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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oveying1314

《死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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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4 01:05:37 | 显示全部楼层
  11艾迪打开了房门。
  一个血迹斑斑的人站在他的面前——那个人就像是刚从坟墓中出来的僵尸。艾迪的眼睛瞪大了,他还没来得及吸上一口凉气,亨利。鲍尔斯的寒光闪闪的刀刃就向他刺了过来。
  艾迪下意识地甩上房门——房门夹住了亨处的前臂,使他的刀子偏离了方向;随着“咔嚓”一声,亨利发出一声惨叫,他的手一松,刀子掉在了地上。艾迪飞起一脚踢过去,它滑进了电视机的下面。
  亨利用尽全力一撞房门,瘦小的艾迪像木偶一样飞了出去,膝盖磕在床上,他不由得跪在上面。亨利冲进来,甩上了房门。艾迪坐起身来,嗓子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亨利打了一个响指。“好了,同性恋。”他的目光在地板上源,寻找着刀子。没看见。艾迪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抓住了一瓶汽水。他拿起瓶子在柜子上用力一磕,打碎了它,汽水带着泡沫一下子流了出来。
  亨利弯曲着右手朝艾迪走过来。“同性恋,让你再给我扔石头。”说着,他朝艾迪猛扑过来。
  艾迪拿着半截瓶子一桶,正好捅在亨利的脸上,扎进了他的右眼。
  亨利疼得干叫着,向后退了几步。他的眼眶里流出了黄颜色的液体;脸上的鲜血不住地涌出。艾迪高声尖叫着从床上下来,亨利又扑了过来。艾迪用瓶子一挡,亨利的左手深深地戳在了上面。亨利闷吼一声,右手一拳把艾迪打了出去。
  艾迪飞了出去,撞在写字台上。他的左臂正好垫在了后面。他感觉过去的骨折的地方又断开了。一阵刺痛突然袭来,艾迪痛苦地咬紧了牙关。
  亨利晃晃悠悠地站到了他的面前。艾迪连忙又抓住了半截瓶子。亨利全身是血,像一棵大树一样朝他扑倒了下来;艾迪把瓶子在胸前一挡,瓶子整个插进了亨利的脸膛。艾迪的左臂又是一阵剧痛。鲜血沾满了他的身上,他不知道鲜血是他的还是亨利的。
  亨利像一条蹲鱼一样在地上翻滚。接着,他的身子一硬,打了一个滚。瓶子还插在他的了肚子上。
  “啊!”亨利叫了一声,看着天花板,不动了。
  一波波的虚弱感占据了艾迪。他慢慢地爬起,挣扎着站起身来。他摇晃着走到床头柜前,抓起了哮喘喷雾剂,用力喷了几下,然后回头看着地上的尸体。那是亨利吗?可能吗?是的。尽管他的头发变得花白,身体变得更胖,但是仍然是亨利。亨利死了。终于,亨利——“啊!”亨利叫着,坐了起来。他的双手在空中乱抓,好像要抓什么东西。他的那只瞎眼仍在流着液体。他转动着脑袋,看见了正向后退的艾迪,想要站起来。但是他刚一张嘴,一股鲜血从他的嘴里喷射出来,他又瘫了下去。
  艾迪慌乱地抓起了电话,拨了一个“0‘。铃声不断地响起。
  “收点,“艾迪心想,”快点,你干什么?快点!快接他妈的电话!“
  铃声响了又响。艾迪瞅着亨利,期待着他还能爬起来。血。到处都是血。
  “总台。”一个可恶的迷迷糊糊的声音终于回答了。
  “接邓邦先生的房间。”艾迪说,“要快。”
  “你确定要接吗?”服务生问,“现在是3点过10分。”
  “是的!快接!”艾迪吼叫起来。
  “好的,好的。”服务生说,“消消火吧,朋友。”
  接着,铃声再次响起。快点,比尔,快点,快——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要是亨利先去了比尔的房间怎么办?或者理奇的?班恩的?贝弗莉的?或者亨利先去了图书馆吗?他肯定先去过什么地方,要不然现在就是艾迪自己躺在地板上了。要是亨利已经去找过其他所有的人可怎么办?要是他们全都死了呢?艾迪越想越怕。要是电话再没人接,他就要尖叫起来了。
  电话那边终于有人了。毫无疑问是比尔的声音,声音很小心:“你、你、你好?”
  “比尔,”艾迪几乎给巴了,“比尔,感谢上帝。”
  “艾迪?”比尔的声音变低了,跟一个人说电话是谁打的;接着他的声音又亮了:“怎、怎么回、回事?艾迪?”
  “是亨利。鲍尔斯。”艾迪看了看地板上的尸体。“比尔,他来了我这儿、我杀了他。他有把刀,我想和那天他拿的是同一把。就是我们到下水道的那天。还记得吗?”
  “我记得。”比尔严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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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4 01:05:54 | 显示全部楼层
  12“艾、艾迪,听我说。我想让你叫班、班、班恩过来一、一下。”比尔说。
  “好的。”艾迪跑到了后面。
  他们现在已经走进了开阔地。
  班思跑了过来。俱乐部洞口的门现在大开。比尔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翻滚的乌云。
  “什么事?”班思问。
  “他们为、为什么不出、出来抓我、我、我们呢?”比尔问,“他们就、就在那里。艾、艾、艾迪说得对。我能感、感、感觉到他们。”
  “是的。”班恩说,“我猜他们可能愚蠢地想等我们进俱乐部里去,然后再一网打尽。”
  “也、也、也许。”比尔说着,突然感觉亨利是想让他们出来跟他决战。
  它想让他们出来跟它决战。
  然后被杀。
  比尔突然明白了:他们将和乔治一样成为牺牲品。所有的7个人都是。他们的尸体也许会被发现,也许不会。那将依赖于它是否会保护亨利。是的。在外人眼里,他们只不过是被杀手杀死的。是它想让他们死。亨利只不过是它的工具。天哪!我该怎么办?
  “比尔?”班恩焦虑地问。其余的人也围了过来。又是一个炸雷。灌木丛和竹林不住地狂响。
  “比尔——”是理奇的叫声。
  “嘘!”比尔一瞪眼,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
  比尔盯着前面的树丛,现在他的头脑已经豁然开朗。
  乔治在一边,我和我的朋友在另一边。然后杀戮将会停止。
  再次停止。
  因为这样的事情以前就发生过很多次。每次结尾都需要某种牺牲。某种可怕的事件来阻止它。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的,但是我就是知道、他们——“他们让、让、让它发生。”比尔嘟哝着,“当、当、当然他们会的。”
  “比尔?”贝弗莉恳求着。
  他们让它发生。他们总是那样。事情总会平息。然后继续。
  它、它——睡觉,或者就像熊一样冬眠,然后它再次开始。他们都知道,人们知道,他们知道只能这样。
  “我带、带、带你们到、到这里是因、因、因、因为没有一个地、地方是安、安、安全的。”比尔结结巴巴地说出了他的话,“德、德、德里就是它。你、你、你们懂我的意、意、意思吗?”他看着众人,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流露出害怕的神色。“德、德里就是它、它!不管我、我、我们到哪、哪、哪里,它来抓、抓、抓我们的时、时、时候,他、他、他们都看、看、看不见,听、听、听不到,也不、不、不会知道。”他恳切地看着大家,接着说:“难、难、难道你们不、不、不明白吗?我、我、我们能做的只、只、只能是完、完、完成我们刚开、开、开始的事、事、事情。”
  贝弗莉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幕:罗斯先生站起来,看着她,折起报纸,走回家去。他们看不见,听不见,也不会知道。我的父亲还想杀我。
  麦克想起了在比尔家吃午饭的时候,他们自己做三明治吃,而比尔的母亲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他们两个,只是读着亨利。詹姆士的一本小说。理奇想起了斯坦利收拾得干干净净却空荡荡的家。斯坦利自己也有些惊讶,他的母亲在午饭时间几乎总是在家的。要是不在家,她也会留下一个纸条说在哪儿能找到她。但是今天没有纸条。汽车也不见了。就那么多。“也许和她的朋友德比一块购物去了。”斯坦利皱着眉头,开始做三明治吃。艾迪现在想起了他的母亲。当他带着木板出来的时候,她一句话都没有说——没有问他是否带了哮喘喷雾剂,没有告诉他什么时候回家,没有警告他不要和那帮野孩子在一块玩。她只是看着自己的肥皂剧,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同样的想法出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他们从早上起来到吃午饭的某个时候,已经变成了生魂。
  生魂。
  “比尔,”斯坦利嗓音沙哑地说,“要是我们从开普老区穿过呢?”
