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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oveying1314

《神秘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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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3 23:26:28 | 显示全部楼层
然而,他开始在口袋中翻找自己的钥匙。
  紧张中他把它们掉在了地上,不得不弯腰去捡——汽车钥匙;王子大厅东侧门的钥匙;每年夏季度假结束后,他横挂在爷爷别墅小径上那根铁链的钥匙。钥匙有一种沉积生活经历的可笑的办法。
  他从中间选出房门钥匙把门打开。他走进屋子;将门在身后关好。起居室里的光线是一片令人不舒服的昏黄色,很热,而且很静。噢上帝太静了。
  “维奇?”
  没人回答。没人回答就是说她不在这儿。她穿上了她的霹雳鞋,出去买东西或者作客了。只是她并没有去做这些事。他可以肯走。而且他的手,他的右手……为什么那手指一阵阵地疼?
  “维奇?”
  他走进厨房。里面摆着一张小桌子和三把椅子。他、维奇和恰莉通常都是在厨房里吃早餐。现在有一把椅子像只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盐瓶打翻了,盐洒了一桌子。安迪丝毫没有去想自己在于什么,就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撮起一些盐面向自己肩后扔去,嘴里低声咕吹道(就像他父亲和爷爷曾做过的)“盐面盐面麦芽麦芽坏运气快快走。”
  炉子上有一锅已然凉了的汤,盛汤的空罐头立在小柜台上。
  是一个人的午饭。可她在哪儿?
  “维奇?”他向楼梯下喊道。下面很黑。那里是洗衣房和家庭娱乐室,有整所房子那么大。
  没人回答。
  他再次环视厨房,干净整洁。恰莉的两幅画和带有磁垫的小塑料蔬菜摆放在电冰箱上。电费和电话费的帐单插在钉子上,旁边写着警言:最后再付。一切都井然有序。
  只是椅子倒了。只是盐瓶洒了。
  他的嘴里没有一星唾液,喉咙又干又滑,像夏日里的金属。
  安迪走上楼;依次查看了恰莉的房间、他们的房间和客房,什么也没有。他又回到厨房,打开楼梯灯,走了下去。洗衣机大开着,甩干机的把手像一只呆滞的眼睛紧盯着他。他来到家庭娱乐室摸索着去开灯;手指在墙上划着。他很可笑地觉得不知是什么人的冰冷手指随时会盖在他手上,指引他去找开关。终于,他摸到了,灯亮了。
  这是个漂亮的屋子。他很多时间都在这里,一边修理东西一边暗自微笑——因为自己最终竟然变成了上大学时发誓不要作的那种人。他们三个很多时间都在这里。墙上有一台电视,一个乒乓球台。维奇用仓库木板做的一个小桌子上摆满了书。一面墙上铺着壁纸,纸上挂着几块维奇织的阿富汗式壁毯,恰莉的书放在一个特制的儿童书柜里,全部按字母顺序排列。两年前一个无所事事的雪夜,安迪教会了恰莉二十六个字母。直到今天,恰莉仍很喜欢它们。
  一个漂亮的屋子。
  一个空空的屋子。
  他试着放松下来。那直觉,那预感(不管你怎么叫它),是错误的。她只是不在这里。他关上灯回到洗衣房。
  洗衣机(他们在一次大甩卖上花六十块钱买的便宜货)仍大开着。他想都没想就把它关上了,就像他把那撮洒了的盐抛向身后。洗衣机盖上的玻璃上有血迹,不多,只有三。四滴。但那是血迹。
  安迪站在那里凝视着它。这里有些凉,太凉了,有点儿像陈尸所。他看看地板,上面有更多的血迹,甚至还没干。一个小小的声音,一声轻轻的。尖尖的叹息冲到了他的喉咙〕他开始在洗衣房里走来走去。房间很小,四壁抹着灰泥。他打开盛脏衣服的篮子,里面只有一只袜子。他看看洗涤槽下面,只有一些洗衣粉。他看看楼梯下面,只有蜘蛛网和恰莉一只旧娃娃的一条塑料腿——这被遗弃的肢体耐心地躺在那里,等待着被重新发现。
  他打开洗衣机和甩干机之间的那扇门。随着咣当一声响,熨衣板摔了下来。在它下面,是嘴里堵着一条抹布的维奇·汤林逊·麦克吉。她的腿被缚在一起,膝盖抵着下巴;一双已经死去的眼睛大大地睁着,上面蒙着一层眼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刺鼻的家具上光剂的味道。
  他嗷地低哼一声向后退去,两手不停挥舞,像要把这可怖的一幕驱开;一只手碰上了甩干机的开关,机器轰地一声旋转起来。衣服开始纠缠着向里滑去。安迪尖叫起来,然后转身就跑。
  他奔上楼梯,在绕过拐角要进厨房时绊了一下,直挺挺地摔了出去,额头撞在油地毡上。他挣扎着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
  那一幕又出现了,以慢镜头的形式出现了。在今后的日子里,这一景象将不时出现在他梦中。门开了,熨衣板倒了下来,发出吮当一声,使他想起断头台;他的妻子被塞在下面,嘴里塞着一条用来给家具上光的抹布。这一幕清晰地回来了,他知道自己马上又要放声尖叫,于是猛地把一只胳膊塞进嘴里紧紧咬住。
  出来的是一声模糊。窒息般的嚎叫。这样两次之后,某种东西从体内散发出来,他安静了。这是震惊之后短暂的麻木,但对他却是有用的。害怕和恐惧消失了,右手的阵痛停止了。在这麻木带来的镇静中,他想到了恰莉。
  他站起身想去拿电话,然而又转过头来到了楼梯边。他站在楼梯顶上,咬着嘴唇,努力使自己坚强起来,鼓足勇气又走了下杜刚大大的声音变小了些:“特瑞,恰莉什么时候走的?”
  一个小孩的声音说了些什么,他听不清,拿着话筒的手已满是汗水。
  “她说大概十分钟以前。”她有些抱歉,“我正在洗衣服,所以没注意。有一个人下来跟我说的。没事吧?麦克吉先生?他看上去没问题……”
  一阵疯狂的冲动抓住了他。他想轻轻地笑着对她说洗衣服?
  是吗?我妻子也是。我发现她被塞在了熨衣板正面。琼,你今天真是走运。
  他说:“那就好,我想知道他们是直接回家来吗?”
  问题转达给了特瑞,她说她不知道。安迪想,好极了,我女儿的生命掌握在另一个六岁女孩的手里。
  他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我要到拐角的市场去。”他对杜刚太太说,“请你问问特瑞,他们是坐轿车还是货车,也许我会看见他们。”
  这次他听到特瑞说:“是货车。他们坐一辆灰色货车走的。
  就像大卫。比西奥多的爸爸的那辆车。”
  “谢谢。”他说。杜刚太太答道不用谢,那种冲劲再次涌起。
  这次,他想冲着话筒大吼我妻子死了!我女儿和两个陌生人上了一辆灰色货车,而你为什么却在洗衣服?
  他并没有大喊大叫;相反他挂上听筒走了出去。热浪扑面而来,他踉跄了一下。他来的时候也这么热吗?现在好像热了许多。邮递员已经来过。邮筒里插着一张原来没有的广告单。当他在楼下拥着他死去的妻子时,邮递员来过。他可怜的死了的维奇:他们拔掉了她的指甲。这真是件可笑的事一一比钥匙记录生活经历的方法可笑得多——死亡的事实不断从各个方面。各个角度向你袭来。你试图在一方面保护自己,而死亡的真象却在另一面登陆了。他想死亡就像一个橄榄球队员,一个硕大无比的家伙,不停地将你屁股朝下扔在争球线上。
  赶快行动起来,他想着。他们只领先十五分钟——这并不算多,还算是一条新鲜的兽迹。除非特瑞·杜刚区分不开十五分钟和半小时或两个小时。无论如何,先别管这些。
  他开始行动了。他回到停在人行道上的汽车旁。上车前,他又回头扫了一眼已经付完一半抵押款的房子。一座整洁。漂亮的房子。如果你需要,银行会一年给你两个月的“付款休假”。安迪从未需要过。他看着昏睡在阳光下的房子,受惊的日光再次被邮筒中伸出的红色广告单吸引。死亡再次击中了他,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紧咬牙关抑制住悲声。
  他上了车,朝特瑞,杜刚家所在大街驶去。他并不真地认为自己能够追上他们,只是怀着一种盲目的希望。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看见过自己在湖滨地区针叶林大街上的家。
  现在他的车开得好些了。既然已经知道了最坏的事情,所以车也就开得好多了。他打开收音机,里面鲍伯·萨哲正在唱着(仍是老样子)。
  他尽量以最快速度驾车驶过湖滨区。有那么可怕的一刹那,他忽然想不起那条街的名字了;过了一会儿,那名字才又浮现在脑海里。杜刚家是住在布拉斯摩大街上。他和维奇曾拿这名字开玩笑。想到这儿,他开始微笑。暮地一下她的死再次击中了他,使他有些晕眩。
  十分钟后他到了那儿。布拉斯摩大街是一条不长的死胡同。
  一辆灰色货车从那边是出不去的。只有一道栅栏标明是约翰·格兰初中的围墙。
  安迪将车停在布拉摩和里治大街的交汇处,拐角上有一所上绿下白的房子,一个草坪喷头装置不停旋转着。房子前面有两个大约十岁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正在轮流玩滑板。女孩穿着运动短裤,两只膝盖上伤痕累累。
  他下了汽车朝他们走去。两个孩子上下仔细打量着他。
  “你们好。”他说,“我正在找我女儿。大约半个小时前,她坐着一辆灰色货车从这儿经过。她和……我的几个朋友在一起。
  你们看见一辆灰色货车过去吗?”
  男孩微微耸耸肩。
  女孩说:“你担心她,先生?”
  “你看见那辆货车了,是吗?安迪和蔼地问道,并在脑子里给了她轻轻的一“推”。太重的话会产生相反效果。她会看见货车向任何他希望的方向开去,包括往天上开。
  “是的,我看见了一辆货车。”她说着跳上滑板滑向拐角处的消防栓,然后又跳了下来,“它朝那边开了。”她指向布拦斯摩大街前方。两。三个路口前是查里斯尔大道,哈里森市的主要街道之一。安迪曾推测他们可能走那条路,不过确认一下当然更好。
  “谢谢。”他说着走回汽车。
  “你担心她?”女孩又问道。
  “是的。有一点。”安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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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3 23:26:47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掉转车头驶过三个街区来到布拉斯摩和查里斯尔大街的交汇路口。这是毫无希望的,彻底毫无希望。他感到了一丝惊恐,就像一个小小的热点,但它会播散开来。他将它驱散,强迫自己只去想如何尽可能地追踪他们。如果不得不利用特异功能,他会那样做的。他可以在脑子里多次给出帮助别人的轻轻一“推”,而自己不会感觉不适:。感谢上帝、整个夏季他都不曾动用过这种才能——如果你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也是种该诅咒的东西。不管前方会是怎样,他现在已经准备就绪,状况良好。
  查里斯尔大街四条车道宽,在这个路口设有红绿灯。在他右边是个洗车站,左边是个倒闭的饭店。街对面是个加油站和一个照相器材商店。如果他们向左拐了,那他们就去了市中心。如果向右,那他们就是去了机场和第80号州际公路。
  安迪把车开进洗车站。里面有个穿着深绿工作服的年轻人,长着一头令人惊叹的红发。他正在吃冰棒。
  “洗不了了,’伙计。”没等安迪开口年轻人就说道,“清洗器一个小时前坏了。我们关门了。”
  “我不是要洗车。”安迪说,“我正在找一辆灰色货车。大约半个小时前,它刚经过路口。我女儿在上面,我有点担心她。”
  “你觉得可能有人绑架了她?”他继续吃着冰棒。
  “不,根本不是。”安迪说,“你看见那辆货车了吗?”
  “灰色货车?嗨,好朋友,你知道一个小时内有多少汽车从这儿过吗?或者半个小时内?很多,伙计。查里斯尔是条非常繁忙的街道。”
  安迪竖起拇指向身后指去:“它从布拉斯摩大街来。那条街车不大多/他已准备在脑子里给这年轻人轻轻地一“推”、不过这次却不必了。那人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从中间掰开冰棒,用舌头非常不雅地将一根棍上残留的紫色冰块一下子全舔了进古。
  “啊,是的,不错。”他说,“我是看见了。告诉你为什么我注意了那车。它从我们站里开过去想抢红灯。我自己倒不在乎。
  不过这可把我们老板惹火了。这和今天机器坏没关系。他有什么别的事不顺心。”
  “就是说那车往机场那边开了?”
  年轻人点点头,将一根棍子扔到身后,开始进攻剩下的那一半。“希望你找到女儿,好朋友。不介意的话,我倒建议你去找警察,如果你真的很担心。”
  “在这种情况下,”安迪说,“我觉得那不会有什么用。”
  他又上了车,穿过洗车站拐上了查里斯尔大道。现在他是往西开,这片地区到处都是加油站,洗车站。,快餐店和旧车市场。
  一个汽车电影院的广告牌上写着双场电影预告《食尸鬼)和《死神的冷酷商人),他看着电影院的大帐篷,耳边听到熨衣板像断头台一样吮当一声掉出壁橱。他的胃翻腾起来。
  他驶过一面限速八十英里的牌子。再往前有一面稍小的牌子,上面画着一架飞机。好,他已经到这儿了。现在怎么办?
  忽然他将车开进了一家比萨店的停车场。停车打听是没有用的。就像那洗车的年轻人说的,查里斯尔是条繁忙的大街。他会不断地利用特异功能直到脑浆从耳中溢出,而结果只会使自己更加迷惑。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不是上了公路就是去了机场,不是女郎就是老虎,这点他可以肯定。
  他还从没有意识地让自己的预感出现。他只是在它们到来时像礼物一样接受,并按它们行事。现在他在汽车驾驶座上蜷下身子,用手指尖轻轻拍打着太阳穴,想让什么东西出现。发动机在转,收音机在响。滚石乐队。跳吧,小妹妹跳吧。
  他想着恰莉。她去了特瑞家,衣服塞在那个她到哪几都背着的圆书包里,也许这一点愚弄了那些人。他最后一次看见恰莉时,她穿着牛仔裤,戴一顶海螺帽,像平常一样扎着两个小辫子。临走前给了他一声心不在焉的“再见,爸爸”和一个吻。上帝啊,恰莉,你现在在哪儿?
