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09-3-14 00:26:04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家都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但是斯坦利发现自己解释不清楚自己的感受,他的词语已经枯竭了。他的心中有一种感觉,几乎要使他窒息,但是他却无法倾诉。尽管他很精干,尽管他很老成,但是他仍然是个刚刚上完四年级的11岁的孩子。
他想告诉他们有一种感觉比害怕更糟糕。经历一次擦肩而过的车祸,等待注射疫苗,濒临灭顶之灾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都让人非常害怕。
但是水塔里的那些东西……
他想说的是,水塔里面那些从螺旋楼梯上螨珊、拖沓而下的死孩子做了比惊吓他更糟糕的事情:它们冒犯了他。
冒犯,没错。那是他能够想起的惟一的词。如果他说出来的话,他们都会笑的——尽管他知道他们喜欢他,而且接纳了他,但是他们仍然会笑。如果可能的话斯坦利会这么说:你可以忍受恐惧,也许不是永远,但是可以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但是你不能容忍冒犯,因为它在你的思想里面开了一个大裂口。你可以去教堂,听耶稣在水里行走的故事;但是如果看见了某个人也那么做,我会不停地叫喊,叫喊,叫喊。因为对我来说那不是奇迹,那就像是一次冒犯。
但是斯坦利不能说出这些东西来。他只是不停地重复:“害怕不是问题的关键。我只是不想被那些什么事情卷入。”
“你至少和我们一块儿去跟比尔谈谈好吗?”贝弗莉请求着。“听听他怎么说好吗?”
“当然了。”斯坦利说完,然后笑了起来。“也许我应该带上我的鸟类册。”
大家都笑了起来。
12在洗衣房的外面,贝弗莉和大伙说了再见,自己拿着抹布回了家,公寓里仍然静悄悄的。她把抹布放在厨房的水槽下面,站起身,朝洗手间望去。
“我不到那里去,”她想,“我要看电视。”
于是她走到了起居室里,打开了电视机,5分钟之后又关上了它——电视里的节目是演示一种化妆垫的,很无聊。
她又走到了厨房,从水槽上面的橱柜里,拿出了她父亲的卷尺,然后走进了洗手间。
里面很干净而且非常安静。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似乎很远的地方,道阳夫人在呼叫她的儿子吉姆离开马路。
她走到洗脸盆跟前,向那个下水口看去。
她在那里站了一段时间,她的全身冷得厉害。
但是没有声音出现。
她哆嗦着叹了一口气,然后把卷尺的钢带伸进了下水口里。下得很容易——就像是集市上那些吞刀的艺人在表演。6英寸,8英寸,10英寸。它停了下来,也许是碰上了下水道的拐弯。她扭动着卷尺,同时轻轻地推着钢带,然后它又前进了。16英寸,然后又是两英寸,然后又下去3英寸。
她好像看见那黄色的钢带慢慢地穿过黑暗的管子,碰上了粪便,粘上了泥土,进入一个太阳永远照射不到——永远是黑夜的地方。
“你在做什么?”她的脑袋里好像有个声音在问,但是她根本没有去管。她似乎看见那钢带的头一直向下探伸,进入了地窖,碰上了排污管……
钢带蹦了一下,像是碰上了什么。
她又扭动着卷尺,钢带发出了一种轻微而古怪的声音。
现在,她似乎看见卷尺的顶头已经境蜒进入了一个较大的水管里……她又能向下推动了。
又进去6英寸,7英寸,9英寸——突然!
卷尺自己在她的手里动了起来,她像下面有什么东西拉着一样。
不止是拉!而是拉着飞跑!她盯着那飞跑的钢带,眼睛睁得巨大,害怕无比!但是——她毫不惊讶。难道她不知道吗?难道她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会发生?
卷尺已经用完了,停了下来,整整6码。
吃吃的笑声从下水道里传了出来。伴随着笑声的是低低的几乎是在责备的声音:“贝弗莉,贝弗莉,贝弗莉……你不能和我们战斗……如果你敢的话你会死的……你会死的……你会死的……贝弗莉……贝弗莉……莉……莉……莉……”
卷尺的小拿子咋嗓响了一声,然后钢带开始迅速地回来,上面的标记都变得模糊不清了。在到头的时候——也就是最后的五六英寸——黄色变成了发暗的正在滴落的红色!
