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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13 23:5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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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六个电话(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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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利。尤利斯……
帕特丽夏,尤利斯事后告诉她母亲,她早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应当提高警觉,因为斯坦利从不在清晨洗盆浴。他每天早上都洗淋浴,有时在深夜里泡个澡(一只手拿着杂志,另一只手端着杯啤酒),但是在晚上7点洗盆浴不是他的风格。
提到斯坦利,必须得先说那些书。斯坦利对那些书很着迷。按说读书应当让他感到愉悦才对,但是使帕特丽更迷惑的是,那些书使斯坦利感到沮丧和不安。就在那个可怕的夜晚的前三个月,斯坦利发现他的孩提时代的一个朋友成了一个作家——并不是真正的作家,帕特丽夏告诉她的母亲,而是一个小说家。那些书上印着的作者是威廉。邓邦,可斯坦利有时叫他“结巴比尔”。斯坦利几乎读完了那个人的全部小说。事实上,直到他洗澡的那天——1985年5月28日的晚上,斯坦利一直在读那个人的最后一部小说。帕特丽夏出于好奇,也拿起了一本想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可是她刚读了三章就放弃了。
帕特丽夏告诉她母亲,那书简直不能叫小说,而是一部恐怖大全。她告诉母亲那本书如何让她感到恐惧,为何让她感到不安。“里面全是怪物,”她说,“都是追逐小孩的怪物。杀戮无处不在,还有……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让人心情异常沉重。都是些这样的东西。但是斯坦利感到他又重新找到了童年的密友……我知道那些故事也让他难受……还有……还有……”
帕特丽夏哭了起来。
那个夜晚,距离乔治。邓邦遇到那个自称潘尼瓦艾的小丑差6个月就27年了。斯坦利和帕特丽夏正坐在亚特兰大市郊他们的小窝里。
帕特丽夏坐在老地方,一边缝缝补补,一边看着她喜爱的电视娱乐节目《家庭恩仇》。她一直很崇拜那个主持人理查德。道森,觉得他戴的表链简直太性感了。其次她喜欢那个节目的原因是,她对于游戏中问到的那些问题总能和大多数观众的答案保持一致。对她来说似乎很容易的问题对于参加节目中的那些家庭却似乎很困难。她曾经就这事问过斯坦利。“可能当你面对摄像机镜头的时候,问题会显得难一些。”
斯坦利答道。一丝不易觉察的阴影掠过他的脸庞。“什么事一当真,就会变得困难一些。”
也许这是非常正确的。有时斯坦利对于人的本性有很好的洞察力。帕特丽夏想,斯坦利对于人性的了解要比他的所谓的老朋友威廉。邓邦敏锐得多。那个邓邦只不过写了一些恐怖小说,想要发掘一下人性中基本的东西而已。
并不是说斯坦利夫妇日子过得不太好!他们现在居住的地方相当不错。在1979年他们花了8.7万美元买下了这套房子,现在轻而易举地就能卖到16.5万美元。有时驾驶着自己的沃尔沃轿车从购物中心回来,看着那篱笆环绕的安静幽雅的住宅,帕特丽复就不由得洋洋自得:我,斯坦利。尤利斯夫人,就住在这里!这不仅仅是快乐,其中还掺杂着几分骄傲。那感觉如此强烈,有时甚至使她感到有点难受。记得18岁的时候,她去参加乡村俱乐部的舞会却被拒之门外。
那时她是多么孤单,多么可怜。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可过去作为犹太人的种种痛苦遭遇不时地咬啮着她的心。她总是觉得周围有人在嘲笑他,奚落她。每当这时她所有的怨恨和羞辱一齐涌上心头。她为自己,为整个人类感到绝望。狼人!邓邦的一本书写的就是狼人的故事。狗屁狼人。他知道什么是狼人!
