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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陪葬新娘》(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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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15 07:51:3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约定

  早上七点。

  零零散散的香客正在上香。

  烟气在空气中弥漫、飘荡,没有目的,没有方向,有点凌乱。




  天有点沉,是那种蓝色中加了一点黑色的感觉,灰蓝。

  台阶很长,仿佛走很久都到达不了尽头。

  乐珠停下脚步,稍微调整了一下气息,还有十几级就到了。

  微风在耳边缭绕,轻轻的,柔柔的,充满温意,乐珠不自觉伸手轻抚了一下发尖。

  在穿过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后,终于来到大殿前。

  大殿的颜色是暗红的,旧得让人怜悯。

  那里供着一尊观世音菩萨像。

  世有危难,称名自归,菩萨观其音声,即得解脱也。亦名观世念,亦名观自在也。

  乐珠不信佛。

  但,她还是跪在黄色的已经有些发旧的垫子上轻轻地磕了三个头。

  她没有上香,那只是一种形式。

  人越来越多,络绎不绝的人群让乐珠的心里感到异常的烦躁,她转到了大殿后方,那里有一道门直通后院。

  后院没有什么人,只有两个和尚清扫着院落,还有一棵树。

  那是这座寺里惟一的菩提树,为常绿乔木,叶子卵形,茎干呈黄白色。

  在这个寒冷的季节,它依旧翠绿。

  乐珠走到树旁,抬眼看着身旁的这棵树。这就是传说中让释迦牟尼静思了七天七夜终于成佛的那种树。乐珠冷笑,她不明白什么叫大彻大悟,也不明白什么叫逆观十二因缘,明心见性,她只明白世间任何事情都要靠自己,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可信赖。

  乐珠转身准备离开,脚下却碰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菩提籽,紫红的颜色几乎被泥土覆盖,乐珠弯腰将其拾起。

  有种淡淡的香味,乐珠随手塞进大衣口袋里。

  它就像她一样,永远不被人注意。

  在离开的时候,乐珠最后看了一眼那棵菩提树,她在心中许了一个愿,只有她自己知道。

  天越来越阴,已经没有了灰蓝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脏色。

  很脏。

  乐珠顺着已经褪色的走廊拐到了一扇圆形小门前,在推开门的时候,左边半扇门差点掉了下来,乐珠不禁摇了摇头,看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也许早已被寺庙里的人给遗忘。

  走进那座只能容下四五个人的小院,乐珠站住了脚。院里的地面上已经长满了杂草,有半人来高,在杂草丛中矗立着一间三角形的石砖建筑,看上去约有七米高。

  那是间房子,只是它看起来有些个别。

  乐珠拨开杂草走了过去。

  门不大,也就半米来宽一米来高,刚好够一个人弯腰侧身挤进去。

  乐珠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抬起头看向天空。

  一只雄鹰盘旋于空中,乐珠木然地笑了一下。

  它很自由,它可以到处飞翔,它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人去阻挠它,也没有人去干扰它,它应该是快乐的。起码比人快乐。

  乐珠推开了那道小门弯腰迈了进去。

  房里没有灯,只有一道像光环一样的射线自上方射下来照在地面上。

  地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黄土,黄土看起来很干净没有一点杂质,但是那种黄总会让人心里感觉有点不舒服。

  它太耀眼。

  乐珠盘腿坐在地上,抬眼看着上方。

  这是一间奇怪的房子。房子的里面由上至下呈正三角形,三角形的尖顶上有个碗口大的洞眼,外面的光线正好从那个洞里射进来,这也成为了这间房子里惟一的照明工具。

  乐珠将目光从顶端移了下来,移向正前方,她看不到他,他总是隐在黑暗中,但她知道他就坐在那里。

  “我来了。”乐珠的声音很轻,甚至有点冷淡。

  “我一直在等你。”对方的声音响起,显得很平静,但听起来的确老了,有种沧桑感,他就坐在她的对面,乐珠感觉得到。

  乐珠伸手玩弄着地上的黄土,简洁地说道:“你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我很好。”

  乐珠的手停了下来,她诧异地看向对方问道:“很好?”她不懂,对于她来说世间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无趣。

  “世间一切事情皆为过眼云烟,放下就放下了,放下了心就轻快了。”对方轻咳了两声,显然年岁已经很大了。

  “世上有几个人能放得下,放下了又能怎样,放下就真的轻快了?”乐珠苦笑,伸手抓起一把黄土举起又松开,让黄土肆意地自然撒落。

  对方没有回答,屋子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开始下雪了,雪花透过碗口大的洞眼轻飘飘地滑落下来,落在乐珠面前的地面上,又悄无声息地化了。

  化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乐珠伸手想要接住雪花,可是雪花总是轻易地化成雪水从她的指缝里光明正大地滴落。

  “不要去强求。”对方再次出声,声音中带有某种说不出的感染力。


  “我从来都没强求过什么,但是命运却在强求我!”乐珠收回手,手冰冷,冷彻刺骨。

  “你还没有准备好。”对方显得有些无奈,又有些牵挂。

  “需要准备什么?没人知道,既然如此又何需准备。”乐珠再次苦笑,她的声音中充满着某种说不出来的悲哀。

[ 本帖最后由 lucky♀ 于 2009-3-15 08:07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7:51:43 | 显示全部楼层
雪越下越大,雪花像美丽的花瓣大片大片地落进来,沾湿了泥土,带着那股清香不染世俗的味道在整个房间里慢慢弥漫开来。

