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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14 00:0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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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像许多大大小小的城市,德里的发展没有任何规划,就那么顺其自然地发展起来。如果当初稍有计划的话,城市规划者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德里建在今天这个位置。德里镇中心坐落在一个峡谷当中。肯塔斯基河由西南向东北穿过商业区。镇子的其他部分依山而建。
德里镇的先民选择定居的这个峡谷沼泽密布,杂草丛生。这里水网稠密,为商业的发展提供了便利条件。但是这里并不适合耕种土地。修建家园。特别是肯塔斯基河每隔四五年就泛滥一次。在过去的50年里,虽然小镇耗费巨资治理水利,仍然面临水患的威胁。
肯塔斯基河流经镇子中心的那一段河水被束缚在一条长两英里的运河里。在运河与梅恩大街交汇的地方,运河潜人地下,成为地下河。在地下流过大约半英里的距离,才在巴斯公园又露出地面。运河街上酒吧林立,顺着运河走向一直延伸到镇子外。每隔几个星期,警察就从河里打捞起醉汉的汽车,早已被污水和工厂废水弄得面目全非。有时运河里也能钓到鱼,不过都不能吃。
镇子的东北部——运河流经的地方——河水基本上得到控制。虽然不时有洪水泛滥,沿河贸易仍很繁忙。有时人们手挽手在运河边散步(那必须是风向有利的时候。否则,河水散发出的嗅味使这样的漫步毫无浪漫可言)。在巴斯公园里,不时有童子军在此宿营;有时还在这里烧烤。1969年,镇里的居民不无震惊地发现,嬉皮士在此干起吸毒贩毒的买卖。人们都说:“等着瞧吧。再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得闹出人命。”果然,一个17岁的吸毒少年死在运河边上。自此那些瘾君子再也不到巴斯公园来了。还有人谣传那个孩子的幽灵常出没于公园。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不过吓走了那些瘾君子,也算是一个有益的谣言吧。
镇子西南部的河水问题更棘手。由于冰川的作用,再加上肯塔斯基及其支流河水经年累月的侵蚀,许多地方岩床暴露。德里公共工程局富有经验的师傅说,秋后一场黑霜,他们就有一大堆修理的活干了。天气一冷,水泥遇冷收缩,岩床就会变得粉碎。
浅薄的土壤上只适合生长一些根系不深,但生命力顽强的植物——杂草和一些低贱的植物。粗壮低矮的灌木、剧毒的藤蔓和橡树恣意蔓延。这里地势陡然下降,进人德里人称做班伦的地区。班伦低地贫瘠荒凉——有1英里半宽,3英里长,到处凌乱不堪。一边临着堪萨斯大街的尽头,一边是开普老区。开普老区是为那些收人微薄的人而修建的房产。但是那里的排水设施大糟糕。据说那里的卫生设备和下水道常有破裂的现象。
肯塔斯基河穿过班伦地区。德里镇在西北部沿河两岸发展起来。
排污抽水站和垃圾站是这里留下的惟—一点小城的痕迹。从空中看,班伦就像一把绿色的匕首直刺德里镇中心。
这样的地形地貌使班恩隐隐约约感到他的右边荒无人烟;土地消失了。一排粉刷过的栅栏,齐腰高,摇摇晃晃地立在人行道边,只不过是个摆设。他迷迷糊糊地好像听到流水的声音。他停下脚步,眺望着班伦,还在想象着贝弗莉的眼睛和那散发着清新味道的头发。
肯塔斯基河在茂密的树林中蜿蜒前行。有些孩子说那里的蚊子有麻雀那么大。还有些孩子说靠近河边的地方有流沙。班恩不相信有那么大的坟子,但是想到流沙,他不禁有些害怕。
向左看去,一群鸥鸟在那里盘旋飞舞。在开普老区的右面,德里水塔像是短粗白胖的手指直指天空。他的脚下,一根锈迹斑斑的污水管露出地面,流出的污水汇成一条小溪,流向纠缠不清的树丛。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驱散了班恩对贝弗莉的美好幻想:要是正在这个时候,污水管里伸出一只死人的手该怎么办?如果他转身找电话报警的时候,一个小丑正站在那里该怎么办?那个袍子上缀着硕大的橘黄色扣子的小丑?如果——一只手拍在班恩的肩膀上,他吓得尖叫起来。
一阵笑声。他转过身,退了几步,靠在路边的栅栏L。亨利、贝尔茨还有维克多3人正站在他面前。
“嗨,肥猪。”亨利先开口。
“你们想干什么?”班思竭力掩饰自己的恐惧。
“我要揍扁你。”亨利说。他好像在极其冷静严肃地思考,然后他的眼睛一亮。“我要教训教训你,肥猪。你不会介意的。你不是喜欢学习新东西吗?”
