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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oveying1314

《唯一生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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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0:59:52 | 显示全部楼层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萝丝虽然也挣扎在生死边缘,但她并没有向警方寻求保护。
也许因为根本没有所谓的保护。
    “我的生命操纵在你的手中。”
    乔是个资深的犯罪新闻记者,他曾见过被害人成为标靶,不是因为他们做了什
么或是拥有什么。而只是因为他们知道了什么。一个知道太多事情的人,比一个拥
有枪的人更危险。
    如果他是因为知道宣称自己是唯一生还者的杜萝丝而成为标靶,那么她所掌握
的秘密一定具有某种程度的爆炸性,而且威力惊人。
    他向西开往影城时,想起邮报停车场那年轻人黑色运动衫上的红字“天不怕,
地不怕”。那是乔无法接受的人生哲学,因为他什么都怕,而且怕得要命。
    坠机事件不是意外,这种可能性深深地折磨着乔。妻女的死,不是命中注定,
而是人为因素。虽然人为流失导致液压系统失效是最可能的原因之一,而那也是让
乔能活下去的理由,因为无意就宇宙本身一般的呆板和冷酷。
    但如果她们是死于恐怖分子之手,或是其他人为的犯罪行为,那她们就是在人
类的贪婪和妒恨之下牺牲了生命,这是他无法忍受的事。
    他害怕即将被揭露的真相真如上述,他更害怕自己内在的兽性会把自己变成一
个自认为正义的复仇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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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1:00:0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乔抵达他开户银行在影城的分行时,离打烊时间只剩二十分钟。乔走向一个窗
口,有个叫伊瑟的女行员正在处理一些文件。自从乔十年前在此第一次开户,她就
已经在此家银行工作了。
    “我想提领一些现金。”稍微寒喧之后他说:“但我没带支票簿。”
    “没问题。”
    但似乎有点小问题,当乔要求提两万元的佰元大钞时,伊瑟走到另一端和出纳
员商量。出纳员又去征询经理的意见。
    他们不时瞟向乔看,仿佛他的身份有问题似的。银行就是这样,收你钱时像个
真空吸尘器,跟他拿钱时,就像堵住了的水龙头。
    伊瑟面带着小心谨慎的表情回来告诉乔,他们很愿意给他方便,但是必须按程
序办理。
    那位经理正在讲电话,乔怀疑他是不是在谈论自己。他知道他的妄想症已经稍
为好转,但此刻,他口干舌燥,心跳加速。钱是他的,他需要钱呀。
    伊瑟和乔认识多年,他们同属路德教会,蜜雪儿常带着克莉丝和妮娜上主日学
校,并一起作礼拜。
    她也许要看他的驾照,唉,人与人互信的时代已经过去,它们已成为美国历史
的一部分。
    乔按捺着性子,他所有的财产都存在这里了,包括卖掉房子的所得,所以他不
能不要这笔钱,他得靠它们过日子。
    找社萝丝的同一批人也在找他,所以这段时间他得住汽车旅馆了。
    经理已讲完电话,正在着桌上的同一本词簿,手里拿着一夜铅笔,在上面轻轻
敲打着。
    乔考虑过用他的几张信用卡购物提款,但有关当局可以循信用卡的使用,来追
踪到他,甚至可以找到他买东西的地方。经理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瞟了乔
一眼,然后将符号转过去背对着乔,深怕自己讲话的嘴形会泄漏天机。
    当手续完成时,经理也讲完电话了。他缓缓从其他出纳人员的抽屉搜集百元大
钞,将乔所需的款项悉数交给伊瑟,然后以一种僵硬且不自然的笑容,看着她将钞
票点数给乔。
    也许是想太多,但乔总觉得他们有点刁难他提领这么多现金,倒不是担心他因
身怀巨款而危险,而是最近民众提领现金都会受限制。政府规定五千元以上的现金
交易都需银行提出报告。表面上是为了防止毒枭利用合法的金融机构洗钱,其实没
有哪个毒枭会因此感到不便,反倒是一般平民的金融活动更容易被监控了。
    当伊瑟将二万元装进牛皮纸袋时,经理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低声对话筒
讲了几句话,继续对乔保持高度的兴趣。乔离开银行时,已超过打烊时间五分钟。
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顾客,因为担心受怕使得他忽觉两膝发软。
    暑气仍让人闷得喘不过气来,傍晚的天空仍是骄阳斜挂,蔚蓝的天色似乎加深
了。那种单调平板的蓝,让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一直到他进入车内发动引擎,才
蓦然想起,那是他在太平间担架车上所见到最后一具尸体的死蓝颜色。
    自此之后,他不再报导犯罪新闻。
    当他驶出银行的停车场时,乔看见那位经理站在玻璃门后面。但都被太阳反射
的余晖遮盖住了,也许他是在记车牌号码及喜美车的特征,或者他只是在锁门。
    此时天色未暗,却已是万家灯火。
    经过一家小型购物中心时,乔看到一辆福特车停在便利商店门口,车上下来一