  比尔摇摇头。“我、我、我想不、不、不行。我、我、我们会在竹、竹、竹林里被抓、抓、抓住,或、或、或者在沼、沼、沼泽地、或、或、或者小河里真、真、真的会有食、食、食人鱼,或、或、或者其他的东、东、东西。”
  “如果我们离开镇子——”理奇嘟哝着。天空中一声愤怒的响雷。大雨倾盆而下。“如果我们能离开他妈的这个镇子,我们就安全了。”
  话音刚落,突然一块石头从灌木丛中飞出,打中了麦克的脑袋。他摇摇晃晃地后退了几步,鲜血从他的头上流了出来。要不是比尔扶住他的话,他就得摔倒了。
  “叫你们再扔石头!”是亨利在叫。
  比尔能够看见其余的人都在四下察看,准备分头而逃。如果那样的话,他们可真的完蛋了。“班恩!”他厉声叫喊。
  班恩看着他说:“比尔,我们得跑。他们——”
  又飞过来两块石头。一块石头砸在了斯坦利的大腿上,他叫了起来。贝弗莉则躲过了另一块石头。
  “你、你、你们还记得那、那、那一天吗?”比尔高叫,“就是学、学、学校放、放、放假的那天?”
  “比尔——”理奇叫起来。
  比尔挥了挥手,眼睛盯着班恩。“那、那、那个下、下、下水道。抽、抽、抽水站。那、那、那就是我们要、要、要去的地、地、地方!”
  “但是——”
  “带、带、带我们到、到、到那儿!”
  一块石头带着风声从灌木丛中飞出,砸中了比尔的脸。比尔眼前顿时一黑,麦克赶紧扶住了他。他的脸上先是麻木,然后一阵闷痛;鲜血流了下来。他用手一摸,摸着了一个大包;他看了看手上的鲜血,把它擦在了裤子上。
  “叫你再扔石头,结巴混蛋!”亨利一边笑,一边在叫。
  “快、快、快带我们走!”比尔朝班恩大声叫喊,“到、到、到那个地、地、地方!到、到、到它那、那、那里的路!”
  “比尔,你不知道!”贝弗莉喊了起来。
  比尔愤怒地朝她——朝所有的人吼叫起来:“我知道!”
  班恩舔着嘴唇看着比尔,然后他突然猛冲出去,朝小河方向跑去。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一声霹雳。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飞了出去,打中了班恩的屁股。他叫了一声,双手扑倒在地。
  “胖家伙!”亨利兴奋地叫着,从灌木丛中跳了出来。“让我教你怎么扔石——”
  麦克从地上抓起了一根木棍,朝亨利打了过去。木棍在空中转了两圈,恰好打中了亨利的前额。亨利尖叫着,捂着脑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快、快、快跑!”比尔大喊,“跟、跟着班、班、班恩!”
  所有的人都跟着班恩跑了下去。亨利站起来,领着贝尔茨和维克多猛追。
  班恩一面所喘吁吁地狂跑,一面慌乱地想:要是我找不着怎么办?要是我找不着那个抽水站呢?
  但是他不能停下来去想;他的脚步一慢下来,比尔就推探搡着他,叫他加快速度。他的臂部很疼。贝弗莉说过亨利一伙想要杀死他们。他现在真的相信了。
  班恩跑到了肯塔斯基河的河岸;他跑得那么急,差点冲进了水里。
  “哪、哪、哪里?”比尔赶了上来。
  班恩左右一看,心中更加发慌。河水已经涨高了。两岸的草木刷刷作响。
  “哪、哪、哪里?”
  “我不知——”突然他看见了那棵歪倒的大树,还有树下的那个洞口。那是他头一回来这里的时候藏身的地方。“那里!”他叫起来,“那边!”
  电闪雷鸣。大雨瓢泼。
  “走、走!”比尔大叫。
  班恩顺着河沿跑到了那棵歪倒的大树前面,爬了过去。艾迪在彼尔和理奇的搀扶下刚翻过去,脚下一绊,班恩揪住了他,两个人一块儿滚倒在地。艾迪叫出声来。
  “没事吧?”班恩叫喊。
  “我想是!”艾迪也叫喊着,站了起来。
  理奇随后翻了过来,然后是斯坦利和麦克。比尔搀着贝弗莉爬上去,班恩和理奇在另一边迎接。她的头发湿淋淋地粘在头上;裤子都变成了黑色。
  比尔是最后一个过来的。他刚爬上树,看见亨利和其他两个冲了过来。“石头!扔石头!”他一边从树上滑下,一边高声叫喊。
  岸上的石头到处都是。所有的人立即采取了行动。7个人同时朝亨利他们开火。亨利3个冲到树边,又被一阵石头雨打了回去。
  “还要教我们扔石头!”理奇一边叫,一边把一块鸡蛋大的石头掷出去。石头打在亨利的肩头,又蹦了出去。
  亨利3个人连忙跑出了他们的射程之外,聚在了一起。一会儿,他们爬上了河岸,然后在树丛中消失了。
  “他们想包抄我们。老大。”理奇说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没、没、没错。”比尔说,“继、继续,班、班、班恩。我们都跟、跟、跟你走。”
  班恩带着他们几个来到了抽水站。他们现在看到对岸有几个圆柱形的管子。有两个管子正把肮脏的黑水排进河里;靠近他们的一个管子的水流细细的,而且没有水泵嗡嗡的声音。那里的水泵已经坏了。
  班恩看着比尔,有些害怕。
  比尔看着理奇、斯坦利和麦克说:“我、我、我们得把盖、盖、盖子弄下来,都、都、都来帮、帮、帮我。”
  圆柱上的铁盖有个把手,但是雨水使它变得很滑。班思走到比尔身边,比尔给他腾了个地方。
  “现、现在,用、用、用力!”比尔大喊。众人一齐使劲。
  “一、二、三,推!”理奇喊着号子。盖了开始挪动了。
  “一、二、三,推!”现在洞口变大了。
  “退后!”麦克高叫,“要掉下来了!”
  众人一齐后退,看着那个铁盖子掉了下来。它“啪”地掉在泥地上,翻了个个儿。
  比尔朝里面望去。有一排铁横档通到地下的一汪水中。水泵有一半浸泡在水里,水开始从水泵的出水口处倒灌进来。
  那就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艾、艾、艾迪。抓、抓、抓住我。”
  艾迪不解地看着他。
  “用你、你、你的那只好胳、胳、胳膊,就、就这样。”比尔跟他示范着。
  艾迪明白了,但是他有些勉强。
  “快!”比尔不耐烦地说。“他、他、他们就要来、来、来了广艾迪抓住了比尔脖后的衣领;斯坦利和麦克扶着他,把他的腿夹在了比尔的腹部。比尔笨拙地抓着上面的水泥达,小心地探身下去。艾迪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比尔放开了水泥边,抓住了最上面的横档。他开始一步步往下爬。他的脚踩进了冰凉的水里;然后他蹲下身,让艾迪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艾迪把他的脖子勒得够呛。
  他抬头看着圆柱口。那里离他的头顶有7英尺左右。其余的人都探头向下看。“快、快、快、快、快点!”他嚷着,“都下、下、下来!快!”
  贝弗莉先下来,然后是斯坦利、班思和麦克,最后是理奇。但是当他刚要探身,听见维克多喊起来:“亨利!那儿!多杰!”
  理奇一回头,看见他们跑了过来。维克多打头,亨利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疯狂地冲过来,把维克多推得跪倒在了地上。
  理奇连忙探身下去。亨利明白了他要干什么,朝他怪叫。理奇哈哈大笑,把中指竖起来,朝亨利比划着。
  “你们会死在里面的!”亨利愤怒地叫喊。
  “瞧瞧着!”理奇嚷着,大笑不止。其实他的心里极度害怕,但是他却不能控制自己。
  亨利向前猛冲,距离理奇只有20英尺远了。理奇疯狂地笑着,顺着横档爬了下去。
  紧接着亨利的脸出现在洞口。“好了。”他朝下叫着,“我来了。
  把你们全抓住。“
  他把一条腿迈了过来,探住了最上面的横档,然后又迈过了另一条腿。
  比尔大声地说:“等、等他一靠、靠、靠近,我、我、我们就抓、抓、抓住他,把、把他扯、扯、扯下来,摁、摁到水、水、水里。知、知。知道吗?”
  “是,总督!”理奇说着,伸出哆嗦着的一只手,敬了一个礼。
  “准备好了!”斯坦利叫喊着。
  亨利在第三个横档上停了下来。他向下看了看;他的脸上头一回出现了犹豫的神色。
  艾迪突然明白了。他们一次只能下一个人。而且这里太深,不能跳下来。即使他们跳下来,7个人也正围成一圈等着他们。
  “来、来、来呀,亨、亨、亨利,”比尔说,“你等、等、等什么?”