  “他一直在等你。”对方又出声了,声音听起来又恢复了平静。

  “他在哪?”乐珠淡淡地问道。

  “他就在你身后。”对方抬起手指向乐珠的右后方。

  他的手上布满粗糙的皱皮,甚至可以看到无力的青筋。他的指尖有些轻微的颤抖,只是他的指甲永远都是那么的干净。

  乐珠没有马上回头,只是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很好。”声音清亮而坚定,自她身后的门旁传来。

  乐珠淡笑道:“你长大了。”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你也是。”声音青涩中透着宏亮。

  “我们要走了。”乐珠的眉尖又露出少许忧伤。

  “我随时等待着你带我走。”

  “看来你是准备好了。”乐珠双手伸直交错于雪花中,借着雪花的清纯清洗着手上的黄土。

  “就像你说的准备也无用又何必准备。”

  “说得好。”乐珠冷笑。

  “带上这个。”布满皱皮的老手再次伸了出来,手心托着一个深褐色的信封,“这个对你有用。”

  乐珠并没有马上接过那封信,而是静静地看着。

  信封是那种传统的样式,看上去很干净,干净得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但乐珠知道那封信是给她的。

  乐珠终于伸手接过了信,很麻利地将其放在了自己大衣内侧的口袋里。

  “走吧,你们的母亲一定还在等着你们。”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乐珠没有出声,站起身伸手推开了门,门外射进一道光线刚好照在对面的那个人身上。

  “既然不回头又何必要看。”对方无奈地叹道。

  他真的老了,连胡子都白了,乐珠的双目中流露出漠然的眼神,她没有丝毫留恋,快速地走出了房子。

  “师父我走了。”

  “好自为知。”

  “谢谢师父。”

  重重的磕头声在房子里回荡。

  乐珠再次抬起了头,雄鹰已经不在,只有纯白的雪花从天而降,那种洁白让乐珠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干净。

  干净,有多少人一生是干净的,有多少人一生敢承认自己是干净的。

  乐珠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片刻安宁。

  “我们可以走了。”声音自身后响起。

  乐珠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年轻和尚。

  他看起来有点削瘦,这十几年来他确实长大了很多,个头比她高出了足足有一头,眉宇间已经透出男人的成熟。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旧蓝色的僧衣,颜色有点变浅,手上的念珠黑而光亮,他总是时刻抚弄着它。

  “你叫什么?”乐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悟觉。”他的手还在抚弄着那串念珠。

  乐珠微微地点了点头,她本想问他原有的名字,但是却没有问出口,只是淡淡地说道:“我们出发吧。”何必知道原来的名字,那只不过是人生的一个符号,没有丝毫的意义。

  雪花飘啊飘,好像永远都飘不完。

  一股半透明的液体顺着碗口大的洞眼流了下来,沾染在泥土上,一滴,两滴,三滴……最终汇成一片缓缓地流向黄色的坐垫。

  老和尚睁开了眼睛看着那道光,脸上露出了淡定的笑容。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液体开始沸腾,冒着气泡四处蔓延。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液体缓缓流动,流到了坐垫上,流到了衣襟处,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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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7:51:55 | 显示全部楼层
夜晚总是漫长而寂静,天空上几颗星星正在发着淡淡的黄光,偶尔会有流星划过,也许明天是个好天气。

  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但茂密的不是绿叶而是干枯的树枝,树枝相错交叉,显得有些凌乱,整片树林隐蔽而幽深,没有人能找到这里,除非事先知道这条路线。




  乐珠正站在那里,双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前方。

  那是一座看起来高而厚重的城墙,它的高度绝对不亚于北京的紫禁城,只不过它是灰色的。灰色的感觉总会让人心里平添少许忧伤,况且现在还是黑夜,使得那种感觉更加诡异和凄凉。

  “我们到了?”悟觉小声问道,他有些不肯定,他不喜欢那里,那种感觉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到了!”乐珠答得很干脆,一点余地都没有留。

  悟觉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抚弄着手中的念珠。

  乐珠侧脸看向悟觉,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那年她只有十三岁。

  当时她正躲在某个黑暗的胡同里,翻着刚偷来的一个褐色钱包。钱包的主人一定是个有钱人,所以她得到了丰厚的“收入”,她正盘算着为自己买件什么东西的时候,老和尚悄然而至。他的目光看起来显得很慈祥,充满怜悯与疼爱,他的身后正站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和尚,胆怯地望着她,他就是悟觉。她讨厌他们,对于他们的关注充满厌恶,本来她打算离开,但是却被老和尚拦住了。

  老和尚当时一直注视着乐珠脖子上戴着的一个银坠子。

  那是一个相当别致的银坠子,坠子看上去分成上下两个部分,中间由一条看似河流的图形隔开。上部分画着一只眼睛,下部分却画着一颗心脏,坠子的最下面还延伸出一个三角尖,靠近尖的地方嵌着一颗蓝色的宝石。它看起来很特殊,这世上不可能再会有第二个。

  乐珠讨厌被别人看,她将项链收到了衣服内。

  老和尚却指着悟觉告诉乐珠他是她的弟弟。

  乐珠还记得自己当时的笑声,那是一种嘲讽。

  可老和尚又说乐珠的母亲还活着。

  乐珠却笑不出来,只是冷冷地盯着老和尚,然后再次想要离开。

  她当时真的以为老和尚是个疯子。

  但是老和尚告诉了乐珠一件事,一个关于她身世的秘密。

  乐珠和悟觉自小失去了父母,父亲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死了,而母亲则去了一个不该去的地方。老和尚是父亲的朋友,领养了悟觉,多少年来一直在找寻乐珠的下落。

  乐珠相信老和尚找错人了,她不需要别人的照顾,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更不需要什么亲情。这世上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自己对自己才是真的。

  老和尚无奈,最终递给了乐珠一个字条,他希望乐珠准备好的时候去找他。

  那纸上是个寺庙的地址。

  乐珠当时就将纸扔了。

  但是很多年过去,她仍然记得寺庙的位置,甚至再也忘不了母亲这个词。

  不是因为亲情,而是因为恨!