贝弗莉尖叫了一声,一下把卷尺扔到了地上,好像它突然变成一条扭动着的活蛇。
鲜血沿着洗脸盆的磁面流下去,又流进了下水口里。贝弗莉抽泣着弯下腰去,又捡起了卷尺。她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了钢条,举着它走进了厨房。鲜血不住地滴落在走道和厨房的油毡上。
贝弗莉尽量让自己去想父亲会怎么说——他会怎么做——如果他发现她把卷尺弄得血淋淋的。当然他是不会看见上面的血迹的,但是那样想能对贝弗莉稍微有点帮助。
她拿出了一块干净的抹布——仍旧温暖得像刚刚烤熟的面包——又走进了洗手间。她先闭上眼睛用皮塞子塞住了下水口,然后开始清洗。鲜血还没干,很好清洗。她擦去了所有的血污,漂洗了一下抹布,攥干以后放在了一边。‘然后她又拿出一块抹布来,擦拭她父亲的卷尺。钢带上的鲜血又稠又粘,有两处还粘着黑乎乎的血块。
尽管鲜血只法污了五六英寸钢带,贝弗莉还是把整个卷尺都清洁了一遍,然后放回橱柜里。然后她拿着两块肮脏的抹布从公寓后面走了出去。道阳夫人又朝吉姆喊叫了,她的声音非常清楚,简直就像钟声一样回荡在依然炎热的下午。
后院里,到处都是垃圾、野草和破布条,还有一条生锈的焚烧炉。贝弗莉把抹布扔进炉子里,然后走到一级台阶上坐了下来。泪水突然之间汹涌而出,这次她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用胳膊搂住膝盖,头枕在胳膊上面,不停地哭着。道阳夫人又在叫喊了:吉姆,你是不是想被汽车撞死?
德里:插曲之一1985年2月14日情人节过去一周以来,又多了两桩失踪案——都是孩子,就在我刚刚开始放松的时候。其中之一是一个16岁的男孩子名叫丹尼斯。多里奥;另外的一个是一个只有5岁的女孩,是在西百老汇区她家的院子后面滑雪橇的时候失踪的。她那已经陷于疯狂的母亲只找到了她的雪橇。
事件发生的前天晚上刚下过一场雪——4英寸左右厚。当我打电话给里德马赫警长,他说雪地上只有她留下的痕迹,没有别的。我想他现在对我已经颁透了。晚上我没有再失眠;我有比那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是不是?
当我问他是否能看看警察局的照片时,他拒绝了。
当我问到是否那个小女孩的痕迹通向任何下水道或者排水沟时,紧接着的是长时间的沉默。然后里德马赫说:“我想知道是否你该去看看医生,麦克。汉伦?精神病专科的。那个孩子是被她父亲掳走的,难道你没看报纸吗?”
