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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14 00:1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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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坐在岸边吃着,不多说话,看着河水在水坝后面越涨越高。
他们改变了溪岸两旁的地貌。艾迪看到:被分流的河水冲刷溪岸基部,对面溪岸快要塌了。
水坝上游的河水形成一个圆形的水洼。一处的河水溢上岸来,汩汩清流流入岸边的草丛。艾迪这才慢慢地明白过来:水坝已经修成了。木板和堤岸之间的空隙形成新的水道。肯塔斯基河水在水坝后聚积起来。潺潺的溪流不见了;水坝上游的石头都已被水淹没;越来越宽的溪流经过时,草皮、泥土扑通扑通地落进水里,溅起一串一串的水花。
水坝下游的河道基本已经干涸,只有几道溪流穿过河床中央。不知在水底埋藏了多少年的石块露出水面,很快就被太阳烘干了。艾迪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又涌起那种奇怪的感觉。他们改变了这一切。他们。
班恩麻利地将吃剩的包装纸塞进装午餐的书包。艾迪和比尔不禁为他的食量感到惊讶。他们一边吃着,一边聊着。
突然艾迪叫起来:“看,流过水坝的河水又变得一片混浊了。”
“哦,天啊!”艾迪腾地跳起来。“水流冲走了我们填的泥土石块!
晦,我们要是有水泥就好了。“
险情迅速排除了。但是就连艾迪也看得出,如果没人在旁边不时地填几锹新土,水流的侵蚀最终会冲垮整个水坝的。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叫好声:“上帝,有人在班伦修了水库,真他妈的了不起。”
艾迪转过身,注意到班恩抿着嘴,听到这个声音显得很紧张。理奇步杰和斯坦利。尤利斯站在上游远处那条小路上。
理奇跑到溪边,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班恩,然后拧拧艾迪的脸蛋。
“别这样!我讨厌你摸我的脸,理奇。”
“啊,你很喜欢,艾茨,”理奇冲他灿烂地一笑,“最近运气好吗?”
54点左右他们才彻底收工。5个人坐在河岸高处欣赏着他们的杰作,刚才比尔、班恩、艾迪一起吃饭的那块地方已经被水淹没了。就连班思自己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种成就感,夹杂着疲倦,还有一丝不安。他突然想到幻想国里的米老鼠。它知道如何让奇迹发生,却不知道如何让一切停止。
“真他妈的不可思议。”理奇。多杰轻声说着,推了推眼镜。
艾迪膘了他一眼,但是理奇并不是在开玩笑;他神情严肃,若有所思。
小溪对岸那片起伏舒缓的土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沼泽。羊齿渡和冬青丛泡在水里。沼泽还在不断地向西蔓延。被水坝拦住去路的肯塔斯基河,今早还在欢腾跳跃地流淌,现在已经变成一条沉静、宽阔的水带。
两点钟的时候,水坝后的水洼越来越宽,漫上河堤。水坝两侧泄水的通道几乎有河那么宽。大家赶忙四下寻找各种救援物资。只有班恩留守在那里,不停修补水坝上的裂缝。不一会儿,这一群拾荒者带回各种战利品:木板、废旧轮胎、一个锈迹斑斑的车门、一大块波纹钢挡板。在班思的指挥下,他们又给大坝修建了两个侧翼,截住从两侧泄漏的河水。大坝现在看起来更加壮观了。
“别装酷了,”理奇说,“你简直是个天才,伙计。”
班恩笑了笑。“过奖,过奖。”
艾迪注意到班思正看着理奇,有几分敬畏,又有几分警惕。艾迪完全理解。他认识理奇4年了,还摸不透他的脾气。在学校里,理奇各门功课都能得A或B,但是品德操行却总是得C和D.每次得了那么差的德育分回家,他爸爸就会对他一顿“严刑拷打”,他妈妈则哭得死去活来。他也会发誓今后好好表现,也还真能收敛几天。但是理奇的问题是他一分钟也静不下来,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但是班伦不是久留之地,他们也不能总在这里做“绿林”小子。他们总得离开班伦。可一回到那个世界里,理奇那张不干不净的嘴就会给他惹麻烦——和大人,就已经很糟糕了;若是碰到亨利。鲍尔斯那种小太岁,就更糟了。
他今天刚到的那一幕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还没等班恩开口跟他打招呼,他就连滚带爬地跪在班恩脚下,开始行他的宗教大礼了——双臂伸展,每叩一个头双手都拍在泥乎乎的岸上,嘴里还念念有词。
