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09-3-14 01:18:56
|
显示全部楼层
6
自从他们离开帕特里克的尸体所在的那个地方,他们在德里地下的管道里走了多久了,但是比尔只知道他永远都找不到回去的路。他一直想着父亲的话:你能在那下面转上几个星期。如果艾迪找错了方向,那么根本用不着它来杀他们;他们就在这里面走吧,一直走到死……或者他们选择了错误的管道,他们就会像老鼠一样被淹死。
但是艾迪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着急。一会儿让比尔点燃一根所剩无几的火柴,若有所思地四处看看,然后继续前进。他好像随心所欲地左转右转。有时候管道里非常宽敞,有时候他们不得不匍匐前进。艾迪在前面带路,其他的人跟在后面,鼻尖顶着前面那个人的脚跟往前爬。
比尔惟一能够肯定的是他们走进了一段早已废弃不用的下水道。这里的管道很破旧,不是陶瓷的,而是松脆易碎的泥土一样的东西,不时地渗出一汩一汩气味难闻的液体。人类粪便的味道——那种浓郁刺鼻的气味差点使他们全都窒息过去——散了,但是被另一种味道所代替——年久泛黄的味道,更让人恶心。
班恩认为那是干尸的味道。对艾迪来说,那闻起来像是麻风病人的味道;理奇觉得那闻起来就像世界上最古老的法兰绒夹克,腐朽、溃烂了——伐木工人的夹克,非常大,可能大得像保罗。班杨那么高大的人都可以穿;对贝弗莉来说,那闻起来就像她父亲装袜子的抽屉;在斯坦利心里,这味道唤起了他童年最可怕的记忆。油和着泥土的味道,使他想起了一个没有眼睛、没有嘴巴的恶魔;麦克觉得那是已经没有鸟儿的鸟巢里干枯的羽毛的味道。
“你们大、大、大家怎、怎、怎么样?”
他们小声回答着,他在黑暗中点了点头。没有惊慌,没有眼泪。他们握着手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感受着对方的力量。比尔感到十分欣喜。毫无疑问他们创造出了比7个个体之和还要大得多的力量;他们又重新组合成为一个不可战胜的整体。
他拿出仅剩的几根火柴,点燃了一根,看到一条狭窄的通道向下倾斜。管道顶端悬着蛛网,有的已经被水冲毁,耷拉在那里。眼前的一切使比尔感到一阵战栗。脚下的管道表面结了一层厚厚的霉菌,可能是树叶、蘑菇……战者什么意想不到的沉积物。再往远处有一堆白骨,一缕绿色的破布。比尔想那也许是德里污水公司或者水利局的工人,造了路,走到这里,撞见了……
火光摇曳不定。他把火柴头冲下,想让火光尽量延长一会儿。
“你、你、你知、知道我、我、我们在哪儿吗?”他问艾迪。
艾迪指着略微弯曲的管道。“那边是运河,”他说,“如果这条管道没有拐向另外一个方向,还有不到半英里路。我估计我们现在就在阿普枚尔山下面。但是比尔——”
火柴烧到比尔的手指,他扔掉了火柴。他们又被包裹在一片黑暗之中。有人——比尔觉得是贝弗莉——叹了口气。但是火光熄灭之前,他看到艾迪脸上的焦虑。
“怎、怎、怎么了?有、有什么?”
“我说我们在阿普故尔山下,我是说我们真的在它的下面。我们已经在地下走了很久了。没人会把下水道铺在这么深的地方。在这么深的地方铺设的管道通常被人们称做矿井。”
“你看我们大概在多深的地方,艾迪?”理奇问。
“2400多米,”艾迪说,“也许更深。”
“天啊!”贝弗莉吃了一惊。
“不管怎么说,这里不是下水道了。”他们的身后传来斯坦利的声音。“闻闻味道就知道了。很难闻,但不是下水道的味儿。”
“我觉得我宁愿闻下水道的味儿,”班恩说,“这闻起来像……”
一声大叫从他们身后的管子里传了过来。吓得比尔头发都坚了起来。他们7个人握着手紧紧地靠在一起。
“——要抓住你们这些杂种。我们要抓住你——们——”
“亨利!”艾迪低声说。“哦,上帝啊,他要追上来了。”
他们听到远远地传来喘息的声音,鞋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沙沙的衣服响。
“来、来、来吧。”比尔说。
他们沿着管道往前走。除了麦克一个人走在队伍的末尾,其他的人都两人一组:比尔和艾迪,理奇和贝弗莉,班恩和斯坦利。
“你、你觉得亨、亨、亨利离我们有多、多、多远、远?”
