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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残肢书生

《雪莱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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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0 16:29:32 | 显示全部楼层
二楼里依旧静悄悄地没有人影,前面有一扇木门,依然是紧闭着但没有上锁,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门面上有着斑斑驳驳的痕迹。我又想到了马斯顿屋——当我推开门的一瞬间,会不会从里面冲出一个吸血鬼来咬我的脖子?《撒冷镇》的故事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犹豫了一下,走过去轻轻推了推门,木门应声而开。
  
  这还是一间小屋,布置得很特别,在昏黄的光线里,我看到小屋三面的墙上挂满了宗教画,对面挂着一块黑色的幕布,看不到后面是什么。
  
  “有人吗?”我又大声问了一句,依然没有人回答我,难道这地方没有人住吗?
  
  没有人回答,我便打量起那些宗教画来,这是一些色彩浓重的木板油画和画布油画,每幅画的下面还有文字注解。这些画大多源于名家之手,有迪克•色茨的《下十字架》,科西莫•图拉的《圣殇图》,雅克斯•贝隆斯的《哀悼基督》,还有……我一幅幅地往下看,《圣降》、《悲泣的圣母》、《卸下圣体》、《悲伤的男人》……这时我发现这些画有着同一个主题,那就是:耶稣之死!
  
  我环视一遍所有的图画,不错,都是耶稣受难图!只是各位画家描绘的场景和角度不同罢了。尽管这些画的场景各不相同,但是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每幅画里都明显地勾勒出了耶稣右肋的那个伤口以及从伤口里流出来的血迹。
  
  这时,一幅奇怪的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这幅画看上去有些怪异。
  
  那是法国画家雅克斯•贝隆斯的《哀悼基督》。雅克斯•贝隆斯将事件背景置于夜色中,人物表情凝重,圣母处于画的正中,左边是被刺的耶稣,一个圣徒高举这蜡烛照亮了耶稣的伤口,于是整幅画的亮点便转移到了被蜡烛照亮的伤口上。文字注解介绍这幅画说:“居于画布右侧的那个男人与耶稣无关,他是此画的赞助者,这幅狭长的油画,其边界就是‘圣墓’的边界,因此备受推崇,被放在祭坛中,受到人们的敬畏。”
  
  敬畏?
  
  我的大脑里灵光般地闪过这两个字,“敬”是应该的,可是何来“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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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0 16:29:49 | 显示全部楼层
忽然之间,我的心里有一种异样袭来。
  
  昏暗而不见人影的屋子!受难的耶稣!死亡诗社!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雅克斯•贝隆斯的《哀悼基督》上,左下角的圣徒端着燃烧的蜡烛,烛光照亮了耶稣右肋上的那道的伤口……
  
  这时我听到一种模糊而嘈杂的声音传过来,仔细地听,那是一种女人的哭泣声和男人的抽泣声混合在一起的怪声。屋子里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是谁在哭呢?
  
  我打了个寒噤,再仔细地听,那声音十分真切,就在耳边。
  
  好像有无数的冤男怨女在这间屋子里哭泣。
  
  惊恐之中我大叫了一声,“是谁?”没有人说话,我一步步地往外面退去,想夺门而逃。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视线却落在了地板上——不知何时,地板上积了一堆鲜血,在昏黄的光线下发出幽绿的反光。
  
  哪里来的血?这是谁的血?
  
  我顺着血流的方向看了回去,我看到了更加诡异的怪事——这血竟然是从雅克斯•贝隆斯的《哀悼基督》图里流下来的,图画里的耶稣伤口里竟然流出了真的血……
  
  我环视了一圈屋子里所有的宗教画,原来所有这些画作中的耶稣都在流血,流的是真的血。
  
  这是怎么回事?画里怎么会流出人血来?这太不可思议了。我感到我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那些鲜血从宗教画里流淌出来,顺着墙壁流到地板上,再向着我站立的地方流过来。我嗅到了鲜血的腥味。
  
  “杨旸!杨旸!杨旸!”我对着门大声地叫起来,可是没有听到杨旸的回答。
  她去哪里了?
  
  我的惊恐已经到了极限,我跌跌踵踵地退回到门边,这时一个男性的声音从那块黑色的幕布后面传出来,带着不屑的讥讽。
  
  “你还是回去吧,死亡诗社不欢迎胆小的人。”
  
  “你,你是谁?”我问他。
  
  “……”他没有回答。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我心有余悸地又问了一句。
  
  “那是血!”那个人简简单单地回答道。
  
  “可是,宗教画里怎么会流出血来的?还有房间里怎么会有人的哭泣声?”我问。
  
  “这里是死亡诗社,死亡诗社就是要让人体会到恐惧的感觉,以此来激发创作的灵感,那些哭泣声是电脑制作的,而那些血嘛,当然不是真的血,仅仅是一种光线效应而已,这些特意制作出来的光线使你产生了视觉的差错,于是你就看到血了。死亡诗社是专门制造恐惧的地方,相对于它的其他恐怖恶作剧而言,刚才那些只能算是雕虫小技罢了。可是,这也能让你感到如此的惊恐,你不属于死亡诗社,现在你可以走了。”男人的话很温和,却有一种斩钉截铁的威严。
  
  “可是……”我想为自己辩解一两句。他没有等我说完便打断了我的话说道:“在死亡诗社里只有死亡。你对死亡诗社到底了解多少?”
  
  我说:“听说这是一个古老的诗社,至少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它诞生于十八世纪初期的英国,诗社里的成员都是诗歌狂热分子,他们频繁地采取各种极端手段,比如自杀,溺水等,他们通过身体力行去体验死亡的快感,从而在死亡的快感里寻找诗歌创作的灵感。”
  
  “你很了解死亡诗社,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身体力行体验死亡能够产生快感吗?”
  
  “对于诗人而言,死亡当然也要算是一种快感。诗歌是艺术的极限,体验死亡是精神的极限,通过亲身体体验死亡从而真正地进入死亡的意境去体验诗歌的美妙,这就是死亡诗社的高人之处。也正是我要想要加入诗社的唯一原因。”
  
  “那么你认为什么是诗?”
  
 我回答道:“诗就是一组能够把某个正处于意淫状态里的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的文字组合。这些文字打散开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只有诗人才能够按照诗的方式把它们排列组合起来,从而给人带来美的享受。”
  
  “你认为人能够长存于世吗?”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人的生命还是人的精神。人的精神是可以长存于世的,但是生命则不可能。比如天才诗人雪莱,尽管他已经死了两百多年了,可是人们还能从他的文字里感受到他的存在。”
  
  “好!” 男人说:“你说得很好。如果给你一组数列,前三个分别为6、28、496,请问第四个数是多少?”
  
  我惊讶地说道:“啊?这……与诗歌有关吗?”

“当然!”他说。

我想了想,找不出前三个数字的排列规律,于是说道:“我不知道。”
  
  “那么请回吧!”他说:“你不适合死亡诗社。”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一步步地退出这间屋子。
  
  这时我听到那个男人在絮絮叨叨地念着什么,就像巫婆在念咒语,他念的好像是一首诗,“我来自墓地,无辜在给予平安的土地下安息,在这一片荒凉的土地上,我的周围有许多壮丽的陵墓,死去的人们熟睡在他们的墓穴,令人敬畏的安谧无声却可感觉……死亡的亡灵!是我听见了你们的喊叫,我不怕幽灵,我不怕那坟墓,我必须要找到先人埋葬的坟茔,从阴冷的石头地下掘出遗骨,我将前往张开口等我的坟墓,我将躺在埋葬她的墓地……”
  
  他念的诗句很熟悉,我好像在那儿听过,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站在门口,对着屋子的黑暗,我说:“这些诗句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些句子全部来自雪莱的诗,是从雪莱不同的诗里摘抄出来后再重新组合而成的。”男人接着说:“事实上,在雪莱之前这本是一首完整的诗,是一位神秘的人物写的,雪莱把这首诗打散开来,夹杂着写进了他自己的诗里,两百多年后才被人们所发现。”
  
  我一时弄不清他此时此刻跟我说这些的目的,于是疑惑地问了一句:“雪莱为什么要把别人的诗打散了写进自己的诗里呢?他的诗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幕布后面的男人顿了顿才说:“只因为那位神秘人物所写的这首诗并不真是一首真正的诗,事实上它是一道诅咒!”
  