多数情况下她还是感到很幸福。她热爱自己的丈夫,热爱这个家,热爱生活,热爱生命,事事如意。当然从前也有不如意的时候。
当年她答应了斯坦利的求婚,她的父母十分生气,一百个不愿意。她在学校的女生联谊会上,经朋友介绍认识了斯坦利。到晚会结束时,她就怀疑自己爱上了他。到期中放短假时,她对此已经深信不疑。第二年春天,斯坦利送给她一枚镶嵌着钻石雏菊花形的戒指,她就幸福地接受了。
那时斯坦利马上就要去找工作。在会计这一行当里竞争异常激烈——到处都是年轻的会计员,斯坦利又没有什么家庭背景。帕特丽夏的父母虽然满腹犹疑但最后还是承认了这桩婚事。女儿自己愿意跟着他受苦,他们也没办法。毕竟帕特丽夏已经是22岁的大姑娘,很快也要大学毕业了。
自从1972年结婚后他们吵过架,但是可没挨饿。帕特丽夏的教学工作干得很顺手。斯坦利也找到一份送面包的工作,每星期能赚100美元。那年11月,特里纳一家购物中心开业后,他又在会计部找到一份新工作,每星期能赚150美元。他们两个人每年的收入加起来一共有1.7万美元——这对他们可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1975年斯坦利辞了工作,开了自己的公司。帕特丽夏所有的亲戚都觉得斯坦利在那时开公司为时太早,都认为那是有勇无谋的举动。帕特丽夏已经够苦了,这样会更加重她的负担。最后他们的意见取得了一致——像斯坦利这样的人只有变得更沉稳、更成熟时,比方说到了78岁时,才能自己开公司。
但是,斯坦利表现得更加自信。首先他觉得自己年轻聪明,风度翩翩。其次他曾经在购物中心干过一阵子会计。但是他没料到一个刚组建的CV公司要在特里纳开拓新兴的录像带市场,最后竟然挑上了他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一个见人满脸堆笑,走路歪歪扭扭,青春痘还没褪尽的年轻人,而且还是个犹太北方佬。
CV公司与他合作得很成功,最后给他安排了一个全职——开始时年薪3万。
然而这一切才只是开始。他在CV公司如鱼得水,干得游刃有余。他结识了一些亚特兰大最富有最有势力的人,而且相互信赖,合作顺利。帕特丽景记得斯坦利给她的父母写过这样一封信:“全美最富有的人生活在亚特兰大。在这里我使他们中的一些人变得更富有,而他们也使我更富有。我已经拥有了帕特丽夏——我的妻子;除她而外,没有人能够拥有我。”等到他们离开特里纳时,斯坦利已经组成了自己的公司而且有了6个职员。到1983年,他们全年的收入已经达到了6位数——这个数目以前帕特丽夏只模模糊糊听到过,却从来没敢想过。似乎天上真的会掉馅饼。这有时让她感到恐惧。有一次,她不安地开玩笑说这大概是魔鬼做的交易。斯坦利听到后捧腹大笑,但是她却没觉得有什么可笑之处。
“海龟不会帮助我们的。”
帕特丽夏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句话斯坦利在她求职的时候曾经说过。但是有时不知什么原因,她会在睡梦中醒来,想起这句话,然后她必须转过身,摸着斯坦利还在才放心。他们的生活很美满——他们既不酗酒,也没有婚外恋;既不吸毒,也不争吵。推一的缺憾就是他们没有孩子。
他们都想要孩子。夫妻俩也曾经看过医生,但是没有检查出任何毛病。帕特丽夏还记得在看病回去的路上,斯坦利脾气很暴躁。就在那天夜里,当她躺在床上,想着斯坦利已经入睡时,斯坦利在黑暗中突然说话了:“是我,都是我的错。”他的声音平静但是却哽咽着。
帕特丽夏翻过身来,摸索着,抱紧了他。
“别傻了。”她说道。她的心跳得非常快——并不只是因为斯坦利吓着了他;而是似乎他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知道了她一直在保守但是此刻自己才知道的秘密。她感觉——她知道——斯坦利说的是对的。他们是有问题,但是毛病不在她身上,而是她丈夫,斯坦利。
“别傻了!”她看着丈夫的后背低声恳求着。他在出汗!帕特丽夏突然意识到斯坦利正处于恐惧之中。那种恐惧一波一波地从他身上发散出来;躺在身边就像是躺在一个没关门的冰箱前面,寒气袭人。
“我不是傻瓜。”他还是很平静而且哽咽着说道。“你也知道,这是我的问题。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利。帕特丽夏在责备斯坦利,但是突然间一个冷战穿越她的全身,就像鞭子抽打的一样。斯坦利觉察到了,紧紧地用手搂住她。
“有时候,”斯坦利说道,“有时我想我知道为什么。有时我会做噩梦,噩梦醒来我就会想,‘我现在知道了。我知道症结在那里。’不止是你不能怀孕,而是每件事情——我生活中的每件事。”
“斯坦利!你的生活没有任何问题!”