他伸手抓班恩。班恩一闪身躲了过去。
“抓住他,弟兄们。”
贝尔茨和维克多抓住他的胳膊。班恩尖叫起来,像个胆小软弱的懦夫。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上帝,别让我哭出来,别让他们弄坏我的手表。”班恩在心里拼命地叫着。他不知道那样撕来扯去会不会弄坏他的手表,但是他肯定等他们收拾完他,他一定会哭。
“天啊,叫得像头猪。”维克多说着,把他的手腕扭到背后。
“像极了。”贝尔茨哈哈大笑起来。
班恩左冲右撞。贝尔茨和维克多由他撞来撞去,然后不费吹灰之力,一把把他拽回来。
亨利一把扯过班恩的前襟,撩起来,露出班恩高高凸起的肚子。
“看看他的肚子!”亨利高声叫道。“上帝!”
维克多和贝尔茨笑着更响了。班恩急切地扫视四周,寻求帮助。
但是附近没有一个人。身后的班伦低地只有蟋蟀和鸥鸟的鸣叫。
“你们最好住手!”他差不多是结结巴巴地说。“你们最好!”
“不然怎样?”亨利问,似乎对他的话很感兴趣。“不然怎样,肥猪?不然怎样,嗯?”
“哦,天啊,看这个活宝!”维克多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贝尔茨也跟着笑起来。亨利微微地笑了笑,还是很严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忧伤。这使班恩感到恐惧——那表情说明亨利不会接他一顿就善罢甘休的。
果然,亨利伸手从兜里掏出一把刀来。
班恩恐惧到极点。他一直徒然地挣扎着。他左右冲撞,又向前猛冲,差点就挣脱了维克多和贝尔茨。再来一次——他又向前猛冲。这时亨利跨步上前,使劲推了一把。班恩向后跌去。栏杆嘎吱嘎吱响。班恩感到身下的栏杆向后倒去。贝尔茨和维克多又捉住了他。
“抓住他,”亨利说,“听见了吗?”
“当然,亨利。”贝尔茨的声音透出些许不安。“他跑不了。放心吧。”
亨利向前迈了一步,几乎撞在班恩的肚子上。班恩惊恐地看着他,满脸无助的泪水。亨利抽出刀来,又长又宽,上面刻着他的名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现在要考考你,”亨利还是若有所思地说,“开考了,肥猪,准备好。”
班恩哭了。他的心在胸口剧烈地跳动,鼻涕也流出来了。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散落在脚下。亨利踩住那本书,瞟了一眼,飞起一脚把书踢进了臭水沟。
“第一个问题,肥猪。期末考试的时候,有人说‘让我抄点儿”,你怎么回答?“
“行!”班恩脱口而出。“我应该说行!当然!没问题!随便抄!”
冰凉的刀尖抵着班恩的肚子。班恩不由得憋回肚子。霎时间,整个世界一片灰暗。亨利的嘴在动,可是班恩什么也听不到,只觉得整个世界在游啊……游啊……
“不能昏倒!”一个声音惊慌失措地尖叫着。“如果晕过去了,他会杀了你的。”
世界在他面前又变得清晰了。他看到贝尔茨和维克多不笑了。看上去很紧张……吓坏了。见此情景,班恩一下子清醒过来。“突然之间他们拿不准亨利会闹出什么事,造成什么局面。事情正如你所想象的那么可怕……甚至更糟糕。你必须想办法。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紧张。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疯了。”
“错了,蠢猪。”亨利凶巴巴地说。“要是有人说‘让我抄点’,我他妈的才不让他抄。明白吗?”