理奇会模仿各种声音。他曾经告诉艾迪他的理想就是成为著名的模仿秀。艾迪对他的伟大理想感到无比钦佩,但是觉得对理奇太遥远了。
理奇发疯似地行着他的宗教大礼,模仿着他所说的“黑人吉姆的声音”,把班恩弄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别、别担、担心,”比尔忙说,“理、理、理奇说、就、就是这样。他是个疯、疯、疯子。”
理奇一下跳起来。“我可听见了,邓邦。你最好别管闲事,不然我也在‘干草堆’面前说你坏话。你好,‘干草堆’。我叫理奇。多杰,喜欢模仿各种声音。”说着向班恩伸出手来。班恩一头雾水,也伸出手。理奇猛地拽过他的手,班恩大吃一惊。理奇这才和颜悦色地握握他的手。
“我叫班恩。汉斯科,如果你感兴趣的话。”
“在学校见过你。”理奇说,他用手一指蔓延开来的水洼问道:“这是你的主意吧。那些笨蛋可想不出来。”
“你在说你自己吧,理奇。”艾迪辩驳道。
“哦,你是说这是你的主意了,艾茨?上帝,真对不起。”说着又一头扑倒在艾迪脚下,开始行他的宗教大礼。
“起来,别来这套,弄我一身泥!”艾迪惊呼。
理奇又跳起来,在艾迪的脸上拧了一把。“乖乖,聪明!”理奇高兴地叫着。
“少来,讨厌!”
“坦白交待,艾茨——谁修的水坝?”
“班、班、班思教、教我们的。”比尔答道。
“太棒了。”理奇转过身,发现斯坦利。尤利斯站在他的身后,双手插兜,不做声地看着他表演。“这是男子汉斯坦利。尤利斯。”理奇告诉班恩。
“嗨。”斯坦利跟班恩打了个招呼,好像根本没看到理奇。
“你好。”班恩也向斯坦利问好。“二年级的时候我们在一个班。
你是那种——“
“——从不说话的人。”斯坦利接过他的话,笑了笑。
“对”
“即使斯坦利有一肚子话,也放不出一个屁来,”理奇又插嘴说道,“他就那样——乌拉——乌拉——乌拉——”
“闭、闭、闭、嘴、嘴,理奇。”比尔命令他。
“好,不过我得先告诉你们一件事,虽然找很不想说。我想你们的水坝要决口了。山洪就要经过峡谷,朋友们。咱们先把妇女和孩子疏散出去。”
说完裤腿也不卷——甚至连鞋也没脱——理奇就跳进水里,填堵水坝侧翼的豁口。一条眼镜腿上贴着一块印有红十字标志的胶布。比尔和艾迪相视一笑,耸耸肩。这就是理奇。让你受不了……但是跟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们一直在修理水坝。理奇毫无怨言地服从班恩的命令——这位将军麾下多了两员猛将,说起话来又变得很委婉——并且神速地完成各项任务。每做完一项,就跑回来,像英国士兵一样,一磕水淋淋的后脚跟,反手敬礼,向班恩报告请示新的命令,还不时地学看各种声音——德国统帅、英国管家、南方的参议员、新闻纪录片解说员——呵斥别人。
工程不但没有什么进展,反而险情不断。快5点的时候,理奇说的话真的应验了。车门、波纹钢、旧轮胎全被冲垮了。幸亏有泥土石块的支撑,形成一道二级堤坝。比尔、班恩和理奇坐在那里抽烟;斯坦利仰面朝天地躺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看天,但是艾迪了解他。斯坦利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小溪对岸的树林,仔细观察那里有什么鸟儿可以记入他的“观鸟笔记”。艾迪自己盘腿坐在那里,回味着那令人沉醉的疲倦的快乐。此刻在他眼里这些哥们是世界上最棒的小伙子。他们在一起那么自在,那么投合。
他抬眼看看班恩,只见他笨拙地夹着半支香烟,不停地吐唾沫,好像他并不喜欢那香烟的味道。艾迪看着他把烟指灭,又用土埋上。
班恩抬头发现艾迪正看着他,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
艾迪看了比尔一眼,又看见了那种他不喜欢的表情。比尔的目光越过河水,注视着远处的树林。灰色的眼睛那么遥远,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脸上又是那副忧。已忡忡的表情。艾迪觉得他简直是中了邪。
比尔好像看出了他的心事,回过头看着他。艾迪笑了笑,但是比尔却没有笑。他捻灭烟头,看了看大家。就连理奇也安安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这可真是少见。
艾迪知道如果木完全安静下来,比尔从不开口讲一些重要的事情。因为讲话对他来说实在是件太困难的事情。他突然希望自己有什么可说的,或者理奇又开始模仿谁的声音。他敢肯定比尔一开口就要告诉他们一些可怕的事情,一些改变眼前这一切的事情。艾迪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从裤子后兜里掏出哮喘喷雾剂,握在手里。
“我能、能跟你们几、几、几个说点事、事儿吗?”