  “对呀,”理奇笑嘻嘻地说,“你不是想打几个小孩子吗?来吧,亨利。”
  “我们等着呢,亨利。”贝弗莉甜甜地说,“当你下来时,可能会不喜欢的。但是如果你愿意,就来吧。”
  “除非你是小鸡。”班恩加了一句,然后开始学小鸡叫。顿时嘲笑的声音响成一片。亨利左手紧紧握着刀子,低着头看着他们,脸变成了铅灰色。他忍受了大概有30秒,终于爬了出去。大伙一齐嘘他。
  “好、好、好了。”比尔低声说,“到、到、到下水、水、水道里。快、快、快点!”
  “为什么?”贝弗莉问,还没等比尔回答,亨利的脸又出现在洞口;他把一块足球大的石头扔了下来。贝弗莉尖叫一声,靠上了墙壁。石头砸在了水泵上,砰地一声巨响,接着又蹦了回来,打在了水泥墙上,再有一英尺就砸上了艾迪。石头溅落在水里。
  “快、快点!”比尔又叫起来。大家一齐拥进下水道里。
  接着更多的石头飞落,碎石四处乱溅。
  过了一会儿,石头停止了。比尔探头一看,只见亨利正飞快地顺着横档爬下来。“抓、抓、抓住他!”比尔冲了出来,理奇、班恩和麦克也冲了出来。理奇一跃而起,飞身抓住了亨利的脚踝。亨利一面咒骂,一面疯狂地蹬踏,想要摆脱理奇。但是理奇一伸手,抓住了一个横档,接着抱住亨利的腿,在他的脚踝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亨利尖叫着,又开始向上爬。他的一只鞋子掉了下来,落在了水里。
  “咬我!”亨利狂叫,“咬我!操你妈的咬我!”
  “今年春天我还得过破伤风!”理奇还在嘲笑他。
  “砸他们!”亨利气得语无伦次了,“砸他们,轰他们,返回石器时代!砸出脑浆!”
  更多的石头砸落下来。比尔他们迅速撤了回去。
  “现在是相持。”班思说,“他们不下来,我们也上不去。”
  “我、我、我们不上、上、上去。”比尔静静地说,“你、你们都知、知、知道。我、我、我们从、从、从来不会再、再、再上去。”
  所有的人都非常害怕。大家都看着比尔。没有人说话。
  亨利的声音飘了下来:“我们能等一整天!”
  贝弗莉看了看下水道的水管。里面黑乎乎的。她能看见那水泥管的三分之一都有水,而且水正在升高,如果水涨得太高,他们都得淹死。
  “比尔,我们非得去吗?”
  比尔耸耸肩。是的,他们非得去;要不然他们能去哪儿?被亨利他们杀死?或者更坏的是——在镇里其他的地方被谋杀?贝弗莉现在完全懂得了他的思想。他们最好去找它。引蛇出洞。理奇说:“你告诉我们的那个仪式叫什么?就是图书馆的那本书上说的?”
  “除、除、除魔。”比尔说着,笑了笑。
  “除魔。”理奇点点头。“你咬住它的舌头,它也咬住你的舌头。
  对吗?“
  “对、对。”
  “然后你讲笑话。”
  比尔点点头。
  “有意思。”理奇看着那黑乎乎的管道。“我连一个也想不起来。”
  “我也是。”班恩说。恐惧占据了他的心,几乎要使他窒息。他感觉淮一的能使他镇静的,或者说不让他发疯的,就是比尔镇定坚决的表情,当然还有贝弗莉。如果让贝弗莉知道他有多么害怕,他宁愿死去。
  “你知道这管道通向哪里?”斯坦利问比尔。
  比尔摇摇头。
  “你知道怎么找到它吗?”
  比尔还是摇摇头。
  “当我们靠近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理奇突然说了一句。他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们非去不可,那么走吧。”
  比尔点点头。“我是第一个。然后是艾迪、班恩、贝弗莉、斯坦利、麦克。你最后,理奇。每个人必须把一只手放在前面一个人的肩膀上。那里很黑。”
  “你们要出来吗?”亨利。鲍尔斯在尖叫。
  “我们要从某个地方出来,”理奇嘟哝着,“我猜。”
  他们像瞎子一样排成了一列。比尔回头看看,确信每个人都把手放在了别人的肩头,然后朝那水流走去。比尔。邓邦带着他的朋友们走进了黑暗,走进了他为弟弟所做的小纸船一年前所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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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4 01:06: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魔力的源泉
  1
  汤姆。罗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到杀了自己的生父。他的意识里还有些清醒,知道这个梦是多么荒唐;他上三年级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所以他不可能杀害了自己的父亲。爸爸,我没有杀害你!他的意识尖叫着。别的人——他挣扎着想要醒来,却又走进了一个新的梦境。在梦里,他在一条长长、黑暗的地道里艰难地行进。他的胯下很疼,脸上也被刮得一道一道的。还有别的人跟他在一起,但是他只能看出一些模糊的身影。反正是谁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跑在前面的那几个孩子。
  他们必须受到惩罚。他们必须受到惩罚。
  这片沼泽臭乎乎的。水滴落下来,发出回响。他的鞋、裤子都湿透了。那些小混蛋就在这个迷宫一样的地道前面的某个地方,也许他们以为——(亨利)
  汤姆和他的朋友迷了路。这真是一个大玩笑。因为他还有另外一个朋友,对,一个特殊的朋友,这个朋友为他们指出了道路……
  用…
  (像月亮一样发光的气球)
  又大又圆会发光的东西。在每一个岔口都飘着一只气球,上面画着箭头,指出他和——(贝尔茨和维克多)
  他的看不见的朋友应该走哪条隧道。那是一条正确的道路,没错。他听到前面有人,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低低的说话声。他们赶了上去,就要追上了。等他们追上去……汤姆低头看看还握在手里的那把弹簧刀。
  他突然感到一阵恐惧——这就像他在周末的图片新闻上看到的那些可怕的报道。你的灵魂离开你的身体,附在另一个人身上。他对自己的身体感到很陌生,好像他不是汤姆而是——(亨利)
  别人,一个年轻人。他害怕极了,要挣脱这个梦境。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一个令人安慰的声音,在耳边低语:现在是什么时候并不重要,我是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贝弗莉就在前面,跟他们在一起,我的朋友,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做了一件比背着你偷偷抽烟还糟糕的事。你知道是什么吗?她跟她的老朋友比尔。邓邦在做爱!
  真的!她和那个结巴!他们——撒谎!他大声叫道。她不敢!
  但是他知道那不是谎言。她用皮带抽。
  (踢在我)
  胯下,逃跑了。现在她又背着他,这个贱货——(小孩)
  婊子骗了我。有她好看的——先是她,然后是那个邓邦。谁敢管闲事,就连他一块儿收拾。
  虽然他已经喘不上气来,他还是加快了脚步。他看见前面有一个明亮的光圈在黑暗中跳跃——有一只会发光的气球。他听到前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也不在乎那只是些孩子的声音。正如那个声音所说的:在哪里、什么时候、是谁都不重要。贝弗莉就在前边。
  “快点儿,伙计们,快跑啊。”虽然这不是他自己的声音,而是一个孩子的,也没有关系。
  这时,当他们走近那个会发光的气球的时候,他第一次看清了他的同伴。两个都是死人。一个没有头,另外一个的脸好像被利爪撕开了。
  “我们跑得够快了,亨利。”那个脸被撕开的家伙说。他的两片嘴唇各动各的,可怕极了。汤姆的尖叫打碎了那个噩梦,他终于清醒过来。从床上摔在地板上。
  我在哪里?我他妈的到底在哪里?