“我听不出来,老大,”艾迪说,“回音太大。”他压低嗓门。
“你看到那堆尸骨了吗?”
“看、看、看见了。”比尔也压着嗓门。
黑暗中艾迪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紧紧地挽着比尔的胳膊。
理奇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突然他好像又变成了3岁的孩子,听到那喀嚓喀嚓的声音——向他们靠拢过来,越来越近——每挪一步都发出树枝折断的低响。比尔还没有划着火柴,他就已经知道将要看到的是什么东西了。
“眼睛!”他高声叫道。“上帝啊,是会爬的眼睛!”
一直硕大的眼睛塞满了通道。那玻璃一样的黑色瞳仁足有两英尺宽,黄褐色的虹膜看上去粘乎乎的。眼白凸出,布满红色的血管。这是一个嵌在一层血肉模糊的触角上爬行的没有眼睑。没有睫毛的可饰之物。那些触角像手指一样摸索着爬过管道易碎的表面。
在火柴的微光里那只眼睛好像长出许多可怕的手指,拖着它来了。
那只眼睛贪婪地看着他们。这时火柴熄灭了。
黑暗中,比尔感觉到那些像树枝一样的触角爬过他的脚踝、小腿…。。担是他怎么也动弹不得,整个身体僵在那里。他感觉得到它在逼近,听得到它那湿漉漉的眼膜上血管跳动的声音,想象得到它碰到他的身体时那种黏乎乎的感觉。但是他还是叫不出来。即使当更多的触角缠住他的腰,用力把他拖走的时候,他还是叫不出来,也无法搏斗。全身都好像沉浸在深深的睡眠当中。
贝弗莉觉得一根触角缠住了她的耳朵,死死地打了一个结。她感到一阵剧痛,挣扎着、呻吟着,被用力拖走了。斯坦利和理奇想要撤退,但是密密麻麻看不见的触角在他们的身边挥舞。班恩一把抱住贝弗莉,想要把她挽回来。她惊恐地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班恩……班恩,它抓住我了……”
“不,它带不走你……等一下……我来……”
他用尽全力往回拖,贝弗莉尖叫着,耳朵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鲜血流了下来。一条干枯、坚硬的触角爬上班恩的衬衫,紧紧地勒住他的肩膀。
比尔伸出一只手,打在一团黏乎乎、湿漉漉的东西上。眼睛!
他的意识高声大叫道。哦,上帝,我的手伸进了那只眼睛!哦,上帝!哦,仁慈的上帝!眼睛!我的手在那只眼睛里!
他开始出去了,但是那些触角还是无情地把他往前拖。他的手消失在灼热、贪婪、湿波涌的眼睛里。他的小臂,一直到臂弯都深深地陷在那只眼睛里。他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贴在那黏乎乎的眼睛上。那一刻他几乎要疯了。他用尽全力,用另外一只手去砍那些触角。
艾迪像是梦里的孩子,只模模糊糊地听到他的朋友被拖进那只眼睛的时候一边搏斗、一边尖叫。他感觉到身边的那些触角,但是还没有一只落在他的身上。
跑回家!他的意识大声地命令道。跑回家去找妈妈,艾迪!你能找到路!
黑暗中传来比尔的叫声——尖锐、绝望,伴随着一阵危险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艾迪猛然清醒过来——它想掳走比尔。
“不!”艾迪大吼一声。他跳上前去,跃过那些黑暗中摸索着的触角,那条断臂在黏湿的石膏模子里晃来晃去,打在胸口。他伸手从兜里掏出他的哮喘喷雾剂。
(酸,吃起来像是酸的味道,酸,蓄电池酸)
他撞到比尔的后背,用力把他推向一边。在意识里艾迪好像听到水面拨开的声响,伴随着一阵低低的啜泣声。他举起哮喘喷雾剂(酸,我想这是酸,它就是酸。腐蚀它,腐蚀它,腐蚀)
“蓄电池酸,混蛋!”艾迪大叫一声,射出一阵药雾,又一脚踢在那只眼睛上。他的脚深深地陷进胶水一样的角膜里。一股滚烫的液体溅在他的腿上。他抽回脚,发觉自己的鞋子掉了。
“滚蛋!去你的!滚开!滚蛋!”