大家都望着他。“讲个笑话,理奇!”艾迪在心里喊着。“开个玩笑,多么粗俗都没关系,哪怕让他难堪也没关系,只要让他住口。不管是什么,我都不想听,我不想改变眼前的一切,不想体验恐怖的感觉。”
他的脑海里回响起那个阴沉嘶哑的声音:我一次收一毛钱。
艾迪浑身战栗,努力忘掉那个声音和那个声音在脑中产生的联想:内伯特大街上的那所老屋,杂草丛生的前庭,荒凉的花园一角上巨大的向日葵。
“当然,比尔,”理奇说,“什么事?”
比尔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
“如、如、如果你、你、你们嘲、嘲、嘲笑我,我、我从此跟、跟你们断绝来往,”比尔说,“这根荒、荒、荒唐,但我发誓我没说、说谎。这真、真、真的发生了。”
“我们不会笑的,”班恩说着看了看大家,“是吧?”
斯坦利摇了摇头。理奇也摇了摇头。
艾迪真想说:“不,我们会嘲笑你的,比尔,我们会笑得肚子疼,还说你真愚蠢。现在为什么还不住口呢?”可是当然这话他说不出口。
那毕竟是他们的头儿比尔呀。他痛苦地摇摇头。不,我们不会笑话你。这个时候他怎么笑得出来呢?
他们坐在高高的河堤上,看看比尔的脸,又看看蔓延的水洼和沼泽,又看看比尔,静静地听他讲在翻看乔治的相册时发生的怪事。相片里的乔治冲他点头,眨眼。他把相册扔出去,结果相册流出鲜血。
他痛苦地讲了好长时间,讲到最后已经满脸通红,浑身冷汗。艾迪从没见过比尔结巴得这么厉害。
这个离奇的故事终于讲完了。比尔看着大家,既勇敢又恐惧。班思、理奇、斯坦利脸上都是同样的表情——严肃、敬畏还有恐惧,没有一点怀疑的表情。艾迪感到一阵冲动,想跳起来大叫:“多么离奇的故事啊!你相信这种事吗?即使你相信,你觉得我们会相信吗?照片会眨眼睛!相册会流血!你疯了,比尔介但是他就是张不开口,因为他自己脸上也是同样严肃和恐惧。虽然他看不到,但是他感觉得到。这时艾迪注意到除了理奇,人人脸上都有异样表情。他知道那是什么,因为他自己脸上也有同样的表情认可。
内伯特大街29号就在德里货运场的外边。破败的老屋已经被封死。门廊倒在地上,院里杂草丛生。一辆锈迹斑斑的三轮车翻倒在高高的草丛里,一个轮子斜伸出来。
但是门廊左边的一块草地光秃秃的,从那里能看到地客的脏兮兮的窗子嵌在坍塌的砖头地基里。6个星期前,就是从其中的一个窗口,艾迪第一次看到那张麻风病人的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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