  什么也没有出现。
  没关系,再坐一会儿,听听滚石乐队。比萨店。你得自己做决定。芝麻或西瓜。滚石在鼓动小妹妹来跳舞,跳吧,跳吧。昆西说他们可能会把她关在一间小屋子,以保证两亿两千万美国人民的安全和自由。维奇。一开始时他和维奇在性生活上很不顺利。她当时吓得要死。在第一个非常不成功的夜晚,她哭着说,就叫我冰女人好了,求求你,我不要这个,我们不应该。但不知怎地,命运六号试验却帮了他们的忙——那种恰似一人的心灵感应从某个方面看,就像是在做爱。但仍然是困难的。每次只能一点,轻轻地。眼泪。维奇开始有反应,然后又僵直了,大叫道不要,会疼的,安迪,不要!但他一直没有放弃努力,就像一个撬保险箱的窃贼,他知道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终于有一天晚上,他们成功了。后来又有一天晚上,感觉不错了,然后突然有一天晚上,竟变得妙不可言了。跳吧;小妹妹,跳吧。恰莉出生时,他一直在她身边。分娩很快,很轻松。很快,二切都妥贴了……
  什么也没有出现。兽迹已不那么新鲜了,可他还一充所获。
  是机场还是公路?是女郎还是猛虎?
  滚石唱完了。接着是杜比兄弟想知道没有了爱,你现在会在何方。安迪不知道。毒日当头。停车场里的停车线是新近漆过的,场里四分之三以上都停满了车。现在是午饭时间,恰莉吃饭了吗?他们会给她饭吃吗?也许……
  (也许他们会在沿路某个地方停下,毕竟他们不能他们不能不能开车。)
  哪里?他们不能开车去哪里?
  (不能一直开车到弗吉尼亚,而不停下来休息,。是不是?我是说一个小女孩总得时不时停下来方便一下,对不对)·他直起身,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然而麻木的感激之情。它终于出现了。如果要他猜,他可能首先会猜机场。但不是机场。不是机场而是州际公路,他并不完全肯定这预感是好兆头,但他还是有些把握,至少这要比毫无头绪好多了。
  他开车驶过指向外面的新漆的箭头,再次拐上了查里斯尔大街。十分钟后他来到了州际公路上并向东驶去。一张道路通行税票塞在他身边座位上一本破旧、带注释的(失乐园)里。又过了十分钟,俄亥俄的哈里森市就落在了他身后。他已经踏上了十四个月后会把他带到弗吉尼亚隆芒特的旅途。
  他仍很镇定。他调大收音机的音量,这让他感觉好了些。里面的歌一首接一首,但他只听得出那些老歌来,因为他已有三周年没有听流行歌曲了.没什么特别原因)他就是不再听了。这些歌仍能使他感到兴奋。心情激荡)但脑中麻木的镇定以冰冷的逻辑告诉他:,激动并不是什么好事一而且如果他开始以七十英里的速度开车的话,那就是在自找麻烦了。
  他把车速打到刚过六十,心想那些带走恰莉的人不会超过五十五英里的限速。他们可以对任何以超速为理由拦下他们车的警察挥舞自己的证件,这是事实;但他们恐怕很难解释车上一个大喊大叫的六岁女孩。那会减慢他们的速度,会使他们和操纵这场表演的人发生麻烦。
  他们可以把她麻醉藏起来。他的大脑低声说,那样如果他们因为车速七十。甚至八十英里而被拦下,他们只要出示证件就可以继续向前了。哪一个俄亥俄州警察会愿意搜查一辆属于伊塔的货车呢?
  安迪与这个想法斗争着。首先,他们可能不敢给恰莉眼药,除非你是个专家,否则给一个小孩服镇定剂可是件棘手的活儿,而且他们可能不清楚镇定剂对他们要调查的那种力量会有什么影响。第二,一个州警察也许真的会检查那辆货车,或至少在检查他们的证件时,会让他们把车停到路边。第三,他们有什么必要那么慌慌张张呢?他们并不知道有人在追赶他们。现在还不到一点。安迪在二点钟之前都应在学校。伊塔的人会以为他最早在二点二十分左右才能到家,再过二十分钟或两小时后才会发现出事。所以他们干吗不慢慢开呢?
  安迪加快了车速。
  四十分钟过去了;五十分钟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慢。他开始出汗了;不安已在渐渐侵蚀他麻木的镇定。那辆货车真的在前方吗?也许这一切都是他的檐想?
  公路上的汽车你追我赶。他看见了两辆灰色货车。但都不像他以前看见在湖滨区徘徊的那辆。其中一辆车的司机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一头白发在风中飘扬。另一辆车上坐满了吸毒的嘻皮士。司机看见了安迪仔细审视的目光,向他挥了挥手中的大麻烟蒂。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姑娘吻了吻自己的中指,朝安迪这边伸来。很快,安迪的车就将他们甩在了身后。
  他的头开始疼了起来。路上车辆拥挤,头上阳光灿烂。所有的车都镀上了一层金黄,每道金黄都将如箭的阳光射中他的眼中。窗外闪过一面牌子,上面写着“休息区往前一英里”。
  他的车一直在快车道上。这时他打开右边的指示灯,拐人了慢车道。他让车速降到四十五英里,然后是四十英里。一辆小跑车从旁边驶过,司机对安迪不满地按着喇叭。
  牌子上写着休息区。这不是一个服务站,只是一个岔道口,有个小停车场,一个水龙头和厕所。这儿停着四。五辆轿车和一辆货车。他要我的那辆货车。几乎可以肯定。他的心开始在胸腔中狂跳。他猛一打方向盘驶入停车场,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缓缓地开向那辆货车,四下张望着,想尽快了解周围的情况。有两家人围坐在两张野餐桌旁,其中一家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母亲把吃剩下的东西装进一个明黄色的购物袋,父亲和两个孩子正在收拾丢弃的杂物把它们扔到垃圾桶去。另一张桌旁一对年轻夫妇正吃着三明治和土豆色拉,两人中间的小推车上睡着一个婴儿。孩子穿着一条灯芯绒裤,上面印着许多跳舞的大象。两棵美丽、高大的老榆树下,两个大约二十岁的女孩子正坐在草地吃午餐。没有看见恰莉,也没有看见可能是伊塔特工的身强力壮的年轻人。
  安迪关闭了发动机。他能够感觉到眼部血管的扩张。货车看上去空无一人。他下了车。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妇人从厕所出来,慢吞吞地朝一辆旧汽车走去。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老先生从驾驶室出来,绕过车头,为她打开车门,并帮她上了车。他回到驾驶室发动了汽车,一阵蓝色的油烟从废气管中喷出,车驶离了停车处。
  男厕所的门开了,恰莉走了出来。左右两侧夹着她的人大约三十岁,穿着运动衣,敞领衬衫和深色的双面针织裤。恰莉的脸上一片茫然,看上去受了惊吓。她看看一个人,再看看另一个人,然后,目光又回到第一个人脸上。安迪的五脏六肺都搅动了。
  她还背着她的圆书包。他们向货车走来。恰莉对一个人说了些什么,那人摇摇头。她转向另一个人,那人耸了耸肩,对他的搭挡说了些什么.他点点头。他们转过身朝饮水喷泉走去。
  安迪的心越跳越快,肾上腺素源源流入体内。他害怕了,非常害怕,但又有什么东西从内部支撑着他:是气愤,是狂怒。狂怒比镇定让他好受多了,几乎让他感觉到甜蜜。这就是那两个杀了他妻子抢走他女儿的人,如果他们没有被钉上十字架,那他就大可怜他们了。
  当他们和恰莉背对着他朝饮水喷泉走去时,安迪从车上下来走到了货车后面。
  刚刚吃完饭的四口之家朝二辆崭新的中型福特走去。他们上:
  了车,驶出停车场。
  那母亲漠然地看了一眼安迪,就像人们在美国四通八达的公路网上做长途旅行时彼此互赠的眼神。车开走了,车牌告诉人们:
  它来自密歇根州。休息区还剩下三辆轿车、那辆货车和安迪的客货两用轿车。其中一辆汽车是那两个女孩的。还有两个男人正在附近闲逛。问讯处里那个人正在看着一张地图,手插在牛仔裤的后兜里。
  安迪并不确切知道他打算怎么办。
  恰莉喝完了水。其中一个特工也俯下身喝了一口。然后他们转身朝货车走来。安迪从货车的左后角注视着他们。恰莉看上去吓坏了,确实吓坏了,她曾经哭过。安迪试着想打开货车的后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没有用:门是锁着的。
  他猛地从车后站了出来。
  他们的反应非常快。甚至在兴奋涌上恰莉的脸。驱走她的茫然与害怕之前,他们就认出了他。
  “爸爸!”恰莉尖叫道。叫声使那对带着孩子的夫妇俩转过头来。坐在榆树下的一个女孩用手遮住阳光也朝这边看来恰莉想冲向他。一个人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拖了回去,差点把她肩上的书包弄掉。眨眼问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支枪。他是从运动衣下面的某个地方把它掏出来的,就像一个魔术师在变戏法。他用枪抵住了恰莉的太阳穴。
  另一个人开始不紧不慢地从恰莉和他的搭挡身边走开,渐渐向安迪逼来。他的手伸在衣服里,不过他的戏法变得可不如他的搭挡;他掏枪时好像出了点小问题。
  “如果不想你女儿出什么事,就从车边走开。”拿枪的一个说道。
  “爸爸!”恰莉又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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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3 23:27:06 | 显示全部楼层
 安迪慢慢地从车旁走开。另一个人(他还没上年纪就开始谢顶了,这会儿终于把枪拿了出来。他用枪对准了安迪。他离安迪还不到五十英尺。“我诚恳地建议你千万不要动。”他低声说,‘这把左轮可以在你身上穿个大大的窟窿。”
  与妻子,孩子坐在野餐桌边的那个年轻人站了起来,他带着无框眼镜,看上去很严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用大学老师清晰、穿透力很强的声音问。
  挟持着恰莉的人朝他转过身去,将枪口从恰莉头上移开些对他威吓道:“政府公务。呆在原地别动;什么事都没有。”
  那年轻人的妻子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回到椅子上。
  安迪看着那个谢顶的特工,轻柔。和蔼地说:“那枪太烫,拿不住了。”
  秃子看着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后,他突然尖叫了起来,将左轮扔到了地上。枪打在水泥地上走火了。榆树下的一个女孩发出一声困惑。惊奇的叫声。秃子握着自己的手来回蹦哒着,手掌上出现了新鲜的白水泡,像发酵的面粉。
  恰莉身边的那个特工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搭挡,有一阵那枪已完全离开了恰莉的小脑袋。
  “你瞎了。”安迪对他说,同时尽全力给了他重重的一“推”。
  安迪的大脑一阵绞痛。那人突然尖叫起来,他放开恰莉,两手捂住眼睛。
  “恰莉,”安迪低声叫道;女儿扑向他,颤抖的手紧紧抱住他的腿。问讯处里那个人跑了出来想看看出什么事了。
  秃子握着自己烫伤的手,朝安迪和恰莉冲来。他的脸狰狞可怖。
  “睡觉吧。”安迪简洁地说,再次“推”了一下。秃子像被斧子砍了似地直挺挺地栽了下去,前额狠狠撞在人行道上。那严厉青年人的妻子发出一声呻吟。
  安迪的头这时疼得厉害;他隐隐有些高兴现在是夏天,因为自从五月份以来他还一直没有使用过自己的特异功能,即使是为了帮助一个不知为何成绩滑坡的学生。他准备充足——但准备不准备,上帝晓得他要为自己在这个炎热的下午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那瞎子在草地上瞒珊,用手捂着脸哀号着。他撞到一个垃圾桶上,栽倒在一大堆打翻在地的三明治口袋。啤酒罐。香烟蒂和空苏打水瓶子上。
  “哦,爸爸,我刚才真害怕。”恰莉说着哭了起来。
  “车在那边,看见了吗?”安迪听到自己说,“上车去,我一会几就来。”
  “妈妈在吗?”
  “她不在。先上车去,恰莉。”他现在还没法应付这件事。现在.他得去应付这些目击证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间讯处里出来的人有些不知所措地问猎。
  “我的眼”刚才用枪指着恰莉头的人哀号着,”我的眼,我的眼。你把我的眼怎么了,你这畜生?”他爬了起来,一只三明治袋子挂在他的一只手上。他开始摇摇晃晃地朝问讯处走去,那个穿牛仔裤的男人蓦地朝屋里退去。
  “去啊,恰莉。”
  “你会来吗,爸爸?”
  “是的,马上来:现在走吧。”
  恰莉走了,金色的小辫子在肩上跳跃着,书包还斜挂在肩头。
  安迪走过那个正在熟睡的伊塔特工,心里想着要不要拿他的枪,最终决定还是不去拿的好。他走到坐在野餐桌旁的那对夫妇身边。轻轻地,他对自己说,放松,不要做过头,一定不要伤害这些人。
  那年轻女人粗鲁地从小车中抓过自己的孩子。孩子被惊醒,开始大哭起来。”不要过来,你这个疯子!”她说。
  安迪看着那男人和他妻子。
  “这些事都没什么要紧的。”他一边说一边在脑子里,‘推”着。新的疼痛似蜘蛛从脑后抓住他的头……然后侵入。
  年轻人看上去松了口气:“噢,感谢上帝。”
  他妻子迟疑地笑了笑。她还没有完全相信安迪的话;她的母性被激起了。
  “你的孩子真可爱。”安迪说,“是个男孩,是吗?”