“明白,班恩不停地抽泣,肚子一鼓一鼓的,”是的,我明白。“
“好,那道答错了。不过你还会犯更大的错误的。准备好了吗?”
“我……我准备好了。”
一辆车朝他们慢慢地驶过来。一对老夫妇笔直地坐在前排座位匕班恩看见那个老人回着看他。亨利靠近班恩,遮住那把刀。班恩感觉到刀顶在他的肚子上,还是那么冰凉。“快点儿,喊吧,”亨利说,“敢喊,我把你的肠子掏出来。”
车子开过去了,沿着堪萨斯大街慢慢地、平静地移动着。
“好,蠢猪,现在问第二个问题。要是期末考试的时候我说‘让我抄点’,你怎么回答?”
“行。我说不行。”
亨利笑了笑。“很好。这次算你答对了,肥猪。现在问第三个问题:我怎么能相信你永远都不会忘记?”
“我……我不知道。”班恩的声音很低。
亨利笑了。他容光焕发,看起来很英俊。“我知道!”他说,好像发现了一个伟大的真理。“我知道,蠢猪!我要把我的名字刻在你的胖肚子上。”
贝尔茨和维克多突然又笑起来。班恩也松了口气,以为他们三个只不过吓唬吓唬他而已。可是亨利没有笑。班恩一下明白了贝尔茨和维克多之所以笑是因为他们也松了口气。在他们看来亨利不过是开个玩笑。然而亨利的确是认真的。
亨利的刀向上滑动。班恩的肚子上印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嗨!”维克多发出一声惊叫。那声音好像闷住了。吃了一惊,猛地咽了回去。
“抓住他!”亨利吼道。“你们抓住他,听到没有?”那严肃、若有所思的神色从他脸L一扫而光,完全是一张狰狞的恶魔的脸孔。
“亨利不是真的想伤害他。”贝尔茨像女孩那样尖叫着。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可是对班恩来说,一切都慢得犹如摄影小品中的定格。他不再惊慌,因为惊慌也毫无用处。他突然在内心深处发现了一点莫名其妙的东西——它驱散了所有的恐惧。
亨利掀起他的衣服。鲜血从那道竖向伤口汩汩地流出来。
亨利又用刀向下划,动作很快,疯狂得像一个在空袭下进行手术的外科医生。
“向后跑。”鲜血一直流到裤腰上,班恩在冷静在思考。“向后跑。
那是惟一可以逃跑的方向。“贝尔茨和维克多已经松开了手。虽然有亨利的命令,他们还是向后退去,吓得退缩了。但是如果他想跑,亨利还是能抓住他。
亨利用刀子将两道坚线连接起来。班恩感到鲜血已经流到他的内裤上,顺着大腿向下流。
亨利的身体稍稍向后仰,皱着眉头,好像一个艺术家在欣赏自己创作的山水画。“H”之后是“E”,班恩想着。这个想法促使他们动起来。他纵身向前,被亨利一把推了回来。班恩又用腿踢,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亨利身上。他撞在栅栏上。就在这时,他抬起右腿,狠狠地踏在亨利的肚子上。这不是为了报复。班恩只想借此增加一点反向力。当他看到亨利一脸惊讶的表情,他的心里充满了一种切实的、野蛮的快感。
只听咔嚓一声,栏杆断裂开来,亨利差点仰面朝天地摔进路边的水沟里,幸亏维克多和贝尔茨立即抓住了他。班恩的身体向后倒去,坠入那片旷野。他尖叫一声,那叫声听起来像是在笑。
班恩仰面摔在污水管下的斜坡上。幸好落在了下面,不然非折断他的后背。他落在软乎乎的草丛中,没有伤着筋骨。他翻了个跟头,刚坐起来,就像孩子坐上一个绿色的大滑梯,顺着山坡滑下去。他的衣服卷到脖子上了,手不停地挥舞,想抓住点什么停下来,却只拔起一块一块的草皮。
他看到河堤飞速地远离而去,看见维克多和贝尔茨吃惊地望着沟底。班恩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从图书馆借来的那几本书。他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随后停了下来。
一棵横倒的树截住了班恩,也差点儿摔断他的左腿。他一步一步爬上山坡,咬紧牙关拖着那条不听使唤的腿。那棵树把班恩拦在山坡中央。下面的树丛更茂密。水管里排出的污水从他手上流过。
从上面传出一声尖叫。班恩抬头看见亨利嘴里叼着刀,纵身跳下山坡。他双脚着地,身体向后倾斜,滑出很长一段距离,接着像只袋鼠,向河堤下跑过来。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我要杀了你,肥猪!”