  “诅咒?这个世界上真有诅咒一说?”我有些惊奇。
  
  “以后你会知道的,”那人的声音低沉缓慢,阴森森地似乎来自地狱。“任何一个读过或者听过这首诗的人都将受到雪莱的诅咒!没有人能逃得了。”
  
  “那么你呢?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怎么没有受到雪莱的诅咒?”我反唇相讥地问道。
  
  “呵呵,”他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阴冷得令人不寒而栗,“三年前雪莱的诅咒便已经降临到我的头上了,三年前我就已经变成骨灰了。”他说。
  
  “你……你到底是谁?”我有些担心地问。
  
  “幽灵!”他说。
  
  我站在门边,没有迈出门槛去,而是看着那块黑色的幕布,它静静地垂在我和“幽灵”之间,只要掀开它,就能看到这个“已经死了三年的人”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冲了过去,一把撩起了那块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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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0 16:30:08 | 显示全部楼层
幕布后面没有人。靠窗的位置上有一张桌子,上面罗满了灰尘,显然许久已经没有人来过了。那么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人是谁?怎么没有见到他的影子?难道他真的是——
  
  我没有继续往下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撒腿跑了出去,甚至在经过那段危险的楼梯时也没有停下来。到了底楼,没有看到杨旸的影子,我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没有人回答,她去哪里了?
  
  当时我想,她肯定是先回去了,所以我没有找她便匆匆跑出这栋小屋。
  
  阴沉的天空这时似乎更加黯淡了,我带着无限的惊恐穿过那片毫无规则的墓地,向着最近的公交车站走去。
  
  十五分钟后,我已经坐上了开往学校的公交车,想着今天所经历的事情,如同作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噩梦。死亡诗社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他们体验死亡和恐惧的方式到底有多可怕,杨旸真的回学校了吗……这一连串的疑问阴云不散地盘绕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很快便到了学校,我急匆匆地走向宿舍,并在心里祈祷着能在宿舍里见到杨旸。然而当我到达宿舍后看到宿舍里只有同寝室的另外一个女生连连,她正在阳台上洗衣服。
  
  难道杨旸根本就没有回来?她——平地消失了?
  
  “连连,杨旸回来过没有?”我焦急地问正在搓衣服的连连。
  
  她没有抬头,继续搓着她的衣服,嘴里极不情愿地说:“她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吗?连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后来我们走散了,她已经回来了吗?”我很希望连连能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可是她连回答都省略掉了,只是随意地摇了摇头。我无声地坐在椅子上,头沉重得像压了一座泰山。
  
  一会儿之后,连连忽然叫我,“姗姗!”
  
  我转过脸去看她,眼里充满着期待。
  
  “你们今天去什么地方了吧?早上出门见你们鬼鬼祟祟的,该不会是去捧款爷了吧?”连连一脸坏笑地看着我,并没有说出我最想要听到的话。
  
  我懒得理会她刻薄的调侃,心里充满了焦虑。我发现我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杨旸不可能在没有等到我的情况下回来的,她不是那种不顾别人的人。
  
  我抬起头来看了看窗外,外面已是暮霭重重,万家灯火的时分了。
  
  杨旸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她一定是出事了。
  
  我该怎么办?谁能帮我?谁会帮我?这么冷的夜晚谁会陪我去到那片坟场去找杨旸呢?一连串朋友的名字从我的大脑里滚过,可我觉得他们显然都帮不上我什么忙,说不定也不愿意帮。
  
  这时我想到了马万里,也许只有他才愿意帮我去找杨旸。
  
  想到这里,我迫不及待地拨通了马万里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宋姗姗?找我有什么事吗?”他说话一向直截了当。
  
  瞬间,我却不知道要怎么说,“我……”。
  
  “怎么了?不舒服吗?”马万里关切地问。他的嗓音并不动听,可是当听到他这句略显关心的话之后,我却感到一阵翻江倒海的激动,压抑了许久的泪水在这个瞬间如同开闸后的洪水汹涌而出。
  
  “姗姗,怎么不说话?”见我许久不说话,他更加地焦虑起来。
  
  我深深地吸了两口气,然后说道:“马万里,我遇到麻烦事了,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能帮帮我吗?”
  
  “发生什么事了?你尽管说,我会尽力帮你的。”马万里在那边平静地说。
  
  夜色很沉。我看着山城深沉的夜色,一字一句地跟马万里说了我和杨旸去到了死亡诗社的事。
  
  我说完之后,我听到马万里无比沮丧地叹了口气,这让我有些受不了。
  
  “我需要一个人陪我去乱坟岗寻找杨旸,你到底帮不帮我?”我急切地问他,语气里略带着生气的成分。
  
  马万里依旧沉默着,那是一种无边无际的沉默。
  
  许久之后,他终于说话了,“姗姗,你们本不该去那个地方的。”他说,“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们都会遭到雪莱的诅咒,不会错的,总有一天它会降临,一个也逃脱不了……”
  
  说完,他先挂断了电话。
  
  我把手机重重地甩在床上,绝望地瘫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看着外面越来越浓的夜色,我感到更加地无助,也更加地恐惧。这时,我忽然感到无比地疲倦,于是扑在书桌上,枕着手臂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杨旸推开门走了进来。
  
  “杨旸,你终于回来了,你去那里啦,急死我了!”我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想要去拥抱她。
  
  不料她却冷冷地推开了我,眼睛里发出两道冰一样的寒光,似乎要洞穿我的胸膛。最后,她幽幽地说道:“我们已经扰乱了死亡诗社的安宁,来自雪莱的诅咒必将降临于我们,我们最后都会——死!”。她把“死”音拖得很长很长,在我耳里,这个恶狠狠的“死”字才是真真的诅咒。
  
  接着,她猛地向我扑了过来,双手紧紧地卡住我的脖子,一瞬间我既不能呼吸也不能说话,不知道那双细软白嫩的小手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在窒息的一瞬间,我的身体挣扎着剧烈地动了一下,然后我就从梦里醒了过来。
  
  竟然做了一个恶梦!
  
  我环视了一下寝室,房间里空荡荡地没有第二个人。
  
  杨旸还没有回来!
  
  这时,我的手机短信铃声响了起来,手机屏幕显示“你有一条短信息”。
  
  杨旸?我的心脏跳了一下。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那条短信息,却是马万里发来的:
  
  “姗姗,我陪你去找杨旸吧,我在你们宿舍楼下面等你!”
  
  我站起身来冲了出去。
  
  上天注定了这个夜晚的不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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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0 16:30:4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时校园里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雾气似乎比往日要淡一些,而我却感到越发地寒冷。
  
  马万里撑着一把雨伞站在楼下,看到我从宿舍楼下走下来,他便迎了过来。
  
  “走吧,我们去乱坟岗。”他说,“希望杨旸只是在乱坟岗迷路了而已。”
  
  他的脸色阴沉着,带着对杨旸生死未卜的凝重。我点点头,说:“谢谢你!”
  
  我们便急匆匆地走向学校外面的公交车站。
  
  “但愿,但愿杨旸只是迷路而已,无论如何,她千万不要加入死亡诗社,一旦举行了那个仪式,杨旸她将……必死无疑。”马万里说。
  
  他的话如同一阵阴冷的风,在我的心里刮起一阵狂澜大波。我忽然觉得,马万里对死亡诗社的了解比我多很多。
  
  我问:“死亡诗社不是培养诗人的地方吗?怎么会变得那么可怕?”
  