  他意识到一缕微弱的白光,吓得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梦里,奇怪的气球投下的光线。然后他记起卫生间的门半开着,日光灯还亮着。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总是要开着灯;如果起夜的话,就不会磕到小腿。
  他终于回到了现实中。那是一个梦,一个荒唐的梦。他正在一家汽车旅馆。这里是缅因州的德里。他追踪自己的妻子来到这里,在噩梦里,他从床上摔了下来。仅此而已。
  那不只是一个噩梦。
  他一哆嗦,好像那句话就在耳边,而不是在他的心里。不像是他自己的声音——冰冷、陌全……令人昏昏欲睡,听起来又十分可信。
  他慢慢地站起来,从床头柜上端起一杯水,一口喝了下去。颤抖着双手捋了捋头发。才3点10分。
  回去睡觉。等天亮再说。
  那个陌生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但是早晨到处都是人——太多人了。而且,此时此刻你才能在下边打败他们。此时此刻你才能赢。
  在下边?他想起了刚才的梦:水,在黑暗中滴答不停。
  灯突然亮了。他不由得转过头,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卫生间的门把手上系着一只气球。那气球发出可怕的白光。气球上印着一个血红色的箭头。
  箭头正指着通往走廊的门。
  我是谁并不重要,那个声音抚慰地说。这时汤姆才意识到那个声音既不是来自他的头脑,也不在他的耳边,而是来自那只气球,来自那奇异、可爱的白光的中心。重要的是我保证一切都会使你满意,汤姆。我想看见她挨一顿痛打;我想看见他们所有的人都挨一顿痛打。过去他们总是妨碍我……等到天亮就太晚了。听着,汤姆。仔细听着。现在他们都在一起……跟着这只气球走……
  汤姆听着气球里的声音解释了一切。
  当一切都已讲完的时候,那只气球闪出最后一束亮光。汤姆便开始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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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4 01:06:59 | 显示全部楼层
 2
  奥德拉也做了一个噩梦。
  她猛地惊醒过来,直挺挺地坐在床上,喘着粗气。
  跟汤姆的梦一样,她的梦也是一次乱七八糟、令人沮丧的经历。她也觉得自己成为另外一个人——或者说是把自己的意识附着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体上,思想里。她和几个人一起在一个黑暗的地方,感到一种即将到来的危险——他们故意走进黑暗,她想让他们停下来,给她解释所发生的一切……但是她的化身似乎知道,并且相信这一切都是必要的。
  她还感觉到有人在追他们,一点一点起了上来。
  比尔也在她的梦里,但却是个孩子——长着浓密的头发!她拉着他的手,隐隐感到自己是多么地爱他。她愿意跟在他的左右是因为她坚信比尔会保护她和所有的人,那个比尔,大比尔会带着他们走出险境,重见天日。
  但是她害怕极了。
  他们来到许多地道交叉的路口上,比尔站在那里,看着一个一个人口——一个胳膊上打着石膏的男孩说话了:“那一个,比尔。
  最底下的那一个。“
  “你、你、你肯、肯、肯定吗?”
  “是的。”
  于是他们沿着那条路走,看见一扇不足3英尺的小木门,门上有一个标记。她记不清那是个什么样的标记,但是那个标记使她害怕到极点,她跳出了那个人的身体,那个女孩(贝弗莉)的身体。
  她醒来,直挺挺地坐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浑身冷汗,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气。她摸摸自己的腿,想着刚才膛过水,自己的腿肯定湿涌流、冰凉的。但是她的腿是干爽的。
  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这不是她的家。哪儿也不是——只是配备了床、梳妆台、两把椅子和电视机的地狱。
  “哦,上帝,醒醒,奥德拉——”
  她用手使劲儿搓搓脸,那种令人难过的晕眩的感觉消退了。她在德里。缅因州德里镇,她来到这里,因为比尔在这里。明天她就到德里宾馆去见他。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他手上那道新的疤痕代表着什么,他们都要一起面对。她要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在这里,然后与他会合。之后……哦……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那种晕头转向的感觉让她感到莫大的威胁。她又想起了刚才做的那个梦,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这个镇子就像一条巨蟒紧紧地缠绕着她。她真希望听了弗雷迪的忠告,远离这里的一切。
  她一直想着比尔,就像一个快被淹死的女人抓着一根桅杆,救生工具,任何——(在下面我们都漂浮着,奥德拉)
  飘浮着的东西。
  一股寒意传遍全身。她紧紧地抱住自己,哆咬着,皮肤上起满鸡皮疙瘩。一时间她好像听到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大声讲话。好像一个陌生人躲在那里。
  我疯了吗?上帝,我疯了吗?
  不,她的意识告诉她。只是迷失了方向……时差反应……过度担心你的丈夫。没有人会在你的脑子里说话。没有人——“在下面我们都漂浮着,奥德拉。”卫生间里传出一个声音。~个真实的声音。而且很阴险。阴险、龌龊、邪恶。“你也会飘起来的。”那个声音不怀好意地笑着,咯咯的笑声慢慢低了下去,最后好像是堵塞的马桶发出的声音。奥德拉失声大叫起来……
  我没听见那些话。
  她大声说道,以为那个声音会反驳她。但是没有。屋里静悄悄的,远处传来火车的笛声。
  她突然感到非常需要比尔,根本无法等到明天。她睡在一个汽车旅馆的标准间里,这一间与其他的39间并无两样。但是她突然觉得无法忍受这里的一切。当你能听到各种声音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无法忍受。太可怕了。她好像又滑进了刚刚挣脱的那个噩梦。
  感到非常恐惧、孤独。比恐惧和孤独还要糟糕,她想。我觉得自己要死了。她的心跳异常剧烈,让她难以喘息。她突然感到一阵被禁闭的恐惧,怀疑这种恐惧是否只是普通的身体上的不适:也许是心脏病要发作,或者正在发作。
  她的心跳平稳下来,但是还是感到惴惴不安。
  奥德拉拧亮床头的小灯,看了看手表:3点12分。他或许正在睡觉,但是现在对她来说那并不重要——除了听到比尔的声音,什么都不重要。她想跟他一起度过这个夜晚。如果比尔在身边,她就能平静下来,远离那些噩梦。她拿来电话黄再,找到德里宾馆的号码,拨通了。
  接线员为她接通了比尔的房间。铃声响了一次,两次,三次……六次。第七次的铃声刚刚响起,线路就断了。
  “电话没人接。”
  “真倒霉。”奥德拉说着感到更加恐惧不安。“你肯定没弄错房间?”
  “啊,对了,”服务生说,“5分钟前邓邦先生接到一个内部电话。他接了的。他肯定是到那个人的房间去了。”
  “哦,是哪个房间?”
  “我不记得了。我想是6层。但是——”
  她挂断了电话。她感到有些心灰意冷,肯定是个女人。那个女人打电话给他……他去找她了。哦,现在怎么办,奥德拉?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个?
  她感到泪水就要决堤而出,眼睛、鼻子酸酸的,泪水便在喉咙里。没有愤怒,至少现在还没有……只有失落、被遗弃的忧伤。
  奥德拉,要控制住自己,你这样下结论太草率了。大半夜的,你做了一个噩梦,现在又发现比尔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但是事实不一定是这样的。你现在要做的是坐起来——反正你现在也睡不着。打开灯,把带在飞机上读的那本小说读完。忘了比尔的话了吗?这可是最好的催眠药。别再神经兮兮的。那本书足够读到天亮了。那——卫生间的灯突然亮了。门锁咔哒一声,门砰地撞开了。她瞪大眼睛,盯着那扇门。心扑通扑通撞在胸腔。
  那个低缓的声音传了出来:“在下面我们都漂浮着,奥德拉。”
  最后一个字变成了长长、低沉的尖叫,最后又变成了那种似笑非笑、恐怖的、马桶堵塞的噗噗声。
  “谁在那里?”她尖叫着,向后退缩。那不是想象,绝不是。你不会告诉我——电视机打开了。她猛地转过身,看见一个身穿缀着橘黄色扣子的银色外衣的小丑在屏幕上跳来跳去,眼睛只是两个黑洞。当那油彩画出的嘴唇咧开大笑的时候,她看见了像剃须刀片一样的牙齿,叼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双眼睛向上翻着白眼,嘴张着,但是她清楚地看出那是弗雷迪的人头。那个小丑一边大笑,一边跳舞。它甩着那颗人头,血滴溅到电视屏幕上,发出嘶嘶的响声。
  奥德拉想要尖叫,却只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她一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裙子和皮包,冲到楼道里,啪地把门关上。她喘着粗气,脸色熬白。她把皮包夹在两脚中间,慌慌忙忙地套上裙子。
  “飞吧。”身后传来一阵咯咯的低笑。她感到一根冰凉的手指触到她裸露的脚跟。
  她惊叫一声,跳了起来。露着森森白骨的手指在地板下模来摸去,指甲劈开了,露出毫无血色的指根。
  奥德拉背上书包,光着脚,朝走廊尽头的大门跑去。她吓得要死,一心只想着要找到德里宾馆,找到比尔。她要找到他,让他带着她离开这个镇子,离开这里发生的不可告人的一切。
  她飞快地跑进停车场,慌里慌张地找到自己的那部车,急忙跑过去。她翻遍了皮包也找不到车钥匙。她越翻越害怕,把面巾纸。
  化妆品、零钱、太阳镜、口香糖翻了个乱七八糟。她根本没注意到对面停着的那辆破福特车里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她想自己一定是把钥匙落在房间里了。她不能回到那里,不能。
  她在一盒薄荷糖下摸到了坚硬的锯齿型的金属,抓住它,长舒了一口气。她摸索着把钥匙插进锁里。就在这时,突然一只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她不由得尖叫起来。远处传来几声狗吠,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那只手,像钢铁一样坚硬,凶狠地嵌进她的肩膀,把她的身子扳了过来。她看见一张肿胀、扭曲的脸孔,眼睛里闪着凶光。
  她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那只手抓得更紧了,嵌进肉里。
  “我不是在电影里见过你吗?”汤姆。罗根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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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4 01:07:17 | 显示全部楼层
 3
  贝弗莉和比尔二话没说,穿起衣服,就直奔艾迪的房间。在往电梯走的路上,他们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电话铃声。
  “比尔,你的电话?”