班恩挣扎着站起来。他隐约地意识到左边裤腿已经撕成了碎片,左腿流了很多血……不过还能撑得住。
班恩微微地蟋缩身体才不致摔倒。亨利冲过来,一手抓他,一手用刀向他猛刺。班恩躲向一边,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亨利摔下去的时候正踢中了班恩那条受伤的腿。班恩一下跪在地上。班恩看得目瞪口呆,敬畏代替了恐惧。亨利像超人一样手臂前伸飞了出去,撞在那棵枯树上,又摔在地上。刀子从他的手中飞了出去。亨利滚下山坡,仰面朝天地滑进沟底的树丛中。一阵尖叫。一声问响。接着是一片寂静。
班恩坐在那里,看着亨利滑下去时压倒的一片灌木丛,感到头晕目眩。突然滚落的石块砸了下来。他抬头看见维克多和贝尔茨正爬下河堤。他们慢慢地很小心。可是如果班恩还不行动,他们肯定会抓住他的。
班恩呻吟着。这场疯狂的追逐会结束吗?
密切注视着他们的举动,他翻过那棵枯树,向河堤下爬去。班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感到肋部针扎似地痛。这里的树丛有一人高。恣意生长的树木散发着浓郁的草木气息。他听到附近有小溪潺潺地流过。
他脚下一滑,一路翻滚下去。手背重重地撞在岩石尖上,荆棘划破了他的衣裳,刺破了他的双手和脸颊。
等到他猛地停下来的时候,人已滑到溪边,双脚泡在水里。这条小溪蜿蜒曲折地流人靠他右边那片幽暗的次生林。向左他看到亨利仰面躺在溪水中央,翻着白眼。一只耳朵还淌着血,汇人溪水流下来。
哦,天啊我杀了他!天啊我是杀人犯!天啊!
忘了贝尔茨和维克多还在后面紧追不舍,班恩淌着溪水走到亨利躺的那个地方,只见他的衬衫撕成一条一条,牛仔裤在水里泡得乌黑,还丢了一只鞋。班恩自己衣衫褴褛,浑身剧痛难忍,拖着那只伤脚,一瘸一瘸地走到亨利跟前。
他探身去看亨利。亨利瞪着眼睛,伸出一只血手来抓班恩的小腿,嘴里还叽里咕噜个不停。虽然只是一阵粗重的喘息声,班恩还是听清了他的话:杀了你,你这头肥猪。
亨利抓住班恩的一条腿,挣扎着想站起来。班恩拼命地往回拽,亨利的手滑了下去,松开了。班恩向后一跳,一屁股坐在水里,溅起一片水花。班恩的眼前闪出一道彩虹。可是班恩根本没有注意到。现在就是眼前有一罐金子他也看不到。
亨利翻了个身,想站起来,又摔了下去。费了好半天劲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恶狠狠地瞪着班恩,额前垂着一缕头发,乱蓬蓬的。
猛然间,班恩感到很生气。不,何止是生气,简直是愤怒到极点。本来他夹着几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好好地走着,做着自己的白日梦,没招谁惹谁。看看现在,看看!裤子撕破了,左脚脚踝肿得什么似的,没准儿还骨折了。腿也受伤了。舌头也受伤了。肚子上还刻着那个该死的亨利。鲍尔斯的名字的第一个字母。但是也许是想到了他从图书馆借来的那些书,才促使他进攻亨利。鲍尔斯。想到丢了那些书,想到斯塔瑞特夫人责备的眼神。无论是什么原因——割伤、肿痛、图书馆的书,还有揣在裤子后面口袋里那张泡得粘乎乎、看也看不清楚的成绩单——这些都促使他还击。他淌着水,趔趔趄趄地走过去,飞起一脚踢中了亨利的胯下。
亨利惨叫一声,惊飞了落在树丛中的鸟。他拱着腰,捂着裤裆,怀疑地看着班恩。“哎哟……”他低声呻吟着。
“是的。”班恩说。
“哎哟。”亨利的声音更加微弱。
“是的。”班恩又重复了一遍。
亨利的身体慢慢滑下去,跪在地上,微微蜷着身子。
“哎哟。”
“妈的,没错。”班恩说。
亨利倒在地上,捂着裆部不停地打滚。