位褐色长发的女人和一个金发蓬松的小女孩。她俩背对着乔,看不到她们的脸。
    乔一个紧急转弯,差点与一辆灰色轿车相撞。当十字路口的黄灯转红灯时,他
违规回转,乔有点后悔他所准备采取的行动,但似乎又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控制着,
使他欲罢不能。他震惊自己居然无法自我控制一下,他将车停在那女人的福特车附
近,下车时觉得两腿无力。
    乔站在那里望着便利商店,那女人及孩子都在里面,但他却看不见她们。因为
玻璃窗被海报及货品给遮掩了。
    科罗拉多的空难发生之后,麦贝丝曾推荐他到一个全国性组织“关怀与同情”
的团体去。贝丝经由维吉尼亚的“关怀与同情”组织,慢慢地能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所以乔也参加过当地分会的几次聚会,但后来就没有参加了。
    因为他的状况就和那里大多数的父亲一样:丧子之痛的母亲们,满怀信心的参
加聚会,在与其他同样失去爱子的母亲们交谈过之后,往往会得到安慰。但几乎所
有的父亲们,却变得更内向,把痛苦埋藏在心底。
    乔希望能成为少数几个能因为开放胸襟而获得解脱的人。但由于男性心理的自
尊与顽固,使他变得更自艾自怨而离群索居。
    但至少从“同情与关怀”这个团体中,他发现目前控制住他的这种奇异力量,
并非只有他才会如此,其实它是非常普遍的。他们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寻觅的行为”。
    每一个人,当他失去至爱的人之后,都会有某种程度的寻觅行为,大部分是失
去了孩子的人。有些人的情况是比较严重,但乔的情况却是最糟。
    理智上,他可以接受家人已一去不回的事实。但感情上,他仍然坚信会再见到
她们。有时他会满怀期望地盼着妻女能再度走进门来;电话响起,他也盼望是她们
打来的。有时开车,他会觉得两个小女儿就在后座,待他激动地转过身来,却不见
任何踪影,只有无边的空虚使他更加沮丧。
    乔朝着便利商店的人口走去。他犹豫了一下推开门,内心无人交战。若他发现
这女人及小孩不是蜜雪儿跟妮娜,那他的心就会像被铁锤重击般的当场碎裂。
    白天所发生的事——萝丝在墓园对他说的话,在邮报留给他的惊人讯息——是
如此的离奇,让乔心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心,让他对一些怪诞想法的可能性,深
情不疑。如果萝丝能从四英里的高空坠下,撞在科罗拉多的岩石上,还能步得离开。
那么……,他心中不知何时开始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花。
    他大步走进便利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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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1:00:14 | 显示全部楼层
收银台在他左手边,一位年约三十岁的美丽韩国少妇笑着对乔点头。一个韩国
男人,正在记帐,也向乔致意。乔没搭理他们,运自走到第二条甬道,他看见那褐
发女子跟那孩子站在甬道未端。
    乔站在甫道的前端,等着她们转过脸来。那女人穿了一双在脚踝系带的白色凉
鞋,白色的棉裤,翠绿的罩衫。蜜雪儿也有着同样的凉鞋,同样的棉裤,但罩衫不
同。他记得很清楚,罩衫不同。
    那小女孩与妮娜同年的样子,个子也差不多,同样穿了一双白色凉鞋,粉红色
短裤,白色运动衫。她歪着头,甩着修长的手臂。妮娜以前也常这样站着。
    都已经走到甬道一半了,乔才发现自己在移动。小女孩说:“拜托,麦根沙士。”
    乔听见自己在低唤着妮娜,因为妮娜最爱喝麦根沙士。
    “妮娜?蜜雪儿?”
    那女人及小女孩转过身来面对着乔,她们不是妮娜和蜜雪儿。
    他早就知道她们不是他所挚爱的女人和孩子,他这么做,没有任何的理由,只
是内心的冲动。他早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可是当他发现她们只是两个陌生人时,
仍觉得胸口挨了一记重击。
    他傻傻地说:“你们……我以为……站在那里……”
    “怎么样?”那女人带着迷惑又自卫的表情说。
    “别……别让她走,”他告诉那母亲,怪异的是他的嗓音突然变得沙哑。“别
让她离开你的视线,除非你紧靠着她们,她们会不见,她们会消失。”
    那女人眼中闪过一抹警戒的神色。而她那四岁天真无邪的女儿,却用一种关怀
的语气说:“先生,你需要买一些肥皂,你闻起来好臭。肥皂在那一头,我带你去。”
    那母亲迅速抓住女儿的手,将她拉近身边。
    乔知道自己真的很臭,他在海边晒了两个小时的太阳,后来又到墓地,被吓出
好几次的大汗。加上整天没吃东西,呼出来的气全是一股酒酸味。
    “谢谢你,甜心,”他说:“你说得对,我真的很臭,我最好买些肥皂。”
    乔的身后有个人说:“没什么事吧?”转过身来,是那韩国人。
    “我以为她们是我认识的人,”乔解释说:“我以前……
    认识的人。“
    他想到今晨离开公寓时未刮胡子,此刻的他,胡子满面,臭汗淋漓,满嘴酒味,
看起来一定满吓人的。现在他才理解为什么银行的人,会用那种态度对他。
    “没什么事吧?”店主问那女人。
    她不确定地回答:“应该没事。”
    “我走了,”乔说,他觉得五脏似乎移了位,胃被吊得老高,而心脏却掉落到
最下面。“没事,没事,只是误会,我走了。”
    他走过店主的面前,很快来到店门口。经过收银机时,那韩国女人忧心地说:
“没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乔说着,快步走出便利店,走进落日余晖中。
    当他钻进喜美车时,看到驾驶座旁边椅子上的牛皮纸袋。他居然将两万块放在
没上锁的车里。虽然在店里没出现什么奇迹,但钱没被偷走,才真是奇迹。
    乔的胃在翻搅,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他实在没把握能稳稳地开车,可是他又
不希望那女人认为他在埋伏等她。于是发动车子,离开这里。
    打开车内的空调,将冷风对着脸吹。他用力的呼吸,好象肺被压扁了,正用全
力将它恢复原状。他所呼吸的空气,在体内似乎非常沉重,像是滚烫的液体。
    这也是他在“关怀与同情”那个团体里学到的:“对大多数失去孩子的人来说,
痛苦有时是肉体上的,会使人不省人事。”他半趴在方向盘上,像得了哮喘症似的,
边喘着气边开车。
    他想起自己曾发过的毒誓,要毁掉所有那些需对班机坠毁负责的人。想到自己
的愚昧,乔发出一阵苦笑。笑自己像个复仇机器,空有躯壳,伤害不了任何人。
    如果他了解七四七事件的真正内幕,如果他发现真有阴谋存在,而且他也知道
谁该为这些事负责的话,那么在他能与他们抗衡之前,早就已被这些预谋者做掉了。
他们的势力那么庞大,他根本没机会将他们绳之以法。
    但他似乎仍得一试,既然事情发展至此,也许早已由不得他选择。“寻觅的行
为”是驱使他的动力。
    在购物中心,乔买了畲洗用具,又买了一只皮箱,两条蓝色牛仔裤,一件灰色
运动夹克、内衣裤、运动衫、运动袜及一双耐克运动鞋。他取了所要的尺码,未经
试穿,拿了就走。
    离开购物中心之后,乔在马里市找了一家汽车旅馆,刮胡子,洗澡,换上干净
的衣服,七点三十分,驱车来到卡尔佛市,樊汤姆的遗孀住在那里。樊汤姆是三五
三班机上罹难乘客中的一员,邮报曾特别报导过他的太太罗拉。
    乔在麦当劳买了两个起士汉堡及一杯可乐,在店里的电话簿上,找到了罗拉的
电话及住址。他边开车边用可乐将两个汉堡送下肚,奇怪自己怎么那么饥饿。
    那栋平房有着白色的外观,白色的百叶窗,是加州牧场房子与新英格兰海边木
屋的奇怪结合。但它整洁的石板步道及凤仙花床,使它散发出迷人的风韵。
    当时的温度仍高,石板散着热气。西边的云彩在日落之后反射着橘黄粉红的光
彩,而东边的天色逐渐暗淡。乔登上两级石阶,来到门廊处按下电铃。
    来应门的女人大约三十岁左右,容貌姣好。虽然皮肤是褐色,但却有着红发美
女的白皙面庞,有些许雀斑和一双碧眼。她穿着一条卡其短裤,和一件男人的旧衬
衫。袖子是卷起来的,头发凌乱且沾满了汗水,左脸还有点点污渍。看起来她正在
清扫屋子,而且还在哭泣。
    “樊太太吗?”乔问道。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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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1:00:26 | 显示全部楼层
虽然他当记者时,习惯于讨好被访问的对象,但此刻他却笨拙地不知要说些什
么。他觉得来访谈如此严肃的话题,他的穿着似乎太过随便。牛仔裤太松,裤腰用
皮带来成一团。也因为天气太热,他把运动夹克丢在车上。
    “樊太太,不知是否能跟你谈——”
    “我现在正在忙。”
    “我叫乔本特,我太太和两个女儿死于空难。”他有点硬咽,“一年前。就是
今晚。”
    她从门口退后两步说:“请进。”
    乔随着她进入一间起居室,墙角一座明亮的展示架上,放了十二个瓷器制品。
    地请乔坐在一张有扶手的椅子,然后走到门口喊道:“鲍伯,鲍伯,我们有客
人。”
    ‘很抱歉在星期六晚上来打搅你。“乔说。她从门口回到沙发旁坐下,”一点
也不会,但我怕不是你要见的樊太太。
    我不是罗拉,我叫克莱儿。罗拉是我婆婆,他丈夫死于……
    意外。“
    一个男子从屋子后面进入起居室,克莱儿跟乔介绍是她先生,鲍伯比他太太大
两岁左右,高高瘦瘦的留个小平头,神情愉悦,充满自信。他的笑容自然,握手强
而有力,但在他古铜色的肤色下又略显苍白。蓝色的眼眸里隐藏着忧郁。
    当樊鲍伯坐在他妻子身边后,克莱儿告诉他,乔的家人在坠机事件中罹难。她
对乔说:“鲍伯的父亲也是在那次罹难的,他刚谈完生意回来。”
    他们之间很快就无所不谈了,主题大部分团结在他们是如何得知这可怕的消息
上。
    鲍伯是一位战斗机飞行员,调派在圣地牙哥北边的麦拉玛海军航空站。那天他
和其他两位飞行员带着妻子外出晚餐。餐后他们移到酒吧间,那里有一部电视正在
播棒球比赛。临时被三五三号班机的号外打断。鲍伯知道,他父亲那晚会从纽约飞
回洛杉矾,而且他经常搭乘国家航空公司的飞机。鲍伯不知道班机的号码,于是用
酒吧内的电话打到国家航空公司洛杉矾的办公室。他很快联络上公关人员,并获得
证实樊汤姆名列罹难乘客名单中。
    鲍伯和克莱儿以破纪录的速度,从麦拉玛开车到卡尔佛市。他们在十一点左右
到达,事前并未打电话给鲍伯的母亲罗拉。因为他们不知道她听到消息会发生什么
事,如果她还不知道,他们宁可当面告诉她,而不要在电话里讲这件事。
    他们到家时,已是午夜时分,整间屋子灯火通明,前门未锁。
    罗拉正在做玉米羹,因为汤姆最喜欢这道菜。她还烘焙了巧克力加碎胡桃的饼
干,那是鲍伯的最爱。她已经知道坠机事件,知道她丈夫已丧生在洛矶山之东。但
她得为他做点事,他俩结婚三十五年,她得为他做点事。
    “我是到机场去接机时才知道的。”乔说:“她们是去维吉尼亚探望蜜雪儿的
家人,然后在纽约待三天,让女儿们能见见素末谋面的阿姨黛丽拉。我到那儿早了
些,当然,进入航空站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荧幕上她们的班机是否会准时到达。