  “没有人了解真正的死亡诗社。”
  
  我问:“那是什么仪式?”
  
  “据说,每个人进入死亡诗社之前都要参加一个仪式,那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仪式,参加了那个仪式之后就生是诗社的人,死是诗社的鬼了。”
  
  “成为死亡诗社的一员那不是很好吗?听说死亡诗社出了好多个挺有名气的诗人。”
  
  “死亡诗社的确出了几个有成就的诗人,这是真的,但是没有人知道这背后是否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再说那些所谓的‘名诗人’们,他们每天都生活在恐惧和不安中,尽管这样会写出一些优秀的诗歌来,但是日日夜夜地被恐惧包围着,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与其这样,还不如做一个普通人好。”
  
  “诗人都是痛苦的。”我说。
  
  “痛苦与恐惧是不一样的,痛苦仅仅使人悲伤难过,而恐惧却能叫人发疯,甚至自杀。去年,这个城市就有四名诗人自杀了,他们生前都是圈子里的名人,但是都得了抑郁症。据小道消息说,他们全都是死亡诗社的成员,可能他们正是因为忍受不了那种无时不在的恐惧才自杀的。”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车站上,然而末班车已经过去了,所以我们只有坐昂贵的的士。
  
  这一场春雨不知道下了多长时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雾气又起来了,天地一片混沌。
  
  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师傅摇下车窗,大声问:“去哪里?”
  
  马万里拉开车门,我们钻了进去,马万里便让师傅一直往前开。
  
  师傅缓慢地发动了车,接着向前飞奔而去。温暖的车厢里,我们继续谈论着关于死亡诗社的话题。
  
  我首先打破了沉默,“传闻说死亡诗社会想出各种千奇百怪的方法来让诗人们亲身体验死亡的感觉,就是这些感觉使得诗人变得敏感和恐惧,继而产生了抑郁症,最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自杀。这仅仅是一种心理暗示,死亡诗社采用了一些心理学上的方式在诗人们心里植入了一些恐惧的因素,就像计算机被植入了病毒程序一样,这样死亡诗社就可以操纵它的每一个成员了。”
  
  马万里没有说话,路灯柔和的光线从车窗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发出铁青的颜色。
  
  他忽然一字一句地说:“死亡诗社是一个邪恶的地方,是一个充满怨灵的地方,也许它根本就不是一个诗社,而是一个专门保守秘密的组织。死亡诗社招人其实是在挑选合适的人来为一个伟大的诗人保守秘密。”
  
  我看着马万里,他的脸时明时暗,我知道他所说的“一个伟大的诗人”是谁?那是一个已经死了两百多年的英国诗人,那是一个长着一个娃娃脸的可爱男人,那样一个单纯的男人会有什么样的秘密呢?
  
  我说:“你说的是雪莱吧?”
  
  马万里点点头,“雪莱是一个伟大的诗人,也是一个不幸的诗人。”
  
  我摇摇头表示反对,说:“雪莱是个幸运的诗人,他出生在一个富有的公爵家庭,至少他不需要像很多其他的诗人一样要为下一顿饭而担忧。他有着高贵的血统,十八岁就已经是一部诗集和两部小说的作者了,后来还有一个与他志同道合并给与了他许多帮助的妻子,他的诗歌成为了经典,会永远地流传下去。这样的人不幸运那么天下已经没有人是幸运的了。”
  
  “那些都是表面上的,雪莱的不幸是因为他一生都在忍受着恐惧的煎熬,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
  
  “恐惧?”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雪莱为何恐惧?难道——他也是死亡诗社的一员?”
  
  马万里摇摇头,说:“诅咒!雪莱因为诅咒而恐怖了一辈子。”
  我失声叫了出来,“诅咒?”
  
  这是今天我第八次听到这个恶毒而恐惧的字眼了。
  
  “1811年,那时19岁的雪莱就读于牛津大学,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偷看了一个神秘的学派所举行的神秘仪式,因此而遭到了这个学派的诅咒,这个神秘学派的诅咒是一首诗——每个遭受诅咒的人都会收到一封信,信里的内容就是这首诗,每个看过这首诗的人都会必死无疑。雪莱也收到了这样一封信。当时的雪莱年轻气盛,根本不信这一套,并于几个月后变本加厉地发表了一篇文章,《无神论的必然》,公开宣传无神论,也因此而被学校开除。尽管雪莱一生都在坚持无神论,但他却被那首诗困扰了十年。从他遭受那个学派神秘的诅咒到他死去整整十年的时间,没有人能够真正地体会到他的恐惧,那不是一种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对无知世界的恐惧。”
  
  “一首诗也能诅咒人?”我惊讶地看着马万里。
  
  “最先雪莱也不相信这种事情,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的。但是随着一系列匪夷所思的灾难发生在雪莱的身上后,他开始隐隐约约地感到了诅咒的降临。先是雪莱与玛丽的第一个孩子因为玛丽的早产儿胎死腹中,然后是玛丽的姐姐在威尔士自杀,两个月后雪莱的前妻无故投河自杀,1818年,雪莱夫妇刚过一岁生日才两天的女儿小克拉拉•雪莱暴病而死;1821年雪莱的密友同时也是诗人的济慈暴病身亡,1822年,雪莱的密友,伟大诗人拜伦的儿子阿莱格拉•拜伦暴病而死,同年6月,玛丽第三次流产,一个月后雪莱乘坐自己的唐璜号双桅船死于意大利斯佩齐亚海湾。”
  
  我有些不敢相信,雪莱一家以及他的密友们的不幸遭遇竟与一首诅咒诗有关!?
  
  马万里继续说道:“雪莱死后的第二年,玛丽编定了《雪莱遗诗集》并出版,可是三个月后,由于雪莱父亲的反对,这本诗集被禁止发行了。”说到这里,马万里忽然问道:“你知道雪莱的父亲为什么要反对这本诗集的发行吗?”
  
  我摇头表示不知道。
  
  “因为……”马万里停了几秒钟,然后才说:“因为雪莱曾经把那首诅咒诗分开来零散地****到了他自己的几首诗里,也就是说那首诅咒诗就存在于雪莱的诗集中,只不过它已经被肢解了而已。雪莱的父亲害怕别人读了儿子的诗而遭遇同样的不幸,所以不允许书局出版雪莱诗集。实际上那首诅咒诗因为被肢解了所以也就失去了诅咒的灵性,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首诗会在雪莱死了两百多年之后再次被人找了出来。”
  
  “那么是谁找出了这首诅咒诗呢?”我问。
  
  马万里习惯性地摇摇头,看着外面空茫一片的夜雾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时我忽然想到几个小时前,在乱坟岗的那间破败不堪的小洋楼里,那个男人(幽灵?)所念的那首诗,恐惧在这一瞬间无声无息地袭来……我急忙问马万里,“那首诅咒诗的内容是什么?”
  
  “我只知道前面几句,‘我来自墓地,无辜在给予平安的土地下安息,在这一片荒凉的土地上,我的周围有许多壮丽的陵墓,死去的人们熟睡在他们的墓穴……’。”
  天哪!
  
  果然不错,那个男人诅咒了我!
  
  他是谁?为什么在我冲过去见他的瞬间,他蒸发般地消失了?
  他念的那首诗真的能诅咒人吗?
  