  “可、可能是、是、是吧,”他说,“也、也许是他、他们当中的一个人打、打来的。”他按了上楼的按钮。
  艾迪给他们打开了门,脸色苍白、紧张。左臂的姿势很特别,使人想起了过去的日子。
  “我没事,”他说,“吃了两片药,不太疼了。”但是显然他的情况并不好,吓得嘴唇发青。
  比尔看到他身后的地板上躺着一个人。只看了一眼,他就明白了——是亨利。鲍尔斯,他死了。他从艾迪身边走过去,蹲在尸体旁边。亨利的眼睛半睁着,目光咄咄逼人。嘴里含着凝结的血块,好像嚎叫的样子。那双手像爪子似的。
  一道阴影投射下来。比尔抬起头,是贝弗莉。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亨利。
  “他总是在追、追、追踪我们。”比尔说。
  她点点头。“他看上去还没老。你注意到了吗,比尔?他看上去一点也不老。”她猛地转过头看着坐在床上的艾迪。艾迪看上去老了,又老又憔伴。那条胳膊搁在腿上,毫无用处了。“我们得给艾迪叫医生来。”
  “不。”比尔和艾迪异口同声地反对。
  “但是他受伤了!他的胳膊——”
  “跟上、上、上次、次、次一样。”比尔说。他站起来,拉着她的胳膊,注视着她的脸。“一旦我们出、出去,一旦我、我、我们惊、惊、动、动了这个镇、镇、镇子——”
  “他们就会以谋杀罪逮捕我,”艾迪毫无表情地说,“甚至把我们都抓起来。或者拘留我们。或者怎样。那么就会出事。只有在德里才会有这样的意外事件。也许我们都会被关进监狱,一个治安官员发了疯,开枪把我们全部打死。也许我们会死于尸毒,或者我们在监牢里上吊自杀。”
  “艾迪,那太离谱了!太——”
  “是吗?”他反问道。“记住,这是德里。”
  “但是我们现在是成年人了!你当然不会以为……我是说,他深更半夜来到这里……袭击你……”
  “用、用什么?”比尔说。“哪里有刀、刀、刀子?”
  她趴在地上在床下找了半天,到处也找不到一把刀子。
  “别找了。”艾迪的声音还是那样无力。“他想用刀刺我的时候,我猛地关门挤了他的胳膊。他把刀掉在地上,我把它踢到电视机下面了。现在却不见了。我早就找过了。”“贝、贝、贝弗莉,给其他几个人打、打电话,”比尔吩咐道,“我想,我可以把艾、艾……艾迪的胳膊固定住。”
  她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想着任何一个有点头脑的警察看到屋子里的情景都会明白。这里被弄得乱七八糟。艾迪的胳膊断了。这个人死了。这分明是对抗夜贼的自我防卫。想到这里,她突然又想起了罗斯先生。她站起来,看了看,折上报纸就进屋了。
  一旦我们出去……一旦我们惊动了这个镇子——这使她想起了比尔小的时候,脸色苍白、疲倦、有点疯狂。那时比尔就说德里就是它。明白吗?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它抓到我们的时候,他们都看不见,听不见,毫无觉察。你难道还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吗?我们所能做的一切就是尽力完成我们已经开始做了的事情。
  贝弗莉站在那里,看着亨利的尸体,想:他们两个都说我们已经都变成了鬼。又开始了过去的一切。一切。小的时候我还能接受,因为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是精灵。但是——“你肯定吗?”她绝望地问比尔。“比尔,你肯定吗?”
  他和艾迪坐在床上,轻轻地摸着他那条受伤的手臂。“难、难。
  难道你不信?“比尔反问她。”在今、今天发、发生的一、一、一切之后?“
  是的。一切已经发生了。聚会结束时发生的那些可怕的事情。
  一个漂亮的老妇人在她的眼前就变成了一个干瘪、丑陋的老太太。
  (我父亲就是我母亲)
  今晚在图书馆讲完那一连串的故事时发生的怪事。所有这些。
  还有……她的心拼命地向她大喊,让她停止现在的一切,用理智来阻止这一切。如果不这样,他们今晚肯定要去班伦,找到那个泵站“我不知道,”她说,“我只是——不知道。即使在今晚发生的一切之后,比尔,我还是觉得叫警察来没什么不可以。也许——”
  “给他、他们几个打、打、电话,”他又说了一遍,“我们看、看、看看他们怎么想、想。”
  “好吧。”
  她先打电话给理奇,然后是班思。两个人都说马上就来。但是谁也没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查到麦克家的电话,拨通了。但是没人接,响了几声之后,便挂掉了。
  “试、试、试试图、图、书馆。”比尔说。他已经把两扇小窗上的帝轨卸下来,用浴衣的带子和睡裤上的吊带把艾迪的胳膊固定住。
  她还没查到图书馆的号码,就有人在敲门。班恩和理奇一起来到这里。班恩穿着牛仔裤,衬衫还没来得及系好;理奇还穿着睡衣,眼睛警觉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
  “上帝啊,艾迪,怎么——”
  “哦,天啊!”班恩惊叫道。他已经看到躺在地板上的亨利。
  “安、安、静、静点!”比尔严厉地说,“关上门、门!”
  理奇关好了门,盯着那具尸体。“亨利?”
  班恩小心翼翼地走上几步,站住了,好像怕被咬着似的。他无助地看着比尔。
  “你、你、你说、说吧,”他对艾迪说。“妈、妈、妈的结、巴越、越来越厉、厉、厉害了。”
  艾迪简单地告诉大家事情的经过。贝弗莉还在查找德里公共图书馆的号码,拨通了电话。她想也许麦克已经睡着了。但是没有想到:铃声刚响过第二声,就有人接了电话。是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声立日。
  “你好。”她看着大家,示意他们安静下来。“麦克。汉伦先生在吗?”
  “你是谁?”那个人问道。
  她紧张得舔舔嘴唇。比尔焦急地看着她。班恩和理奇警觉地看看四周。她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是谁?“她反问道。”你不是麦克。汉伦先生。“
  “我是德里警察局的安德鲁。里德马赫警长,”那人说,“麦克。
  汉伦先生现在正在德里家庭医院。他刚才被人袭击,伤势很重。请问你是谁?我得知道你的姓名。“
  但是贝弗莉几乎没有听到这最后一句。她感到万分震惊,头晕目眩,全身瘫软,坐在那里。
  “他伤得很重吗?”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很缥缈。这时比尔站在了她的身边,扶着她的肩膀;班恩也站在身边,理奇也在。她顿时感到由衷的谢意。她伸出一只手,比尔握住那只手,理奇的手摞在比尔的手上,班恩的手放在理奇的手上。艾迪也走过来,把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放在最上面。
  “请告诉我你的姓名。”里德马赫又问道。那一刻,她的父亲和丈夫在她心里种下的胆怯差点使她脱口而出:我是贝弗莉。马什。
  我在德里镇宾馆。请叫内尔先生赶过来。这里有一个死人,我们都怕极了。
  但是她却说:“恐……恐怕我不能告诉你。现在还不能。”
  “你都知道些什么?”
  “什么也不知道,“她感到很震惊,”什么使你觉得我知道这一切?上帝!“
  她闭上眼睛,紧紧地握着比尔的手,又问道:“他会死吗?你说那么多不是吓唬我吧?他真的要死了吗?请告诉我。”
  “他伤势很重。如果这吓着你了,小姐,应该吓着你了。现在我想知道你是谁,为什么——”
  像在做梦,她看到自己的手在空中飘过去,挂断了电话。她看着远处亨利的尸体,好像挨了一记冰凉的耳光,吓了一跳。亨利的一只眼睛闭上了,另外那只被打坏的眼睛还流着鲜血。
  亨利好像在跟她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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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4 01:07:31 | 显示全部楼层
 5
  理奇假扮《德里新闻》的记者,打电话给医院,探听关于麦克的消息。
  他挂上电话,双眼紧闭。“上帝!”他声音沙哑,低声呼喊着。
  “上帝!上帝!上帝!”他好像要把电话推到地上,手软弱无力地垂下来。他告掉眼镜,用睡衣前襟擦了擦。
  “他还活着,但是情况很严重,”他告诉大家,“亨利像切圣诞火鸡一样用刀伤了他。有一刀砍在大腿动脉上,他的血几乎都流光了,但是他还活着。麦克设法找到了一个止血钳,不然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他就死了。”
  贝弗莉哭了起来。一时间屋子里只有她的哭声和艾迪沉重的呼吸声。
  “你还想、想、想报、报、报警、警、警吗?”