资料显示飞机会准时到达。但当我走到她们预定的入境门时,航空公司的人员走过
来和接机区的人们致意,并低声与他们交谈,将其中几个人带到私人的包厢去。有
个年轻人走到我面前, 他尚未开口, 我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我不会让他说的。
‘不,别说。’可是他无论如何都要告诉我,于是我转身离去。他将一只手搭在我
手臂上,我将它拨开。如果不是他们三个——他和两个女的——紧紧地围着我,我
可能会揍他,不让他说出口。因为我认为一旦说出口,就会成为真实的事。如果不
说,你知道吗?事情就不会发生。”
    他们沉默不语,倾听去年的回忆声音,这陌生的声音与可怕的消息。
    “妈忍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痛苦,”克莱儿终于打破沉默,她谈到婆婆时,像
是在谈自己的母亲似的,孺慕之情溢于言表。“她只有五十三岁,但没了汤姆,她
也不想活下去,他们——”
    “——很亲密,”鲍伯接着说:“但上星期我们去看她时,她变得好多了。她
曾经非常地沮丧和痛苦,但现在又获得重生。在坠机事件之前,她是非常快乐——”
    “——的人,非常外向,”克莱儿非常精准的接她丈夫的腔,她俩的思路似乎
是完全一致的。“就在上星期,突然之间,她又变回我们所熟识的女人了……,整
整一年,我们没见过她是如此的快乐。”
    乔觉得很沮丧,他是来和他们谈论死去的人,而他们谈的却是樊罗拉。“发生
了什么事?”
    克莱儿从卡其短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擦拭眼睛,“上星期她说,她现在知
道汤姆并没有永远消失,没人会永远消失。她似乎非常快乐,她看起来——”
    “——神采飞扬,”鲍伯握住他妻子的手接着说。“乔,我们真的不知道为什
么她会一扫阴霆,变得如此充满希望……但就在四天前,我妈她……自杀了。”
    丧事是前天才办完,鲍伯和克莱儿并不住在这里。他们只待到礼拜二,将罗拉
的衣物打包,把一些私人物品分送给亲友及军品旧货店。
    “真令人伤心,”克莱儿将她右臂的袖子放下来又卷上去,“她是那么好的一
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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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1:00:3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这个时候不应该来的,”乔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这不是很适当的时
候。”
    鲍伯迅速的站起来,伸出一只手以几乎恳求的语气说:“不,拜托请坐下,我
们也需要休息一下……跟你谈一谈……呃……”他耸耸肩。鲍伯手长脚长,以前一
定风度翩翩,但可不是现在。“我们都知道,那像是怎么回事,很简单,因为——”
    “——因为我们都知道那像是怎么回事。”克莱儿接着把话说完。
    乔稍作犹豫,又重回椅子坐下。“我只是有几个问题……也许只有你母亲能回
答。”
    右边的袖子调整好之后,克莱儿把左边的衣袖放下,再重新卷上。她说话的时
候,似乎必需得作些什么事情。“乔……天这么热……你要不要来杯冷饮?”
    “不,谢了。早点结束比较好,我得走了。我要问的是,最近是否有人拜访过
她,一个自称叫萝丝的女人?”
    鲍伯和克莱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鲍伯说:“是个黑人女人吗?”
    乔不觉地打了个寒颤,“嗯,很娇小,大约五尺二寸高……长得很不错。”
    “妈对她所谈不多,”克莱儿说:“但这个萝丝来过一次,她们交谈之后,似
乎一切都改变了。我们认为她是一位——”
    “——心理谘询师或是什么的,”鲍伯说:“起初我们不喜欢她,认为她是想
从妈那里获得什么利益,因为我妈那时是如此的沮丧和脆弱。我们认为萝丝不是疯
子就是——”
    “——骗子,”克莱儿接着说,“想诈她的财,或是只想搅乱她的心智。”
    “可是当她谈到萝丝时,她是如此的——”
    “——平静,我们认为这似乎也不坏,让妈情况改善总是好事。无论如何——”
    “——她说这女人不会再回来,”鲍伯说:“我妈说,她很感谢萝丝让她知道
我爹安全地待在某处,他没死,在那里他很安全也很好。”
    “她不告诉我们从何来的信心,她以前从不去教堂,”克莱儿加了一句,“她
也不说萝丝告诉了她什么事情。”
    “更很少谈论这个女人,”鲍伯说:“只说目前这是秘密,不久,最后——”
    “——每个人都会知道。”
    “最后每个人都会知道什么?”乔问。
    “我父亲很安全地待在某处,我猜,安全又完好地在某处。”
    “不对,”克莱儿说,两手在腿上轻拍着。“我认为她的意思不止如此,我认
为她是说最后每个人都会了解,每个人都不会死,我们……只是到一个更安和的地
方去了。”
    鲍伯叹口气说:“老实讲,乔,听到我妈说这些迷信的玩意儿,实在让我们紧
张。但这使感到快乐,经过这一年的折磨——”
    “——我们看不出会有什么伤害。”
    乔所期望的并不是这些唯灵论方面的事,他有点灰心。
    他原本认为杜萝丝博士知道三五三班机失事的真正内幕,准备指控那些需负刑
责的人。没想到她所提供的竟是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你认为她有萝丝这个女人的电话或地址吗?”