  一种隐隐的恐惧无声无息地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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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0 16:31:00 | 显示全部楼层
(1)
  龙隐镇是地处山城城郊的一个古镇,嘉陵江浩浩荡荡从古镇一侧流过。
  
  古镇里有一名刹叫做宝轮寺。明朝建文帝朱允文在位四年即被其叔父朱棣推翻,失去政权的建文帝不得不亡命天涯。宝轮寺便是建文帝众多避难藏身之地中的一个。建文帝在宝轮寺隐身五年后身份暴露再次流落天涯。建文帝离开后,宝轮寺天王殿里烛光明亮,香气袭人,殿壁上忽然显出一条金龙,龙身舞处,隐约可见四个大字“龙隐禅院”。消息传出,信使香徒趋之若鹜,都想一睹真龙天子的神光。此后宝轮寺更名为龙隐寺,之后的龙隐镇也因此而得名。
  
  ——《宝轮寺的传说》
  (2)
  马万里对开车的师傅说:“我们到龙隐镇。”
  
  “哪里?”开车的师傅大声地反问,“龙隐镇?”
  
  “对,龙隐镇!”我说。
  
  师傅突然一个急刹,把车停在了路边。他回过头来看着我们,有些不安地说道:“去龙隐镇?”
  
  我点点头,“师傅,难道你没有听说过龙隐镇吗?前行十分钟就到了。”
  
  “对不起,我不去龙隐镇。”师傅决绝地说道。
  
  “为什么呀?”我惊奇地问。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道:“这么晚了你们去龙隐镇干什么?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吧!”
  
  “我们去龙隐镇找一个朋友,”马万里急着说:“坐车顶多十分钟就到了,但是脚走还挺远的,你就送我们去好了。”
  
  师傅还是一幅决然的样子,他郑重其事地说:“我不会去龙隐镇的,龙隐镇是鬼镇,邪得很呢。”说完,他做了一个下车的手势,马万里付了钱,首先钻出了车子,我跟在他后面也钻出了车。
  
  师傅又用略带怀疑和惊恐的眼神看了我们几眼,再仔细地看了看马万里付给他的钞票,确定无疑后才用抱歉的口吻说道:“对不起,这一带发生过许多的哥晚上送客而收到幂币的事情。再见!”
  
  说完,他发动车子,飞快地离开了。
  
  我和马万里面面相觑。这时我的心里开始打起了退堂鼓,想到我们要穿过一片乱坟场才能到达死亡诗社,我心里不免有些发麻。
  
  马万里拽了拽我的手,“师傅胡说呢,没事的,走吧!”
  
  雨还没有停下,在水雾的笼罩下,本来就昏暗的街灯显得更加地暗淡朦胧。车路延伸着伸向未知的远方。
  
  马万里撑开伞,我们两人便挤在这把伞下往前走去。大约四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一个公交车站,这就是龙隐镇的公交车站,站台的左边不远处有一个牌坊,牌坊的横梁上写着三个字,“龙隐镇”。我们从牌坊下走进去。古镇里没有路灯,好在马万里带来了一把手电,看来他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在手电筒昏黄的光线下,我带着他朝乱坟岗走去。
  
  天地间寂静得可怕,任何一点微弱的响声都能够激起我的一阵心惊胆战。我们渐渐靠近乱坟岗。
  
  已经能够看到乱坟岗了,黑暗中的乱坟岗寂静无声,就像一个邪恶的野兽假装睡熟隐藏在夜色里,等待着它的猎物到来。
  
  我们走进坟场,马万里紧紧地拉着我,他的手里湿漉漉的出满了汗水,我能够感觉到他的紧张。坟场里上个冬季留下来的荒草铺在地上,沾满了雨水,踩在上面发出诡异的“刷刷”声。我低着头不敢看四周,生怕看到某座孤坟上站着一个打伞的女人,但从眼角的余光里我还是看到了四周孤零零的墓碑。
  
  时间过得慢极了,我感到我们已经在坟场里走了很长时间,但是白天我和杨旸来的时候三步两步就走过了坟场,这是怎么回事?
  
  鬼打墙?
  
  “啊!?”
  
  马万里忽然一声尖叫。
  
  “怎么了?”我紧张地问道。
  
  “你看,那座坟!”
  
  他用手电光指着前面不远处一块低矮的墓碑,墓碑光滑的表面反射出一股幽光。
  
  “那上面的碑文好像是用英文写的。”马万里说。
  
  我们走过去,那块墓碑上写着这样几行英文:
  
  “Nothing of him that doth fade
  But doth suffer a sea-chang
  Into something rich and stran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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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0 16:31:31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就是雪莱的墓志铭,”马万里淡定地说:“中文翻译是这样的:‘他的一切都没有消失,只是经历了海的变异,已变得丰富而又神奇’,是莎士比亚《暴风雪》中的一句话。”
  
  我点点头,怪不得看上去这么熟悉。
  
  “可是雪莱安葬在罗马新教徒墓地,这里怎么会出现他的墓碑?”我问。
  
  “可能是死亡诗社为了纪念雪莱而建的,墓碑是假的。”马万里说完,指了指几米之外的另一座墓碑,“你看,那边还有一块呢,过去看看吧!”
  
  我们一起走向另外那块墓碑,这块墓碑上雕刻着几句诗:
  
  “我来自墓地那里
  无辜在给予平安的土地下安息
  谁能描绘那无言的死亡的故事
  谁能揭开那遮掩着未来的帷幕
  谁能描绘那挤满了尸体的地底
  啊!死亡是多么奇妙
  在我们所知,所畏惧的一切上
  死亡都盖上了他的印记和纹章
  我的头沉重,我的肢体疲倦
  在使我活动的并不是生命
  那么生命是什么?我高声质疑
  ——死亡诗社”
  
  依旧来自雪莱的诗歌,看来,死亡诗社的确与雪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奇怪的是白天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这两块墓碑,只是见到一些荒坟凌乱地伏卧在枯草从中而已。或许是那个时候我们都急着要见到死亡诗社的主人,所以没有太在意这两块墓碑的存在。
  
  这时的夜寂静得可怕。
  
  马万里忽然语气怪怪地说道,“他的一切都没有消失!”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我吓了一跳,“谁?谁的一切都没有消失?”我问。
  
  “雪莱的一切都没有消失!”他依然阴阳怪调地说。
  
  这时我才想到他刚才念的是雪莱墓志铭上的第一句话。
  
  “雪莱的一切都没有消失?”我反问:“一切?”
  
  “一切!”马万里说。
  
  “可是他一已经死了两百多年了。”我说。
  
  “他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着”
  
  “你说的是他存在于人们心里吧!”我说。
  
  马万里摇摇头,“或许真的有幽灵!”
  
  我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忙说“你不要开玩笑了,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幽灵啊?就算真有幽灵,雪莱的幽灵想必也能写诗吧。走吧!过去看看杨旸还有没有在那里,要是没有那可遭了!”
  
  我们一起走向那栋小楼。夜色中的那栋小楼不可避免地多了一种阴森。
  
  “他的一切都没有消失,还有可能是指另外一个人。”马万里又说道。
  
  “另外一个人?玛丽?拜伦?济慈?”我有些生气地说,因为我不想在此时此地谈论有关幽灵的话题。
  
  马万里却说出一个让我更加震惊的名字来,“余东楼!”他淡淡地说。
  
  “余东楼?”我的声音大了起来,“就是那个笔名叫做西村的诗人吗?三年前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当时的报刊媒体上都有过报道的,我还保留着其中的一份呢!只可惜买不到他的书了。”
  
  “当时的媒体上的确报道过余东楼的死,但是——也许他还活着。”
  
  这时我们已经走出坟场,到了那栋小楼的门前,杨旸会在里面吗?

  “杨旸,你还在里面吗?”站在门外面,我高声叫了叫杨旸的名字。
  
  一切都像预料之中那么宁静。
  
  我们不约而同地走向那扇已经枯腐了的门,推开门后,就像白天一样,一种腐臭扑鼻而来。
  
  “杨旸!”我又叫了一声。
  
  依旧没有人回答,希望在此时破灭了,我听到我的心脏如同玻璃杯摔在地上的破碎声。
  
  其实,这个结局早就已经在我的脑子里出现过许多次了,只是当最后一线希望都破灭的时候才“尘埃落定”。
  
  “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我们必须来!”马万里镇定地说道,“放心吧,杨旸应该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
  
  说完,他抬头看了看二楼,“我们上去看看吧!”
  