  乐珠恨母亲,恨母亲抛下了自己的孩子,恨母亲的一切,她找母亲只想看看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但乐珠不恨悟觉,但是却也不喜欢他,她对他没有任何感情,甚至非常的陌生,她只希望他自己能照顾自己,不要来打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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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7:52:09 | 显示全部楼层
乐珠重新转过了头继续看着那堵厚厚的城墙。

  那里面会有什么?她在思考,思考的同时从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玻璃瓶子。瓶子很精致,只有一个女人的手掌来高,形状瘦长,完全是按照女人的身形曲线制作而成的,很是雅致。瓶子里面盛着一种暗红的液体,金色的方形瓶帽设计得简单大方,更突出了瓶子的别致。乐珠伸手拧开了瓶盖,一股香醇之气从瓶子里冒了出来,乐珠将瓶子放在鼻前闻了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就连拧紧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悟觉悄悄地看向乐珠,这一路上他们之间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不知道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但是他承认她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丽女人。虽然他见过的女人不多,但是他很肯定这一点。浓密而黑亮的秀发披在肩后,几乎及腰;上身一件长袖的白色大衣,大衣的领子大而外翻刚好衬托出她细长的脖子,下身一件深色喇叭腿的牛仔裤完好地裹住了她那两条又长又直的美腿;清晰有致的五官,每一样都相当到位,淡扫娥眉,尤其是那双充满智慧的双目,其中似乎总是隐含着某种忧伤。她的睫毛很长,每当她垂下眼皮的时候睫毛总是轻轻地覆上,很美。她的嘴唇略显薄嫩,但却粉红有色很是诱人,看得出她很倔犟。

  这就是他的姐姐。

  悟觉的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想试图叫她一声,但却总是张不开口,他有点怕她,她的表情永远都像冰山一样,让人望尘莫及不敢越近。

  “那是什么?”悟觉伸手指向乐珠手中的瓶子问道,声音显得略微有些生硬。

  “红酒。”乐珠笑得很肆意,“一种俗人喜欢喝的东西。”

  悟觉微微一笑,他不懂这些人世间的俗事。“你为什么不喝而是闻?”悟觉有些纳闷。

  乐珠低头看着红酒,秀眉微微皱起,她在沉默了几分钟后,才说道:“这是别人送的。”

  “朋友?”悟觉问。




  “不是!”乐珠似乎很厌恶这两个字。

  悟觉不敢再继续问下去。

  “只是我欠这个人一个人情。”乐珠却给了悟觉一个解释。

  人情?悟觉不会去刻意地弄懂这些事情,他将目光从瓶子上移开,移向了那座高墙。

  “我们什么时候去?”悟觉抿了一下口水,小声地问道,他有些紧张。

  乐珠再次看向悟觉,忽然笑了,道:“你真的准备好了?”那种笑带着一种讥讽。

  悟觉的脸立刻红了,低下头紧紧地咬住了嘴唇,他的确准备过,也的确认为自己准备好了,只是来到这里看到那堵城墙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心中有些发慌。

  乐珠鼻间发出一声闷响,冷眼看着悟觉,他看起来还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自以为可以承担一切,却不知道这世间有多少黑暗的事情要去面对。

  “你害怕了?”乐珠斜视着悟觉。

  “我……”悟觉本来犹豫,但当他抬起头对上乐珠略带讥讽的目光时,立刻坚定地说道:“我不怕!”

  “你很自信。”乐珠淡笑,从左侧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把红色的剪刀,将一绺秀发揪住,一剪刀下去,秀发断了。

  悟觉没有说话,只是以一种担忧的眼神望着乐珠,他并不明白乐珠的意思,但是他不敢问,也不想问。

  乐珠收起了头发,将其放在一块白色的手绢里,然后转身走到最近的一棵树下,伸出双手将泥土挖开,将包着秀发的手绢放了进去,紧接着重新将泥土埋上,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棵树。

  是一棵枯树,甚至没有了枯枝,只留下一截枯干。

  乐珠不在乎,她拍了拍手上的土,朝着那座高墙走去,悟觉迟疑了一下,但随即跟了上去。

  月亮有点斜,也很朦胧,让人心中不禁产生一种迷离的感觉。

  悟觉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那种说不出来的沉闷感,他耸了耸肩。

  乐珠选择了城墙的西侧,从西南角到西北角有一段很长的距离,甚至有种走不到头的感觉。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乐珠低头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步数,悟觉则乖乖地跟在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乐珠在走到第四十四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双目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墙壁。