他感觉到有几条触角怯生生地碰了他一下。他又挤出哮喘喷雾剂,喷在那只眼睛上,他又听到一声低泣……这一次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惊讶。
“打啊!”艾迪吼道。“不过是只烂眼睛!快打啊!听见了吗?
打啊,比尔!砸它个稀巴烂!上帝啊,你们这些胆小鬼。我的胳膊都断了,我还把它踩成了土豆泥!“
比尔顿时感到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他猛地从那只眼睛里拔出手来……用力反击。不一会儿,班恩出现在他的身边。他撞在那只眼睛上,惊奇、厌恶地咕味着,雨点般的拳头落在那个果冻似的、哆哆嗦嗦的眼睛上。“放开她!”他大叫着。“听见了吗?放开她!滚出去!滚出去!”
“不过是一只眼睛!一只烂眼睛!”艾迪激动得大叫着,又射出了哮喘喷雾剂,感觉到它退缩了。缠绕在他身上的触角缩了回去。
“理奇!理奇!快打啊!不过是一只眼睛!”
理奇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不敢相信他正在走近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但他的确冲了上去。
他只轻轻地打了一拳。只轻轻的一拳。但是既然是他引出了这个奇特的怪物,只消一拳就足够了。那些触角突然都消失了。他们听得出它在撤退……然后就只能听到艾迪的喘息和贝弗莉的低泣。
比尔从仅剩的3根火柴里拿出了一根,点燃了。他们有些曼眩、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比尔的左臂上流着黏乎乎的东西,像是蛋清,又像是鼻涕。鲜血顺着贝弗莉的脖子缓缓流下来,班恩的脸上留下一道新鲜的伤口。理奇慢慢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大、大、大家都没、没、没事吧?”比尔声音嘶哑地问道。
“你呢,比尔?”理奇问。
“没、没、没事。”他转身紧紧地拥抱身材矮小的艾迪。“你救、救、救了我的命、命,伙计。”
“它吃了你的鞋。”贝弗莉说着,忍不住大笑起来。“真是糟糕。”
“等我们出去了,我给你买一双新的。”理奇说。他紧紧地搂着艾迪的肩膀。“你怎么干的,艾迪?”
“用我的哮喘喷雾剂射击。想象着这是酸。知道嘛,每次我犯病的时候,用了哮喘喷雾剂,过一会儿嘴里就是那种味道。还真管用。”
“我的胳膊都断了,我还把它踩成了土豆泥。”理奇笑得直不起腰来。“不错,艾茨。老实说,真够幽默的了。”
“我讨厌你叫我艾茨。”
“我知道。”理奇紧紧地拥抱着他说。“但是总得有人来鼓励你呀,艾茨。等你度过了时时被人保护的童年,长大了,哎,你就会发现生活真是不容易,孩子!”
艾迪大笑起来。“理奇,这是我听过的最难听的声音。”
“哦,把那个哮喘喷雾剂拿在手上,”贝弗莉说,“也许还会有用。”
“你有没有看见它的踪影,”麦克问,“你划着火柴的时候?”
“它、它、它已经消、消、消失了。”比尔说,接着又很严肃地补充道:“但是我们正在接近它。快到了它、它住、住的老、巢。
我想、想刚、刚才我们打、打、打伤了它、它。“
“亨利快追上来了,”斯坦利的声音低沉、沙哑,“我听见他就跟在后面。”
“那我们出去。”班思建议。
他们马上行动起来。管道逐渐下降,那种气味——原来淡淡的、野兽的味道——越来越浓。他们不时地还能听到身后传来亨利的声音,但是现在他的叫喊似乎很遥远,也不再重要了。他们都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跨过了世界的边缘,来到一个虚无缥缈、奇异的世界。比尔觉得他们正走向德里那颗漆黑、腐烂的心。
麦克。汉伦觉得他几乎能感受到那颗不健全的心脏的毫无规律的心跳。贝弗莉感到一股邪恶的力量包裹着她,似乎要吞没她,把她和其他的人分开。她紧张地伸出双手,一边拉住比尔,一边拉住班恩。她觉得自己的手臂伸出好远,惊恐地叫道:“拉起手!好像我们越离越远!”