  白天所见到的那一幕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流血的耶稣,黑幕后面那个鬼魅一般的男人……于是我心有余悸地说道:“不,上面——闹鬼!”
  
  “没事的,去见见鬼也好啊。”
  
  “不!”我的声音变得有些急促,“不能上去,咱们报警好了。”
  
  马万里说:“失踪案必须在当事人出事24小时之后报警别人才会受理,而现在杨旸是不是真的失踪了还没有确定呢,说不定杨旸就在上面呢!”
  
  我的勇气忽然大了起来,只要能找到杨旸,就算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好吧!”我点头答应。
  
  我们从那道腐朽的楼梯上爬上去,楼梯“吱吱呀呀”的怪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无比地恐怖,到了二楼,我指了指那扇门,白天我就是从那里进去的。
  
  马万里走过去推开了那扇门,我跟着走过去,斯蒂芬•金在《撒冷镇》中所描述那些关于马斯顿屋的恐怖场景又进入了我的脑子,同时一种隐隐约约的怪异的感觉在我的心里浮现出来,似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门开了,黑暗呈现在我们眼前。
  
  马万里举高了手电筒,雪白的电光刺破黑暗,照在一幅“耶稣受难图”上。
  
  屋子里没有人。
  
  马万里照了照那条垂到地板的黑幕布,“那里面是什么?”
  
  “白天那个男人就是在里面跟我说话的,但是,”我怯怯地说:“当我冲进去时他已经不见了,消失得比什么都快。”
  
  “咱们进去看看!”马万里意志坚决地说。
  
  我跟在他后面,黑色的幕布再一次被掀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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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0 16:31:59 | 显示全部楼层
正如白天我所见的一样,里面除了靠窗的位置摆设着一张落满了灰尘的桌子外,再无其他东西了。
  
  “那是什么?”马万里问道。
  
  “桌子。”我说。
  
  “我说的是桌子上面的那个东西!”马万里指了指桌子的左角。
  
  顺着他的指向我看到一块砖头一样的东西,它的表面同样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以至于在书桌灰色的背景之下很难发现它。
  
  马万里拉着我走了过去,仔细地看,原来是一本厚厚的书本,书名已经被灰尘覆盖了。马万里用手纸擦了擦封面,原来是一本《雪莱精选集》。翻开来看,里面的纸张已经变得枯黄,发出一股腐烂的异味,字迹也有些模糊不清了。
  
  “这是谁的书?好像好久没有打开过了。”我说。
  
  “至少三年没有打开过了。”马万里似乎是不经意地回了一句。
  
  马万里继续翻看那本书,这时他忽然惊奇地说道:“咦,里面夹着一张照片!”说完,他从那本《雪莱精选集》里拿出一张照片。
  
  我斜过头去看那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位西洋美女,只照出了她的上半身,她长着一头金黄色的卷发,脸蛋很好看,特别是那双碧玉般的眼睛。瞬间,我好像被高压电击中一样颤栗了一下,她实在太美丽了,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够描绘出她那种超凡脱俗的美,特别是她那双勾人魂魄的眼睛,当你凝视着这双玉潭一样的眼睛时,你会发现你的意识正一点一点地消失殆尽,冥冥之中你正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双眼睛,走向那潭碧蓝的深渊……
  
  她是谁?
  
  紧接着马万里忽然警觉地说道:“姗姗,你听!什么声音?”
  
  看到他那种紧张的神情似乎并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一时我的脊背里凉飕飕地冷,似乎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马万里紧张地继续说道:“听到了吗?是一个女人的哭声,现在已经变成了两个、三个、四个,不不不,是成千上万的女人在哭。”
  
  接着我就听到了马万里所说的这些声音,没错,那是成千上万的女人悲痛欲绝的哭泣声,其间还夹杂着无数男人恶狠狠的咒骂声,争吵声以及刀剑的杀戮之声,声音清晰得似乎就在耳边。
  
  可是,我们周围并不见一个人!
  
  我和马万里面面相觑,难道真的有鬼?
  
  “那……那是什么声音?”我战战兢兢地问道。
  
  “一定是幻觉!”马万里说:“是幻觉,幻觉,或者又是死亡诗社搞的鬼把戏,就像你白天所见到的耶稣的血一样,不是真的,不用怕,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马万里的声音里夹杂着牙齿打颤的声音,他一定害怕到了极点。
  
  然而马上我们就发现这些声音并不是来自屋内,而是来自外面的乱坟场。
  
  尽管已经害怕到了极点,我们还是不约而同地往窗外看去。
  
  在漆黑的夜幕下,一幅场景呈现在我们的面前(这不是病句),就像电影幕布上的图像:一群铁甲加身的古代士兵正在屠杀另一群手无寸铁的村民,刀起头落,血流成河,哭声震天。
  
  除了在电视剧里,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血腥这么逼真的屠杀。这一定是死亡诗社的鬼把戏!我在心里安慰自己,可是我明显地感到我的头一阵眩晕,我正失重般地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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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0 16:32:06 | 显示全部楼层
一阵清新的花香让我从沉沉的睡梦里醒了过来。睡眼朦胧中,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浓郁的香气夹杂在空气里进入我的鼻孔,沁人心脾。
  
  我跳下床,跑去打开窗户,一阵浓得令人心醉的暗香汹涌而来,与此同时我看到一片花的世界,那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桃花。
  
  这不是苏东坡的“竹外桃花三两支”,而是千万支鲜艳欲滴的桃花竞相开放,从三楼居高临下鸟瞰这片桃园,有如置身于仙乡幻境之中。
  
  这里是哪里?这是谁家的桃园?
  
  我的意识随着这个问题的到来而变得异常的清醒,瞬间,昨天所经历的事情如同被剪切出来的电影画面一幅幅地从我的眼前闪过。我不是在死亡诗社晕过去了吗?这里是哪里?天堂,抑或是地狱?
  
  我打量着眼前的这间房间,一张舒适的床,床头上安置这一站精美的台灯,旁边一张做工精细的桌子,上面堆放着各种洗漱用具。这里是旅社,一定是的。
  
  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走进卫生间,匆匆洗漱了一下之后便开门走了出去,我要弄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走下楼去,我看到一楼的大厅里陈列着一个大大的柜台,柜台后面站立着一个值班小姐,她低着头在整理柜台上的东西。这里果然是旅社,一定是马万里在我昏迷之后把我送到了这个地方,但是马万里呢?他又在哪里?
  
  这时那位值班小姐觉察到了我的到来,她抬起头来,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她对着我微微一笑,“你好!”
  
  “你好!”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迷人,却透露出一种淡淡的忧伤,瞬间我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我定了定神,一步步地走向这个美丽的女孩,如同走进一个不可触摸的梦,她给我的感觉很奇妙,却又莫可名状。
  
  “昨晚睡得好吗?”她的声音很柔和,优美得如同天籁之音。
  
  “还好……很好。”我切切诺诺地回答她,稍后我问道:“请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龙隐镇,我的旅社叫桃源旅馆,”她接着说:“祝贺你们,你们是桃源旅馆的第一批客人。”原来她并不是坐台小姐,而是这个旅馆的老板。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第一批客人?”
  
  “没错!”
  
  “你的旅馆刚刚开业吗?”
  
  “开业已经三年多了”她说。
  
  我惊讶地张了张嘴,“那为什么……”
  
  “因为很少人来龙隐镇!”
  
  我更加奇怪了,“既然很少有人来龙隐镇,那么你为什么还坚守在这里呢?”说出这句话,我忽然后悔起来,觉得有些冒犯。
  
  她很平淡地回答道:“我开这家旅馆并不是为了赚钱。”语气有些忧伤。
  
  “那是为了什么?”我问。
  
  “我在这里等一个人。”她说:“他已经死了三年了。”
  
  我再次惊讶地张开了嘴,“他已经死了?”
  