  “你在看什么?”悟觉的话还没说完,乐珠就示意他不要出声。悟觉赶紧闭上了嘴。

  乐珠抬头看着月光。

  月光微亮。乐珠调整了一下角度,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地看着墙壁上的纹路。

  墙壁上有着密密麻麻的纹路,这些纹路错乱地交织着,凌乱,让人看后感觉头晕。乐珠却双目紧紧地盯着,连眨都不眨,奇形怪状的纹路在她眼里变幻着各种组合,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

  悟觉没有再去打扰她,而是顺着城墙望向北侧,那里很深,似乎延伸到了树林的更深处,根本无法用肉眼看清那里的情况,但是悟觉却总感觉到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是人吗?是有人在看着他们吗?悟觉不知道,他也无法判断出来,但是他感到紧张。他低下了头继续拨弄着念珠,希望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一些。

  乐珠笑了,脸上露出了一种甜美的兴奋之色,她终于看出来了,那是一朵奇怪的花,她叫不出它的名字,但是却被它漂亮的花形所吸引,她毫不犹豫地对着花蕊处按了下去。

  墙发出了“咔”的一声,声音并不大,但是在这寂静荒凉的环境下却显得异常突出。

  悟觉突然感觉自己的心有种莫名的紧张,他向乐珠靠了靠,想让自己放松一些。乐珠没有动,只是抬眼看着城墙上端。

  悟觉看得出来她的坚持,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他再次确信。

  也就一分钟的时间,城墙的上端发出轻微的一声响,紧接着是什么东西滑动发出的声音。

  悟觉抬起了头与乐珠同时注视着上端。

  一样东西缓缓地从上端降了下来,看起来像是一个黑色的筐。

  乐珠猜那是铁做的。

  也就是一会儿的工夫,黑筐落了下来。

  乐珠注意到黑筐的上端系有两根钢索,黑筐就是靠着这两根钢索任意上下的,上面一定还有一个滑轮。

  悟觉却一直看着站在黑筐中的那个人。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袍,袍帽将整个脑袋都套了进去,就像西方教堂里的修道士。他身高有一米八左右,脸庞削瘦,表情淡漠,一双眼睛冷然地看着乐珠和悟觉。他的双手抬起,手中各拿着一块黑布。

  “蒙上。”他的声音就像是从地狱里发出的,冰冷而没有感觉。

  乐珠和悟觉没有出声,伸手接过黑布蒙在了自己的双目上。

  一片漆黑,仿佛真的来到了地狱。

  灰衣人扶着乐珠和悟觉坐进了黑筐。

  黑筐开始缓缓上升。

  又一颗流星划过。




  乐珠却看不到,她仰起头透过黑布望向远方。

  黑,一切都是那么的模糊不清,就像儿时的噩梦,有种窒息的感觉。而梦醒了,一切又会恢复正常。

  梦会醒吗?

  黑筐终于越过了高耸的城墙,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他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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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7:52:21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是一段很长的路。

  看不到一切。

  只能听到前面那个人的脚步声。




  悟觉就在她的身旁,乐珠能感觉到。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转过一个弯,地面微微上升,耳边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

  他们上桥了。

  水声是从左边传过来的,乐珠朝着那个方向略微斜了一下头。

  有股芳香的气味扑鼻而来。这种地方还有花草,这倒是出乎乐珠的意料之外,她不喜欢花草,更不喜欢那种招人的香气。

  迈上第一个台阶的时候,乐珠在心里开始数数,一级一级地计算,直到最后一级。

  共四十九级。

  那种略带沉闷的开门声响起时,乐珠感觉它像是一道古老的城门,似乎很久都没有开启过,而她和悟觉正被人推进那里。

  那会是什么地方呢?

  乐珠心中盘算着。

  终于有人取下了蒙在他们眼上的黑布。

  光很刺眼,眼睛的第一反应就是痛,甚至有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乐珠不得不伸手揉了揉眼睛,以最快的速度适应这里的环境。

  举目望去,这间房子大概有十层楼那么高,房顶呈圆形,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圆形的小灯,仿佛天上的繁星一样,整齐而闪亮。房间很大,约有几百平方米,四面的墙壁上分别挂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油画,没有一幅能让人看明白,除此之外,这房间里就再也没有什么摆设,显得很空旷。只有正中间的地方放着一张长方形的大理石桌子,桌纹是黑白相间的,看起来格外分明。桌子离地面很近,看起来也就半米来高,桌子上放着一些白纸,一支银色的钢笔和一个黑色的火盆。火盆看上去像是铁制成的,盆里的火烧得正旺。桌子的另一边坐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黑色外套,布料看起来像是毛线之类的东西,将他从头到脚全部包裹起来,甚至连一根头发都看不到,更别说相貌了。

  乐珠看向身旁,悟觉正在观察那个人,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对这里充满了好奇与紧张。

  “这是哪儿?”这是乐珠心中的疑问,也是悟觉想要知道的事情。

  那个人并没有出声,而是伸出手示意二人坐在桌子的对面。

  乐珠和悟觉迟疑地走到了桌子前盘腿坐了下来。火盆中的火焰让他们在刹那间体会到温暖的感觉,身上的寒意开始慢慢退下。

  那个人拿起了放在面前的钢笔开始在白纸上写着什么。

  悟觉伸着脖子想要看清对方的手,起码也要判断出对方是男是女,但是他却什么也没看到,那个人将手包裹得相当严实。

  乐珠冷眼旁观,她在等。

  那个人很快就写好了,将写好字的纸举给乐珠和悟觉看。

  你们进入这里,永远都不可能再出去。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悟觉的心瞬间寒到谷底,虽然他已做好一切准备,但是心跳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倒是乐珠显得异常镇定,她只是很随便地说了一句:“继续。”她并不在乎这些规矩条款,这些在她眼里都是废品,毫无价值。

