠”身上。

  她还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最重要的是桌子上怎么刚好有一把水果刀,是她放的还是事先有人放的?想到此,乐珠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餐桌。

  乐珠一惊。

  餐桌上此时正放着一瓶女人身形的瓶子,里面暗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那不是她带来的红酒吗?

  乐珠冲了上去一把拿起瓶子打开盖,快速地闻了一下。

  味道很像是她带来的那瓶红酒。

  那瓶酒不是一直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吗?乐珠赶紧拿起大衣,迅速翻找着口袋,但红酒的确不见了。

  这真的是她的那瓶红酒,可是它怎么会出现?是谁放在这儿的?难道在她刚才洗澡的时候有人进来过?

  乐珠冲到门口将门打开。

  外面很冷,但的确没人。

  乐珠重新关上了门,回头望着那瓶红酒。

  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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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7:55:57 | 显示全部楼层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窒息的气味。

  夜色中雪花像银叶般漫天飞舞。




  一切万物似乎都“死”了。

  太静!

  静得让人心中发颤。

  乐珠一直都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她的目光始终游移在黑暗中。

  停电了,但是却很突然,就好像光明突然消逝。

  可是乐珠总感觉事情似乎有些蹊跷。这个地方会停电吗?

  她的目光收了回来,在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乐珠伸出手试着在沙发上摸索,她在找那盒烟,她记得刚才争斗时烟好像掉在了沙发上。

  突然,留声机里传出了音乐。

  乐珠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她抬起头双目又陷入到无底的黑暗中。

  留声机怎么会响?刚才在争斗的时候明明已经将留声机打翻在地了呀。

  乐珠没有动。

  脚步声突然响起,在黑暗中听起来很稳健、很轻快。

  乐珠的血液凝结,果然有人闯进来了。

  脚步声走到餐桌前停了一下,然后传来了倒水的声音,紧接着是喝水发出的声音。

  乐珠的身子僵住,额头冒出冷汗,但她仍然保持着静默,一动不动。

  那个人似乎很镇定,不慌不忙地,乐珠无法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但是她猜对方是不是那个让她来陪葬的人呢?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却是移到了沙发处。

  没有灯,伸手不见五指,乐珠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样子,但是她感觉出来那个人就坐在了她的斜对面。

  “你好。”坐在对面的人突然出声了,声音浑厚低沉,具有一种难以抗拒的磁性魅力。

  是个男的。

  “你好。”乐珠以平稳的声音“礼貌”地回应道。

  “你紧张吗?”男人在问乐珠,从声音上听不出他的想法。

  “如果有一个你看不见的人在黑暗中突然跟你说话,你会有什么感觉?”乐珠冷笑道。

  男人发出一声轻笑。

  “你突然出现,难道是来嘲笑我的?”乐珠微笑地说道,她突然发现自己现在一点儿也不紧张。他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只要是人就有缺点,她又何必怕他。

  “你不应该杀她。”男人恢复了平静,将话题转移。

  “你认识她?”在黑暗中乐珠看向“乐珠”尸体的方向。

  “不认识。”男人回答得很干脆。

  “既然不认识,我杀个人你又何必管我。”乐珠说的是实话。

  “她没有骗你。”男人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笑感。

  “没骗我什么?”乐珠有些疑惑,她还没明白男人的用意。

  “她的确叫乐珠。”男人幽幽地说道,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整间房里。

  乐珠一愣,平视着前方,但在黑暗中却连对方的轮廓都无法看清。

  “她是今天刚到这里的,被安排在这里住,而碰巧又跟你同名。”男人说到此停了下来,他在等乐珠的反应。

  乐珠没有马上作答。

  一切又变得异常寂静。

  “我想不是碰巧,是故意安排她住在这儿的。”乐珠脸上露出了寒冰般的表情,她明白是这里的人故意这么做的,不过她并不认识她,她死了也就死了,她不会为自己错杀谁而感到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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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7:56:11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看起来跟其他人有点不同。”男人接着说道。

  “难道你一直在看着我吗?”乐珠这句话本来是随便一问,但当问出口的时候,她自己心中也是一紧,难道他真的一直在观察着她吗?