“我并不是说内在的东西,”他说道,“内在的东西很好。我谈的是外部的东西。一些应当已经结束,而仍未结束的东西。有时噩梦中醒来,我就会想,‘我的幸福生活的全部只不过是处在我完全不动的暴风眼里。’我很害怕幸福的生活……消失;就像是好梦一场。”
帕特丽夏知道他经常做噩梦。在睡梦中,斯坦利经常挣扎厮打,痛苦呻吟,使她惊醒。但是等到问他时,他总说同样的一句话:“我记不住了。”然后他就会点一根烟,静静地吸着,等待着噩梦像大汗一样冒出他的身体的每一个毛孔。
没有孩子。直到他洗澡的那天晚上——1985年5月28日——他们的父母仍在等待着外孙(或外孙女)的出现。那间小屋依然空闲着。帕特丽夏的母亲尽管一直只关心自己的事,但是她对自己的女儿的痛苦也不是无动于衷。在信中,她已经不再问关于孩子的事了。当斯坦利和帕特丽夏又在履行一年两次的探亲义务时,斯坦利自己也不再提到孩子了。但是她总看见在他脸上有一丝阴影,好像他在竭力要想起什么东西。
要不是那一团阴云,他们的生活依然非常幸福——直到在5月28日晚上她在看电视娱乐节目《家庭恩仇》的中间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当时帕特丽夏正缝缝补补,干着些裁缝活;而斯坦利正在读着威廉。邓邦的一本新出的小说。书的封皮是一头张牙舞爪咆哮着的野兽,背面是一个戴眼镜的秀项男人。
斯坦利坐的地方离电话比较近。他拿起了听筒,然后说道:“你好——这是尤利斯家。”
他一边听着,一边皱起了眉头,然后接着问道:“你到底是谁?”
帕特丽夏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是我妈的?”她问斯坦利,心中担心是不是她父亲出了事。她的父亲太胖,在40岁的时候就经常说肚子疼。
斯坦利朝她摇了摇头,然后微笑着对着听筒说道:“你……是你!
天哪!麦克!你怎么……“
他又陷入了沉默,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帕特丽夏觉得斯坦利正在分析什么东西,就像是有人告诉他形势突变或者是什么奇怪有趣的事情。大概是后者,她想。一个新客户?一个老朋友?也许。然后她的注意力就转向了电视,电视里一个妇女正张开双臂抱住理查德。道森亲吻。她想如果让自己亲吻理查德,她随时都会乐意的。
就在她找一粒黑色钮扣的时候,她模模糊糊地感觉电话交谈已经进入正题——斯坦利不时地嗯上几声,还问过:“你肯定吗,麦克?”
最后,他停顿了好长的时间,说道,“好了,我懂了。是的,我……
是的。是,每件事情。我有相片。我……什么?……不,我不能承诺,但是我会仔细考虑的。你知道……什么?……他已经那么做了?