  那个人将纸丢进了火盆中,白纸瞬间化为灰烬,他紧接着低下头又开始在第二张纸上继续写字。

  乐珠解开大衣扣子,露出了里面紫红色的毛衣,伸手从毛衣右下端的口袋里取出一盒女士香烟。

  烟盒是绿色的,上面写着四个字母MORE。

  乐珠熟练地打开烟盒,从中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悟觉不禁多看了两眼,烟身修长呈棕色,看起来很纤嫩,与乐珠娇小的嘴唇刚好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悟觉见过男人抽烟,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女人抽烟,他不禁轻摇了一下头,闭上眼睛,开始摆弄手上的念珠。他相信他和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乐珠则身子半起,脸凑近火盆,右手夹着烟身快速吸了几口,烟头立刻有火星闪动,乐珠重新坐在地上,一股白色的烟雾自口中冒出,她转过头开始欣赏左侧墙壁上的那些油画。

  它们的颜色看起来很单一,每一幅都是由黑色、灰色、白色组成。有的看起来像是扭曲的人形,有的看起来又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只怪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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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7:52:34 | 显示全部楼层
那简直就是垃圾,乐珠暗自在心中嘲笑,也许她无法欣赏这种抽象派的东西,但是她却真的愿意将它们归集成垃圾。

  悟觉始终都没有动,他再次偷眼看着乐珠,她的行为与她的外表相当不符。悟觉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不是他想象中姐姐的形象。

  乐珠回过了头正好碰上悟觉的目光,她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心中的厌恶,不禁发出一阵轻浮的笑声。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也根本不会在乎这个弟弟的看法。她只为自己活着。

  悟觉将头转过一旁,他有些难过。

  那个人举起第二张纸的时候,乐珠转过了头与悟觉同时望了过去。

  你们随时会死,有人随时会杀你们。

  悟觉继续抚弄着念珠,他感觉心中越来越不安,一种恐惧自心底传出。

  乐珠又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圈慢慢升起,又慢慢消失,“为什么会有人杀我们?”虽然他们来到了这里,但是他们始终不知道这里是一个什么样地方,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这里有一个规矩,住在这里的人如果能将要杀自己的人杀掉,就可以提出一个要求,就是找外面的人来此陪葬。




  这是第三张纸上的内容。

  “我们是陪葬品?”这是悟觉没有想到的,所以他终于开口问了第一句话。

  那个人点了点头。

  “怎么陪葬?”乐珠悠闲地抽着香烟,似乎任何一句话都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

  那个人举起了第四张纸。

  你们住在这里,会感觉非常舒服,但是你们是陪葬品,随时随地都会被那个让你们来陪葬的人杀死,没有人会告诉你们要杀你们的人是谁。

  “你的意思是我们会住在这里天天等死?而我们却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死?”乐珠嘴角微微上翘,一丝冷笑现于其中。

  那个人再次点了点头。

  “来到这里的人都是陪葬品吗?”乐珠问。

  那个人又点了点头。

  乐珠笑了,道:“既然都是陪葬品,那要杀我们这些被当做陪葬品的人又是哪些人?”

  杀人的人和被杀的人全都是陪葬品。如果你们不想被对方杀死,那你们就要找出对方杀死对方,这样你们就安全了,你们可以找外面的陪葬品进来,继续这个游戏。

  这是第五张纸上的内容。

  悟觉闭上了眼睛,快速地转动着手中的念珠,这是一场多么可怕的游戏,一个你不知道躲在哪里的人随时随地都会出手杀你,而你为了生存下去又必须费劲心思找出对方杀死他,然后当你快要终老的时候,还要再继续这个游戏。

  乐珠右手夹着的香烟掉在了地上,几许火星挣扎地闪了几下,随即熄灭,“找我们来陪葬的人一定是认识我们的人。”她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是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

  第六张纸:

  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如果你们不想等死,就去找出对方杀死他,如果你们等着,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你们想要逃,也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任何人能破坏这里的规矩。你们可以作出选择,是被杀还是杀人。

  选择……

  悟觉相信佛能感化一切,但是一定要选择,他宁愿自己去死,舍身成仁,他静下心重新抚弄着念珠,这是佛对他的考验,他深信。

  乐珠拾起地上那半截香烟扔进了火盆,她的双眼紧紧盯着燃烧的火焰,脸上露出一丝诡笑,她已作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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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7:52:48 | 显示全部楼层
当黑布再次被摘下的时候,乐珠开始环视着整个房间,从今天起她就要住在这里,这就是她的家。

  家,这个字现在听起来似乎有种凄凉的感觉。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她竟然拥有了一个自己的家。但是这个家却没有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也许这就是她等死的地方,也许这就是她最后在人间停留的地方。




  “从现在开始,你就住在这里,进入这里你可以随便走动,以后的生活全靠你自己,好自为之。”带着乐珠来到这里的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有着一张狐狸般的嘴脸,身上依然穿着灰色像修道士一样的外衣,但声音却非常动听,只是动听之余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她毕竟是这个地方的人,没有情感的动物。