  “可是,也许——他还活着。”稍顷,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有一种预感,他会回来的找我的。”
  
  我盯着这个奇怪的女孩,心里想着她会不会是疯子,然而马上我就否定了我的这种想法,一个疯子是不可能开一家旅馆的。这一天多以来,我所遇到的人仿佛都怪怪的。
  
  我不敢再看她的眼睛,转头看着窗子外面,桃花真好看。“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桃花,美丽极了。”我由衷地赞叹道。
  
  “这片桃花在这里已经繁衍生殖一千多年了。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从未间断过。”她说。
  
  “一千多年?”我惊奇起来。
  
  她点点头,“这片桃林里还隐藏着一条小河,现在是春天,桃花盛开,所以看不到那条小河,不过这里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怪不得——”她停了停,“怪不得当年陶渊明要千方百计地找到这里来,甚至为此而辞官不做。”
  
  “陶渊明?你说陶渊明曾经来过这里?他辞官不做的原因就是为了来这里?”
  
  她悠悠地说道:“没错,陶渊明的小说《桃花源记》中所描写的‘世外桃源’就是这里,这位浪漫的田园诗人一直都在寻找一个可以放浪形骸的世外桃源,最后他终于找到了这里,但是他又不得不离开。”
  
  “《桃花源记》可是一篇散文哦。”我嘴上说着,心里却想这一句话:“我看你比陶渊明还有浪漫气质,竟然把这里想象成了‘世外桃源’。”
  
  “《桃花源记》并不是一篇散文,而是一篇鬼怪小说,只是这篇小说是根据陶渊明自己的真实事件改编而来的。”她说。
  
  我决定跟这个善于联想的女孩纠缠到底,“既然陶渊明放弃了加官进爵的机会找到了这里,那么最后他为什么又要离开呢”
  
  “因为这里是时间的拐弯处。”她这样回答。
  
  我完全不懂她的意思,便反问道:“时间的拐弯处?”
  
  她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看着旅馆后面那些怒放而开的桃花,仿佛是喃喃自语地说道:“在时间的拐弯处,你的影子,无处不在,穿越过世纪的尘埃……”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最后消失不见了。
  
  这时,这个美丽的女孩似乎陷入一种沉思之中,或者进入了往日的回忆之中。她低着头,柔顺的头发滑到她的胸前,露出洁白的脖子。这是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不免心动的女孩。
  
  许久,她终于从沉思中回到现实中来,发现旁边还站着我,便极为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我想起了往事。”她说。
  
  “你还好吗?”我关切地问。
  
  “挺好的。”她说。
  
  我忽然想到了马万里,于是问道:“我那个同学呢?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女孩莞尔地一笑,“是他背你来的,他说你受了点惊吓,需要休息,然后你们就在这里住下了。他现在还在你的隔壁房间睡着呢,估计累坏了。能告诉我昨晚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实在不想再次回想昨晚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于是抱歉地摇摇头。可是当我抬头看见她那双眼睛后,我又不得不说了出来——那双眼睛如此地迷人,以至于你无法拒绝它的主人所提出的任何一个要求。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受了点惊吓而已。我们本来是出来郊游的,不小心闯入了一片坟场,然后便迷路了,直到深夜了还是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加上夜晚天气寒冷,所以……”我结结巴巴地说完了这段“自编自演”的“台词”,心想千万不要让她那双眼睛看透才好。
  
  不料听完我的话后,她忽然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直愣愣地盯住我,两只眼睛露出惊讶的神情。“乱坟岗?你们进入了乱坟岗?是这样吗?”看上去她有些不安。
  
  我紧张地点点头,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会忽然变得这么激动。
  
  “那你们有没有进乱坟岗旁边那栋小洋楼?”她近乎于粗暴地问。
  
  我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了?”
  
  “你告诉我你们有没有进那栋小楼?”
  
  我及其不安地点点头,心想一切变化都是没有任何预兆的。
  
  她愣愣地看着我,然后瘫软地坐倒在她的靠椅上,许久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焦急地问她。
  
  好大会儿后,她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不该进去的。”
  
  “为什么?”
  
  “因为……我给你说说关于乱坟岗的故事吧!”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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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0 16:32:2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阵清新的花香让我从沉沉的睡梦里醒了过来。睡眼朦胧中,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浓郁的香气夹杂在空气里进入我的鼻孔,沁人心脾。
  
  我跳下床,跑去打开窗户,一阵浓得令人心醉的暗香汹涌而来,与此同时我看到一片花的世界,那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桃花。
  
  这不是苏东坡的“竹外桃花三两支”,而是千万支鲜艳欲滴的桃花竞相开放,从三楼居高临下鸟瞰这片桃园,有如置身于仙乡幻境之中。
  
  这里是哪里?这是谁家的桃园?
  
  我的意识随着这个问题的到来而变得异常的清醒,瞬间,昨天所经历的事情如同被剪切出来的电影画面一幅幅地从我的眼前闪过。我不是在死亡诗社晕过去了吗?这里是哪里?天堂,抑或是地狱?
  
  我打量着眼前的这间房间,一张舒适的床,床头上安置这一站精美的台灯,旁边一张做工精细的桌子,上面堆放着各种洗漱用具。这里是旅社,一定是的。
  
  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走进卫生间,匆匆洗漱了一下之后便开门走了出去,我要弄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走下楼去,我看到一楼的大厅里陈列着一个大大的柜台,柜台后面站立着一个值班小姐,她低着头在整理柜台上的东西。这里果然是旅社,一定是马万里在我昏迷之后把我送到了这个地方,但是马万里呢?他又在哪里?
  
  这时那位值班小姐觉察到了我的到来,她抬起头来,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她对着我微微一笑,“你好!”
  
  “你好!”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迷人,却透露出一种淡淡的忧伤,瞬间我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我定了定神,一步步地走向这个美丽的女孩,如同走进一个不可触摸的梦,她给我的感觉很奇妙,却又莫可名状。
  
  “昨晚睡得好吗?”她的声音很柔和,优美得如同天籁之音。
  
  “还好……很好。”我切切诺诺地回答她,稍后我问道:“请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龙隐镇,我的旅社叫桃源旅馆,”她接着说:“祝贺你们,你们是桃源旅馆的第一批客人。”原来她并不是坐台小姐,而是这个旅馆的老板。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第一批客人?”
  
  “没错!”
  
  “你的旅馆刚刚开业吗?”
  
  “开业已经三年多了”她说。
  
  我惊讶地张了张嘴,“那为什么……”
  
  “因为很少人来龙隐镇!”
  
  我更加奇怪了,“既然很少有人来龙隐镇,那么你为什么还坚守在这里呢?”说出这句话,我忽然后悔起来,觉得有些冒犯。
  
  她很平淡地回答道:“我开这家旅馆并不是为了赚钱。”语气有些忧伤。
  
  “那是为了什么?”我问。
  
  “我在这里等一个人。”她说:“他已经死了三年了。”
  
  我再次惊讶地张开了嘴,“他已经死了?”
  
  “可是,也许——他还活着。”稍顷,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有一种预感,他会回来的找我的。”
  
  我盯着这个奇怪的女孩,心里想着她会不会是疯子,然而马上我就否定了我的这种想法,一个疯子是不可能开一家旅馆的。这一天多以来,我所遇到的人仿佛都怪怪的。
  
  我不敢再看她的眼睛,转头看着窗子外面,桃花真好看。“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桃花,美丽极了。”我由衷地赞叹道。
  
  “这片桃花在这里已经繁衍生殖一千多年了。春去秋来,花开花落,从未间断过。”她说。
  
  “一千多年?”我惊奇起来。
  
  她点点头,“这片桃林里还隐藏着一条小河,现在是春天,桃花盛开,所以看不到那条小河,不过这里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怪不得——”她停了停,“怪不得当年陶渊明要千方百计地找到这里来,甚至为此而辞官不做。”
  
  “陶渊明?你说陶渊明曾经来过这里?他辞官不做的原因就是为了来这里?”
  