  那瞎子走下路缘,猛地向前摔出,头狠狠撞在可能是那两个女孩的车的车门上。他大吼一声,鲜血从他的太阳穴涌出,。“我看不见了!”他再次尖叫起来。
  那年轻女人迟疑的微笑已变得灿若春花。于是的,是男孩。
  她说,“他叫麦克尔。”
  “你好,麦克尔。”安迪说。他抚摩着孩子几乎还没什么头发的脑袋。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哭。”年轻女人说,“刚才他还睡得好好的。他肯定是饿了。”
  “没错”肯定是。”她丈夫说。
  “再见了。”安迪朝问讯处走去。现在得抓紧时间,随时都会有人闯来看见这场闹剧的。
  “怎么回事,伙计?”穿牛仔服的人间,“是撒酒疯吗?”
  “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安迪说着又轻轻“推”了一下。他现在感到非常恶心,头一阵阵作痛。
  “噢。”那人说,“那就好。我正想看看从这儿怎么到忧郁瀑布去。请原谅。”说完他慢悠悠踱回了问讯处。
  两个女孩已退到了将休息区和外面的私人农场隔开的安全栅栏旁边。她们圆睁着双眼盯着他。那瞎子这会儿正在人行道上拖着脚原地转着圈,两手僵直地向前伸着,他边哭边诅咒着。
  安迪慢慢地向那两个女孩走去,双手向前推开着表示自己手无寸铁。他开始对她们讲话。一个女孩问了他个问题。于是他又接着讲下去。很快,两个女孩都释然地笑了并且点着头。安迪朝她们挥挥手,她们也回礼作答。然后他急步穿过草地走向他的。
  车。他的额头上布满豆大的汗珠,胃部也在剧烈翻腾。他只能祈祷在他和恰莉离开之前,不要再有什么人开车闯进来,因为他已经无能为力了。他已全垮了。他爬进驾驶室打开发动机。
  “爸爸/恰莉叫道,一下扑到他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前,他迅速地抱了抱她,然后开车驶离了停车场,动动脖子对他来说都是疼痛难忍。那匹黑马,后来他经常想起这个比喻。他把那匹黑马从自己潜意识里某个黑暗的马厩中放了出来,现在它要再次在他的大脑里横冲直撞了。他必须为它们找个地方然后躺下来。
  要快。他已经没有能力长时间开车了。
  “那黑马。”他喃喃自语道。它要来了,不……不,不是要来;它已经到了。哒……哒……哒,是的,它已经到了,它自由了。“爸爸,当心!”恰莉叫道。
  那瞎子跌跌撞撞正从车前走过匕安迪猛地刹车。那人用手捶击着汽车的发动机罩,哀叫着求助。在他们右边,那年轻母亲已经开始给孩子喂奶,她丈夫正在读一本书。问讯处的那个人已经走到那两个女孩那儿.开始和她们聊天。秃子摊手摊脚趴在地上,正呼呼大睡。
  另一个特工不停地敲击着发动机罩。“救救我!”他叫着,“我看不见!那畜生不知把我眼怎么了!我看不见了!”
  “爸爸。”恰莉呻吟着。
  有那么疯狂的一刹那,他差点踩下油门。在阵阵作痛的脑子里,他能听见轮胎发出的声音,能感觉到车轮轧过人体的沉闷响声。这人绑架了恰莉;用一支枪对着她。也许他就是那个把破布塞进维奇嘴里的人,这样当他”=拔掉她的指甲时她就叫不出来。
  啊,杀死他该有多好……只是如果那样,他和那些畜生还有什么区别呢?
  于是他按响了喇叭,这又引起了一阵尖锐的头痛。那瞎子像被蛰了似地从车前跳开。安迪猛打方向盘从他身边驶过。他从后视镜中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那瞎子坐在人行道上,脸由于愤怒和恐惧扭曲着……还有那年轻母亲将麦克尔举到肩上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他看都没看就把车驶入了滚滚车流。喇叭按响了;轮胎尖叫着。一辆大林肯从轿车边绕过,司机对他们愤怒地挥舞着拳头。
  “爸爸,你没事吧?”
  “我会好的。”他说。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恰莉,看看通行税票上说下个出口在哪儿。”
  他眼前的车辆模糊起来。它变成了两个,颤抖着,之后又合成了一个,然后再次飘浮成五彩缤纷的几个部分。满眼都是太阳金灿灿刺眼的光芒。
  “系好安全带,恰莉。”
  下一个出口是二十英里外的汉姆史密斯,不知怎地他居然开到了。后来他想这只是因为他意识到恰莉坐在他身旁,恰莉在指望着他,恰莉使他坚持了下来——恰莉在这儿,她需要他。恰莉·麦克吉,她的父母以前有一次曾需要二百美元。
  在汉姆史密斯有一家旅馆。安迪设法用假名登记了个房间,特别指出要远离大路。
  “他们会追来的,恰莉。”他说,“我需要睡一会几。但只能到傍晚,我们不能多呆的。天黑时叫醒我。”
  她说了些什么别的事情,但他已一头倒在了床上。周围的东西逐渐模糊,变成一个灰色的点;之后就连这一点也消失了,只剩下痛楚对他已鞭长莫及的黑暗。没有痛苦也没有梦。当恰莉在那个炎热的八月的傍晚大约七点一刻叫醒他时,房间中闷热不堪,他的衣服已全被汗浸透了。她曾试图打开空调,但却不知道如何使用开关。
  “没事了。”他说。他晃下床,两手放在太阳穴,使劲压挤着脑袋以防它炸开。
  “好些了吗,爸爸?”她急切地问。
  “好点了。”他说。真的是……只一点,“一会儿在路上时,我们停下来吃点东西。那就会好多了”“我们去哪儿?”
  他慢慢地摇摇头。他只有早上离开家时身上带的那些钱一大约十六美元。他带着自己的信用卡,但他付房钱用的是总放在钱包最里面的那两张二十美元(有时他对维奇开玩笑说,这是我离家出走的钱,可这话竟这么可怕地应验了)而不是信用卡。用信用卡无异于写下个招牌:大学教师和他女儿逃亡路在此。他们还可以用那十六美元买些食物,给汽车加一次油。然后他们就不名一文了。
  “我不知道,恰莉。”他说,“只是一定得走。”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妈妈?”
  安迪抬头看着她,头痛又加剧了。他想到了血迹,地板和洗衣机上的血迹。他闻到了上光剂的气味。
  “恰莉——”他说不下去了。但是也没必要说了。
  她盯着他,眼睛越睁越大;手捂住了颤抖的嘴唇。
  “噢,不,爸爸……求求你说这不是真的。?
  “恰莉——”
  她嘶叫起来:“求求你说这不是真的!”
  “恰莉,那些人——”
  “求求你说她没事。求求你,求求你说她好好的!”
  屋子里闷热,是的,空调没打开,但这几太热了,他的头疼得厉害,汗珠从额头滚下,现在已不是冷汗而变得滚烫了,像油,太热了——
  “不要,”恰莉哺哺着,“不,不,不,不,不。”她痛苦地摇着头。两条小辫前后晃动,使他荒唐地想起他和维奇第一次带她去游乐园,那旋转木马——
  这不是因为空调没开。
  “恰莉!”他高声喝道,“恰莉,浴缸!那儿有水!”
  她尖叫一声,把头扭向浴室敞开的门。里面忽然发出一道蓝色的闪光,好像一个灯泡爆炸了。扭曲,变黑的蓬蓬头从墙上当地一声掉在了浴盆里,几片蓝色的瓷砖已摔成了碎片。
  恰莉哭着向前倒去,他差点没抓住她。
  “爸爸,对不起,对不起一”“没事的。”他颤抖着说,将她揽在怀里。浴室里,熔化的浴缸冒出一阵轻烟,所有的瓷砖表面马上就蒙上了一层裂纹似的烟釉。好像整个浴室在一个功力强大但又收效甚微的窑房里烤了一遍,毛巾也在闷燃着。
  “没事的。”他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晃着,“恰莉,没事,一切都会好的,我保证,一切都会好的。”
  “我想妈妈。”她抽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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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3 23:27:20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点点头。他也想她。他紧紧把恰莉搂在胸前,鼻孔中充满了焦糊味。她差点把浴室里的瓷砖和毛巾都烤熟了。
  “一切都会好的。”他轻轻晃着恰莉,对她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但它是祈祷,是赞美诗,是一个跋涉过人生旅途的成午人对一个处于凄苦境地的孩子的呼唤。这是你救治心灵创伤的歹应药;这是黑夜中的一盏灯,虽不能逐除角落中的魔鬼,却能暂时使你不受其害;这是一个声音,虽然无力却仍要说话。
  “一切都会好的.他对她说着自己并不真正相信的话;像所有成年人一样,他在内心深处清楚地知道从来就没有任何事情会是真正完美的,“一切都会好的。”
  他哭了,他拼命搂紧恰莉,任凭终于忍不住的泪水滚滚而下“恰莉,我向你发誓,一切都会好的。”5
  也许他们曾很想把维奇的死嫁祸到他头上,但却没有做到。
  相反,他们决定在洗衣房消灭一切罪证。这样对他们来说少些麻烦。有时——但并不经常——安迪会想他们在湖滨区的邻居会怎佯猜测?家族开支矛盾?婚姻问题?也许是吸毒或虐待儿童?他们在针叶林大街没有什么深交,、所以这些只不过会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九天后,当银行将房子收回重新出租时,他们仅有的好奇心也就会烟消云散了。
  此刻安迪坐在平台上,凝望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也许他那天比自己所知道的要幸运得多。他没能及时回去救出维奇,但却及时地在收尸队来之前离开了。
  报纸上对此事一字未提,连一条简讯一一个叫安德鲁·麦克吉的英语老师和他全家突然消失了——也没有。也许是伊塔将事情压了下去。肯定已有人向警方报告说他失踪;那天和他一起吃午饭的任何人都可能已经这样做了。但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报纸和那些债主没有丝毫反应。
  “如果可能,他们是会把事情推到我身上的。”他不自觉他说出了声。
  但他们没做到。验尸官可以查证死亡时间,而安迪当天一整天都和一些公正的第三者在一起,是不可能被指控谋杀的。况且即使他不能为那段时间内的活动提供有力的证据,他也没有作案动机。
  于是那两个人杀了维奇,然后急急忙忙去找恰莉——但并没忘记通知收尸队(在安迪的脑海里,他甚至看见了那些穿着白大褂。脸刮得光光的年轻人)。在他急急忙忙开车去找恰莉之后,也许只有五分钟,但肯定不会超过一个小时,收尸队的人就会来到他的家门口。当针叶林大街在午后的阳光中昏昏欲睡时,维奇被抬走了。
  他们或许还认为——在这点上,他们完全正确地——一个失踪的妻子会比一个死了的妻子给安迪带来更多的麻烦。没有尸体,“就没有估计的死亡时间:没有估计的死亡时间,也就没有不在现场的证据。他会被监视。被警方悉心照料,从而没有偷偷逃走的可能。于是她被抬走了,现在他连她埋在哪里都不知道。或许她是被火化了,或许——
  噢见鬼你想这些折磨自己干什么?
  他猛地站起身,把剩下的杜松子酒倒在平台的栏杆外面是过去的事了;一切都已无法改变;不该再去想了。
  如果你能放得开,那生活只不过是一场玩笑。
  他抬头望着远处朦胧的黑色树影,右手紧紧攥着玻璃杯,次想起了他对恰莉说的话。
  恰莉我向你发誓,一切都会好的。6
  在泰士摩池塘的这个冬季。他走头无路时的预感似乎变成了现实。
  对他们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冬天。圣诞节后不久,恰莉就得了感冒,鼻塞。咳嗽,一直到四月初才好。有一阵子她还发高烧。安迪给她吃半片的阿斯匹林,而且暗中寻思勾果她高烧三天之内不退,那不管后果会怎样,他都得带她到湖飞岸的布莱德福去看医生。不过她的烧后来确实退了。余下的冬日里,恰莉只是时不时地得次感冒。安迪在三月份有生以来第一次得了冻疮;而在二月份一个寒风呼啸。奇冷无比的晚上,他在炉子里放了大多的木柴,差点把两个人都烧死。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是恰莉在夜间醒来发现屋子里太热的。
  十二月十四号,他们庆祝了他的生日,三月二十四日又庆祝了恰莉的生日,她八岁了。有时安迪会带着一种惊奇凝视着她。
  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她。她已不再是个小女孩了;站起来已超过他的胳膊时了。她的头发又长了,现在她喜欢把头发编起来;这样可以不挡眼睛。她会出落成个美人。她已经是了,包括那个小红鼻子。
  别墅后面的小棚子里有三双者式的越野滑雪板,但恰莉穿着都不合适。这样也好安迪尽可能让她呆在室内。她冷点没关系,可他不敢再冒险让她发烧了。
  在爷爷以前做木匠活的那张桌子底下的一个纸盒里,安迪发现了爷爷的一双旧滑雪靴,上面布满了灰尘和裂缝。安迪给它们上了油,把它们收紧,结果仍发现要穿爷爷的鞋还得在前面塞上报纸。这有点可笑,但他还感到一丝不祥。这个漫长的冬季中他经常想到爷爷,不知道他在这样困境中会怎样做。
  有六次,他穿上越野滑雪板,穿过泰士摩池塘宽阔的冰面来到对岸布莱德福镇码头。从那儿,一条婉蜒的小路通向湖东两英里外群山环抱的村落。
  他总是在第一线曙光来临之前就背着爷爷的背包出发,而从未在下午三点钟以前回来过。有一次他差点被一场暴风雪困在冰上。当他回到家时,恰莉如释重负地哭了起来……接着就是一阵长时间的剧烈咳嗽。
  到布莱德福去是为了买食物还有他和恰莉的衣服。他手上有爷爷的私房钱;后来他还溜进泰士摩他塘那边三个较大的营地偷了些钱。这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但在他看来这是为了生存。他选择的营地是那些在房地产市场上售价八万美元一所的,所以他想丢个三。四十美元对那些房主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那个冬天他拿的惟一一件其它东西是一大桶燃料煤油,当时它放在一个奇怪的叫作“混乱营地”的大型现代别墅后面。
  他不喜欢去布莱德福。他知道围坐在收款机旁大炉子周围的那些老人在谈论他这个住在湖对岸某个营地里的陌生人。他可不喜欢这一点。故事总会传开,有时就会传到不该听见的耳朵里。
  一点情况——仅仅一声耳语——就会使伊塔把安迪。他的爷爷。
  和他爷爷在弗芒特泰士摩的别墅不可避免地联系起来。但他不知怎么办才好。他们要吃饭,而又不能整个冬天都吃沙了鱼罐头。
  他想给恰莉买新鲜水果,维他命药片和衣服。恰莉来时只有一件脏衬衫、一条红裤子和一条短裤。没有他信得过的感冒药,没有新鲜蔬菜,而且可笑的是几乎没有什么火柴。他偷偷进去的每一所营地都有一个炉于,但他只找到过一盒火柴。:
  还有许多其它营地和别墅,他本可以走得再远些,但那些地区经常有泰士摩的警察巡逻。而且在那些路上,至少总有一、两家长期居民。
  在布莱德福的百货商店里,他买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东西,包括给恰莉买的三条厚裤子和三件羊毛衬衫。这儿没卖女式短裤的,于是她只好穿最小号的男式短裤。这使她有时觉得讨厌有时却又很开心。
  穿着爷爷的滑雪板走六英里到布莱德福,对安迪来说既是负担也是件乐事。他不愿意把恰莉一个人留在家里,不是说他不相信她,而是他总在担心等他回来时却发现她不见了……或死了。
  无论他穿了多少双袜子,这双!日靴子还是让他的脚起了水泡。如果他想走得太快,他的头就会阵阵作痛,于是他就会想起脸上那几处曾经感觉麻木的地方,并且想象着他的大脑是一条胎面花纹磨光了的旧轮胎,轮胎由于使用过度有些地方已经露出帆布面了。如果在这湖中他突然中风倒地,最后被冻死”恰莉该怎么办呢?