    克莱儿说:“我认为不可能,妈对这件事……很神秘。”
    她跟她丈夫说:“拿照片给他看。”
    “还在她卧室里,”鲍伯说着站起身来,“我去拿。”
    “什么照片?”鲍伯离开之后,乔问克莱儿。
    “很怪异,是萝丝带给罗拉的。看了有点令人毛骨悚然,可是却让妈很安慰。
那是一张汤姆坟墓的照片。”
    那是张用拍立得相机拍的彩色照片,上面有汤姆坟上的墓碑,刻着他的生辰忌
日及一行字:“挚爱的丈夫与父亲。”
    乔想起在墓园初见萝丝时她说:“我还没准备与你长谈。”
    克莱儿说:“妈出去买了这相框,她要将这张照片好好保存起来,这对她非常
重要。”
    “上星期我们在这里待了三天,她随身携带着照片,”鲍伯说:“不管是在厨
房烧菜,在客厅看电视,或是在院子里烤肉时,她都带着。”
    “甚至外出晚餐,”克莱儿说:“她都将它放在手提包里。”
    “那只是一张照片而已。”乔困惑地说。
    “只是一张照片而已,”鲍伯附和着说,“这不可能是她自己拍的——不知什
么缘故,因为是萝丝这个女人拿给她的,所以对她意义非凡。”
    乔的手指抚摸着相框玻璃。似乎他具有超能力,可以感应到这张照片的含义。
    “她第一次拿给我们看时,”克莱儿说:“她用一种……
    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们,似乎她认为——“
    “——认为我们会有很强烈的反应。”
    乔将照片放在咖啡桌子,皱着眉头说:“强烈反应?怎么说?”
    “我们也不明了,”克莱儿说,她拿起相片,用衬衫的下摆,擦拭着相框和玻
璃。“当她看到我们没有预期的反应时,她问我们在照片上看见什么。”
    “墓碑。”乔说。
    “没错,我父亲的墓碑。”鲍伯也同意。
    克莱儿摇着头,“妈似乎看到更多的东西。”
    “更多东西?像什么?”
    “她不说,但她——”
    “——告诉我们,终有一天我们会看到有所不同。”
    记忆里,萝丝两手抓住相机看着乔说:“你会像其他人一样看见。”
    “你认识这个萝丝吗?为什么会跟我们打听她?”克莱儿狐疑地问。
    乔把在墓园遇见萝丝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们,只是只字未提白色货车里
的人。他诓骗他们说,萝丝搭乘一辆车离去,而他未能拦住她。
    “但从她告诉我的话里……我认为她可能已拜访过其他罹难者的家属。她教我
不要沮丧,我会像其他人一样看到。
    但她还没准备跟我谈。问题是,我没办法等她准备好。如果她曾和别人谈过,
我要知道她告诉他们什么?她帮助他们看见了什么?“
    “不管是什么,”克莱儿说:“她让妈心里舒坦多了。”
    “应该是曾经舒坦多了?”鲍伯质疑地说。
    “有一个星期是如此,”克莱儿说:“她那一个星期都很愉快。”
    “结果却是这样。”
    如果乔不是位惯于用尖锐问题访问受害者或其家属的资深记者,那他将发现那
种可能会勾起鲍伯和克莱儿内心创痛的问题,是很难启口的。但一想到这热闹非凡
的一天所发生的事,他不得不问:“你们确定她是自杀的吗?”
    鲍伯欲言又止,掉过头去擦掉盈眶泪水。
    克莱儿握着丈夫的手跟乔说:“罗拉是自杀的,应该没什么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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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1:00:51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留有遗言吗?”
    “没有,”克莱儿说:“没有可以帮助我们了解真相的东西留下。”
    “你说,她曾经是那样的快乐,神采飞扬,如果——”
    “她留有一卷录影带。”克莱儿说。
    “你是指那种诀别的录影带?”
    “不是,是那种怪异……很恐怖……”她摇着头,脸部表情因憎恶而扭曲,半
天说不上话来。“就是那么个东西。”
    鲍伯松开他妻子的手站了起来。“我一向不太喝酒,乔,但现在我得喝一杯。”
    乔不安的说:“我不想加深你们的创伤——”
    “不,没关系,”鲍伯安慰他说:“我们都是那场灾难的家属,我们都是一家
人,没什么事不能跟家人说的,你要不要来一杯?”