  她悠悠地说道:“没错,陶渊明的小说《桃花源记》中所描写的‘世外桃源’就是这里,这位浪漫的田园诗人一直都在寻找一个可以放浪形骸的世外桃源,最后他终于找到了这里,但是他又不得不离开。”
  
  “《桃花源记》可是一篇散文哦。”我嘴上说着,心里却想这一句话:“我看你比陶渊明还有浪漫气质,竟然把这里想象成了‘世外桃源’。”
  
  “《桃花源记》并不是一篇散文,而是一篇鬼怪小说,只是这篇小说是根据陶渊明自己的真实事件改编而来的。”她说。
  
  我决定跟这个善于联想的女孩纠缠到底,“既然陶渊明放弃了加官进爵的机会找到了这里,那么最后他为什么又要离开呢”
  
  “因为这里是时间的拐弯处。”她这样回答。
  
  我完全不懂她的意思,便反问道:“时间的拐弯处?”
  
  她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看着旅馆后面那些怒放而开的桃花,仿佛是喃喃自语地说道:“在时间的拐弯处,你的影子,无处不在,穿越过世纪的尘埃……”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最后消失不见了。
  
  这时,这个美丽的女孩似乎陷入一种沉思之中,或者进入了往日的回忆之中。她低着头,柔顺的头发滑到她的胸前,露出洁白的脖子。这是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不免心动的女孩。
  
  许久,她终于从沉思中回到现实中来,发现旁边还站着我,便极为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我想起了往事。”她说。
  
  “你还好吗?”我关切地问。
  
  “挺好的。”她说。
  
  我忽然想到了马万里,于是问道:“我那个同学呢?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女孩莞尔地一笑,“是他背你来的,他说你受了点惊吓,需要休息,然后你们就在这里住下了。他现在还在你的隔壁房间睡着呢,估计累坏了。能告诉我昨晚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实在不想再次回想昨晚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于是抱歉地摇摇头。可是当我抬头看见她那双眼睛后,我又不得不说了出来——那双眼睛如此地迷人,以至于你无法拒绝它的主人所提出的任何一个要求。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受了点惊吓而已。我们本来是出来郊游的,不小心闯入了一片坟场,然后便迷路了,直到深夜了还是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加上夜晚天气寒冷,所以……”我结结巴巴地说完了这段“自编自演”的“台词”,心想千万不要让她那双眼睛看透才好。
  
  不料听完我的话后,她忽然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直愣愣地盯住我,两只眼睛露出惊讶的神情。“乱坟岗?你们进入了乱坟岗?是这样吗?”看上去她有些不安。
  
  我紧张地点点头,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什么会忽然变得这么激动。
  
  “那你们有没有进乱坟岗旁边那栋小洋楼?”她近乎于粗暴地问。
  
  我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了?”
  
  “你告诉我你们有没有进那栋小楼?”
  
  我及其不安地点点头,心想一切变化都是没有任何预兆的。
  
  她愣愣地看着我,然后瘫软地坐倒在她的靠椅上,许久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焦急地问她。
  
  好大会儿后,她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不该进去的。”
  
  “为什么?”
  
  “因为……我给你说说关于乱坟岗的故事吧!”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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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10 16:37:44 | 显示全部楼层
明朝时候,中国有一位不幸的皇帝叫建文帝,他登基后不久即被其叔父夺去了政权。建文帝逃离了刀光剑影的皇宫,从此沦落天涯。他先后到了江浙,两湖,云南等地,最后来到了这座城市,居住在城郊一个叫做宝轮寺的寺庙里。后来风声走漏,建文帝避难于宝轮寺的消息传到了京城,当时已经登上皇帝宝座的朱棣听到这个消息后如获至宝,不除建文帝,他连睡觉都不踏实。于是朱棣连夜派了一名将军率领六百精兵连夜出发,直奔宝轮寺。
  
  而当他们到达宝轮寺的时候,消息灵通的建文帝早已离去而不知所综了。等着活捉建文帝回去领功受赏的这位将军发现建文帝已经离开,本来已上钩的大鱼又逃脱了,怒不可遏之下便率领士兵包围了宝轮寺旁边的一个村庄,将军怀疑建文帝就藏在这个村庄里,他把村庄里男女老少三百多人全部捆绑起来,一个个地拷问建文帝的去向。希望能从这群手无寸铁的百姓嘴里问出建文帝的踪迹,可是村庄里的人谁也不说,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建文帝的去向。
  
  将军一怒之下下令屠杀村庄,一时间哀鸿遍野,血流成河,尸体堆了一地,这个村庄的所有人就这样做了屠刀下的冤魂,无一幸免。将军离开之前已把火烧毁了整个村庄,三百多具尸体在熊熊烈火中烧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前来收拾残局的地方州郡官员们发现这三百多具尸体竟然毫发无损,丝毫没有被大火焚烧过的痕迹。
  
  惊慌失措的官员们以为是村庄里的村民因为对建文帝的忠诚感动了神灵从而受到神灵的保护,以至于被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还能保留全尸,于是不敢二度放火焚烧,只得将这三百多具尸体就地掩埋。从此,昔日的山庄变成了乱坟岗。
  
  然而,也许是山庄的村民因为含冤而死,冤魂不散的原因以至乱坟岗里凝聚了太多的冤气,导致了这里古往今来总是怪事连连。据该市的野史记载,明清时候,乱坟岗每有怪事发生,有人夜行于此,忽闻荒冢间有妇人夜哭,声音如泣如诉。少顷,万千妇人呜咽哭泣之声子野草中传出,继而坟间嘈杂,间有刀剑屠戮之声。行人不寒而栗,倒地身亡。
  
  还有人传说,乱坟岗最大的怪事不在于坟场里传出来的哭声,而在于这里偶尔会呈现出当年惨遭屠村的那个场景,就如同穿越了时空的“海市蜃楼”。
  
  女孩讲到这里,我的身体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原来昨晚我和马万里的所见所闻并非幻觉,也不是死亡诗社的鬼把戏,而是源于几百年前的真实一幕。可是那一次屠杀为什么总是能够呈现出来呢?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一村人冤魂不散?难道真的有“显灵”一说?
  
  我不知道她所说的是真是假,但我确信的是昨天夜里,在那栋小楼里,我们真的见到了坟地里有无数的黑影上演了一出任何导演都拍不出来的屠杀大戏。
  
  我忽然记起那首诅咒诗里的几句:
  我看见成千上万狂歌乱舞的人们
  如痴如醉,恰似在举行狂欢大会
  死亡的亡灵!是我听到了你们的喊叫
  
  这些诗句所描述的意境根昨晚那一幕是那么地相似。
  
  我没有打断女孩的叙述,她继续讲述着关于乱坟岗的故事:
  
  因为乱坟岗总是发生这些不可思议的怪事,民国时候龙隐镇被人们暗地里称为“灵异山庄”,民国三十三年,龙隐镇来了一位著名的英国科普作家,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李约瑟,是专门研究中国古代科技的第一人。李约瑟因为听说了“灵异山庄”的怪事之后,专程赶到了乱坟岗进行考察,那栋小洋楼就是李约瑟修建的。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独自一人住在这栋小楼里没日没夜地看书写文章做实验,据说他打算用科学的原理来解释乱坟岗的怪异现象,可是几年之后李约瑟从小楼里搬了出去,不久便回英国去了,从此再没有回来过。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见到了那些怪事,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否给予了那些怪事一个科学合理的解释。
  