  她绕着亨利,兜了一大圈走进卫生间,拿了一条毛巾,浸在凉水里,贴在她滚烫的脸颊上好舒服。她觉得现在自己又可以清醒地思考了——不是理智地,而是清醒地。她突然明白过来如果他们想用理智来思考,那么理智会送了他们的命。
  她从卫生间出来,看着比尔。“不,”她说,“我不想报警了。
  我想艾迪是对的——我们会出事,会送命。但是那并不是真正的原因。“她看着他们4个。”我们发过誓,“她说,”我们发誓。比尔的弟弟……斯坦利……所有其他的人……现在还有麦克。我准备好了,比尔。“
  比尔看着其他的人。
  理奇点点头。“好的,比尔。我们拼上一拼。”
  班恩说:“看来情况更糟了。我们现在少了两个人。”
  比尔一言不发。
  “好。”班恩点点头。“她说得对。我们发过誓。”
  “艾、艾、艾迪?”
  艾迪凄惨地笑了笑。“我想又得有人背我走下那个梯子了,嗯?
  如果那里还有梯子的话。“
  “不过这次没人扔石头了,”贝弗莉说,“他们死了。3个都死了。”
  “我们现在就行动吗,比尔?”理奇问。
  “是、是、是的,”比尔说,“我想、想是时、时、时候了。”
  “我能说两句吗?”班恩突然问道。
  比尔看着他,笑了。“请、请、请便。”
  “你们还是我最好的朋友,”班恩说,“不管结果会如何。我只……想告诉你们这一点。”
  他看着在场的各位,大家都神色庄重地看着他。
  “我很高兴我还记得你们。”他又补充道。理奇扑啼笑了。贝弗莉也咯咯地笑了起来。接着大家都笑了,还像过去那样看着对方,虽然麦克躺在医院里,可能要死了或者已经死了,虽然艾迪的胳膊(又)断了,虽然那里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
  “干草堆,你真会说话。”理奇笑着,擦了擦眼睛。“他才应该当作家,大比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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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4 01:07:44 | 显示全部楼层
 5
  他们坐上艾迪借来的那辆豪华轿车,理奇开车。浮在地面上的雾气更浓了,像烟雾一样缭绕在大街小巷。头顶的天空上,星光明亮……但是头靠在车窗上,比尔觉得他已经听见了远处的雷声。雨正在天边酝酿着。
  理奇打开收音机。“关掉吧,理奇。”贝弗莉温柔地说。
  理奇去关收音机的那只手停在空中。“请继续收听理奇。多杰最精彩的摇滚演唱!”小丑的狂笑,尖叫声盖过吉他的伴奏声。“锁定频道,继续收听摇滚特别节目。这些曲子虽然已经退出金曲榜,但是将永远留在我们心里。你一直都会追随着它!大家一起来吧!下面我们播放所有的流行金曲!所有的流行金曲!如若不信,请听今晚夜班特邀DJ,乔治。邓邦!告诉他们,乔治!”
  突然收音机里传出比尔的弟弟的哭诉。
  “你让我出去,结果它杀了我!我以为它在地窖里,大比尔,我原以为它在地窖里,但是它却在下水道里。它在下水道里,它杀了我,你让它杀了我,大比尔,你让它——”理奇啪地关掉收音机。他用力太猛,结果旋钮掉下来,砸在地垫上。
  “小地方的摇滚节目真无聊。”他说。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贝弗莉说得对,我们不听了。你们说怎么样?”
  没人回答。街灯映出比尔苍白、呆滞、若有所思的脸。他们都听到西边的天空又传来隐隐约约的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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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4 01:07:58 | 显示全部楼层
  6
  还是那座桥。
  理奇在桥边停下车。他们下车,走到栏杆边,向下眺望。
  还是从前的班伦。
  27年过去了,这里没有任何变化。肮脏的树木,低矮的灌木丛在缭绕的晨雾中闪闪发光。比尔想:我想这就是所谓的永恒的记忆吧。这一切或是类似这样的东西,你在一个合适的时间,从一个合适的角度看过去,那个让你的心情汹涌澎湃的影像。所看到的一切如此清晰,这中间发生的各种事件都消失了。如果愿望就是弥合世界与需要之间的那个圆,那么这个圆已经形成了。
  “来、来、来吧。”他说着,爬过栏杆。他们跟在后面走在洒满碎石的河堤上。当他们下到底的时候,比尔习惯性地检查银箭是否还在那里,又暗觉好笑。银箭现在正靠在麦克的车库墙上。好像这次行动没有银箭的份儿,虽然它出现的方式显得有些奇怪。
  “带、带我们到那儿去。”比尔吩咐班思。
  班恩看着他,比尔明白他的眼光的含义。已经27年了,比尔,还做梦啊——然后他点点头,走进矮树丛。
  那条小路——他们的小路——早就长满了草木。他们好不容易才穿过一片荆棘。周围一片蟋蟀的鸣响。几只萤火虫点缀着黑暗的夜幕。比尔猜想孩子们一定还到班伦来玩,但是他们有自己的秘密通道。
  他们来到地下俱乐部所在的那片空地。但是现在这里已经没有空地了。到处长满了灌木和暗淡的矮松。
  “看。”班恩低声说着,穿过记忆中的空地。他用力拽出一样东西。是他们从垃圾堆边上捡来,做会所屋顶的那个挑水门。扔在那里,好像好久都没有人动过了,上面爬满了蔓藤。
  “算了吧,干草堆,”理奇低声埋怨着,“太久了。”
  “带、带、带我们到那、那儿去,班恩。”比尔站在他的身后,又说了一遍。
  他们跟着班恩,离开那块已经不存在的空地,向肯塔斯基河走去。流水声越来越响。
  但是还是当他们差点掉进河水里的时候,才看到那条河:河堤边缘已被各种植物纠结缠绕。班恩脚下的河堤崩溃了,比尔一把拽住他的脖颈,把他拉了回来。
  “谢谢。”班恩说。
  “不用谢。从、从前,你拉、拉我上来。走、走这条路、路吗?”
  班恩点点头,带着他们沿着杂草密布的堤岸,穿过茂密的树丛往前走。心里想当你只有4英尺5英寸高的时候,一弯腰,就从茂密的树丛下钻过去了。哦,一切都变了。今天我们得到的教训就是变化越大,就会有更多的事情发生变化。
  他的脚绊在什么东西上,砰地摔倒在地上,头差点磕在泵站的水泥圆柱上。那根柱子几乎完全埋没在一簇黑麦丛里。他站起来后,才发现脸、胳膊、手都被黑莓刺刮破了。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他俯身看看是什么把他绊倒了,可能是树根吧。
  但是那不是树根。而是检修孔上的铁盖,有人把它掀了下来。
  当然,班恩想。我们干的,27年前。
  但是还没有看到铁锈上新留下的刮痕,他就知道那根本是不可能的。那天水泵坏了。迟早会有人来修理,会把盖子重新盖好的。
  他站起来,5个人围着圆柱,往里看。他们能听到微弱的水滴声。除此一片寂静。理奇把艾迪房间里的火柴都带来了。他点燃了整整一盒,扔了进去。他们看到圆柱潮湿的内壁和寂静无声的抽水机。再也没有什么了。
  “可能会要好一阵了,”理奇不安地说,“不一定恰巧——”
  “肯定是最近的事,”班恩说,“自上一场雨后。”他从理奇手里拿过一盒火柴,擦亮一根,指着铁盖上新的擦痕。
  “下、下面压着什、什、什么东西。”就在班恩摇灭火柴的时候,比尔说。
  “是什么?”班思问。
  “看、看、看不清、清、清楚。好像是一根皮、皮、皮带。你和理奇帮我把它翻、翻、翻过来。”
  他们抓住铁盖,像翻一枚巨大的硬币那样把它翻了过来。贝弗莉擦亮火柴,班恩小心地捡起铁盖下的那个皮包。他拎着带子。贝弗莉正要摇灭火柴时,突然看到比尔的脸c火柴烧到了她的指尖,她才清醒过来,赶忙扔掉火柴。“比尔,是什么?出什么事了?”