    “当然。”
    “克莱儿,我回来之前不要跟他谈录影带的事。我知道你认为我不在,会比较
方便谈,可是放心,不要紧的。”
    樊鲍伯深情地看着他妻子,她说:“我会等你。”对他的爱意表露无遗。乔别
过脸去,此情此景勾起他对蜜雪儿无限的追思。
    鲍伯走出房间之后,克莱儿开始整理桌上那盆插花。然后将手时置于膝上,用
手掌掩着脸。
    终于她抬起头来看着乔说:“他是个好人。”
    “嗯,我喜欢他。”乔说。
    “好丈夫也是个好儿子,大家都不了解他,认为他只是个战斗机飞行员,参加
过波湾战役,是条硬汉。其实他也有温柔的一面,像他父亲一样多愁善感。”
    乔等待着她讲出真正心底的话。
    稍作犹豫后她说:“我们很晚才生孩子,我三十岁,鲍伯三十二。似乎有太多
的时间,太多的事要先做,但现在我们的孩子在成长的过程,却不知道世上还有鲍
伯的爹和妈,而且他们是这么好的人。”
    “那不是你们的错,”乔说:“那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我们都是人生列车上
的过客,”不管我们希望如何如何,但都无法驾驭它。“
    “你真的能接受这样的想法?”
    “正在试。”
    “办到了吗?”
    “狗屎,办不到。”
    她笑了出来。
    过去一年,乔从未让别人笑过——除了稍早在电话中萝丝的朋友之外。虽然克
莱儿的笑声中,有着痛苦及嘲讽,但也有着解脱的意味。看到自己能如此的影响她,
乔觉得和原来的生活又搭上了线。
    一阵沉默之后,克莱儿问:“乔,这个萝丝坏人吗?”
    “不是,正好相反。”
    她那张原先开朗及信赖的脸,此刻一脸疑惑,“你似乎很肯定。”
    “如果你见过她,你也会如此。”
    鲍伯拿着三个杯子,一碗碎冰,一瓶七喜还有一瓶酒回到客厅。“恐怕没有选
择的余地了,”他抱歉地说:“我们家没人爱喝酒,偶尔小酌一下,也是愈简单愈
好。”
    “这样就很好了,”乔说着的同时接过他的杯子。
    他们品尝着手中的酒,鲍伯调得很烈,有一阵子只听见冰块的撞击声。
    克莱儿说:“我们知道是自杀,因为她录下来了。”
    乔有点迷惑,“谁把它录下来了?”
    “罗拉,鲍伯的妈。她录下她自己的自杀镜头。”
    克莱儿强抑悲痛,简明扼要的将她婆婆可怕的死法,向乔叙述了一遍。她声音
低沉,但字字清晰,令乔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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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1:01:09 | 显示全部楼层
鲍伯从头到尾都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打断过他太太的话头。他既没看着克莱
儿,也不是望着乔。他凝望着手里不时加添的饮料。
    精巧的八厘米摄影机是樊汤姆生前最爱玩的,他死于三五三班机的空难之后,
就一直放置在书房的储藏室里。
    摄影机的操作很简单,可以自动对焦,也可自动调整快门和光圈。虽然罗拉不
曾使用过,但只要几分钟就可以学会。摄影机已放在储物间一年了,因此罗拉还花
了点时间充电,证明了她是有预谋的。警方发现电池充电器插在厨房柜台的插座上。
    星期二的早晨,罗拉走到房子的后院,将摄影机安置在一张桌子上。她用两本
精装书垫在摄影机底下,取好她所要的角度,然后开启摄影机。
    当录影带开始转动之后,她拿了一把椅子,放在离镜头十尺远的地方,然后回
到摄影机旁边从现票窗检查椅子是否在框框的正中央。
    回到椅子之后,她就在镜头前宽农解带,既不是表演,也没有矜持,就像是准
备去洗澡一样的自然。她敏捷地脱去罩衫、长裤及内衣,将它们放在石板走道上的
一旁。
    她裸着身子走出摄影机拍摄的范围,显然是走进屋子到厨房里去。四十秒后她
回来,手上拿了把切肉刀,她面对着摄影机坐下。
    根据最初的验尸报告,星期二早晨大约八点十分左右,心智正常且身体健康的
妇人樊罗拉,因无法承受丧夫之痛,自杀身亡。她两手握刀,使尽全力刺入腹部。
她拔出刀子,再度深深刺入。第三次她将刀锋自左拉向右边,取出肠子后松掉刀子
瘫在椅子上,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因流血过多而死。
    摄影机仍继续拍摄尸体,直到录影带录完为止。两小时之后,大约是十点三十
分,六十六岁的日本园丁在作例行巡视工作时发现尸体,立即向警方报案。
    克莱儿说完后,乔只能冒出一句,“天啊。”
    鲍伯替每个人的饮料加了一些威士忌,他的手抖得很厉害,酒瓶与杯子相撞发
出声响。
    最后乔说:“我猜录影带在警方手中。”
    “没错,”鲍伯说:“不管是开调查庭或是侦讯什么的,他们都得保有那卷带
子。”
    “所以我希望你们知道这卷带子的情形,都是二手资料,我希望你们两人都没
看过。”
    “我没看,”鲍伯说:“但克莱儿看过。”
    克莱儿凝望着杯子,“他们告诉我们带子里的情形……
    但鲍伯和我都不相信,所以星期五早晨,赶在葬仪之前,我到警局看了带子。
我们需要知道真相,现在我们知道了。当他们将带子带给我们的时候,我会毁掉它。
鲍伯将永远也看不到它,永远看不到。“
    虽然乔对这女人的评价已经很高,此刻更是肃然起敬。
    “有些事情我还是不太清楚,”乔说:“你们不介意我再问一些问题吧?”