  乐珠只是瞟了她一眼,根本没理会她,继续看着房间里的设施。这个家看起来还不错,有种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复古的感觉。色彩搭配昏暗中又显鲜活,房子的中间放着一张方形的桌子,桌子上放着茶壶、茶碗,还有几个方形玻璃杯。没有人会把餐桌放在房子里的正中间,但这间房子却是,不过乐珠很喜欢这样的摆设。

  四面的墙壁全部贴有棕黄色圆形花纹的墙纸,地上铺着一层看起来很贵的蓝色纯毛毛毯。在印有深蓝色长叶花纹的窗帘下放着一张看起来松松软软的红色布艺沙发,沙发上蓝色的圆形靠垫刚好与窗帘的色彩相呼应。沙发的旁边还放着一个木头支架玻璃面板的圆桌,圆桌的上面放着一盏华丽的仿古台灯。灯罩为昏黄色,样子像个男士礼帽,边缘呈外翻状,灯罩末端整整齐齐地坠着一层黄色的穗子。灯柱直上直下,看上去像是铜制作而成的,从灯罩里露出一小截灯绳,是用几颗米粒大的白色珠子串成,很是小巧可爱,整体看起来相当吸引人。沙发的对面放着一个两米来长、半米来宽的白色柜子,柜子的表层镶着一块纯白光亮的理石,上面放着三个传统样式的白色花瓶,外貌相同,都是肚大口小,外翻呈花瓣样式的,三个花瓶里分别放着白色、红色、黄色三种不同的玫瑰花,枝枝看上去都相当饱满。柜子上端的墙上挂着一幅色彩暗淡的油画,画上画着一位身穿黄色旗袍的女人,她的眉目间有少许忧郁之色,正斜倚窗前望着远方。远方黑茫茫一片,似乎永远都无法看到尽头,女人一只手搭在窗框上,另一只手自然地放在腿上。整张画除了女人身上的衣服颜色是亮丽的,其他地方都用浓浓的暗色。乐珠从来没有见过这幅油画,也不知道是哪位画家画的,只是感觉看上去很不舒服。她伸手将画从墙上拽了下来,油画掉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音。

  “看来你很不认生。”女人冷眼旁观,她从心里不喜欢乐珠。

  “你可以走了。”乐珠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对方说道。

  女人一愣,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你说过从现在开始这是我的家,主人有权力让谁进这屋,不让谁进这屋,对吗?”乐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同时脸上露出讥讽之意。

  女人瞪了乐珠一眼,但随即就恢复了平静,道:“我不会跟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计较。”

  乐珠淡笑,没有去理会女人继续环视着房间,却发现在白色柜子左边的墙角处放着一个方形木制的深棕色柜子,柜子的上面有一台老式留声机,留声机的颜色已褪掉,但是看起来依然神采不减,让人怀念。

  乐珠起身走了过去,留声机上放着一张黑色唱片。乐珠弯身打开柜子,里面是空的,看来这里只有这么一张唱片。乐珠伸手摇动留声机的摇把,随后拿起唱针搭在唱片上,音乐开始响起来。

  那是一首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老歌“The Last Waltz”,乐珠很喜欢这首歌,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听到。她伸了一个腰,重新打起精神继续参观房间。

  推开门,乐珠走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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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7:52:56 | 显示全部楼层
 卧室不大,看起来也就十来平方米,墙壁上依然贴着跟客厅一样的棕黄色圆形花纹墙纸。红色的床罩和沙发的颜色刚好一致,床的旁边有一张古旧的写字台,台上依然放着一盏华丽的仿古台灯,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纸及一些笔,再无其他。紧挨着写字台的旁边放着一个白色的一人来高的柜子。乐珠打开柜子看到里面放着一些华贵的衣服,甚至还有旗袍。乐珠对此可不感兴趣,将柜门用力地关上,转身看向床对面的地方。那儿有一道小门,是蓝色的,推开后才发现这里面是一个洗手间,还有浴缸,虽然小点,却也够用。

  乐珠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她还算满意这里:“你们这里的服务还真不错!”算是讽刺也算是真心话。到目前为止,乐珠还没有发现房间里有监视器。

  女人却板着脸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乐珠看了一眼女人,做出思考状,然后走到女人跟前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对方问道:“到了这里,是不是做什么事情都成?”

  “没错!”女人很不喜欢乐珠的眼神,瞪了她一眼将脸侧了过去。

  乐珠笑了,笑容就像一朵盛开的桃花。

  一把红色的剪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抵住女人的脖子,女人吓了一跳,她怎么也没想到乐珠竟然会对她下手,但随即她就冷笑一声道:“没有人敢杀我们这些人,杀了我们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我不需要好处!”乐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红色的剪刀已经刺进了女人的喉咙,女人抿了一下嘴,然后就睁大了眼睛惶恐地瞪着乐珠,可惜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已经下了逐客令,可惜你却不走。”乐珠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手绢,手绢展开的时候那颗紫红色的菩提籽跟着掉了出来。

  乐珠瞄了一眼。

  菩提籽已沾染上了女人的血迹,殷红的颜色分外刺目。

  乐珠没有理会,用手绢擦拭着带血的剪刀,直到剪刀完全干净。

  悟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又揉了揉,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他怎么会在这里看见它?