  但也正是在这些短程旅途上、他可以非常冷静地思考。周围的沉寂使他的脑筋变得清晰敏捷。泰士摩池塘本身并不宽一安迪从西岸走到东岸还不到一英里——但非常长。二月份冰面上的积雪可达四英尺深。有时他会在半路停下慢慢朝自己左右看去。
  这时的湖面显得就像是一条铺着耀眼白色瓷砖的长长通道——干净,完整,一·直向两边延伸直到消失在视野中。四周环绕着银装素裹的松树林。头上,是冬季刻板。严厉而又耀眼的蓝天。远远地,有时会传来乌鸦的叫声,或冰面的破裂声,但除此之外便是一片沉寂。这种运动锻炼了他的身体。在皮肤和衣服之间渗出一层温热的汗水——使自己运动出汗再将汗水从额头上抹去,这种感觉真好。,在教授叶芝。威廉姆斯的诗歌,批改作业的日子里,他已经忘记了这种美妙的感觉。
  在这静溢中,在这使自己强壮起来的运动中,他的思路变得清晰异常。也正是在这里,他思考着迫在眉睫的问题.应该做些什么——早就应该做些什么了,但那已是过去的事了。他们在爷爷的别墅过了冬,但他们还是在逃亡。那些围坐在炉边抽着烟斗。眨着好管闲事眼睛的老头们使他感到的不安已足以让他面对这个事实。他和恰莉被逼入了绝境,他们必须想法冲出去。
  而且他仍感到愤愤不平,因为这一切都是不应该的。他们没有任何权利。他的家人都是美国公民,生活在一个据称是开明的社会里;而他的妻子被谋杀,女儿被绑架,他们两人就像在篱笆里被追捕的兔子。
  他再次想到是否能把他们的遭遇透露给某个人——或某些人——这样真相就可以大白于天下。他以前没这样做是因为至少一定程度上,那种心理一导致维奇的死的同样心理——一直存在。他不愿自己的女儿像展览会上的畸形人那样长大;他不愿她被关起来——既不是为国家的也不是为她自己的利益。而最糟糕的是他一直在欺骗自己。甚至在他看见他的妻子嘴里堵着毛巾被塞在洗衣房的熨衣橱里时,他仍在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说迟早有一天那些人会放过他们的。只是为了好玩,小时侯做游戏时他们曾这样说,最后大家都要把钱还回来的。
  只是他们已不再是孩子,他们也不只是为了好玩;而且游戏结束后,没有人会还给他和恰莉任何东西。在这场游戏中,赢家有权保留自己的战利品。
  在这一片寂静中,他开始理解一些残酷的事实。从某种角度看,恰莉确实是个畸形人,和那些服用过DES的母亲生的无肢畸形儿一样。这并不是恰莉的错,但事实终归是事实。只不过她“好的。”他说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他的喉头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恐惧,在这附近发生的一件他已多年没有想起过的事蓦地出现在眼前。他和爸爸。爷爷一起到林中打猎。他叫嚷着要爷爷那把·22手枪,爷爷同意了。安迪看见了一只松鼠想打死它。爸爸开始反对,但爷爷用一个奇怪的微笑制止了他。
  安迪用爷爷教他的方法瞄准松鼠并打中了它。它像只填充玩具一样从树上滚落下来。安迪把枪还给爷爷,兴奋地朝他的战利品跑去。走近了,他被看到的景象惊呆了。在近处看,那松鼠不再是一只填充玩具,它还活着,他击中了它的后半身。垂死的它躺在自己的鲜血里,黑色的眼睛是清醒的,依然有生命却充满了可怖的痛苦。它身上的跳蚤已经察觉了灾难的真相,正排成三条小队匆匆忙忙从它身上撤离。
  他的喉咙埂咽了;在九岁这年,安迪第一次尝到了自我厌恶那尖锐。痛苦的滋味。他呆呆地瞪视着自己肮脏的杀戮,感觉到父亲和祖父正站在他身后;他们的影子落在他身上——麦克吉家的祖孙三代在弗芒特的树林中注视着一只被谋杀的松鼠。身后。
  爷爷轻轻他说,你已经干了,安迪你觉得怎么样,眼泪咧地流了下来,使他不能自已——害怕和明白事情真相后的热泪:事情做过了,就再也不可挽回。突然他发誓说再也不用枪杀害任何东西了。他在上帝面前起誓。
  恰莉说,我再也不点火了。在脑海里,安迪听到了爷爷在他枪杀了那只松鼠、并在上帝面前发誓再也不做类似事情那天对他说的话。再也不要那样说,安迪。上帝喜欢让一个人违背自己的诺言。这会使他明白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地位是多么渺小,他的自我控制力又是多么有限。这与伊夫·曼德斯对恰莉所说的话何其相似。
  恰莉在阁楼上发现了一整套连环画,正在慢慢消化着它们。
  安迪凝视着她:她正坐在一张古老的黑色摇椅中,沐浴在灰蒙蒙的阳光下;以前他祖母经常坐在那儿,手里总是拿着一篮针线活。他心中有种冲动想让她把刚才的话收回,在还来得及的时候把话收回;他想告诉恰莉她并不了解那可怕的诱惑:如果枪放在那里的时间已经太长,迟早有一天你会再次拾起它的。
  上帝喜欢让一个人违背自己的诺言。8
  除了查理·佩森没人看见安迪寄出了他的信。佩森是十一月搬到布莱德福的,打那以后就一直致力于振兴“点子商店”。佩森是个小个子,长着一张愁苦的脸。一次安迪到镇上来时,他曾试图请安迪喝一杯。镇上,人们都认为如果在明年夏天佩森的努力仍无结果的话,那点子商店在九月十五日就又会在窗子里挂上那张写着出售或出租的牌子。他是个挺不错的人,但却在干一件没什么希望的事。布莱德福已是大大地今不如昔了。
  安迪沿着街道向百货商店走去——他把滑雪板插在了通往码头的那条路的雪地上。屋子里,那些老人带春不太过分的好奇注视着他。那个冬天关于安迪的闲聊可不算少。大家一致认为这人出于某种原因正在出逃——也许是破产,也许是离婚协议问题,也许他有个被骗走了孩子监护权的愤怒的妻子——他们并没有忽略安迪买的那些小衣服。大家还一致同意他和那孩子也许溜进了池塘对面的某个营地,正在那里过冬。没人把这个情况报告给布莱德福的治安官,一个只在镇上住了十二年就以为自己是这儿主人的家伙。那个人从湖对岸来,从弗芒特的泰士摩。围坐在火炉边的老人们对弗芒特人的生活方式很不以为然。他们的个人所得税。禁酒令,还有个混帐俄国人像个沙皇似地住在那里,写些没人看得懂的书。即使没人说出来,大家也一致认为应该让弗芒特人去处理他们自己的麻烦事。
  “他不会再在湖上走多长时间了。”其中一个人说道。他啃了一口自己的糖棍开始嚼起来。
  “除非他给自己弄个游泳圈。”另一个说道。大家哄笑起来。
  “我们快见不到他了。”杰克在安迪走近商店时说。安迪当时穿着爷爷的一件旧大衣,戴着蓝色的羊毛护耳;也许是他看上去太像爷爷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神情闪现在杰克眼中,转瞬即逝。
  “冰面开始融化时,他就会收拾东西离开的。还有那个和他在一起的人。”
  安迪在屋外停下,从肩上甩下背包拿出几封信,然后走了进来。聚集在屋内的人开始仔细地检查起自己的指甲。手表和那个炉子来。其中一个掏出一块硕大的蓝色印花手帕,向里面大声地咳嗽起来。
  安迪环视四周,说道:“早上好,各位。”
  “早上好。”杰克·罗雷说,“需要什么吗?”
  “你这儿卖邮票,对吗?”
  “是的。政府还给了我这个权利。”
  “那请给我拿六张十五美分的。”
  杰克拿出一个大黑本子,从里面的一版邮票上撕下六张:
  “今天还要些别的东西吗?”
  安迪想了想,微微笑了。今天是三月十日。他没有回答杰克的问话,径直走到咖啡器旁边的明信卡架子旁,挑了一张华丽的大生日贺卡。上面写着:在这特殊的日子,祝福你,女儿。他拿着它走回柜台付了帐。
  “谢谢。”杰克说着把钱记人收款机。
  “不客气。”安迪说着走出了商店。他们看着他戴好护耳,把邮票一张张贴上。天气很冷,他的鼻孔里呼出阵阵白气,他们看见他绕过大楼(邮筒就在大楼的另一侧);但这些坐在炉边的人没有一个能证明安迪是否确实寄出了那几封信。当这些人再次看见他时,他正在往肩上背背包。
  “他走了。”一个老人说道。
  “挺有礼貌的一个人。”杰克以此话结束了这一话题。大家开始谈论起其它事来。
  查尔斯·佩森站在他小店的门洞里看着安迪离开;整整一个冬天,小店的营业额只有三百美元。佩森可以证明那些信确实寄出了;他站在这儿正好看见安迪把它们一起塞进了邮筒。
  当安迪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时,佩森走回房间,穿过他平时卖小食品杂货的柜台来到起居室。他的电话装有一个秘密装置。佩森拨通弗吉尼亚请求指示。9
  新罕布什尔州的布荣德福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邮局(在这点上,弗芒待的泰士摩也一样);这两个镇都大小了。离布莱德福最近的邮局在泰勒市。在三月十日这天下午一点十五分,一辆从泰勒市开来的邮局小卡车停在了布莱德福百货商店外面。邮递员将邮筒中的信取了出来。邮件包括安迪的六封信和一位叫谢利·第瓦小姐的老处女给她在佛罗里达谭帕城的妹妹寄出的明信片。
  湖对面,安迪·麦克吉正在小睡而恰莉·麦克吉正在堆一个雪人。
  邮递员罗伯特·埃佛赖特将邮件放人一个包中,然后把包扔进他蓝白两色的卡车里,接着驶向下一个泰勒市邮政编号区之内的小镇——威廉姆斯。然后他在威廉姆斯镇居民戏称为主要大街的小路中间掉头驶回泰勒市。在那里所有的邮件都将被分类并在当天下午三点钟左右全部送出。离小镇五英里的地方,一辆浅色雪佛兰轿车横停在路上,将两条狭窄车道全都堵住了。埃佛赖特停下车走了出来想看看自己是否帮得上忙。
  车上的两个人向他走来。他们出示了证件并说明了自己的意图“不行!”埃佛赖特叫道。他有点想笑:这太令人难以置了,就像有人刚告诉他这天下午他们要在泰士摩湖上破冰游泳样。
  “如果你怀疑我们的身份……”其中一人说道。这是奥威力贾明森,有时也叫奥贾,还有时叫果汁。他可不在乎和这个乡·邮递员打交道;只要任务没把他派到那小魔女身边三英里之内他什么都不在乎。
  “不,不是这么回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罗伯特·埃佛。
  特说道。他被吓坏了,就像所有第一次面对政府武装力量的人一样。但他仍就打定了主意,“但是我车上装的是邮件。美国邮寄你们必须明白这一点。”
  “这事关国家安全。”奥贾说。黑斯廷斯·格兰那场惨败之后他们在曼德斯农场周围设立了一道保护线。附近地带和房子的废墟都被仔细检查过,像用梳子滤过一般。所以奥贾又找回了他的“追风”;现在“追风”就舒舒服服地靠在他的左胸上。
  “你是这样说,但这理由并不充分。”埃佛赖特说。
  奥贾解开了上衣钮扣,向埃佛赖特露出他的“追风”。埃佛赖特的眼睛张大了;奥贾微微一笑:“你当然不希望我动用这个,是不是?”