    “问吧,”鲍伯说:“我们也有许多疑问,有一千个他妈的问题。”
    “第—……这听起来,似乎不是被强迫的。”
    克莱儿摇着头,“那不是你能强迫一个人做的事,对不对?也不是因为心理压
力或威胁。摄影机中看不到有任何人,她的眼睛也没离开摄影机去注视别人,她完
全是一个人。”
    “克莱儿,听你描述录影带内容的时候,罗拉像是一部机器在做这些事。”
    “那就是她大部分时间的样子,面无表情,整张脸是……垮着的。”
    “大部分的时间?所以她也有表现出感情的时刻?”
    “有两次,在她衣服脱得差不多了之后,脱内裤时,她有点犹豫。她是个很保
守的女性,乔。那是非常怪异的事。”
    鲍伯闭上眼,将酒杯靠在额头上说:“就算……就算我们接受她因精神错乱而
这么做的说法,但实在很难想象她会拍摄自己裸体的影片……或是希望被人发现她
是那样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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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1:01:23 | 显示全部楼层
克莱儿说:“后院有很高的围墙环绕,上面还有很浓密的九重葛覆盖,邻居是
看不到她的。但鲍伯讲得对,她一定不愿意以那种样子被人发现。不管怎样,当她
要脱内裤时,曾犹豫了一下,只一会儿工夫,那种死板呆滞的表情不见了,一抹恐
怖的神情掠过脸上。”
    “怎么样恐怖?”乔问。
    克莱儿回忆那可怕的景象时,脸部的表情忽然扭曲,“她的眼神呆滞、空洞。
眼皮有点沉重……突然,她睁大了眼,看起来非常震惊、恐惧。那种表情会令人心
碎,但只持续了一两秒钟,然后她又恢复平静,将自己的内裤脱掉、折好,放在一
边。”
    “她有在服药吗?”乔问:“她是否因为服药过重,导致失忆症,或个性激烈
的改变?”
    “她的医师说没开任何药给他,但她在录影带上的表现,警方也怀疑与药物有
关。”
    “太荒谬了,”鲍伯大声地说:“我妈从不服用禁药的,连阿司匹灵都不吃。
乔,她不了解过去三十年世界变得多糟,她似乎还活在一个比我们晚了十年的时代
里,而且活得很愉快。”
    “验尸的结果,”克莱儿说:“脑部没有肿瘤,也没受伤害。没有药物的迹象,
无法解释她为何这样做。”
    “你刚提到还有第二次她脸上曾出现表情。”
    “就在……就在她刺自己之前,只有一瞬间,比第一次还短。像是一阵痉挛,
她整张脸都扭曲了,好象要尖叫。然后一切都消失不见,她又回到面无表情的样子,
直到结束。”
    乔突然想到一件事,那是克莱儿第一次描述录影带的内容时他所忽略的,“你
是说她从头到尾都没尖叫或出声?”
    “没有。”
    “但那太不可能了。”
    “就在最后,当她松掉刀子……有一个声音像是由她发出的,像是一声叹息。”
    “那种痛苦……”乔没办法说下去了。樊罗拉的痛苦是人所无法忍受的。
    “但她根本没叫出来。”克莱儿很坚定地说。
    “甚至本能的反应都——”
    “她就只是沉默而已。”
    “麦克风是好的吧?”
    “是内装式全方位的麦克风。”鲍伯说。
    “画面上,你可以听到其他的声音。像她调整位置时椅子的撞地声,鸟鸣,远
处一条狗在哀嚎但就是听不到她的声音。”
    走出前门,乔在夜色中搜寻。他半抱着期待心里,希望看见白色的货车或其他
可疑的车辆,停靠在樊家门口的街上。隔壁的屋子,传来一串贝多芬的乐章,天气
很暖和,一阵微风从西边吹来,带来一阵茉莉花香。就乔目力所及,他看不出这个
治人的夜晚,会暗藏着什么威胁。
    当克莱儿及鲍伯尾随他到门廊时,乔问:“他们发现罗拉时,她有随身带着那
张汤姆坟地的照片吗?”
    “没有,它在厨房的餐桌上,在桌子的一端,她没随身携带。”
    “我们从圣地牙哥赶到这里时,发现它在餐桌上,”克莱儿回忆说:“就在早
餐盘子旁。”
    乔只觉大惑不解,“她吃了早餐?”
    “我知道你作何感想,”克莱儿说:“既然要自杀,干嘛那么麻烦弄早餐?乔,
还有更奇怪的呢,她用干酪、切碎的韭菜和火腿作了个蛋卷,旁边是烤面包,还有
一杯现榨的柳澄汁。在她起身拿着摄影机走出去的时候,这些东西只吃了一半。”
    “你描述她在录影带里是极度沮丧,或是精神状况有某种程度的改变,她怎么
会神智清明而且有耐心的做这么一顿复杂的早餐?”
    克莱儿说:“你再听听这个——洛杉矶时报摊开在她盘子旁边——”
    “——而且她还在读笑话版。”鲍伯说。
    他们陷入一阵沉默,思索着这难以解开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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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1:01:38 | 显示全部楼层
然后鲍伯说:“稍早我说我们有上千个问题要问,现在你能了解我的意思了吧。”
    他们像熟识多年的老友一样,克莱儿环抱着乔说:“我希望这个萝丝如你所想
的是个好人,我希望你能找到她。不论她告诉你什么,乔,我希望能带给你平静。”
    乔深为感动,回拥着她说:“谢谢,克莱儿。”
    鲍伯从一本记事本上撕下一页纸,写上他们在麦拉玛的地址和电话号码。他将
纸条折好递给乔,“你如果有其他的问题……或者你知道了什么事情有助于我们了
解的,就跟我们连络。”
    他们握着手,然后相互拥抱。
    克莱儿说:“你现在打算干什么,乔?”