……当然!我也会的。是的……没问题……谢谢你……是的。再见。“
然后挂上了电话。
帕特丽夏瞥了丈夫一眼,只见他正盯着电视发呆。电视上的一家在回答问题时得到了高分,他们又蹦又跳,兴高采烈。但是斯坦利却皱起了眉头,脸色很难看。但是帕特丽复那时没太注意,她还以为是台灯照的,因为台灯的灯罩是绿色的。
“谁的电话,斯坦利?”
“嗯?”他转过头来。帕特丽夏觉得斯坦利有点心不在焉,脸上还稍微带着几分愠怒。
那种表情此后在帕特丽夏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她相信那是一个人的思想完全同现实脱离的表情,就像是突然陷入黑暗中去。
“是谁打的电话?”
“没什么,”他说道,“没什么,真的。”我得去泡个澡。“他站起身来。”
“什么?7点钟泡澡?”
他没有回答,只是离开了房间。
当时电视里又介绍了一个新家庭,帕特丽夏想知道主持人道森还会搞些什么样的噱头。还有她一直在找那粒黑扣子,尽管她知道或扣盒里那样的扣子有很多。要不然的话,她就会问问斯坦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或者甚至追上去问一下是否他的肚子疼——像他那样的人如果情绪不好时,他可能会找个借口说要去洗澡的。
于是帕特丽夏就让斯坦利走了,直到看完那段节目,看见那张空椅子才想起他来。她曾听见楼上给浴盆放水的声在,然后又听见水停了。过了5分钟或者是10分钟……可是现在她意识到她没有听到冰箱门开合的声音。那就是说,斯坦利泡澡而没有喝啤酒,那可不是他的习惯。有人给他打电话,使他烦恼,而她是否说过哪怕是一句同情的话呢?没有。是否设法让他吐露半点真情呢?没有。是否注意到出现什么事情了呢?还是没有。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可恶的电视——她甚至不能再责备那钮扣了;这统统都是借口。
好了——她将给斯坦利拿上一罐啤酒,然后坐在浴盆的旁边,给他援援背,如果他愿意的话,还可以给他洗洗头发,然后找出问题到底在哪里……到底是谁打的电话。
她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啤酒,然后走上楼去。浴室的门是关着的——不是半掩着,却关得紧紧的——这使她不安起来。斯坦和洗澡的时候从来不关门的。
帕特丽夏轻轻地敲了敲门。她突然觉得指甲敲在门上的声音就像是昆虫爬行的声音。这样像客人一般轻轻地敲门,是他们结婚以后从没有过的事情。
不安在她的心里突然膨胀起来。
“斯坦利?斯坦利?”
这次她不再用手指轻叩房门了,而是用力拍打。里面还是没有声音。她用力在门上敲打起来。
“斯坦利!”
回答她的仍然是寂静。而此时从浴室传来了一种使她恐惧的声音——是水珠滴落地声音——滴喀。嘀塔。嘀喀。滴……
只有那种声音。
她突然意识到,疯狂地意识到,不是她父亲而是斯坦利出了事!
随着一声悲嚎,她抓住了门把手,用力转动。但是门已经锁上了。帕特丽夏一下想到:晚上斯坦利从未这么早就泡澡;除了上厕所之外,他从来不锁浴室的门;斯坦利从来不为防备她而锁门。
是不是斯坦利真的心脏病发作?帕特丽夏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又叫起了他的名字。除了不停的滴水声,没有任何声响。她向下看去,发现手中仍然拿着那罐啤酒。她傻乎乎地盯着啤酒罐,心就像兔子一样不停地在嗓子眼里跳动。她呆呆地看着它,就像是一生当中从未见过那样的罐子。啤酒罐似乎变成了一只像蛇一样的黑色听筒。恐惧几乎使她失去了理智。
她四周朝看了看,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客厅里。现在她才记起自己把啤酒扔在了浴室外面,又下了楼。她模模糊糊地想站:这只不过是一个错误,事后我们肯定要为此大笑不已的。斯坦利给浴盆注了水后,又发现自己没烟抽了,于是出去买烟了——是的。他朝里锁了门,后来又觉得开门大麻烦,于是就从窗户爬了出去。当然是这样的。当然——无边的恐惧却从她的心中再次升起。她闭上双眼,努力要摆脱它。她静静地站着,就像是一尊苍白的塑像,只有脉搏在喉咙里跳动着。
是的,她跌跌撞撞地下了楼是为了打电话。没错,可是打给谁呢?