  埃佛赖特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他做了最后一次努力:“你们知道抢劫美国邮件判什么罪吗?他们会把你们关进堪萨斯的里文握斯。”
  “你回泰勒市后可以跟你的邮局局长解释清楚。”另一个人首次开口说道,“好了,不要再磨磨蹭蹭了,行不行?把市外小镇的邮包给我们。“埃佛赖特把布莱德福和威廉姆斯镇的小邮包递给他。他们就在路上打开了邮包在里面翻找着。罗伯特·埃佛赖特怒火中烧,而且感到一阵羞愧。即使这里有原子弹的机密,他们这样做也是不对的。在路边强行打开美国邮件,这是不对的。可笑的是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有一个陌生人闯进他的家扒下了他妻子的衣服一样。
  “你们等着瞧吧。”他用惊恐、窒息的声音说,“会有你们好看的。”
  “它们在这儿。”那个人对奥贾说,把六封用同一种认真笔迹写的信递给他。罗伯特·埃佛赖特很容易就认出了它们。这是布莱德福百货商店旁边那个邮筒里的。奥贾把信装进自己的口袋,然后两个人就让邮袋敞着搁在地上,自己朝汽车走去。
  “你们等着瞧吧!”埃佛赖特用颤抖的声音叫道。
  奥贾头也不回他说:“如果你不想丢掉退休金,就在跟别人谈之前先跟你的局长聊聊。”
  他们开车走了。埃佛赖特看着他们离开,满怀愤怒。恐惧和厌恶。最后他拣起邮包把它扔回卡车。
  “被抢劫了。”他说着,并且惊奇地发现自己哭了,“被抢劫了,我被抢劫了。见他妈的鬼,我被抢劫了。”
  他以泥泞道路所允许的最快速度开回泰勒市。像那人建议的那样,他首先找到了局长。泰勒市的邮局局长是比尔·高汉姆;
  埃佛赖特在他办公室里呆了一个多小时,有时,办公室门口会传出他们激动、愤怒的声音。
  高汉姆今年五十岁。他已为邮政系统服务了三十五年,而现在他确实被吓坏了。最后,他终于使埃佛赖特明白了自己的恐惧,从此,埃佛赖特没有把自己在布莱德福和威廉姆斯之间的泰勒公路上被抢一事告诉任何人,甚至没有告诉妻子。但他从没忘记过,而且他从没彻底忘记自己当时所感到的愤怒。羞愧……和幻灭。
  两点三十分,恰莉已经堆完了她的雪人,安迪在小息之后也起床了.奥威尔·贾明森和他的新搭档乔治,西达卡正坐在一架飞机上。四小时后,当安迪和恰莉吃完晚饭一起做游戏时,那六封信已经放在了卡普·霍林斯特的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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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3 23:27: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卡普和雨鸟
  三月二十四日,恰莉·麦克吉的生日这天,卡普·霍林斯特怀着巨大而又说不清的不安坐在办公桌后。不过使他不安的原因可是很清楚;他知道约翰·雨鸟在一小时内就会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这简直就像是等待一个即将出现的魔鬼。但至少和魔鬼还有讨价还价的可能,而卡普却总感觉到在约翰·雨乌的性格中有某种根本无法驾驭的东西。归根结底他只不过是个职业杀手,而职业杀手迟早是要自我毁灭的。卡普觉得在雨鸟走到那一步时,一定是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他对麦克吉行动到底知道多少?当然只是他必须知道的那些,但是……他总感到不安。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在麦克吉事件过去之后,是不是应该给这个大个子印地安人安排一场事故?用卡普的父亲令人难忘的话说,雨鸟就像个吃着耗子能管它叫鱼子酱的疯子。
  他叹了口气。外面,狂风将一阵冷雨打在窗户上。在夏季曾经那么明亮和令人愉快的办公室现在却充满了不断晃动的灰影。
  当他坐在桌后,左手边的小推车上堆放着麦克吉的档案时,这些阴影看上去令人压抑。冬天使他变老了;他已不是十月那天踩着自行车来上班的那个神采奕奕的人了(也就是在那一天,麦克吉父女再次逃走,身后留下一片火海)。那时还不太引人注目的皱纹现在已经变成了狭而深长的裂纹。他已经不得不戴上了花镜——象征年老的屈辱标志——而且刚开始时为了适应它,他整整恶心了六个星期。这只不过是些小事,是事情不可思议地发生重大问题的外部表征;是他只能私下诅咒的事情,因为他所接受的训练和教养告诉他不能诅咒那些隐藏在表面下的重大事件。
  这个小女孩就像是个非常不祥的人一样。在他母亲死后他最关心的两个女人都在今年冬天死于癌症——他的妻子,乔治亚死于圣诞节后三天;他的私人秘书雷切尔,仅在一个多月前去世。
  自然他早就知道乔治亚病得很厉害;她死前十四个月做了乳房切除手术,但手术只是延缓而没有阻止疾病的扩展。可雷切尔的死却是个无情的突然打击。他后来还记得自己曾开玩笑说她得胖起来些;有时回顾过去,我们是多么地不可饶恕。
  现在他只剩下伊塔——也许连这也不会太久了。一种隐伏的癌症也侵蚀了卡普本人。你叫它什么?信任癌症?差不多是这样,而在领导阶层,这种疾病几乎永远是致命的。尼克松,兰斯。海尔姆斯……全都是信任之癌的牺牲品。
  他打开麦克吉档案,取出最新的资料——不到两星期前安迪寄出的那六封信。他来回翻着,却没有读。它们的内容基本完全一样,卡普已几乎能把它们背下来了,信下面是一些模糊的照片,有些是查尔斯·佩森拍的,有些是泰士摩池塘附近其他特工拍的:安迪正走在布莱德福的大街上;安迪正在百货商店购物付款;安迪和恰莉正站在营地的船屋旁,身后是伊夫·曼德斯那辆积雪覆盖的吉普车;恰莉坐在一个压扁了的纸盒上,从雪堆坚实的斜面滑下,头发在一顶对她来说太大的帽子下飞舞。在最后这张照片上,她父亲正站在她身后,双手放在胯上,仰天大笑。卡普经常长时间地盯着这张照片,然后用颤抖的手把它放在一边他是那么强烈地想抓住这父女俩。
  他站起身来到窗前。今天外面没有里奇·麦克凯恩在修理草坪。恺木已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干枯的树干,两所房子之间的鹅塘了无生机,宛若一块石板。
  今年早春,在伊塔的议事日程上有几十件重要事情;但对卡普来说,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安迪·麦克吉和他的女儿恰莱因曼德斯农场的失败造成了很大损害。尽管伊塔和他本人都设法度过了难关,但此事引发的危机迟早会降临。而这危机的关键就是在维多利亚·麦克吉被杀后,麦克吉父女被迫捕和那女儿被绑架——尽管时间很短。许多批评都集中在一个从未参过军的大学英语老师居然能从两个训练有素的伊塔特工手里抢走自己女儿,并使其中一个神经失常,另一个长达六个月处于昏迷状态。
  这第二个特工已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只要听到别人说一声“睡觉”,他即会应声而倒,一躺就是四个小时,甚或整整一天。这真是既可怕又好笑。
  另一个受到批评的主要问题是麦克吉父女居然能这么长时间逃之夭夭。这大大影响了伊塔的形象,使他们显得迟缓、工作不刀。
  但是批评的主要矛头还是曼德斯农场事件本身,因为这几乎使整个机构暴露在公众面前。伊塔知道已有一些风言风雨。私下议论。备忘录,没准还有国会听证会的证词。我们不希望他像胡佛那样在职位上停留太久。这次古巴事件的逆转是因为他大沉浸于那该死的麦克吉档案,妻子最近去世,对他是个很大的打击。
  整个麦克吉事件只不过是工作不力的一系列记录。也许一个年轻些的人……
  但这些人并不明白他们面对的是什么。他们自以为知道,其实却不然。一次又一次,他看到那些人拒绝承认那小女孩可以引起自燃——一个引火者——这一简单事实。事实上,几十份报告推测说曼德斯农场大火的起因或是由于汽油泄漏、或是由于那农场主太太打碎了一个煤油灯、或是由于某些东西的自燃,还有许多其它胡说八道。而有些报告居然还是出自曾在现场的人。
  卡普站在窗前,忽然发现自己荒唐地希望现在瓦里斯能在这里。瓦里斯明白这一切。他可以和瓦里斯谈谈这种……这种危险的无知。
  他回到桌旁。自欺欺人是没有用的;毁灭的过程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再停止。它确实像一种癌症。你可以倚仗上司的宠爱延缓它的发展;你甚至可以强迫它暂时停止。但总有一天它会发作,你也就完结了。他觉得如果自己照章办事,他可以在职位上呆到七月;如果态度强硬继续向下挖掘,那就可以呆到十一月。
  但这样可能会使已有分歧的机构彻底破裂,而他是不愿意这样做的。他不希望亲手毁灭自己为之投入了大半生精力的事物。但如果已关系到他自己的生死存亡,他会这样做的:他一定要坚持到底。
  使他保住位子的主要原因是他们非常迅速地再次找到了麦克吉父女。卡普非常高兴地接受了这些功劳的荣誉,因为这有助于提高自己的地位,但这实际上全都是计算机的功劳。
  他们负责麦克吉事件已有根长时间,对麦克吉档案已进行了广泛和深入的研究,计算机中储存了关于麦克吉——汤林逊两家二百多名亲戚、四百多位朋友的信息。这些朋友中甚至还包括维奇上一年级时最好的朋友,一个叫凯西·史密斯的小女孩。她现在是弗兰克·沃西先生的大太,住在加利福尼亚的卡坝尔城。二十多年来,她可能从未想起过维奇·汤林逊。
  他们向计算机中输入了一系列最新数据,很快就得到了一张可能发生事件的表格。表上第一个名字就是安迪已过世的爷爷。
  他在弗芒特的泰士摩池塘拥有一座营地;后来营地所有权又传给了安迪。麦克吉一家以前曾在那里度假;而且如果走小路,那儿离曼德斯农场也不是很远。计算机认为如果安迪和恰莉要到什么地方去的话,那儿便是他们的首选。
  安迪和恰莉来到爷爷的别墅不到一个星期,卡普就知道他们在那儿了。一些特工已被派往营地,对他们进行监视。因为如果他们要买什么东西,很可能是到布莱德福,所以伊塔又买下了“点子商店”。
  对他们只是进行消极的监视,如此而已。所有那些照片都是在隐蔽最好的时候用长焦镜头拍摄的。卡普可不想冒险再引起一场大火。
  他们本来可以在安迪某次穿越冰面时悄悄地抓住他。他们本来可以将两人开枪打死——就像拍恰莉坐在纸盒上滑雪那张照片一样容易。但卡普想得到那女孩,而且他现在开始相信如果他们想真正控制住那女孩,他们就一样需要那父亲。
  找到他们后,最重要的是一定要使他们保持安静。不用计算机卡普也知道安迪越害怕。他想寻求外界帮助的机率也就越大。
  在曼德斯农场事件之前,他们还可以控制或应付新闻界的消息透露。而在那之后,新闻界的参与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如果《纽约时报》掌握了这件事的真相,会出现什么情况?只需想想这件事有发生的可能,就会使卡普恶梦不断。
  在曼德斯农场大火之后的短暂混乱中,安迪本来是能够把信寄出的。但很明显当时麦克吉父女也生活在自己的混乱中。他们寄信。打电话的黄金机会都白白溜走了……不过即使他们做到了,可能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这些日子到处都是些想人非非的人,而新闻记者与其他人一样都是些玩世不恭的怀疑主义者。记者现在成了个热门行当,他们更愿意写点保险的东西。
  现在这两人被放进了一个笼子里。整整一个冬天,卡普都在考虑对策。甚至在妻子的葬礼上,他也没有停止思考。渐渐地,他决定了一套行动方案;现在他准备把这套方案付诸实施。他们在布莱德福的人佩森说泰士摩湖上的冰已经开始融化,而且安迪也已经寄出了他的信。他现在可能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也许已经开始怀疑这些信是否真的到达了目的地。他们可能已准备离开;但卡普希望他们就呆在那儿别动。
  在照片下面是一份长达三百多页的打字报告,装在一个标有“绝密”的蓝色夹子内。这是在心理和精神病医生帕特里克·豪克斯但勒大夫主持下,十一位医生和心理学家所做的综合报告和对前景的预测。在卡普眼里,豪克斯但勒大夫是伊塔麾下十来个最敏锐的人之一。这项报告花费了纳税人八万美元,就冲这一点,他也应该是。现在卡普翻弄着这份报告,心里不禁暗自问道那个未日预言家瓦里斯会怎样对待这份报告。
  他认为伊塔需要安迪活着。现在,他的直觉在这报告中得到了证实。豪克斯但勒小组论证问题的基础就是假设他们所感兴趣的这些力量是自愿发生的,取决于拥有者是否愿意使用它们……
  最关键的词是“意志”。
  无源热分裂是那小女孩拥有的众多力量中最重要的部分。这些力量有可能失控,有可能超越她意志控制的界线。但这份集中了所有已知情况的研究报告指出)决定是否使用这些能力的是那小女孩本人——就像当她意识到伊塔特工企图杀害她父亲时,她在曼德斯农场所做的一切。
  他翻阅了命运六号试验的原始报告。所有图表和计算机读取结果都指向同一事实:意志是首要原因。
  以此为基础,豪克斯但勒小组对无数种药品进行了试验,最终为安迪准备了氯丙嚏,为恰莉准备了一种叫奥瑞森的新药。报告用整整七十页晦涩难懂的语言说明:这两种药物可以使他们神魂颠倒,意识不清;他们将不再有能力区分加巧克力和不加巧克力的牛奶,而不要说引火或说服别人是瞎子了。
  他们可以使安迪一直处于药物迷醉状态。安迪对他们来说用处不大;报告和卡普的直觉都认为他是个死胡同,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令他们着迷的是那个小女孩。卡普想:给我六个月,我们会取得足够的成果。只要让我们有时间记录下那令人惊异的小脑瓜里的详细状况。没有任何众议院或参议院的下属委员会能够抵制以化学手段产生超心理能力的诱惑。而且如果瓦里斯对她的推测即使只有一半是真实的,她对全球武器竞赛的影响也将是极其巨大的。
  还有一些其它的可能性,但它们并不在这份报告中——因为它们可能产生的爆炸性结果已超过了“绝密”的范畴。随着整个事件的脉胳越来越清晰,豪克斯但勒大夫也变得越来越兴奋。仅仅一个星期前,他对卡普提到了其中一种可能性。
  “这——Z基因。”豪克斯但勒说,“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这孩子能够繁衍后代,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异?”