班恩站了好大一会——大概一直等到亨利恢复过来,又有力气追他了——这时突然一块石头击中了他的右耳。一阵钻心的疼痛,鲜血流了下来。
他回头看见贝尔茨和维克多握着水向这边跑过来,每人手里拿着一把石头。一块石头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他一躲,恰巧被另一块石头击中了右膝。他忍不住大叫一声。又一块石头又打中他的右颊,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他跌跌撞撞地朝岸边跑去,抓住伸出的岩石和灌木,用力往上爬。终于爬到岸上。班恩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贝尔茨跪在亨利身旁;维克多站在几尺之外还扔着石头。一块棒球那么大的石头正落在班恩附近一人高的树丛里。他看得已经够久了。更可怕的是,亨利又站起来了。班恩转身进了树丛,吃力地向西边跑去。如果他能走到班伦靠近开普老区的那边,他就可以讨上一毛钱,坐上汽车回到家里。到了家里,他就锁上门,把这身血迹斑斑的衣服扔进垃圾箱,这场噩梦就该结束了。班恩想象着自己刚刚洗过澡,穿着那件红色的毛绒浴衣,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看动画片。这样的想法鼓励着他不停地向前跑。
树枝划在脸上。荆棘刺痛了双手。可班恩全然不觉。他跑啊跑,终于来到一块平地——黑漆漆的肮脏不堪。眼前是一片茂密树林,散发着一股恶臭。“流沙”。当他看到一直延伸到树林深处的一汪静水闪着微光,一个不祥的念头闪过脑海。不管那里有没有流沙,他都不想走近这片泡在水中的树林。于是他拐向右边,沿着树林边沿一直跑到一片真正的树林。
这里生长的主要是杉树。树木稠密,拼命地向上生长,争夺一点空间和阳光。但是这里没有太多低矮的树丛,所以他能跑得快些。班恩不知道自己在朝哪个方向跑着,只是估摸着自己还跑在前面。班伦地区有三面为德里环绕,另一面连接着刚刚修了一半的收费公路。他总能跑出这片树林的。
他的肚子阵阵抽痛。他卷起上衣一看,不禁闭上眼睛,倒吸一口气。他的肚子看上去就像圣诞树上挂的奇形怪状的彩球。血结成硬块,滑下河堤的时候又蹭了一身绿。他赶忙放下上衣。那不堪入目的伤口使他觉得一阵恶心。
班恩突然听到一种低低的嗡嗡声——那声音很微弱却真切人耳。
一个一心想要逃出树林的成年人不会注意到,或者根本就听不到这种声音。但是班恩是个孩子,并且他已经克服了自己的恐惧。他急忙转向左边,看见前方耸立着一根3英尺高4英尺粗的水泥圆柱。顶端的通风口上扣着一个铁盖子,上面印有“德里污水处理局”的字样。哗哗的水声正是从下面传出来的。
班恩从通风口往里瞧了瞧,却什么也没看到,只听到哗哗的流水声。他又嗅了嗅,闻到一股潮湿酸臭的味道,不禁缩回头来。是个下水道。
他快步向西走去。5分钟后,他清晰地听到前方有水流的声音,还有说话声。孩子的说话声。
他停下来,听了听。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树枝折断的声响和一阵嘈杂声。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维克多、贝尔茨,还有那个独一无二的亨利。鲍尔斯。
噩梦还没有结束。
班恩环顾四周,想找一块藏身之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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