  一个一模一样的房子。

  悟觉曾经在那个三角形的房里生活了快二十年,这二十年来他对它已经有了相当深厚的感情,他已经习惯了那种黑暗寂静的感觉,但他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一间一模一样的房子。他不禁抬起头,透过碗口大的洞眼,刚好有一道月光射了进来,正巧射在他面前的地上。地上有一堆黄土,是那种看起来相当干净的黄土,悟觉不自觉地弯腰捧起一把黄土端看,发现这些黄土竟然跟寺庙里的一样。他感到很惊讶,摸索着走到角落,那里果然放着一个黄色的垫子,看起来还很新,悟觉走上前坐在了垫子上,很舒服,他满意地露出笑容,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家的感觉,就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寺庙。

  “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房子?”悟觉看向带着他来到此地的男人,那个男人就是带他和乐珠进入到这里的那个人。

  “一个即将死去的人应该住得舒服一些。”这就是男人的答案。

  悟觉想要说什么,但还是生生咽了下去,他无话可说,只得弯腰双手合十向男人道谢:“谢谢施主。”

  男人皮笑肉不笑,将一样东西扔到了悟觉面前的地上,说道:“这个对你也许有用。”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

  悟觉轻叹一声,伸手摸索地拾起那样东西。

  是个手电筒。

  悟觉闭上了眼睛,他不理解人世间为何会有如此多的是非,为何彼此相处是如此之难,但是他深信,人性本善,世间并无坏人。他闭上眼睛,开始打坐。也许会有一个人隐在某个黑暗的角落等待机会出手杀他,而他也许真的会成为某个人的陪葬品,但是无所谓,人的生死天注定,他不强求,他只求心静,心静则身静,身静则一切静。

  乐珠看了一眼手表,十二点一刻。

  手表虽然是旧的,但乐珠相信它很准确。她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望向外面。

  一片白茫茫的,天又开始下雪了。

  乐珠伸手轻抹玻璃上附着的雾气,尽量使自己的视线看得更清楚些。

  没有人,一切都是那么静。

  五分钟过去了,依然没有人。

  乐珠却没有动,继续在等待。

  十分钟过去了,外面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乐珠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她放下窗帘,转身看着地上女人的尸体。

  女人的眼睛仍然圆瞪着乐珠,仿佛随时都要把她吞下去,只是喉咙处的鲜血却已经开始凝固。

  乐珠走了过去蹲在尸体旁,伸手将尸体身上的灰色长袍脱了下来,随后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了长袍,将脸隐在了袍帽中。

  是时候了。

  乐珠随手关上灯,拉开了房门,立刻有雪花飘了进来,乐珠缩了缩脖子让自己尽量适应寒冷的空气。

  随着门合上,房里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一切都变得那么的安静,包括那具尸体。

  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缓缓地移向门口,紧接着,房门开启了一道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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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7:53:09 | 显示全部楼层
凌晨零点一刻。

  空气几乎凝固。有雪花在黑暗中飘动,月亮消失,一切变得异常安静,甚至没有一丝杂音。

  张祥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他放下手中的小铲,找了一把


矮凳坐了下来,是该休息一下的时候了。

  现在是冬季,外面正飘着小雪,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天寒地冻里,但是他这里却例外。

  这是一间温室,里面的温度足可以让任何人感觉到春天般的温暖,甚至还带有一股清新的舒适感。

  张祥是一个爱花、惜花之人,虽然他今年已是年近六十岁的老年人,但是他仍然对生活充满了希望,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死,也不知道要杀他的那个人哪一天会到来,但是他在这世上活一天,就要快快乐乐的。因为他怕自己寂寞,于是就为自己种植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植物。这其中有原产自墨西哥的万寿菊,黄色叶片对生,皱皱巴巴的像锯齿一层层叠加起来,还有又能解毒、驱虫、止吐泻的紫藤,除了这些还有一些经常见到的水仙、君子兰、茶花、菊花、太阳花等,甚至还有带刺的玫瑰花。连他自己都感觉这是个奇迹,它们都开了,而且这些花竟然都在冬天开放,就像一个奇迹一样,这给张祥的心中又多添了一些暖意。每天有它们陪伴,他的心情会变得非常好。

  张祥站起身,长时间蹲着,他的腿脚已经发麻,他不得不站起身走了几步,这样会让他感觉好一些。他抬起头透过温室透明的房顶望向夜空。

  雪开始下大了,从他站立的角度仰视外面的雪花,心中不禁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在思索人生,找寻人生的答案,可惜那种感觉稍纵即逝。

  这是张祥在这里迎来的第一个冬天,他到这里已经有将近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来,他一直在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尤其是一开始来的时候,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不能相信一个人会躲在某处时刻想要杀掉他,他想不出这世上会有什么样的人会有如此险恶的用心。但是直到现在,那个人都没有出现,也许那个人病死了,也许那个人被另一个人杀了,总之,张祥相信自己一定能逃过这些劫难,他很想念家人,即使知道永远都回不去,但是他依然思念着他们,依然想象着有朝一日能与他们相聚。

  温室里除了一扇对外的门之外,还有一扇直通卧室的门,推开那扇门就到了张祥住着的地方,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只有简单的几样家具。张祥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开始清洗手上沾染的泥土。水很凉,张祥身上的暖意立刻被清水给打退,他赶紧关上水龙头拿起毛巾用力擦着手,希望自己的手快些暖和起来。

  “咯吱……”

  张祥的耳朵略微动了一下,他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毛巾,仔细侧听。

  “咯吱……咯吱……”

  的确有声音响起,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雪地上行走发出来的。

  张祥的心突然紧了一下。他虽然来到这里将近三个月了,但是却不认识任何一个人,也从来没有人来找过他,包括那些身穿灰衣长袍的人都没有出现过,现在怎么会突然有脚步声响起?是找他的吗?张祥在心中猜测着,也许只是路过的某个人。

  张祥缓步走到了门前,弯着腰透过半敞的门缝望向温室里的那道门。

  “咯吱”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最终停在了门前。

  果然是来找他的,张祥的心不禁沉了一下,身子跟着开始紧张,他随手拿起了门后的那把铁锹,然后缩在了门后。

  是谁找他?难道是那个要杀他的人?