  卡普考虑过,但他并没有对豪克斯但勒这样说。这牵扯到人种改良问题……使人想起纳粹主义和优等民族的人种改良问题……而这些正是美国人民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竭力消除的。但挖一口哲学之井,出产一些关于攫取上帝造人权力的形而上学说是一回事,拿出服用命运六号的父母生出的孩子可能是人类火炬的实验证据就是另一回事了。只要没有强有力的反对论点,任何理念都是廉价的东西。如果说有,会是什么呢?人类繁殖农场?尽管听上去很荒唐,卡普却能想象出来。这可能是一切问题的关键。如果你掌握了修辞和浮夸的技巧,世界和平和世界霸权难道不就是一码事吗?
  一系列的麻烦问题。这些可能性将一直延续到今后十几年。
  卡普清楚地知道他本人任职的时间可能只有六个月了,但这也许能够让他制定好策略——俯视整个领域,看看哪里应该开路,哪里应该架桥。这可以成为他留给国家,留给世界的遗产。与此相比,一个逃亡大学老师和他女儿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呢?还不如风中的一粒尘埃。
  如果一直使那女孩处于药物迷醉状态,那就不能对她进行任何可信的试验和观察;但她父亲会成为他们的人质。如果偶尔他们要用他进行试验,那女儿就成为人质。这是一个简单的杠杆结构。而就像阿基米德所说的那样,只要有一个支点,一根足够长的杠杆是可以移动地球的。
  内部对讲机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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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3 23:28:11 | 显示全部楼层
“约翰,雨鸟来了。”新来的姑娘说。她平常毫无感情的接待员语调现在明显地流露出恐惧。
  在这点上,我并不责怪你,亲爱的。卡普想。
  “请让他进来。”
  还是那个老雨鸟。
  雨鸟慢慢地走进屋。他在一件退色彩格衬衫上穿着一件磨光的棕色皮夹克,下身是一条退色的直筒牛仔裤;硕大的头颅似乎要擦到屋顶。看着他那空洞的眼窝中的累累伤痕,卡普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冷战。
  “卡普。”雨鸟说着坐下,“我已被遗忘太长时间了。”
  “我听说过你在福来格斯塔夫的房子。”卡普说,“还有你收藏的鞋。”
  约翰。雨鸟只是用自己的那只好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卡普。
  “为什么我只看见你穿这双破运动鞋呢?”卡普问。
  雨鸟微微一笑并不作答。以前的不安再次困扰卡普;他发现自己又在猜测雨鸟已知道多少事情真相,而且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使他如此不安。
  “我有任务给你。”他说。
  “好的。是我希望的那件吗?”
  卡普吃惊地看着他,沉思了一会说道:“我想是的。”
  “那告诉我,卡普。”
  卡普把要将安迪和恰莉·麦克吉带到隆芒特的计划大致说了一下。这并没用多长时间。
  “你会用那种枪吗?”讲完之后他问道。
  “我会用所有的枪。你的计划不错。它会成功的。”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卡普说。他本想说得带些讥讽,但听起来却忿忿不平。无论如何,他厌恶这个人。
  “我接受任务。”雨鸟说,“但有一个条件。”
  卡普站起身,两手拄在堆满麦克吉档案的桌上,俯身盯着雨鸟。
  “不行。”他说,“你不允许跟我提条件。”
  “但这次我要提。”雨鸟说,“不过我想你会发现这是个很简单的条件。”
  “不行。”卡普再次说。突然他的心在胸腔中猛烈地跳动起来,但他并不知道这是由于愤怒还是恐惧,“你误解了。我是这个机构的负责人。我是你的上级。我想你在军队中呆的时间不短了,应该明白什么是上级长官。”
  “是的。”雨鸟微笑着说,“而且我还曾宰掉过一两个.有一次是直接奉伊塔之命。您的命令,卡普。”
  “这是威胁吗?卡普叫道。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但他已不能自己,“混帐,你这是威胁吗?如果是,那我想你一定发疯了!如果我决定不再让你走出这幢房子,我只需熄下按钮!我有三十个人会用这种枪——”
  “但没有一个会用得像这个独眼红人一样准。”雨乌仍用柔和的声音说道,“现在你认为已抓住了他们,卡普,但他们仍在逍遥度日。不管有什么样的神灵,也许他们不想让你抓住这两个人。也许他们不想让你把他们关在小黑屋里。你以前就以为自己能抓到他们。”他指指堆放在小推车上的档案文件,然后又指指蓝色封面的绝密报告,“我已经看过档案。我也看过豪克斯但勒大夫的报告。”
  “他妈的!”卡普破口大骂,但他能从雨乌脸上看到真相。他已经看过了。不知通过什么方式他已看过了。谁给他的?他狂怒了。谁?
  “噢不错。”雨鸟说,“我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人们会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我想……这肯定是因为我这张漂亮的脸。”
  他笑得更开心了;突然这张笑脸变得异常的恶毒,那只好眼在眼眶中滚来滚去。
  “你在对我说些什么?”卡普问道。他忽然觉得口干舌燥。
  “只不过告诉你我在亚利桑那州有许多时间散步来感受风的气息……而且对你,卡普,这风显得冷酷无情。我有足够的时间来阅读和思考。而我得出的结论是在这个世界上能把这两个人带到你这儿来的可能只有我。而当那女孩来到这里后能使她做些什么的也只有我,你的报告、你的氯丙臻和奥瑞森——仅有药物是远远应付不了的。事情要比你想象的危险得多。,听雨鸟说话就像是听瓦里斯的鬼魂在说话;卡普心中交织着的恐惧和愤怒已使他说不出话来。
  “这一切我都可以做到。”雨鸟和蔼地说,“我会把他们带到这儿来,然后你就可以做你的试验。”他就像一个允许孩子去玩某种新玩具的父亲,“只要你做完试验后把那女孩交给我处置。”
  “你疯了。”卡普喃喃道。
  “你太对了。”雨鸟大笑着说道,“你也一样。你坐在这里企图控制一种自己根本不了解的力量。一种只属于神明……和这个小女孩的力量。”
  “我为什么不消灭你呢?就在此时此地?”
  “我说过,”雨乌说,“如果我失踪,公众的不满和愤怒会在一个月内席卷全国,让水门事件比较之下也显得不过是小偷小摸。我说过如果我失踪,伊塔在六个星期内就会不复存在,你就会站在法官面前为足以使你在监狱中度过余生的罪行而受审。”
  他又笑了,露出墓碑似的歪歪扭扭的牙齿,“相信我,卡普。我在这个腐败,臭气熏天的葡萄园里呆的日子可不少,这儿酿出来的酒确实酸得厉害。”
  卡普想放声大笑,但出来的却是一声窒息的咆哮。
  “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收藏我的坚果和饲料。”雨鸟安详他说,”就像任何经历过寒冬而没有忘记它的残酷的动物。我有一个大大的杂烩,卡普一照片、磁带,还有足以使我们的好朋友美国公众不寒而栗的文件的复印本。”
  “这根本不可能。”卡普说,但他知道雨乌并不是在吹嘘;他觉得好像有一臾冰冷、无形的手在胸前压下来。
  ““嗅,这非常可能/雨乌说,“在过去三年间,我就好比是一个信息交换中心,因为在这三年间,我可以随时进入你的计算机系统。当然是在时间共享的基础上。所以这很花钱,不过我还一直付得起。我的工资一直很高,因为投资就变得更高。我是树立在你面前——或是坐在你面前,这虽是事实却不那么好听——
  的一个运转中的美国自由企业的成功典范。”
  “不。”卡普说。
  “是的。”雨乌答道,“我叫约翰·雨鸟,但我还叫美国地质研究局。如果你愿意,去查一下。我的计算机代码是AXON。在你的主控终端上查一查时间共享代码。去坐电梯。我等你。”雨乌跷起二郎腿,右腿的裤脚被伸了上去露出靴子缝合处的一道裂口。他看上去仿佛如有必要可以等上一辈子。
  卡普感到一阵晕眩:“也许你可以在时间共享的基础上进入系统。但你仍不能进入我的帐号——”
  终于,卡普说道:“豪克斯但勒和他的同事认为要让这姑娘彻底合作可能需要两年时间。这要根据她的保护性心理障碍的强弱而定。”
  “而你四到六个月之内就要离职。”
  卡普耸耸肩。
  雨乌歪着头用食指摸了摸鼻子——个神话传说中魔鬼的典型姿势:“我想我们是可以让你在位子上呆得更长一些的,卡普私下里说,我们知道的大多了;我们知道成百具尸体埋在什么地:
  方——不管是字面意义还是比喻意义。而且我想这可能用不了那么长时间。最终我们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你觉得怎么样.”卡普沉思着。他感到了疲惫和不知所措。他老了:“好吧,我想你做成了这笔买卖。”
  “好极了。”雨鸟轻快他说,“我想我可以当那女孩的勤杂工在已有的计划当中不要出现这个角色。这一点很重要。当然,永远不要让她知道是我开的枪。那就太危险了,是不是?非常危险。”
  “为什么?”卡普最后问道,“你为什么要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来?”
  “你觉得这疯狂吗?雨鸟轻松地问。他站起身从卡普桌上拿起一张照片。照片上,恰莉坐在纸盒上大笑着从雪堆上滑下“干我们这一行都得为寒冬准备好坚果和草料,卡普。胡佛是着样,无数中央情报局的长官也是这样。你也不例外,否则你现在就会在领退休金了。我开始准备的时候,恰莱恩·麦克吉还没有出生。而我只不过是为自己准备后路。”
  “但你为什么对这女孩这么感兴趣?”
  雨乌久久没有回答。他仔细地。几乎是温柔地看着那张照片。他轻轻地抚摩着它。
  “她很美。”他说,“而且很年轻。而她体内有你的Z基因,神的力量。我们会非常亲密的。”他的眼神变得朦胧,“是的,我们会非常亲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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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3 23:28: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困境中
  三月二十六日,安迪果断地决定他们不应再留在泰士摩。他的信已经寄出两个星期了,如果有作用的话,那就应该已经发生了。爷爷别墅附近的寂静使他非常不安。也许他们把他当作一个疯子放过了,但是……他并不想这样自欺欺人。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些信被扣了下来。这就意味着那些人已经知道了他和恰莉的下落。
  “我们得离开这里。”他对恰莉说,“把东西收拾一下。”
  她只是用带着一丝恐惧的目光谨慎地看着他,但什么也没说。她没有问他们要去哪里或者要做什么。但这沉默依然使他感到不安。在一个衣柜里,他找到了两个旧衣箱,衣箱上贴满托运标签,记录着主人旅行的足迹——大峡谷。尼亚加拉大瀑布、迈呵密海滩。两个人开始收拾行装。
  从小屋左侧的窗户射进一束眩目的阳光。湖水泅归从窗下流:
  过。前一天晚上,他睡得很少;冰化了,他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一一听那池塘里的冰裂开滑落,随流水漂向远方。在那里,汉考克河一直向东穿越新罕布什尔和整个缅因州,由于受到污染而逐渐变得浑浊不堪,直到最后散发着恶臭毫无生气地流入太平洋。
  他从未在一个冰化的季节到过这里,而且今后也不想再次体验这些令人不快的经历。当这冰面破裂的声音在一片寂静的绿色山谷中回荡时,令人感到神秘而又可怕。
  他感到那些人又逼近了,像噩梦中不断出现的魔鬼。在恰莉生日后的第二天,他在营地附近巡视了一番。滑雪橇扣在脚上,很不舒服。这样走着走着,他忽然看到一行雪鞋的足迹一直通到一棵高大的云杉下。他甚至能够辨认出这人换鞋的痕迹。树跟处,安迪发现了六个雪前烟头,和一个揉皱的装柯达胶卷的盒子。他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他脱下雪橇,爬上了树。爬到半腰处,他发现爷爷的小屋在一里地之外正对着自己。它显得很小,而且看上去里面空无一人。但如果有望远镜的话……
  他对恰莉只字未提发现的情况。
  箱子装好了。她持续的沉默就像打在他良心上的鞭子。这使紧张的他不得不开口了。
  “我们先去伯尔林。”他说,“然后再回到纽约。我们要去《纽约时报)的编辑室——”
  “但是,爸爸,你已经给他们寄过一封信了。”
  “亲爱的,他们可能把它给忘了。”
  她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你觉得他们收到信了吗?”
  “当然……”他终于摇了摇头,……恰莉,我不知道。”
  恰莉没有回答。她跪下合上了一个箱子,笨手笨脚地想把它扣起来。
  “我来帮你吧,亲爱的。”
  “我自己能行!”她向他大叫,并开始哭了起来。
  “恰莉,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好吗?就快结束了。”
  “不,没有。”她答道,哭得更厉害了,“永远不会结束了。”
  十几个特工包围了麦克吉爷爷的小屋。他们在前一天晚上到达了现在位置。·所有的人都穿着绿白间杂的迷彩服。这些人从未到过曼德斯农场。除了约翰·雨鸟有来福枪和唐·朱尔斯有·22口径手枪之外,他们都没有带武器。
  “我不想因为纽约发生的事而使我的人惊慌失措。”雨鸟对卡普说,“贾明森看上去仍是一副魂飞魄散的样子。”
  同样,他不希望任何人带有武器。事情的发展很难预料,他可不想最后带走两具死尸。所以他认真挑选了带来的人,并指定让唐·朱尔斯负责抓走安迪·麦克吉。朱尔斯身材矮小,沉默而又忧郁,他工作非常出色,雨乌知道这点,因为朱尔斯是他惟一选中与自己多次合作的人。他敏捷而又能干,关键时刻还不会碍事。
  “麦克吉白天随时可能出来。”雨鸟对他们说,“那女孩也经常出来。如果麦克吉单独出来,我会抓住他,然后朱尔斯就把他迅速带走,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如果那女孩自己出来,同样处理。如果他们一块出来,我来抓那女孩,朱尔斯来对付那男人。
  其余的人只要站在那儿以防万一就行了。明白了吗?雨鸟的独眼扫视着他们,“你们去只是为了预防出现非常严重的失误,没有别的。当然,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严重的失误,你们绝大多数也只能是裤子冒着火苗往湖里跑。所以要你们去只是怕万一有什么用得着你们的地方。当然,如果我一命呜乎的话,你们也可以看个热闹,做做证人。”
  这话引起一阵轻微而又紧张的笑声。
  雨鸟举起一根手指:“如果你们当中有谁走漏了风声,他会在我可以找到的最可怕的南美丛林山谷中死去——并且被剖腹挖心。先生们,相信这一点。在我的表演中你们只是跑龙套的,不要忘了。”
  之后,在他们的“舞台”——圣·约翰伯里一个废弃的旅馆里,雨乌把唐·朱尔斯拉到一边。
  “你已经读过关于这个男人的材料。”雨鸟说。
  朱尔斯正抽着一根骆驼牌香烟:“是的。”
  “你懂得什么是意念控制吗?”