    乔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才九点过几分而已,我今晚还要去拜访其他人的家属。”
    “小心点!”她说。
    “我会的。”
    “事情不对劲,乔,很不对劲。”
    “我知道。”
    鲍伯和克莱儿并肩站在门廊前,目送乔驱车离去。
    虽然第二杯酒他喝了一半,但乔觉得并不碍事。他没看过樊罗拉的照片,但脑
海中浮现出一个没有脸孔的女人,拿着一把切肉刀坐在椅子上。这就足可抵过两倍
于他所喝的威士忌了。
    都市里的灯光,像是沿着海岸而生的朵朵发光蕈类。晕黄的灯光,像抱子云一
样射出,污染了天空,只露出数点的星光,是那么的遥远且凄冷。
    一分钟前还是个舒适情人的夜晚,但此刻,他忽觉一股阴森之气在逼近,这让
他一再的从后视镜往后窥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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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5 01:01: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戴查理和戴娇琴住在汉考克公园一幢占地半亩的豪华巨宅中。前门步道的两侧
种了两排龙舌兰,由高至膝盖的护篱围着。整个房子的几何构图,显示出人力克服
自然的信心和优越感。
    戴氏夫妇都是医生,先生是专业心脏内科医师,太太则是内科和眼科的大夫。
他们是社区里的知名人土,因为他们除了正常门诊外,同时在东洛杉矶还设有儿童
义诊。
    七四七客机坠机时,他们失去了十八岁的女儿安琪拉。
    来应门的是戴娇琴,乔曾在邮报报导坠机事件的新闻看过她的照片。年约四十
岁,身材瘦高,皮肤黑得发亮,一头浓密的卷发,灵活的眼睛像两颗紫黑的梅子,
有种野性的美。她戴着一付金边眼镜,不施脂粉。一袭灰色的长裤及白色罩衫,正
是时下流行的式样。
    当乔跟她报上自己的姓名,还来不及说他的家人也在三五三号班机上,她就出
乎意料的惊叫了起来,“我的天!我们正在谈你呢!”
    “我?”
    她拉着乔的手,牵着他跨过门槛,走进大理石地板的走廊,顺势用臀部一顶将
门关上,也不理会乔惊讶的眼神。
    “丽莎正在跟我们说你的太太和女儿,说你如何离职,如何远走他乡,可是现
在你就出现了,而且居然就在这里。”
    “丽莎?”乔有点迷惑。
    这位打扮朴素、举止端庄的女医师,难掩心中兴奋之情,她环搂着乔,在他颊
上深深一吻,害他差点站立不稳。
    然后面对面盯着他的眼睛激动地说:“她也曾经去看过你,是吗?”
    “丽莎?”
    “不,不。不是丽莎,是萝丝。”
    一股莫名的希望像石头掠过水面一般溜进他的心底。
    “是的,但——”
    “来,跟我来。”她又搀起乔的手,沿着走廊朝屋子后面走去。她说:“我们
就在这后面——我,查理还有丽莎。”
    在参加“同情与关怀”聚会时,他还从未看过失去孩子的父母会如此快乐的。
失去了孩子的父母通常会花上五、六年,仅为了克服一种想法,那就是自己应该代
替孩子去死,一个人活得比孩子久,是一种自私,一种罪过,甚至是一种邪恶。而
戴氏夫妇失去了一个十八岁的女儿,这和六十岁的父母失去一个三十岁的孩子都是
什么差异的。在人生的任何阶段,丧子之痛都是生命中最大的悲剧。
    可是这个戴娇琴却像个小女孩一样,兴奋得两颊泛红,眼睛发亮。她拉着乔来
到走廊尽头,穿过一扇回旋门。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她似乎不仅从丧失爱女的痛
苦中恢复,而且比以前还更好。
    乔的一丝希望逐渐在破灭,因为在他看来,戴娇琴如果不是心智有问题,就是
一个极其肤浅的女人。她那开心的样子,令乔感到莫名的心寒。
    厨房的灯光很暗,但仍可看出整个空间布置得很舒适。
    枫木地板、柜子及茶褐色的花岗岩柜台。头顶的架子上,悬挂些铜壶、煎盘和
其他厨房用具,就像寺庙里悬挂的钟,等待着做晚课。
    她引着乔穿过厨房,“查理,丽莎,你们看是谁来了!
    简直是奇迹,对不对?“
    窗外是后院及泳池,池水在灯光照耀下,闪着点点金光。在椭圆形餐桌靠近窗
子这一头,有三盏装饰用的玻璃油灯,灯心上摇曳着火焰。
    桌旁站了一个高大、银发。仪表不俗的男人——戴查理大夫。
    娇琴拖着乔走过去说:“查理,这是乔,乔卡本特。”
    查理一脸惊异地望着乔,趋前热烈地与他握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伙子?”
    “我也希望能够知道是怎么回事。”
    “奇异又奇妙的事发生了。”他好象也被他妻子的热情所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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