是斯坦利第一个意识到他又能看见周围的一切。空气中似乎有一抹微弱、奇异的光线。
“你们能看得见吗?”斯坦利停下了脚步。大家都站住了。比尔看看四周,首先觉察到自己能够看见——虽然很模糊——又发现地道变得非常宽敞。
他们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足有50英尺高,用一根根向外弯曲的石柱支撑着,中间挂着许多肮脏的蛛网。地面上铺着巨大的石块,但是积满了厚厚的尘土,踩上去还是同样的感觉。两边向外弯曲的墙壁足有犯英尺远的距离。
“这里的供水系统真够壮观的了。”理奇说着,不安地笑了。
“看上去像个大教堂。”贝弗莉轻声地说。
“从哪里来的光?”班恩好奇地问。
“看上去像、像是就、就是从墙、墙、墙上发出来的。”比尔说。
“我可不喜欢这里的光线。”斯坦利说。
“快、快走。亨、亨、亨利紧跟、跟、跟在后、后、后面——”
突然一声尖叫划破了黑暗,接着听到翅膀呼啸而过带来的风声。黑暗中滑过一个模糊的影子,一只眼怒视着他们——另外一只眼像熄灭了的灯笼。
“那只鸟!”斯坦利惊叫一声。“小心,是只鸟!”
那只鸟像凶猛的战机向他们俯冲下来。橘黄色、锋利的喙头一张一合,露出粉红色、毛绒绒的大嘴。
鸟——那只鸟向艾迪直冲过去。
它的锋利的噱头擦过艾迪的肩膀,鲜血顺着胸口流了下来。鸟震动翅膀,扇起一股浓郁、令人窒息的气味。艾迪惨叫一声。那只鸟又飞回来,它的眼睛在眼窝里骨碌碌转动着,露出凶恶的光芒。
它用一双利爪去抓艾迪。他尖叫一声,闪开了。那双利爪划破了他的衬衫,在他的肩肿上留下浅浅的血痕。艾迪大叫一声,用力爬着,但是那只鸟又折了回来。
麦克一个箭步,挺身而出。他从兜里摸出一把小刀。待那只鸟再一次向艾迪俯冲过去的时候,他迅速挥动小刀,割破大鸟的一只利爪。那一刀砍得很深,鲜血喷涌而出。大鸟退后了,一转身问麦克俯冲过来。麦克倒在地上,用那把小刀向空中用力挥砍。但是没有刺中,一只鸟爪击中了他的手腕,他的手顿时失去了知觉。刀子落在黑暗中。
大鸟得意洋洋地飞了回来,麦克用身体掩护着艾迪,等待着厄运的来临。
就在大鸟俯冲回来的时候,斯坦利冲到他们身边。他掌心朝L,手指向下,站在那里。那只鸟惊叫了一声,擦着他飞了过去。
他迅速地转过身,等着它飞回来。
“虽然我从没见过,但是我相信世界上有红色的唐纳雀。”他的声音高亢、清晰。大鸟尖叫着,向后退去,好像被他一枪射中了似的。“我也相信有秃鹰、新几内亚鹦鸟、巴西的火烈鸟。”大鸟在上空盘旋、尖叫,咯咯地叫着飞出了地道。“我还相信有金顶老鹰!”
斯坦利冲着大鸟的背影喊道。“我还相信世界上某个地方真的有凤凰!但是我不相信你,所以快点滚蛋!滚出去!路上撞死你,混蛋!”
他停了下来,地落里落下一阵长长的沉默。
比尔、班恩和贝弗莉赶忙跑过去;他们把艾迪扶起来,比尔察看他的伤口。“还不、不太、太、深,”他说,“但是肯、肯定很、很疼、疼。”
“他把我的衬衫撕破了,大比尔。”艾迪的脸上挂着泪痕,他又呼吸困难了。“我怎么向我妈妈交待啊?”