  比尔的眼睛久久不能离开那个挂着长长的背带、已经蹭破了的皮包。他突然想起了他为她买这个皮包的时候,那家皮具店的收音机里正在播放的那首歌的名字——《夏夜》。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这又是一个小把戏、幻觉。她在英格兰。这只是一个鬼花招,因为它害怕了,对,当它叫我们回来的时候,它也许不像从前那么自信,肯定是,比尔,理智点儿——世界上有多少长背带、刮破了的皮包呢?一百万个?一千万个?
  也许更多。但是这样的只有一个。他在布尔班克皮具店为她买了这个包,当时后面屋子里的收音机正在播放着《夏夜》这首歌。
  “比尔?”贝弗莉摇晃着他的肩膀。
  “比尔,出什么事了?”理奇低声问道。
  比尔尖叫一声,从贝弗莉手里抓过火柴,擦亮一根,猛地从班恩手里拉过那个皮包。
  “比尔,上帝,怎么——”
  他拉开皮包,把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掉出来的都是奥德拉的东西。那一刻他简直失去了控制。在面巾纸、口香糖、化妆品中,有一盒奥德拉最喜欢的薄荷糖……还有她签约《阁楼》的时候,弗雷迪送给她的镶嵌着珠宝的粉盒。
  “我妻、妻、妻子在下面。”他说着,跪在地上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包里。他无意识地捋了捋早已不在的头发。
  “你的妻子?奥德拉?”贝弗莉瞪大了眼睛,惊讶极了。
  “她的皮、皮、皮包。她的东、东西。”
  “上帝啊,比尔,”理奇低声说,“那不可能,你知道——”
  他拿出她的鳄鱼皮钱夹。打开来,伸到理奇面前。理奇有点着一根火柴,看到一张他在好几部电影里都见过的脸庞。奥德拉的加州驾照上贴的那张照片不像电影里那么漂亮,但是毫无疑问是她了。
  “但是亭、亨、亨利死了,维克多、贝尔茨也死了,谁抓住了她?”他站起来,目光灼热地看着大家。“谁抓走了她?”
  班恩拍着比尔的肩膀。“我想我们最好下去查个水落石出,嗯?”
  比尔看着大家,好像不知道班思是谁,然后他的眼睛明亮起来。“对、对,”他说,“艾、艾、艾迪?”
  “比尔,我真的为你感到难过。”
  “你能爬……爬上来吗?”
  “从前爬上去过。”
  比尔弯下腰,艾迪用右臂钩住比尔的脖子。班恩和理奇用力推着他,直到他的双腿能钩住比尔的腰。比尔慢慢地抬起一条腿,迈进圆柱口的时候,班恩看到艾迪紧闭双目……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听到从树丛那边传来世界上最难听的冲锋号角。他转过身,想着会看见亨利他们3个穿过浓雾、穿过树丛追踪而来。但是他只能听到微风吹动竹林树叶沙沙的响声。如今他们的死敌已经都死了。
  比尔抓住粗糙的水泥圆柱口,一步一步摸索着往下走。艾迪把地搂得死死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的皮包,上帝啊,她的皮包怎么会到了这里?没关系的。但是如果你就在这里,上帝啊,如果你正在听着我的祈祷,就求你保护她平安无事吧,不要因为我和贝弗莉今晚所做的一切,因为那个夏天我所做的一切而让她受苦……
  是那个小丑吗?如果是,我不知道是否上帝能救了她。
  “我很害怕,比尔。”艾迪低声说。
  比尔的鞋已经触到冰凉的水洼。他爬下去,想起了这种感觉,阴冷潮湿的味道,想起了这个地方带给他的压迫感……还有,他们遇到了什么事情?他们怎么走过这些下水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又是怎么走出去的?他还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他想得起来的只有奥德拉。
  “我也、也怕。”他半蹲着,冰凉的水灌进他的球鞋和裤管,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把艾迪放下。他们站在深及小腿的水洼里,看着其他的人一个一个爬下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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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4 01:08: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城市地下
  1
  出现了一种新的情况。
  破天荒头一次出现了这种新的情况。
  在宇宙形成之前,冥冥太虚中只有两样生物:一个是它自己,另外一个是海龟。海龟是一个永远缩在壳里的愚蠢的老东西。它想海龟也许早死了,死了10亿年了。即使没死,它也不过是一个愚蠢的老东西。尽管是它吐出了整个宇宙,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海龟缩回它的壳里很久以后,它就来到这里,来到了地球。它在这里发现了全新的、非常有趣的想象力,使它拥有充足的食物。
  它的牙齿使肌肉变得僵硬,那样的恐惧使它感到新鲜、舒畅。
  依靠充足的食物来源,它过着一种非常简单的生活:醒来捕食、睡觉做梦。在它的想象中,它已经创造了一块地方,它那被称做“死亡之光”的眼睛特别垂青于这片土地。德里是它的屠宰场,德里的人民是它的羔羊。一切就这么周而复始地进行着。
  突然……来了这些孩子。
  新情况。
  破天荒第一次。
  当它闯进内伯特大街的那座房子,打算把他们都杀掉的时候,它就隐隐约约有一丝不安。觉得它已经力不能及了(当然这种不安是第一个新情况)。这是完全出乎它的意料,根本就没想过的事情发生了。随之而来的是疼痛,全身上下撕裂般的剧痛;还有短暂的恐惧。因为它与那个愚蠢的老海龟和这个如鸡蛋大小的宇宙之外那个无限广阔的宇宙之间惟一共同的一点是:所有的生物都必须受到它所寄居的那个载体的限制。它第一次意识到也许它那种千变万化的能力帮了它,也会害了它。以前从没疼过,从没怕过。它突然想到它也许会死——它头痛欲裂,那种银色的剧痛在咆哮、低泣、嚎叫,那些孩子不知怎的就逃走了。
  但是现在他们就要来了。他们已经走进了它的地下王国,7个愚蠢的孩子没带任何照明工具和武器,就在黑暗中四处乱撞。现在它当然要杀了他们。
  它有一个重大的自我发现:它不想要任何的变化或惊喜。它永远也不想要任何新的事物。它只想吃了就睡觉做梦,然后再去捕食。
  在那一阵剧痛和短暂的恐惧之后,一种崭新的感情油然而生(虽然所有真正的情感对它都是崭新的,虽然它是一个绝佳的情感表演大师):愤怒。它要杀了那些孩子是因为他们极其偶然地伤害了它。不过它要先让他们吃尽苦头,因为他们使它感到恐惧。
  那么来吧,它想,听着他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来吧,孩子们,看看我们在下面是怎么飘起来的……怎么我们就都飘浮着。
  可是有一个想法,无论它如何努力想要打消这种想法,都在暗暗地嘲讽它:如果一切都是从它那里飞出去的(自从老海龟吐出宇宙,昏在壳里之后,一切的确如此),那么这个或另外一个世界里的生物怎么就能戏弄它、伤害它?那怎么可能呢?
  于是这最后一种全新的感觉在它心头升起,这不是情感,而是冷静的思考:假设一切并不像它所想象的那样,它不是惟一怎么办?
  假设还有另外一个怎么办?
  再进一步想,假设这些孩子是那另一个的使者怎么办?
  假设……假设……
  它开始颤抖。
  憎恨是第一次。伤害是第一次。被别人破坏了自己的计划是第一次。但是这种恐惧是最可怕的、从未有过的感觉。不是害怕那些孩子,对他们的恐惧已经过去了,而是害怕自己并不是惟一。
  不。没有另外一个。肯定没有。也许因为他们是孩子,他们的想象力有一种原始的力量,被它低估了。但是既然他们要来了,它就让他们来好了。他们来了,它就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抛进无穷的宇……抛进它那被称做死光的眼睛。
  对。
  等他们一到这里,它就把尖叫着、吓得魂飞魄散的他们扔进死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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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4 01:08:3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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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弗莉和理奇一共有10根火柴,但是比尔不让他们用。至少目前下水道里还有一抹昏暗的光线。虽然不很亮,但是足以使他们辨别出前方4英尺之内的东西。只要能保持这种状况,他们就要省下那些火柴。
  水更深了。有许多动物的死尸从身旁流过:一只老鼠、一只猫,那个肿胀、发光的东西可能是美洲旱獭。一具童尸漂过去的时候,他听到有人在低声抱怨。
  他们胜过的这段水域还算平稳,但是很快就要走到尽头了: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响声越来越大,汇集成一个咆哮的音符。下水道向右拐去。他们转过弯,只见自上而下三根管道同时向他们所在的这根管道里海水。管道到此结束。比尔抬头看见他们正站在一个大约15英尺高的石头竖井里。污水从上面格栅形的下水井盖倾泻下来。
  比尔不知所借地看着那三根管道。最上面的一根排出的还算是清水,虽然水流携带着枯枝树叶、烟头、口香糖纸之类的东西。中间那根排出的是污水。最下面一根管道流出的是灰褐色、轮乎乎的污物。
  “艾、艾、艾迪?”