  后来,李约瑟出版了厚厚的几大本《中国古代科技史》,可是他在他的书里没有任何一点关于“灵异山庄”的记载,所以有人猜测,李约瑟也没能解释这种现象。
  
  而那栋小楼自从李约瑟走后便再没有人住进去过,因为没有人敢住进去。直到两年前,小楼里搬进来一个形容枯槁,不修边幅的年轻人,后来人们知道他是一位圈子里小有名气的诗人,写过许多与死亡有关的诗,其中一些还在好多诗刊上发表过。
  
  这位年轻的诗人搬进小楼后,乱坟岗终于多了一点人的气息,少了一点阴森恐怖。龙隐镇的人不知道他搬进去住的原因和目的,于是人们又纷纷猜测着他的目的是什么,其中一种说法颇为有理,那就是这位诗人是为了寻找创作的灵感而来,因为他的诗多以“死亡”为主题,而乱坟岗是众所周知的鬼魂出没最多最频繁的地带,所以这位年轻人想在这种环境中身临其境地体会恐惧和死亡的感觉,以写出最有灵魂的诗歌。这种猜测最为直观也最有说服力。
  
  另外还有一种猜测则有失光明正大,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那就是年轻人到乱坟岗来并不为写诗而来,而是为寻找李约瑟当年对乱坟岗的灵异现象的研究成果而来,或许年轻人认为李约瑟会把那些关于灵异的解释写成书稿,藏在小楼的某个角落。这种说法虽然不可靠,但是也有其可能性的存在,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任何事情都会发生的。
  
  但是不久,年轻人爱上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女人。在中国总有许多才子佳人的美丽传说。遗憾的是这位年轻人并不像传说中的才子们那般有幸得到佳人的芳心,因为他爱上的是一位已经死了两千五百多年的古希腊女人。
  
  他如痴如醉地爱着那位远古美人,他希望他的痴心能够感动上帝,让他能够以某种特殊的方式穿越时前去看望那位令他朝思暮想的女人,他的想法和行为也像其他诗人一样透露着古怪和疯狂。他把他对那位女人的思念全部写成了诗歌,这就是为什么后来在他死后人们知道他爱上了一位古希腊女人的原因。
  
  说到这里,女孩深潭般的眼睛透过旅馆的大门,看向乱坟岗的方向,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远远地,乱坟岗若隐若现地笼罩在清晨的薄雾中,那栋小楼树立的坟地一侧,就像是坟地里三百冤灵的守望者。
  
  “在他死后……”我重复着她的话,“难道那个年轻的诗人死了吗?”
  
  女孩点点头,“他死了,任何一个人只要爱上两千五百年前的人,那么他必须得死,只有死了才能见到他日夜思念的女人,只个世界上只有诗人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总是不惧怕死亡的,而且他们中的一部分甚至在事业如日中天之时选择自杀,每个诗人心中都有一位完美无瑕的女神,死亡便成为他们见到女神的唯一路径了。”
  
  “自杀的诗人未必伟大,伟大的是诗人的自杀。”我心里忽然冒出这句话来,可是我并没有说出去。也许眼前这位女孩就是一位奇怪的诗人。
  
  “那位年轻人是怎么死的?”我无理地打断女孩的话,有些冒昧地问道。
  
  而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扯远了话题,于是抱歉地笑了笑。
  
  她的笑容美丽极了。
  
  “那位诗人被发现死在小楼里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僵硬了。警察来调查现场时发现,在他躺着的地板上画着一个直角三角形,三角形里写着一首名为《雪莱的诅咒》的诗,一位警官当场指出那首诗来自雪莱的诗集,但没有人知道那些直角三角形代表什么意思。
  诗人的死相非常奇特,他的尸体僵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头扭到了后面,脸上的肌肉扭曲成一种透露着无限恐惧的表情,他的双手搭在书桌上,右手握着一支墨水已经干涸的钢笔,笔尖抵在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上,笔记本上还有一首未完成的新诗。
  
  从他的死相勉强可以猜到他死之前正在创作一首新诗,然后他忽然回头看到了令他十分惊恐的东西,于是像突发心肌梗塞一样瞬间便断气了,直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诗人死亡的真实原因,警察局曾在发现诗人死亡的当天派出两名警官负责调查此案,可是在此案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那两名警官却都出了事,一名警官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开枪自杀,另一名警官则是驾驶着警车经过嘉陵江大桥时冲破栏杆,连车带人落入江中。当他被人从江水中打捞出来时,警局里的人发现他和第一位死者一样脸上凝聚着死亡之前的恐惧,显然他们同样见到了让他们惊悚万分的东西。
  
  很自然地,警局里的人想到了那首《雪莱的诅咒》,认为凡是见到这首诗的人必死无疑,于是他们以“诗人突发心肌梗塞”为由向外界宣告了诗人死亡的原因。此后再没有任何警官插手此案,这个案子便不了了之了。
  
  案子不了了之,事情却没有结束,另一件更加怪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关于诗人那本写了诗的笔记本,先是负责调查案件的两名警官把它带到了警局作为物证,两名警官死后,一位出版商从警局弄到了那本诗稿,想借机进行炒作。然而就在诗集即将付诸印刷之际,出版商却在一个宴会上被从天而降的吊灯砸中天灵盖当场死亡,其他几位负责诗集整理校对的编辑也相继死于非命,出版公司于是相信了外面的传闻——只要读过那首诅咒诗的人必将死于非命,而那首诅咒诗就在这本诗稿中。”
  
  女孩的话到此嘎然而止,而我的恐惧却像氢气球般膨胀起来,因为我们已经听过那首诅咒诗,我,还有马万里。
  
  “那位诗人真得死了吗?可是……”我把后半句“昨天我还跟他说话了”硬生生吞了回去。
  
  女孩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悲伤,“他的尸体都被火化了,骨灰就埋在乱坟岗,那座刻着雪莱的墓志铭的墓碑下面埋着的就是他的骨灰。”
  
  “啊,那座墓碑下面就是他?”我惊奇地叫道:“他的墓碑上怎么会刻着雪莱的墓志铭?”
  
  “那座墓碑是我替他立的,雪莱是他生前最喜欢的一位诗人,并且雪莱的墓志铭首句便是‘他的一切都没有消失’,我也希望他的一切都没有消失。”女孩幽幽地说着,表情依旧充满着忧伤。
  
  “你是在等她回来吗?”我轻声问她。
  
  她点点头,“尽管他已经化成了骨灰,但我相信他会回来的,就像聊斋里所写的那些故事一样。”
  
  这时马万里出现在走廊的另一头,我们的谈话就此中断了。女孩邀请我们一起去吃早餐,早餐时女孩亲自做的,可口宜人。一个小时后我们离开了桃园旅馆。等到走出龙隐镇坐上开往学校的车时我才发现我忘了问那个女孩的名字。而回到学校后,杨旸还是没有回来,当天我们便向学校反映了这个情况,学校已经报了案。可是至今还没有杨旸的消息,希望她没事才好。
  
  (3)
  宋姗姗的叙述到此停了下来,她的表情很复杂,那是一种饱含担忧和恐惧的表情,我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这位经受着恐惧煎熬的女生,只是轻轻地搅动着杯子里已经凉透了的咖啡。
  
  而我对那位守候在桃园旅馆里的女孩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们之间仿佛有什么联系一样,这种感觉让我有些迷茫和迷惑不解。特别是宋姗姗所到民国时候龙隐镇被人们暗地里称为“灵异山庄”时,我被极大地震惊了,原来灵异山庄真的存在,怪不得在我开始写作这部小说的第一天,那个神秘的女留学生“警告”我说:“灵异山庄不能写,因为灵异山庄真的存在。”可是灵异山庄为什么不能写,它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之后我们从咖啡馆走出来,外面的天空依旧细雨纷飞。
  
  撑开伞走入冰冷的雨中,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天气很冷,我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这个春天怎么看也不像春暖花开的季节,我心里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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