比尔笑了。“我们从这里走、走、走出去的时候,还、还、还、还用担心那个吗?来点儿哮喘喷雾剂吧,艾、艾迪。”
艾迪用了一些哮喘喷雾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艰难地喘息着。
“太棒了,伙计,”理奇对斯坦利说,“真他妈的神了!”
斯坦利浑身颤抖。“根本就没有那种鸟。真的。从来没有,以后也不可能有。”
“我们来啦!”身后又传来了亨利的尖叫。他的声音十分疯狂,放声大笑,嚎叫着。听起来像是从地狱里蹿出来的鬼。“我和贝尔茨!我们来啦,逮住你们这些小杂种!你们跑不了!”
比尔高声叫道:“滚、滚、滚出去,亨、亨、亨利!趁、趁、趁现在还来、来、来得及!”
亨利含混不清地高声叫喊着。他们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比水猛然明白了亨利的目的:他是真实的,他是人,哮喘喷雾剂和鸟类的书籍可挡不住他。魔力在他的身上没有丝毫的作用。他太愚蠢了。
“快、快、快走、走。我们必、必须走在他、他的前、前、前头。”
他们手拉手,继续往前走。艾迪的破衬衫在身后拍打。光越来越亮,地道也越来越宽敞。随着管道向下倾斜,头顶的天花板好像也离得越来越远,几乎看不见了。他们觉得好像不是在地道里行走,而是穿过一个巨大的地下庭院,走向一个庞大的城堡。墙上的光变成了连续不断、黄绿色的火焰。味道更浓了,他们能够感受到震动,真实的,也许是存在于他们的意识里的震动。节奏如此鲜明。
是心跳。
“前面没路了!”贝弗莉高声说道。“看!没有门!”
站在肮脏的、一望无际的石头地板上,他们像蚂蚁一样小得可怜。当他们走上前去,看见那道墙上并不是没有门。有一扇孤零零的小门。虽然那道墙高耸入云,达几百英尺,但是门却很小,不到3英尺高,结实的橡木门上钉着X型的铁条。他们立刻意识到那是给孩子们准备的门。
班恩的脑子里听到图书管理员给小孩子讲故事。孩子们探着身,听得如痴如醉:怪物会被打败……还是它会吃掉——门上有一个标志,门口堆着一堆骨头。小骨头。鬼才知道是多少个孩子的尸骨。
他们已经来到了它的老巢。
门上的那个标志是什么?
比尔认为是一艘纸船。
斯坦利看见的是飞上天空的大鸟——也许是凤凰。
麦克看到的是一张戴着面具的脸——可能是巴蚩。鲍尔斯那个老疯子的脸。
理奇看到一副眼镜后面的两只眼睛。
贝弗莉看到握紧的拳头。
艾迪觉得那是一张麻风病人的脸,深陷的眼窝,褶皱扭曲的嘴。
班恩看到一堆破烂的包装纸,又闻到那股酸腐的调料味。
后来亨利。鲍尔斯冲到这扇门前的时候,看到的是一轮乌黑的圆月。
“我害怕,比尔,”班恩声音颤抖着,“我们非得进去吗?”
比尔用脚尖拨拉着那堆骨头,突然飞起一脚,粉末四处飞扬。
他也很害怕……但是他想到了乔治。它扯断了乔治的一条胳膊。那些幼小、脆弱的骨头在这里吗?是的,当然在。
他们就是为了这些尸骨的主人来到这里。为了乔治,还有其他所有的受害者——那些被带到这里来的,那些可能被带到这里来的,那些被丢在别处任由腐烂的。
“我们必须进去。”比尔说。
“要是门锁上了怎么办?”贝弗莉怯生生地问。
“不会锁、锁的,”比尔告诉她内心深处的想法,“这种地、地方从、从不上、上、上领。”
他伸出右手,轻轻一推。门开了,射出一道令人恶心的、黄绿色的光。动物园的那种味道扑面而来,异乎寻常地强烈。
他们一个一个跨过那扇童话里的小门,走进它的洞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