“那个叫多里奥的男孩也是被他自己的父亲掳走的吗?”我问。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别管这些事情了,汉伦。”他说道,“让我歇会儿吧。”
他挂断了电话。
当然我已经读过了那些报纸——难道不是我每天早晨把报纸分发到公共图书馆阅览室的吗?那个小女孩,劳里。安。温特巴吉尔,在她的父母于1982年春天离婚之后,一直由母亲监护。警察局认为案情的发展是这样的:劳里的父亲,在佛罗里达州某地当维修工的航特。
温特巴吉尔,驱车到缅因州掳走了他的女儿。他们认为,航特把汽车停在房子外面,喊他女儿,然后劳里就跟他走了——因此没有留下任何其他的痕迹。他们对于劳里自从两岁起就没见过父亲的事实什么也没说。劳里父母的离异主要是因为温特巴吉尔夫人宣称航特。温特巴吉尔至少有两次企图猬亵劳里。她要求法院剥夺他看望女儿的权利,尽管航特强烈反对但是法院仍然同意了。里德马赫宣称法院的判决切断了航特与女儿的一切联系,因而可能促使他掳走了劳里。那样设想也许有某种可行性,但是试想一下,当三年未见的父亲叫她时,劳里是否能认得出来呢?里德马赫说是的,尽管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她两岁的时候。我不这样想。劳里的母亲说她一直教育劳里不要接近陌生人或者与陌生人谈话——那是大多数德里的孩子必须很早就接受的一课。里德马赫说他将请求怫罗里达州警察局协助追踪温特巴吉尔,他的责任就到此为止了。
“至于拘留与否是律师的事情,和警察局没有多少关系。”那个自高自大的胖猪在《德里新闻》采访的时候这么说。
但是那个叫多里奥的孩子……是另一回事。幸福的家庭生活,德望老虎足球队队员,优秀学生。参加过1984年野外谋生夏令营。没有吸食毒品历史。有一个正在热恋的女友。有任何生存的理由。
但是同样,他也失踪了。
他出了什么事?受到流浪汉的突然袭击?被醉酒的司机撞死后掩埋?或者他仍然在德里镇,和那些死孩子诸如贝蒂。理普瑟、帕特里克。霍克塞特以及爱德华。康克雷等人为伍。
我又开始干活了。一遍又一遍地走过同一个地方,重复着同样的事情,结果只是使我的神经变得越来越紧张。听到什么声音,看到什么影子我都会吓得跳起来。我害怕在我整理图书的时候,我身前的一排书中间会突然伸出一只手,一只正在摸索着的手……
今天下午我又有一种几乎难以逾越的欲望想要给他们打电话。我甚至已经投完了404,那是亚特兰大的区号,我的前面就放着斯坦利。尤利斯的电话号码。举着话筒,我问自己是否已经确信——已经百分之百地确信;或者只是因为如此害怕不能再忍受孤独,想要找某个知情(或者将要知情)人来倾诉一下。
此时我仿佛听见理奇熟悉的声音……于是我挂断了电话。因为当你如此急切想要见理奇——或者他们中任意一个的时候,你就不能确信自己的动机。对自己说的谎话是最好的谎话,事实上我还不能百分之百地确信。现在我只好假设那头自大的蠢猪里德马赫所说的可能正确:劳里可能记得她父亲,也许看过他的照片。我还假设不管家里人怎么教育孩子,一个能说会道的成人能够把她哄骗到自己的汽车里。
仍然有另外的一种恐惧困扰着我。里德马赫说我可能发疯了。我当然不相信,但是如果现在我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可能以为我是个疯子。更糟糕的情况是,如果他们完全不记得我怎么办?麦克。汉伦?
谁?我不记得任何叫麦克。汉伦的人。我根本不记得你。什么誓言?
我感觉打电话的时机总会在适当的时候来临的……等那一刻到来时,我就知道是适当的了。就像是两个大轮子要缓慢地撞击出巨大的能量,一个是我自己和德里;另一个是我孩提时代的朋友。
当时机到来时,他们将会听到海角的声音。
我要等待。迟早我会知道的。打不打电话已经不再是问题了。
惟一的问题是什么时候。
1985年2月20日
“黑点”酒吧大火在德里镇生活了20年的人都不知道在德里曾经驻扎过德里空军兵团的一个“特殊”的新兵连。那个营房距离空军兵团基地的其他营房有半英里远。2月的天气,寒风肆虐,你可能不相信,半英里的路程会使行人冻僵或者冻伤,甚至冻死。
其他的7个营房里面都有燃油供暖,防风玻璃和绝缘设施,里面温暖如春。但是在那个住着27名士兵的新兵五连营房里面,只点着一个破旧的小火炉。绝缘设施只是在房子外面钉着的一些木板。一天有人出钱给营房装上了防风玻璃;但是就在同一天,他们因基地有任务外出,等他们晚上又冷又累地回来时,发现所有的玻璃都被人打碎了,没有一块留下。