  “是的。”
  “你知道俄亥俄的那两个人出什么事了吗?想带走他女儿的那两个人?”
  “我和乔治·沃宁一块工作过。”朱尔斯平静地说,“麦克吉那家伙能把水烧开沏茶。”
  “就这男人的能力来说,这再平常不过了。我只希望我们一定要干净利落。你行动必须十分迅速。”
  “好的。”
  “他整整休息了一个冬天。如果他有机会给你也来了下子的话,今后三年,你大概只能在一个拥挤不堪的医院里度过了。没准还得幻想自己是一只鸟或萝卜或别的什么东西。”
  “知道。”
  “知道什么?”
  “我必须行动迅速。放心吧,约翰。”
  “他们很可能一块出来。”雨鸟并不理会他,“你应该埋伏在前厅的拐角处,这样他们出来时就不会发现你。我抓那个姑娘时,她的父亲会过来,你就从他后面制服他。”
  “当然”“不要把事情搞砸了,唐。”
  朱尔斯笑了笑,继续抽着烟。他简洁地说:“不会的。”
  箱子装好了。恰莉穿好了大衣和长裤。安迪套上夹克,把拉链拉好,并提起了箱子。他感觉不好,非常不好。他的胃在抽搐。
  “你也感觉到了,是吗?”恰莉说。她的小脸灰白而没有表情。
  安迪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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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3 23:28:4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们该怎么办?”
  “我希望这预感是提早到来的。”他说。虽然他心里并不这样想,“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我们还能怎么办呢尸她机械地重复道。
  她走过来,张开双臂让他来抱。他记得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了——差不多两年了。时间多么奇妙,它使你眼前的孩子不知不觉地发生变化;可这变化又有些令人不知所措。
  他放下箱子,把她抱起来拥在怀里。她亲了亲他的脸,然后紧紧地抱住他。
  “准备好了吗?”他把她放下。
  “是的。”恰莉说。她又快哭了,“爸爸,我不会再引火了。
  即使我们离开之前他们就到这里来,我也不会再引人了。”
  “好的,”他说,“这很好,恰莉,我明白。”
  “我爱你,爸爸。”
  他点了点头:“我也爱你,孩子。”
  安迪走到门口,打开门;屋外强烈的阳光使他几乎什么也看不清。他紧眯双眼,一切才又变得清晰。积雪的融化使一切都显得那么清新。他的右边是泰士摩池塘,残留冰块下的蓝色水波令人眼花镣乱。正前方是松树林。穿过松林他隐隐看到远处一个帐篷的绿色棚顶,上面覆盖一冬的积雪终于融化了。
  树林寂静无声,可安迪心里更加不安。冬天过后气温转暖时,鸟儿们总是用歌声来迎接清晨。可今天却什么也听不到,只有树枝上融雪坠落的声音。他发现自己这时异常渴望爷爷能在身边。他极力克制着自己想大喊一声“谁在那儿”的欲望,因为这样做只能使恰莉更加害怕。
  “看来情况不错。”他说,“如果他们真的会来的话,我想我们还是在他们前面的。”
  “那就好。”她面无表情地答道。
  “我们走吧,孩子。”他说。他已经想过无数次我们还能怎么办呢?但别无出路。他再次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痛恨那些人。
  恰莉穿过屋子,经过洗碗机向他走来。洗碗机里装满已经洗干净的盘子。整个小屋都是他们刚来时的样子,整整齐齐。爷爷看见会高兴的。
  安迪搂住恰莉的肩膀,再次拥抱了她。然后他拿起箱子,带着她一起走进清晨灿烂的阳光中。
  约翰.雨鸟在一百五十码以外一棵高高的云杉的半腰上。他脚上穿着一双电工靴,用一条电工的腰带把自己紧紧地绑在树干上。当小屋的门打开时,他把一支来福枪稳稳地架在了肩上,镇定而又自信。在他的那只好眼前,一切都显得非常清楚。在他刚失去一只眼时,他的深度感觉经常出现失误。但当他像现在这样注意力高度集中时,他的视力又会恢复到过去的清晰;就好像那只坏眼会暂时复生。
  距离并不远。如果枪里是一颗子弹的话,他会毫不困难地射穿那女孩的脖子——但他现在要处理的事情要麻烦得多。他的枪里装的是一只浸满药液的飞缥。在这个距离,它很可能落地或偏斜。值得庆幸的是这一天几乎没有什么风。
  雨乌默默地祈祷:“如果这是天神和我祖先的意愿,请引导我的手和眼,让我射中。”
  女孩走了出来,旁边是她的父亲——那么也有朱尔斯的活儿干了。通过望远镜看去,那姑娘是个非常明显的目标。她的皮大衣映出一道耀眼的蓝光。雨鸟看到了麦克吉手中的箱子。他意识到他们差点又晚了一步。
  女孩看上去情绪低落。她的扣子只扣到胸口,所以在咽喉处大衣微微敞开着。天气很暖和,连老天爷也在照顾他。
  他扣紧扳机,瞄准她的咽喉。如果这是天神和我祖先的意愿他扣动扳机。没有爆炸声,只有轻轻的“噗”地一声一和一缕轻烟。
  他们正要走下台阶时,恰莉突然停下,发出一声窒息的吞咽声。安迪立刻放下箱子。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但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恰莉出事了。
  “恰莉,恰莉?”
  他惊恐地瞪视着她。她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显得难以置信的美丽。难以置信的瘦小。安迪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变化如此巨大,如此可怕,开始他居然没有领悟。
  恰莉的喉头下露出一个像针一样的东西。她戴着手套的手摸到了针头,把它拧得可怕地向上翘起。一滴血珠从伤口中流出,缓缓流下咽喉,像一朵精致的小血花,染红了她衬衫的领子,正好碰到了皮大衣拉练旁的毛领。
  “恰莉!”他大叫一声。正当她眼睛上翻身子往外扑倒时,他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他把她抱到前厅,一遍遍呼喊她的名字。她喉咙处的飞缥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的身体绵软无骨,好像已经死去。他紧搂着她,悲愤地怒视着面前阳光明媚的树林,那里显得如此空旷一没有一声鸟呜。
  “谁干的?”他大喊,“是谁干的?站出来让我看看!”
  唐·朱尔斯绕过前厅的拐角。他穿着阿迪达斯网球服,一只手拿着·2──
  “谁杀了我的女儿?”安迪尖叫着。这叫声使他的喉头阵阵作痛。他把她搂紧。她小小的身子在蓝大衣里可怕地瘫软着。他的指头摸到飞镖,把它拔了出来,又一滴血涌了出来。
  把她抱进去。他想,必须把她抱进去。
  朱尔斯悄悄走近,从后面袭击了他。就像演员布什袭击林肯总统一样。安迪的身子猛地向上一挺,把恰莉抱得更紧了。接着他向前栽去,扑倒在她身上。
  “再简单不过了。”当雨鸟躺着三月末的融雪,摇摇摆摆走向小屋时,朱尔斯正在自言自语,“不费吹灰之力。真不明白干吗要这么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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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3 23:29: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黑暗中
  一场夏季暴风雨和两台发电机的故障引发了这一系列事件的终结,带来的是毁灭和死亡。
  暴风雨发生在八月十九号,大概是安迪和恰莉在佛芒特爷爷的小屋被抓五月之后。在这八月的日子,刚过正午,彤云就开始酝酿着闪电。但是在绿草地和精心修剪的花坛围绕下的两所漂亮房子里,人们在忙碌地工作。没有人——不管是修草坪的工人,还是那个在午饭时间骑马的管理计算机房的女人一意识到暴风雨就在眼前。而卡普正在他装有空调的房间里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做着下一年度的财政预算,根本忘记了外面的酷热和潮湿。
  也许那天在隆芒特惟一预感到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就是这个因雨而命名的人,这个印地安人在+点半时来至!基地,正好在一点钟时报到上班。每当大雨来临之时,他的骨头和左眼空空如也的眼窝总是会隐隐作疼。
  他现在开的是一辆破旧的雷乌,前面的挡风玻璃上贴着一张口级停车牌。他的衣服外面套着一件勤杂工的白大褂。下车前,他在那只瞎眼上戴上了遮眼布。他只有在工作时为了那个女孩才戴它。这使他心里很不舒服。因为只有遮眼布才会使他想起他少了一只眼睛。
  这里一共有四个停车处。本来雨鸟自己的车是一辆崭新的黄色卡迪拉克,贴的是A级停车牌。A是VIP(重要人物)的停车处,位于两所房子最南端的地下。地下隧道和电梯将vIP的停车处和计算机房。状态分析室,伊塔的综合图书馆。报刊室,直接连接起来。当然与之相连的还有“来访者的住处”——这是对几个专业图书馆和它们旁边关押恰莉和她父亲的房间的7个不很确切的称呼。
  B处是二级员工的停车处。它离得更远。C处是秘书。技师,电工等入的停车处。D处留给低级工作人员——用雨鸟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那些跑龙套的,这里地处僻静的角落,一般离其它地方都有半英里左右。里面通常塞满了底特律的廉价汽车,简直是一堆勉强能跑的废铜烂铁。
  连停车都是一副官僚作派,雨乌边想边把头伸出去看着头顶的积云。暴风雨要来了,也许四点就到,他想着。
  他朝专供低级——五级或六级——员工上下班的小门走去。
  白大褂在风中上下飘飞。这时,一个工人开着一辆草坪修剪机停在了雨鸟的车旁。他的座位上有个华丽的阳伞。花匠并没有注意雨鸟。这也是官僚主义作派的体现。如果你有幸成为了第四级工作人员,那么你就可以对第五级的人如此轻视了。即使雨鸟那毁了半边的脸也没有引起大多的注意,像所有其他的政府机构一样,伊塔雇佣了大量的雇员以维持自己的体面。对于如何化妆,美国政府可用不着马克思主义者来费心教授。毋庸置疑,一个有残疾的雇员(当然要是看得见的残疾一假肢,轮椅,或破相的脸)比三个正常的人要有用得多。雨乌认识许多在思想和精神上像他的脸一样在越南战争中遭受过粗暴摧残的人。这些人如果能像他一样在某个政府部门找到一份工作,也许会乐不可支。雨鸟对他们并不感到同情。实际上,他觉得所有这些都相当滑稽。
  现在和他一起工作的工人们都没有认出他原来是伊塔的特工和杀手。对这一点他可以完全肯走。十六个星期之前,他还只是卡迪拉克轿车挡风玻璃后面的一个阴影,一个属于A级的大人物。
  “你不认为这样做有些离谱吗?”卡普问道,“那女孩和其他人没有任何联系,只有你和她在一起。”
  雨鸟摇了摇头:“只要有一点闪失,只要有一个人不小心提到那个毁了半张脸的好人把他的车停在八级停车处,而且在更衣室才换上他的白大褂,那么一切都会付之东流。我要建立的是一种信任感,而这建立的基础就是我们都是局外人——你要叫畸形人也可以一都被囚禁在这克格勃的美国分部。”
  卡普一直不喜欢这样做。他不喜欢手下人蔑视伊塔的规则。
  特别是这次,他们又采取了极端的措施。
  “当然,你工作做得很出色。”卡普回答说。
  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因为实际上,他做得并不出色。自从来到这里,那女孩连一根火柴都未曾点亮过。她父亲也是一样。到这里来后,他还从未显示出任何轻微的迹象,表明自己确曾拥有过意念控制力。因此,他们对这一点也越来越怀疑。
  雨乌对这女孩非常着迷。他在伊塔的头一年里,学过许多任何大学都没有的课程——窃听,偷车,暗中搜查,以及许多的其它技能。其中惟一一项能够令雨鸟全神贯注的课程是如何盗窃保险箱。老师是一个叫G·M·拉蔓丹的盗贼。他被亚特兰大的一所监狱释放就是为了教授伊塔的新成员这门课程。他被认为是这一行中最出色的窃贼。而雨鸟也从不怀疑这一点,虽然现在他几乎和拉蔓丹一样出色。
  拉蔓丹三年前死了(雨乌还为他的葬礼送了花——生活有时是多么滑稽)。他教给他们怎样打开各式各佯的保险箱;怎样取得钥匙的印模;怎样从后面一层一层地把箱子打开雨乌对G·M·拉蔓丹的授课抱着一种夹杂着冷静和嘲讽的热情。拉蔓丹说过,保险箱就像女人,只要有工具和时间,任何箱子都会打开。有的会很容易,有的会很麻烦、但决没有打不开的箱子。
  这女孩是个很难打开的箱子。
  开始时,为了不让她把自己饿死,他们不得不对她进行静脉注射。一段时间后,恰莉意识到不吃东西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只会使自己的胳膊布满青肿的针眼。于是她开始进食,没有丝毫热情,只是因为这样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他们给了她一些书,有时她会随意地翻翻。偶尔她会打开屋里的彩电,几分钟后再关上。六月份,她从头到尾看了连续剧《黑美人),另外还看了一两次·《迪斯尼乐园》,如此而已。在每周的报告中,“偶发的失语症”这个词越来越常见。
  雨鸟在词典里查了这个词。他马上就明白了——因为他自己是一个印地安人和战士。他甚至比某些医生理解得更加透彻。有时那女孩会突然无法说话。她只是站在那儿,看上去并不紧张,却光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小后来,她会突然蹦出一个和上下文没有丝毫联系的词,而且显然自己还不知道.“我不喜欢这件衣服我想要那件干草的。”偶尔她会心不在焉地纠正自己一一”我是说那件绿色的。”一一一但通常她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词典上说“失语症”是因大脑混乱而引起的健忘症。于是,伊塔的医生们便开始对她的药物治疗指手划脚。奥瑞森换成了瓦连姆,但没有什么效果。两药同时服用却产生了预料不到的反应;她会又喊又叫,直到药效消失。眼用一种镇静剂和轻微迷幻剂的温和新药后,好像一时起了作用。但不久她又开始口吃,还出现了轻微的皮疹.眼下,她又在重新服用奥瑞森,但失语症还是不时出现。
  连篇累犊的报告讨论的都是关于恰莉“最基本的内心矛盾”。
  她父亲禁止她做的事恰恰却是伊塔要求她做的,而曼德斯农场事件后,她所感到的内疚使这种矛盾心理变得更加复杂。
  雨鸟对这些全都不以为然。这不是因为药物,不是因为她初关了起来并处于监视之下,也不是因为不能与父亲见面。
  这只是因为她很顽固,原因就在于此。
  她已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决不合作。心理学家可以一直研究到月亮从西边升起;医生可以大谈特谈说麻痹一个八岁女孩的思想是如何之难。研究报告会堆成一座小山。卡普会因此而暴跳如雷。
  但恰莉·麦克吉将我行我素,仍旧顽固到底。
  雨鸟对此确信无疑,就像他认定今天下午会有雨一样。为此,他更加佩服她。是她令他们这一大堆人在原地转着圈子。如果没有人出来阻止的话,他们会一直这佯转下去,直到感恩节和圣诞节乙不过那些人不会让事情永远这样发展下去的。想到这里,约翰·雨乌便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拉蔓丹——那个保险箱窃贼——曾经讲过一个有趣的故事。
  有两个贼听说由于暴风雪,一家超级市场不能把一周的收入送到银行,他们就在一个周五的晚上闯进了那家超级市场。他们试图拨号打开保险箱,但失败了。接着,他们又想把它拆开,但却山个角也掰不动。最后他们把它炸开了。这个方法确实成功了一保险箱被完全炸开,可里面的钱也都变成了粉未。剩下的只是一些看起来有些像钱的碎纸片。
  “关键在于,”拉蔓丹用他沙哑的嗓音说,“那两个贼没有打败保险箱。整个游戏的目的就是要打败保险箱,直到你可以拿走保险箱里的钱,而又不损坏它,这才叫取得了胜利。明白吗?这两个蠢驴太急于求成)他们把财源也毁了。是保险箱打败了他们雨鸟领会了他的精神。
  也许大学里有不下六十门课程教授这种精神,但最形象的莫过于打开保险箱了,那些蠢货现在所做的无非是希望用药物找到打开这女孩的号码。他们的人已足够组成一只棒球队,而每个人都在想尽力解决她“最基本的内心矛盾”。所有这些努力都说明他们都想以暴力打开她。
  雨鸟走进小屋,从架子上拿下他的名片打上班卡。值班管理员l)诺顿正在看书,这时抬起眼来看着他。
  “早到也不算加班,印第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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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3 23:29:19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吗?”