不管怎样,她抓起了听筒,然后开始拨“0”。但是她怎么把这一切告诉接线员呢?斯坦利把自己锁在了浴室里,不回答她?溶室里的滴水声使她发疯?她得找人帮忙,什么人都行——她把手背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她得想一想,强迫自己去想。
备用钥匙。对了。厨房的柜子里有备用钥匙。
她的脚一下子踢翻了椅子边上的钮扣袋。一些钮扣溅了出来,在台灯下就像是眨巴看的眼睛。
厨房的柜子里面挂着一个钥匙形状的钥匙盘——那是斯坦利的一个客户自己做的。钥匙盘上有许多小钩子。每个钩子的上面都贴着标签,上面写着:车库,阁楼,底搂浴室,楼上浴室,前门,后门。还有两把汽车的备用钥匙。
帕特丽夏一把抓住那个标着楼上浴室的钥匙向楼上跑去,但是她又尽力让自己走过去。跑只会使她感到恐惧。如果走着的话就不会有事了。即使确实出了什么“事”,上帝看到她在走而不是奔跑,就会想,好吧——是我一时愚蠢犯下大错,让我及时把它收回去。
她镇静地走到楼上,向浴室走去,就像是参加一个重大会议。
“斯坦利?”她一边叫着,一边试着用手去开门,钥匙是最后才用上的。她的恐惧突然之间更胜于前:上帝如果在她开门之前还没改变主意,那么就说明他已经决定了。奇迹毕竟是过去才发生的事。
她努力将钥匙插入孔里,手在不停地哆嗦着。转了一下,她听到了锁被打开的声音。她摸索到了把手,没有抒动——她的手心里全是汗。又用了一下力,她打开了房门。
“斯坦利?斯坦利?斯坦——”
她盯着那个浴盆。她忘记了如何叫出她丈夫的名字。她只是盯着那个浴盆。脸色就像是一个孩子第一天上学时那样严肃。当时如果她尖叫起来,隔壁的邻居就会听到,然后就会给警察打电话,说是有人闯进了尤利斯的家,正要行凶杀人。
但是此刻帕特丽夏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交叉在胸前,脸色严肃,两眼圆睁。然后她的那种神圣表情慢慢地变样了。眼睛就像要突出来,恐怖地咧开嘴。她想尖叫,却叫不出来。
浴室里点着日光灯,很明亮。浴盆里的水变成了明亮的粉红色。
斯坦利仰面朝天躺着,头向后耷拉在浴盆的边上。他的嘴张得很大,脸上带着无比恐惧的表情。浴盆的一边放着一盒吉列刀片。他的两只前臂的内侧从手腕一直到肘部都被划开了,然后在腕部又垂直切了一道,形成了两个血淋淋的“丫‘字。伤口在白色的日光灯下闪着粉红色。
又一滴水珠在水龙头上形成了,变得越来越大。“嗒”。晶莹的水珠落了下来。
在浴盆上方的蓝色瓷砖上面画着一个字——是他用右手画的。帕特丽夏能够看到在水里漂浮着的那只手。一定是斯坦利自己画的字——那是他对人世最后的印象——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那个字歪歪扭扭,鲜血淋漓,像是在对她控诉——它!
又一滴水掉进了浴盆。
“嗒”
帕特丽夏终于叫出声来。盯着丈夫的那双已经死去的却闪着光的眼睛,她开始尖叫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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