那是1930年的事情。
一位五连的士兵在1937年服役期满后又回到德里镇。他就是我爸爸,他曾经告诉过我这样的故事:“1930年春的一天,我和另外4名战友外出,回来时在基地门口遇见了一位从南方来的白人中士威尔逊。看他不怀好意,我们几个人都给他敬礼。但是我偏偏又多说了一句:“下午好,威尔逊中土。‘“他飞脚踢了我一下,骂道:“我允许你和我说话了吗?’“‘没有,先生。’我说。
“他把我的战友轰走,然后让我拿了一把铁锹跟他来到一块空地上。他咧着嘴笑着,指着地面问我:“看到地上的那个坑了吗?黑鬼?‘“地上根本就没有坑。但是我想不管他说什么,我最好和他保持一致;于是我回答说看见了。他扬起手就是一巴掌,一下把我打倒在地。鲜血不住地从鼻子流出来,滴在我刚刚换上的新衬衣上。
“‘难道你没看见那个坑已经被某个多嘴的混蛋填上了吗?’他冲我叫嚷,但是仍然在笑。我想他觉得很愉快。‘把坑里的上挖出来,快点!’”于是我就开始挖坑,干了快两个小时,很快那个坑就到我的下巴深了。等我完成的时候,坑里的水已经淹到了我的脚踝,我的鞋子里面也都是水。
“‘出来,汉伦。’威尔逊中士说道。他坐在草地上,悠闲地抽着香烟。我的全身都是泥土,更不用说衬衣上还有未干的血渍。他站起身,走了过来,指着那个坑问我:“你看到什么了,黑鬼?‘“您的坑,威尔逊中士。’我说。
“‘好吧。我不想要了。”’他说道。‘我不想要一个黑鬼挖的坑,把它填上。’“于是我又开始填那个刚刚挖完的坑。等我干完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天变冷了。他走了过来。
“‘现在你看见什么了,黑鬼?’他问。
“‘一堆土,长官。’我话音未落,他又打了我一下。上帝,麦克,那时我简直就要跳起来,用铁锹把他的头劈开;但是如果我那么做的话,除非透过铁栅栏,否则我将再也见不到蓝天了。我真想那么做——但是我还是控制住了。
“‘那不是一堆土,你这愚蠢的黑猪!’他朝我大声吼叫,‘那是我的土坑!立即把上挖出来!快!’”我又挖了一次,然后又慎了一次。接着他又让我挖,于是我又挖开了,接着他问我:“干得怎样?‘”’干得很好。‘我立即回答。因为我已经决定了,即使我倒下,我也绝不放弃。怒火在我的心中熊熊燃烧。
“‘好,我想修补一下,首先你把那个坑填上。快点!’”我能看见威尔逊脸上的好笑,我明白那才刚刚开始。于是我又开始填坑了。但就在此时,他的一个朋友拿着灯笼跑了过来,说长官突然视察,他已经耽误了。
“于是他就让我走了。第二天我到处罚榜去看上面有没有威尔逊的名字,但是却失望而归。我猜他一定告诉长官说,他错过视察是教育一个油嘴滑舌的黑鬼,而且有可能的话,长官还会给他一枚勋章。
那就是当时德里第五新兵连的情况。“
父亲和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是在1958年左右。当时他就50岁,而我母亲只有40岁左右。我问父亲,既然德里是那个样子,为什么他还要回来呢?。
我父亲回答说,因为家里异常贫穷,祖父死于农场机器事故,家里还有一个孩子需要抚养,祖母无奈之下只好让他参军,靠他的军响养家。当时参军的时候,祖母让他隐瞒了实际年龄。当年他只有历岁。
他叹了一口气,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动着,低下了他已经花白的头。
那时候,我们家在德里已经拥有了一个较大也许是最好的农场。
我们全家三口努力劳作,在收获季节,父亲还得雇用一些帮手。
他说:“我回到德里是因为我发现不管是在北方还是在南方都存在着同样的仇恨。并不是威尔逊中士教育了我,而是在‘黑点’酒吧发生的大火真正说服了我。你知道,麦克,一定程度上……”
他抬起头看了看我的母亲,她正在缝纫。尽管母亲没有抬头,但我知道她一直在注意地听着。我想父亲也知道。
“一定程度上是那次大火使我变成了一个男子汉。大火中死去的人有60个,18个人来自五连。大火发生之后,连队全部撤走了。亨利。怀特逊……斯托克。安森……阿兰。斯诺皮斯……艾维瑞特。麦卡斯里……霍顿。萨托利斯……都是我的朋友,都在大火中丧生了。那场大火并不是威尔逊中士和他的朋友们放的,放火的是缅因州白人正派军团的德里分部。和你一块儿上学的某些孩子,我的儿子,就是他们的父亲擦着了点燃‘黑点’的火柴。这里我不想提到那些可怜的孩子们。”
“为什么?爸爸?他们为什么?”