  “是的。”诺顿挑衅地看着他。有一点儿小权的人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拿着鸡毛就当令箭。
  雨鸟垂下眼睛,走过去看公告栏。昨晚勤杂工的保龄球队赢了比赛;有人要卖“两台保管良好”的旧洗衣机;还有一条官方通知说“所有w一1到w一6的工人在离开办公室前一定要洗手”。
  “看样子要下雨。”他扭过头对诺顿说。
  “不可能,印第安人。”诺顿说,“你干吗还不快滚?你把这地方弄得臭气熏天。”
  “马上走,长官。”雨鸟走出去的时候,瞥了一眼诺顿粉红色的脖子,颚骨下那柔软的部位。你叫得出来吗?如果我把手从这儿插进你的咽喉,就像叉子扎进一块牛肉,你叫得出来吗?长官。
  他又走进外面闷热的空气中。现在乌云近了,缓缓在头上翻滚,被承载的雨水压得弯下身来。会是一场暴雨。远方已传来滚滚雷声。
  房子已近在眼前。,雨鸟要从侧门进去,然后乘电梯往下走四层。今天他应该到女孩的房间去清洗地板并上蜡;这是个好机会。不是那女孩不想和他说话,而是因为她总是那么疏远。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打开她的保险箱。只要他能让她笑一笑,哪怕只有一次,哪怕得拿伊塔作笑料,只要她笑了,那就会像撬开保险箱关键的一角,他就可以有地方放他的凿子了。只要她笑一次,他们就会变成一个秘密的联盟中的自己人、反对这房子的两个同盟者。2
  雨乌把他的工作证出示给计算机,然后朝勤杂工休息室走去,想拿一杯咖啡。他并不想喝咖啡,但现在还太早。他不想让人看出他的急切;糟糕的是诺顿已经说三道四了。
  他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在一张破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破了相的脸(对这张奇特的脸,恰莉只表示过转瞬即逝的兴趣)上沉静而毫无表情,但他的思绪却很活跃,紧张地分析着现在的形势。
  这里的人们像拉蔓丹故事中超级市场里的那两个笨手笨脚的贼。他们正在哄骗那女孩,但并不是出于对她的爱。迟早他们会发现这种方法不会有任何结果。当他们最终不得不放弃软的一手时,他们就会把保险箱炸开。如果那样的话,雨鸟相信一用拉蔓丹尖酸的话来说——他们就是“把财源也毁了。
  他已经在医生们的两份报告中看到了“轻度受惊治疗”这个词——其中一份是品彻特大夫的,而豪克斯但勒大夫对他又是言听计从的。雨鸟看过一份用词非常拗口、几乎不能卒读的报告。
  其大意可以归结为那些崇尚暴力的人们的观点:如果那孩子看到她父亲受到巨大的折磨,她就会屈服。但雨鸟却认为如果她看到父亲受折磨的话,她会冷冷地转身回到房间,打碎一个玻璃杯,然后把碎片吞掉。
  但你不能和他们说这些。像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一样,伊塔也有很长的做蠢事的历史。如果某个外国领导人不那么听话了,那就带上雷管,炸药把那畜生杀了。这简直是疯狂,但你不能这样告诉他们。他们只想看到结果,光灿灿,鲜艳夺召的结果。所以他们就炸毁了钱,站在那儿听凭无用的绿色纸灰从指缝间滑落,却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时,其他的勤杂工们开始陆陆续续走了进来。他们互相笑骂着,用力拍打着对方的肩膀。他们谈着汽车,女人,谈着他们刚刚举行的罢工。同样的人,同样的事。直到世界未日来临,地球上总会充斥着这样的普通人。而这些普通人全都绕开了雨鸟,没有一个人喜欢他。他看上去就像从恐怖电影里逃出来的怪物,使他们浑身不舒服。
  他掏出一袋烟丝和一张皱巴巴的纸,卷了一只烟。他就坐在那里抽着烟,等着到那女孩的房间去。
  总的来说,他已经多年没有这样心情舒畅。精神焕发了。他感觉到了这一点,并为此而感谢那女孩。是她用一种她自己不可,能明白的方式帮他一时找回了生命的感觉。她很坚强,这很好。
  最终他会打开她(不管是困难,还是容易,但决没有打不开的);
  他将使她为他们表演。舞蹈结束后,他会杀了她。他会看着她的眼睛、在那生命离开时,努力寻找那一线理解的火花。
  同时,他将活下去。
  他捻灭烟头站了起来,准备开始工作。3
  乌云越来越浓。三点钟时,隆芒特的天空已是又黑又低。雷声越来越大,威慑着下面的芸芸众生。花匠们放下了割草机。两所房子阳台上的桌子都搬了回去。马厩里,马夫们正试图安抚因一声声惊雷而狂暴不安的马。
  大约在三点半时,暴风雨开始了:大雨铺天盖地而来)像快“枪手开枪扫过地面……狂风怒吼着;从西吹到东,忽而又从东卷到西。闪电在空中划出道道蓝白色的电光,使空气中充满=种淡淡的汽油味。强风开始以逆时针方向旋转。晚间天气预报说一小股龙卷风经过隆芒特市中心,把购物中心的屋顶掀了起来。
  伊塔在这场暴风雨中没有遭受大大破坏。两扇窗户被冰雹打碎,一个小露台的篱笆桩被吹到了六十码外,但这就是全部损失了(除了折断的树枝和毁坏的花坛——花匠有更多的事要做了)。
  暴风雨最强烈的时候,警大在两道电网间疯狂地跑来跑去)但当暴风雨开始减弱时,它们就安静了下来。
  最主要的损失是由冰雹和狂风骤雨之后的停电引起的。因为闪电击中了布里斯卡的供电所和电线杆,东维吉尼亚的部分地区供电中断。布里斯卡供电所的服务区就包括伊塔的总部。
  灯灭时,卡普·霍林斯特在他的办公室里恼怒地抬起头来。
  空调的嗡嗡声归于寂静。黑暗大约持续了五秒钟,可灯还是没有再亮。卡普低低骂了一声“他妈的”,他不明白他们的备用供电系统怎么了。
  他向窗外望去,耀眼的闪电不停地将夜幕撕开。那天晚上值班的一个卫兵后来告诉妻子,说他看到一个大火球在内外两层电网之间蹿来蹿去。
  卡普走向电话,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就在这时,灯又亮了,空调也开始嗡嗡地响了起来。于是卡普没有碰电话,而是拿起了笔。
  忽然,灯又灭了。
  “妈的!”卡普骂道。他扔下笔,终于拿起了电话。在他开口骂人之前;一道闪电划过窗外。他怒视着闪电,但那银色的长鞭仍在空中旁若无人地摇摆着。
  草地边的这两所漂亮的房子都是由东维吉尼亚电力当局供电的。但它还自备由柴油发电机组成的两个备用系统。一套系统服务于“关键职能“一电网。电脑终端(在计算机时代,停电会造成难以置信的巨额损失)以及一个小医院。第二套系统服务于次要职能——照明,空调。电梯,以及其它设备。如果第一套系统超载,第二套系统就会来增援;。但如果第二个系统超载,第一个系统可不会替它分担责任。但八月十九号这天,两套系统全部超载。当第一套系统超载时,第二套系统就像电力工程师计划的那样(虽然实际上,他们从不认为第一套系统会超载)开始增援。接着,支持两套系统的发电机开始爆炸。一个接一个,像一串鞭炮。只不过这些鞭炮每个价值大约8万美元。
  后来,当上面进行例行查询时,他们得到的回答是一句无关痛痒的“机械故障”。虽然更确切的结论应该是=‘贪婪和唯利是图\1971年安装后备供电系统时,一个参议员将这个小项目(和价值一千六百万美元的伊塔其它设施一样)的最低竞标价格透露给了他的妹夫小这位妹夫是一个电气工程顾问。他认为只要这里那里砍去一部分开支就可以使预算很容易地低于最低投标价而中标。
  这只是许多私下交易和不公平竞争中的一个例子。我们这里提到它只是因为它导致了后来的毁灭和死亡、备用系统建成后只启用过很少几次。在这场破坏了布里斯卡发电厂的暴风雨——也是对它的第一次大测试中,它完全失败了.而这场事故的罪魁,那位顾问先生的事业却是蒸蒸日上。眼下,他正在圣·托马斯的考奇海滩上帮助建造一个价值数百万的海滨度假胜地。
  所以直到布里斯卡的供电站恢复供电——也就是子夜一之前,伊塔一直处于黑暗之中。
  在这黑暗之中,故事的下半部分已经开始。暴风雨和停电造成的许多后果之一是安迪和恰莉都发生了极其重大的变化,但他谁也没有意识到对方发生了什么。
  故事经过五个月的停顿之后,一切又照常运转4停电的时候,安迪正在看电视——《PTL俱乐部)。pTL的意思是“赞美上帝”。弗吉尼亚的一个电视台似乎全天24小时都在播放这个节目。虽然事实可能并不是这样,但安迪对时间的感觉已变得非常麻木,所以很难判断。
  他变胖了。有时侯一通常是他站着照镜子时,他会想起临死之前吹气一样胖了起来的歌星“猫王”。其它时候,他会想一只关起来的雄猫大概也会变得又胖又懒。
  他还不算太胖,但正在朝这个方向发展。在黑斯廷斯。格兰旅馆的洗澡间里,他称过体重,那时是162磅。现在已差不多是190磅。他的双颊变得丰润,隐隐出现了双下巴,肚子已明显地挺了出来。到这儿来之后他没有做过什么运动一尤其在药物的控制下,他也没有活动的欲望一而伙食却很丰盛。
  在他服药时,他并不操心自己的体重。但他到这里后,基本上就没有停止过眼药。每当他们想做更多的实验时,他们就会让他一连十八小时不得安宁,但又毫无结果。实验中会有一个医生检查他的身体反应)用EEG来测定他的脑电波。然后他会被带到一个四壁铺着嵌板的白色小房间。
  四月时)他们就开始在实验中使用志愿者。他们告诉安迪该怎么做,并且警告说如果他在实验中做过了头——比如让某个人以为自己瞎了一他也会受到同样的惩罚。他们还暗示说,如果那样,受惩罚的可不止是他一人。这一恫吓完全是虚张声势;他并不相信他们真的会伤害恰莉。她是关键,而他只是游戏里的次要角色。
  负责他的医生叫赫尔曼·品彻特。此人三十多岁,一切都很正常,就是咧嘴笑得大多。有时这种笑容让安迪非常不舒服。偶尔一个年纪大些的医生也会来看他,这人叫豪克斯但勒。不过通常都是品彻特。
  第一次实验前,品彻特告诉他实验室里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个墨水瓶,一只钢笔。一叠纸和两个杯子。品彻特说他的任务就是让志愿者相信墨水瓶里是水,而不是其它什么别的东西。
  品彻特要求安迪控制志愿者的意念,使他给自己倒一杯水,加进墨水后,再把它们都喝下去。
  “真棒。”安迪说。他自己的感觉可一点也不棒。此时此刻,他非常想念他的氯丙嚏,以及服用它后得到的宁静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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