  艾迪吃力地走到他身边,头发都粘在头皮上。胳膊上的石膏已经泡得一塌糊涂了。
  “哪、哪、哪一、一、根?”如果你想知道如何造东西,就问班恩;如果你想知道该走哪条路,就问艾迪。
  “我听不清你说什么!”艾迪大声叫道。
  “我说哪、哪一根?”
  “什么哪一根?”艾迪那只设有受伤的手紧握着他的哮喘喷雾剂。比尔觉得他看上去不像个孩子,倒更像只快被淹死的麝鼠。
  “我们走、走、走哪根管子?”
  “哦,那要看我们想要去哪儿了。”艾迪说。尽管他的话不无道理,比尔真想掐死他。艾迪怀疑地看着那三根管道。哪一根他们都钻得进去,但是最下面的那一根似乎非常舒适。
  比尔示意其他的人都围拢过来。“他、他、他妈的到底在哪儿?”他问道。
  “镇中心。”理奇立刻回答道。“就在镇中心下面。运河附近。”
  贝弗莉点点头。班思、斯坦利也点头说是。
  “麦、麦、麦克?”
  “没错,”他说,“它就在那儿。运河附近,或者运河下面。”
  比尔又看着艾迪。“哪、哪、哪一根?”
  艾迪不情愿地指指最下面的那根管道……虽然比尔的心一沉,但是他丝毫不感到惊奇。“那一根。”
  “哦,真恶心,”斯坦利不快地说,“那是运屎的管道。”
  “我们不——”麦克刚开口,就不说了。他歪着头,好像在听什么声音。眼睛里充满了惶恐。
  “怎么——”比尔刚想说话,麦克就示意他安静下来。现在比尔也听到了:水花飞溅的声音。越来越近。还有含糊不清的叫骂声。亨利他们还是穷追不舍。
  “快。”班恩说,“快走。”
  斯坦利看看他们来时的路,又看看最下面的那根管子。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斯坦利,好样的!”理奇叫了起来。“万岁——万岁——万岁”理奇,你就不能闭嘴?“贝弗莉呵斥他。
  比尔带着他们来到那根管道跟前,那股味道使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们还是爬了进去。那股味道:是污水的味道,是屎尿的味道,但是还有另外一种味道。淡淡的、更重要的味道。我们走的路是对的。它一直在这里……在这里很久了。
  当他们走到20英尺远的地方,那里的腐臭味更浓了,呛得要死。他慢慢地向前移动,脚下咯吱咯吱作响,尽量避开那些黏乎乎的东西。他回头说道:“你就跟、跟、跟在我、我后面,艾、艾。
  艾迪。我需、需要你、你。“
  光线暗到了极点,一会儿就全部消失了。他们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比尔沿着臭烘烘的管道,一步一步艰难地摸索。他伸出一只手在前面探路,觉得随时都会摸到粗糙的兽毛,看见那像灯笼一样的绿眼睛。最后当它把他的人头打落在地的时候,感到一阵灼热的剧痛。
  黑暗里各种声响都被扩大了,回响着。他听见自己的朋友拖着脚跟上来,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着什么。偶尔还传来一阵汩汩、叮咚的怪声。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管道的尽头。结果一个趔趄,从管道里掉下去,趴在管口下两英尺处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上。什么东西吱吱叫着从他手上跑过去。他尖叫一声,坐起来,将那只疼得发麻的手抱在胸前。
  “小、小、小心点儿!”他听到自己的喊声单调地回响着。“这儿就到头了!艾、艾迪!你、你在、在、在哪儿?”
  “这儿!”艾迪那只挥动着的手摸到了比尔的鼻子。“帮我出去,比尔,我看不见!太——”
  突然一阵巨大、猛烈的撞击声!贝弗莉、麦克、理奇异口同声尖叫着,都掉了下来。比尔一把抱住艾迪,尽力保护他的胳膊。
  “哦,上帝,我还以为会被淹死呢!”理奇痛苦地呻吟着。“我们洗了个屎尿浴。哦,太刺激了。什么时候他们应该全班都到这里参观参观,比尔,我们让卡森先生带队——”
  “然后吉米森小姐再做一个健康讲座。”班恩声音颤抖着说。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笑声还没停止,斯坦利突然痛哭起来。
  “别哭,伙计。”理奇摸索着,一把搂过他那瘦削的肩膀,安慰着他。“你弄得我们大家都想哭啦,伙计。”
  “我没事!”斯坦利一边抹眼泪,一边大声说。“我能够忍受惊吓,但是我讨厌弄得脏成这个样子,我讨厌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你、你、你们觉、觉得那、那、那些火、火柴还能、能用。
  用吗?“
  “我把我的都给贝弗莉了。”
  比尔感到黑暗中有人把一盒火柴塞进他的手里,摸上去还是干的。
  “我把火柴夹在腋下了,”她说,“也许还能用。你试试看。”
  比尔从盒子里掏出一根火柴,擦亮了。他的朋友都挤在一起,耀眼的火花使他们都眯上了眼睛。他们浑身上下溅满了屎尿,看上去都很稚嫩,很恐惧。他们身后就是他们刚刚走过的那根管道。他们现在所在的管道小多了,笔直地向两边延伸,管壁上结了一层污秽不堪的沉渣。还有——火柴差点烧到手指,他才唏嘘着扔掉火柴头。他仔细听着,听到湍急的水声、滴答的水声,偶尔还夹杂着水流汹涌而下的巨响。
  但是——他没有听到亨利一伙人的声音。
  他平静地说:“我的右、右、右边有一具死、死、死尸、尸。
  离我、我们大概十、十、十英、英尺远、远、远的地方。我觉得可、可能是帕、帕、帕——“
  “帕特里克?”贝弗莉问道,她的声音颤抖着,就要爆发了。
  “是帕特里克。霍克塞特?”
  “是、是、是的。他们还、还、还想让我再点。点一根火、火柴吗?”
  艾迪说:“当然了,比尔。如果我不看清管道的走向,我就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比尔擦亮火柴。借着火柴的微光,他们都看到了帕特里克绿色、浮肿的尸体,冲他们咧着嘴。但是只剩下半张脸,另外半张已经被下水道里的老鼠吃光了。他的暑假作业就散在他的身边,已经泡得有字典那么大了。
  “上帝!”麦克声音嘶哑,瞪大了眼睛。
  “我又听见他们的声音了,”贝弗莉说,“亨利和那帮家伙。”
  管道里的音响效果可能把她的声音传到他们的耳里。亨利在管道的那一瑞大吼着,顿时让人觉得他好像就在眼前。
  “我们会抓住你——们的——”
  “那就过来吧!”理奇喊道。他的眼睛明亮,闪烁着热烈的火焰。“过来吧,香蕉脚!这里简直就跟游泳池一样!来——”
  这时一阵惊恐、痛苦的凄厉叫声从管道的那边传来,比尔手中火苗跳跃不定的火柴掉在地上,熄灭了。艾迪偎依在他的身边,比尔紧紧地搂着他的后背,感到他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斯坦利紧紧贴在他的另一侧。那凄惨的叫声越来越高……突然又是一阵低沉的拍打声,接着尖叫声停止了。
  “什么东西抓住了他们。”黑暗中麦克感到十分恐惧,声音硬住了。“什么东西……怪物……比尔,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快……”
  比尔听见幸存下来的人——一个还是两个,听不出来——沿着管道挣扎着向他们这边跑过来。“哪、哪条路、路、路,艾、艾迪?”他焦急地问道。“知、知道吗?”
  “往运河去?”艾迪问。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对!”
  “向右。绕过帕特里克……从他身上迈过去。”艾迪的声音突然坚决起来。“我不在乎了。我的胳膊断了,还有他的一份儿。还吐我一脸唾沫。”
  “我们走、走。”比尔说着,回头看看身后的管道。“排、排成一、一行!像刚、刚才一样,互、互相保持联、联、联络!”
  于是他们爬进了黑暗的深处,污水在身边流过。这时,外面,暴风雨使黑暗过早地降临在德里上空——黑暗中风声呼啸、雷电交加,还有树木被咋嚓一声连根拔起的巨响,听起来就像史前巨兽临死前的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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