“唔,部分原因就是德里。”父亲皱着眉头,点燃了他的香烟。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在德里,我无法解释,但是同时我一点也不惊讶。白人正派军团就是‘三K党’的北方翻版。他们穿的衣服,干的事情都一样,都对黑人恨之入骨。大多数历史书谈‘三K’党多,谈白人军团少,许多人甚至根本不知道有那么一个东西。我想可能是因为大多数历史书都是北方人写的,他们羞于提起。在许多大城市都有那样的组织,但是在缅因州,德里镇是他们惟一获得成功的地方。
他们曾经猖狂一时。“
他停了下来,大口喘着气。
“但是大火过后,那些白人正派军团的成员一个个互相扯谎,都隐蔽起来了。”他的言语里充满了鄙视。听到这句话,母亲皱着眉头抬起头来。他又继续说道:“别忘了,是谁被杀死了?18个军队里的黑鬼,14个或者h个镇子里的黑鬼,4个爵士乐队里的黑鬼……还有一群热爱黑鬼的人。那又能怎么样呢?”
“威廉,”母亲轻声说,“够了。”
“不,”我说,“我要听。”
“该上床睡觉了,麦克。”他轻轻抚摩着我的头发。“我还想再告诉你一件事,但是我想你不会懂,因为我也不能确定自己懂不懂。那天晚上在‘黑点’发生的事情,那么可怕……我认为不是因为我们是黑人才会发生那样的事,甚至不是因为酒吧靠近富人居住的西百老汇。我并不认为白人正派军团在德里吃得开是因为这里的人更憎恶黑人。都是因为这块土地,越是邪恶的东西在德里就能昌盛。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停地想。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它就是这样。
“但是现在这里也有好人,那时也有好人。当举行葬礼的时候,成千上百的人都出来送行,大部分商家都关门一周,医院免费治疗伤者,许多人伸出了援助之手。我就是在那时遇见杜威。康罗艾的。你知道他的皮肤就像是冰淇淋那么白,但是我感觉他就像我的哥哥。我愿意为他而死。尽管一个人不可能知道别人的心,但我认为他也愿意为我而死的。
“不管怎样,大火之后,军队就开拔了,就像是他们感到羞愧了……我猜是那样的。此后我在福特朗德待了6年。在那里我遇上了你母亲,然后我们就在甘温斯顿结婚了。但是在那段时间里,德里从来没有逃脱我的记忆。战后我带你母亲回到了这里。然后就有了你。我们这里距离原来‘黑点’酒吧的那个地方不到3英里。我想你该睡觉了,男子汉。”
“我想听关于大火的事片我叫嚷着。”跟我说说,爸爸!“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使我闭上了嘴……也许因为他不常是那个样子,大多数时间他总是笑眯眯的。“那不是一个孩子应该听到的。”他严肃地说。“下次吧,麦克。再过几年再说吧。”
结果我又等了4年才听到那天晚上在“黑点”发生的事情。而我爸爸的生命之路也就要走到了尽头。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阵清醒。
一阵迷糊地讲完了那个故事,而肠癌正在吞噬着他的躯体。
1985年2月26日
昨天晚上我又重读了我在这个笔记本里写过的东西。想起父亲,我禁不住放声痛哭。他去世已经23年了。谁能知道悲伤会持续多长时间呢?是不是一个人的孩子或者兄弟或者姐妹死去三四十年之后,他还会仍然感受到那种失去的空虚呢?那种空虚甚至到死也无法填补。
1937年父亲领了伤残退休金,永远离开了军队。在训练新兵时,一个新兵因害怕将一颗手雷掷到了父亲脚下——幸运的是,手雷没有完全爆炸,所以爸爸只失去了左脚的大部分,而不是胸部以下的所有躯干。