  一想到此,张祥的身子就开始发抖,那个人终于出现了吗?真的是他吗?张祥还不确定,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猛烈地跳动,有种莫名的担忧贯穿全身。

  脚步声只是在门口停了一下后又响起,这次移到了温室的左侧。张祥皱起了眉头,看来那个人似乎在观察着温室的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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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7:53:24 | 显示全部楼层
 张祥轻轻地猫下了腰,他希望尽可能地不让对方发现自己。

  脚步声再次响起,最后还是停到了门口,紧接着门开了,发出“吱”的一声响。

  张祥小心地透过门缝望向对方,对方穿了一件类似于雨衣的深褐色衣服,头部、脸部全部罩在帽子里,从张祥的角度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样子。张祥轻轻地挪低了身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但结果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只是看到对方的袖口处在灯光的照射下似乎有一道白光隐约在闪动,但是却看不出来那是什么。对方动了动,继续向前迈了几步,从走路的姿势上看,张祥断定对方是个男人。

  男人看起来有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而且身形偏瘦,他环视着四周似乎在找什么,当目光移向张祥藏身的那扇门时便停了下来。

  张祥的身子缩了起来,他知道对方一定是猜到了他在此。果然,脚步声朝着这个方向响起,张祥的心已经飞到了嗓子眼儿,他紧紧地握住了铁锹。

  对方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并没有马上进来,而是停顿了一下才缓缓地推门走了进来。

  张祥刚好看到对方袖口处,也终于看清了那道白光是什么。

  那是一把刀,一把锋利无比的切菜刀,刀身扁长,刀把呈棕色。

  张祥的心彻底凉到了谷底,这个人的确是来杀他的。张祥握紧铁锹悄悄站起,他现在只能把心一横,他不能让这个人杀死自己。就是因为他,他才来到这个鬼地方,就是因为他,


他才远离了家人,永远都无法见面,就是因为他,他才要整天担惊受怕。所有的怨气在这一刹那一下子充向张祥的脑门,他用尽全力挥动铁锹朝着对方的后脑砸去。

  对方连声都没有出就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刀被抛了出去。张祥却仍旧疯狂地挥动着手中的铁锹铲向对方的胸膛。

  一铲,两铲……鲜血像水柱般喷了出来,喷向张祥的身上、面上,但是他已完全不顾,拼命地挥着铲子,直到对方一动不动,他才终于停了手,不停地喘着粗气,身子向后仰倒在地上,脸上露出了可怕的神情,大声叫道:“我还活着!我还活着!”他流下了眼泪,眼泪与血水融合在一起,他的身子还在不停地哆嗦,他还没有完全从恐惧中解脱出来。

  过了大约十分钟后,张祥终于镇定了下来,他坐起身看向地上的那个人,他的胸前已经烂成一片,简直是血肉模糊。张祥想吐,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他伸出左手捂住了嘴,右手颤抖地揭开了对方头上的帽子,看向对方。

  张祥大叫一声后整个人疯狂地冲向温室,将那些平时珍爱的花草全部砸烂,紧接着他又坐在地上背靠着花架笑了起来,笑容看起来相当难看:“我活了吗?我真的活了吗?”张祥低下了头,看到了掉在地上的那把菜刀,他伸手拾了起来,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笑容,然后挥起刀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外面很冷,刺骨的北风几乎要将乐珠单薄的身子刮飞,她赶紧将衣领立了起来,同时身子略微向前倾。

  这是一个城市吗?乐珠突然感觉有些茫然。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弄清楚自己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她理好思绪,望向前方。前方是一条看起来幽深狭长的街道,两旁临立着各式各样的房子,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而且每个房子前约两米的地方都有一盏路灯。


路灯的形状很简单,黄色球形,下面由黑色的圆形铁棍支起,只有半米来高,但是足可以让路人看清脚下的路。乐珠感到有些意外,她甚至怀疑自己根本就没来到这个鬼地方,还生活在属于自己的那座城市。

  这是错觉。

  它们都是灰暗的,虽然它们的上面已经覆上了白雪,看起来是那么的干净纯洁,但是乐珠依然可以看到它们的颜色。灰暗的房子,灰暗的街道,灰暗的路灯,灰暗的空气,甚至还有灰暗的心情。

  压抑冷漠的感觉,但是乐珠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

  乐珠继续前行,当走到街道的中间时,她回头看着自己住的房子。从外表看,它没有什么特色,只是一个带尖顶的平房,房子的颜色是灰色的,只是在一些边沿处会有白色的边线稍加修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引人注意的地方,只有一扇门,一个窗户。旁边的那间房子看起来则像一个两层别墅,虽然同样是灰色,但是从它欧式的外形结构上看要比乐珠住的房子大气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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