  “真是又巧了,我刚好也住在这里。”男人的回答让乐珠感到非常的吃惊。

  “你住在这里?!”乐珠立刻站起了身。

  “烟就在你左脚旁的沙发下。”男人显然是先想让乐珠平静下来。

  乐珠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重新坐回到沙发,伸手摸向左下方。

  果然摸到了烟盒,她一把抓住正准备拾起来的时候,手指轻触了一样东西,乐珠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那样东西。

  是菩提籽。

  乐珠感觉出它的形状,同时也感觉到它外皮那层干涸的血迹。乐珠只是停了一秒钟就将菩提籽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同时打开烟盒取出了一支烟。

  当乐珠点燃烟的时候,男人再次开口:“进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但是大家都在想尽办法离开这里。”

  乐珠继续吸着烟,她不想打断他的话,虽然这些话她早就听过。

  “这里的一切都是残酷的,没有人有勇气面对,不过你例外。”男人的言语中表现出了对乐珠的敬佩。

  乐珠发出一声嘲讽的笑声。

  “其实我真的很佩服你,没有女人有你这样的勇气能这样沉稳。”男人表达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乐珠吐了一口烟气,她无法看见它,但是能感觉到它的气味。

  “你到底是谁?”乐珠懒得听下去,直接问道。

  “一个已死的人。”男人回答得很痛快。

  “噢?”乐珠倒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答案,“你是鬼吗?”乐珠想笑,这个世上哪里会有鬼,又是一个编故事的高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乐珠打算耐着性子听下去。

  “我也许应该算是‘鬼’,”男人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然后接着说道,“就因为我死


了,所以没人再会来杀我,也没人再会设陷阱让我进去,也没人再会在意我的存在,我就像空气一样可以自由地行走,只要不被发现。”

  乐珠的手指紧紧地夹住烟身,她现在明白了男人的身份。他是一个活在死人与活人之间的人,这里作为陪葬品的人不知道他的存在,而这里的那些管理者也不知道他的存在,他就像幽灵般活在第三空间。

  “你是如何做到的?”乐珠很好奇,因为她知道做到这一点太难了。来到这里的人都会被人监控,不管活人死人他们都会很快就知道,那么他到底是怎么避过这些人的眼线的?

  “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男人不愿意说出来。

  “既然不是说的时候,那又为什么让我知道你的存在?难道你不怕我揭发你?”乐珠威胁他。

  “你不会揭发我的,你会替我保守秘密。”男人很肯定这一点。

  “你太自信了吧。”乐珠想笑,她可不是一个值得如此信赖的人。

  “揭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这里的人也不会因此让你离开,但是不揭发你就有机会离开这里。”男人给了乐珠一个许诺。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乐珠问道。

  “其实我本来不想出现,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男人诚恳地说道。

  乐珠没有出声,她在等他说话。

  “蔡子佳已经死了,你见到的二层的那具尸体就是她,而你晚上见到的那个女人叫思云路,她在你没来这里之前就曾经来过这间房子找过东西。”

  “你怎么知道?”乐珠狐疑。

  “我在这里的时间毕竟比你长,况且我是一个已死的人。”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忧伤。

  “你叫什么名字?”乐珠突然很想知道他的名字。

  “你以后会知道的。”男人不想说。

  乐珠冷笑,他虽然说了很多话看似对她有利,但是乐珠还是不信任他。她没看到他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最关键她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她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也许他就是那个要杀她的人,而为了弥补内心的空虚寂寞才以这种方式来开始他们之间的杀人游戏,总之,乐珠绝对不会轻意相信任何人。

  “我想你并不信任我。”男人淡淡地说道。

  “你也不用信任我。”乐珠说得很在理,这样他们就扯平了,谁也不信任谁。

  “我理解你的想法,在这里的确很难找到信任的人,大家都不愿意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展露出来,大家都不知道谁是那个要杀他的人,所以大家都习惯了自我保护。”

  乐珠没有出声,这些对于她来说都是费话,这些道理谁都明白。

  “你为什么会来这儿?”男人忍不住问道。

  “来找母亲。”乐珠心中在笑,她竟然是来找母亲才来到这个鬼地方的,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这是真的,不过她也从来没想过隐瞒什么。

  “我会帮你的,以后会一直帮你的,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男人的这句话让乐珠感到意外,但她现在很想知道另一件事:“你认识施翔吗?”

  男人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过了几秒钟后才回答道:“我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他是谁?”

  他不认识,乐珠揣测着他这句话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也不认识,只是看到他今天死了。”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说要帮我?”乐珠很想知道答案。

  “因为……”男人迟疑了,但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口,“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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