由于那笔退休金,他提前一年娶了我母亲。但是他还是回到了德里——如他自己所说,德里从来就没有逃离他的记忆。现在我不知道冥冥之中是否有天意,让他回到德里以便我能在8月的那个夜晚,在那个圆圈里占据我自己的位置。如果宇宙有轮回的话,恶总是被善补偿H是善也能使人敬畏。
父亲攒了一笔钱,在德里买了一个农场,于是他们就在那里定居下来了。
“一开始我们并不如意。”父亲曾经这么说。“周围的人并不想要黑人做邻居。我们也知道会是那个样子——我从来没有忘记‘黑点’酒吧的大火。路过的孩子们会扔石块或者啤酒罐。头一年我换了20次玻璃。有时也并不是孩子。一天早上起床,我发现在鸡窝边上画着一个纳粹党徽,所有的鸡都死光了。有人在鸡食里下了毒。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养过鸡。
“但是县治安官——那时德里还没有警察局——对此事进行了调查;正如我说过的,在德里既有坏人也有好人。他最终查出了是谁干的。你猜是谁干的?你可以猜三次!”
“我不知道。”我回答。
父亲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拿出一块手绢,抹去了眼泪,说道:“巴蚩。鲍尔斯!就是你们学校最爱欺负人的那个孩子的父亲。老子是个恶棍,儿子也是个混蛋。”
“学校里的孩子都说亨利的爸爸是个疯子。”我接上去说。
父亲说道:“好了,我告诉你,说他是个疯子并不太错。人们说从太平洋回来之后他就一直不正常,他在那里当过海军。治安官把他拘留了;他叫嚷着说那都是爱黑鬼的人捏造的,他要起诉每一个人。
治安官告诉他要么赔我200美元,要么就得坐两年牢。一开始他不服气,说杀死黑鬼的几只鸡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当治安官说起诉的是他在鸡窝上画了纳粹党徽时,他只好屈服了。他让弟弟卖了自己的一辆新车,赔了我200美元。后来他四处宣扬说要烧死我。一天下午,他开着一辆旧车外出,我驱车从后面追上了他。在威产姆大街的铁路货运场旁边,我把他截住,用我的步枪逼着他叫他出来。
“‘你敢放火的话,我就让你尝尝黑人的钢枪。’我告诉他。
“‘你不能那样跟我说话,黑鬼。’他说。他吓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你不能那样跟一个白人说话。’“当时我已经考虑好了,麦克。如果我不永远吓倒他的话,他总会找我的碴儿。看看周围没有人,我走了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把他揪下车来。我用枪口顶着他的下巴说:“你再敢叫我一声黑鬼,我就叫你的脑袋开花!相信我,如果你胆敢放火,不仅是你,而且你老婆,你的小崽子,还有你没用的弟弟,都得尝尝我子弹的味道。我已经受够了。“
“他哭了起来。我一生当中可从没见过比那更丑陋的一幕了。他哭泣着:“看看这算什么世道,一个黑……有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用枪指着一个好人的头。‘“我说:“这世界看来真的出毛病了。不过那没关系。现的问题是我们达成一种默契呢,还是你想让脑袋上开个窟窿?’“他最后当然不想让脑袋开窟窿了。那可能除了你的狗奇皮之死以外,我和巴蚩。鲍尔斯最后的一点麻烦。没有证据证明狗是他杀死的。奇皮可能吃了毒饵。
“从那以后,就没有人再找我们的麻烦了。回头想想,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我们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如果说有时我做梦会梦见那场大火,那也没什么。从来没有一个正常生活的人不做一些噩梦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