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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oveying1314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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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9:55:54 | 显示全部楼层
8)
  林红回到了家中。
  她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空洞的眼神茫然的注视着虚空的某一点,她已经回到家里三天了,除了吃饭睡觉,大多数时间就这样呆坐着,留给人一种绝望的苍凉之感。
  厨房里叮叮当当在响,那是何明亲自操刀下厨,自从林红回到家就好象没看到小猪,但是她对这件事不是太关心,三天以来她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到底应该不应该把那天夜里的事情经过讲给何明听?
  不是她不愿说起,现在的林红有着一种强烈的倾述欲望,而且,她还记得何明走进房间里,看到她和秦方城搂抱在一起滚成一团的狼狈样子,可是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伸出手将她搀起来,替她抻了一下睡衣的边角,然后和杜宏远打了个招呼:“杜董,不好意思,我先送我老婆回去……”
  当时杜宏远的脸上挂着险恶的笑容,回答道:“没关系的,没有关系,你我双方的合作,不会受到任何事情的影响。”
  事情就是这样,杜宏远是个一言九鼎的人——如果他真的是个人的话——他斥资2000万,收购了何明的明华公司,承诺愿意替何明支付他公司欠下的巨额贷款,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不符合商业投资规则的,商人重利,杜宏远却将他的资金抛入到明华实业这一个无底洞之中,图的到底是什么?
  无论是林红还是何明,他们似乎都没有心思考虑这些,林红的痛苦在于她必须要找个机会对丈夫解释清楚当时所发生的事情,她和秦方城,不是何明看到的那个样子,而何明呢?虽然他绝口不提这件事,但他的脸上总是呈现着一种精神恍忽的状态,可想而知,他所目睹的一切对他来说是何等的具有杀伤力。
  但是林红真的不知应该从何说起,事情很简单,可是她不能说,如果她说了的话,相信何明宁肯相信她的神智已经错乱了。
  看看她所经历过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吧,几乎全都是一个神经错乱者的呓语!
  庞大的蠕虫或是巨龟,被当做美味吸食的脑髓,在废墟里辛勤劳作的冤鬼……这些事情太荒谬、太违背常识,太不符合逻辑,太多的地方根本就无法自圆其说……难道说她就跟何明说这些吗?不要说何明,就连自己都无法把握那些可怖的经历中到底有几分真实性。如果有谁对着她说这些,她是决计不会相信的。
  如果不说这些,那就只能编造谎话了,可编些什么呢?林红苦恼的抱住头,陷入了茫然的失控状态之中,直到何明在厨房里叫了一声:“红红,过来吃饭了。”她这才清醒过来。
  她站起来,先去浴室补了一下妆,对着镜子的时候她的心态有些不可捉摸,好象与秦方城相比,她在何明面前更注意自己的形象,难道说她的潜意识之中真的有秦方城的位置吗?这可不是她所喜欢的事情。
  今天这顿饭何明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水晶珍烩,水晶鸭,水晶闷蛋,水晶翡翠汤,林红走到桌前仔细的看了看,又看了看何明的脸色,他煞费苦心的弄出这么几道菜来,是想向她表明什么意思呢?
  “坐下吧,”何明笑吟吟的探过头来,先在她的额上吻了一下:“难得有这个清闲的机会下下厨房,等过两天公司的事情忙起来,你再想吃我做的菜,那可就不太容易了。”
  “你再忙,总也不能不顾这个家吧。”说完这句话,林红就垂下了头,默不作声的端起碗,这句话虽然说得完全符合她做为一个妻子的身份,但好象又有点不对头,至少跟她的行为卯不上。
  “你有一个星期没回来,这几天,家里出了不少的事情。”何明也拿起筷子,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哦,”林红知道她必须对自己的行踪做一个解释了,无论何明是多么的大度,但是年轻漂亮的妻子一连多日失踪,再见到她的时候她竟然是和以前的男朋友搂抱在一起,这种事,无论如何也是需要一个解释的。除非何明根本就不在意她,但眼下的情形不是这样。
  她决定把全部事情的经过告诉何明。
  在她说话的时候,何明先是一声不吭,不时的替她挟菜,当她讲到她和秦方城、赵卓三人被那只邪恶的怪物追逐的时候,何明突然开了口:
  “你不在的这几天,家里出了许多事。”
  “什么?”林红一惊,才意识到何明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最主要的是,这个男人的心思放在他的家里,而不是在她的身上。
  感受到自己受到了一种无言的伤害,林红慢慢的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不再说话,等着何明把话说完。
  “三天前,我爸非要一个人擦家里的壁灯,其实这事根本用不到他,可是他就是要逞能,逼我妈把椅子搬过来,然后他站了上去,正在擦灯罩的时候,却突然跌了下来。”何明的声音波澜无惊的叙述道。
  林红呆了一呆:“怎么会这样?没出什么事吧?”
  何明垂下眼皮,慢慢的把碗筷放下:“事情到也不大,我父亲的右腿跌断了,虽然病情较重,却也没什么大碍,只是不能下地行走,身边时刻需要人照顾。但是我母亲的情况就严重了,直到我把你找回来的那一天,才刚刚脱离了危险。”
  林红纳闷的眨了眨眼:“怎么会这样?从椅子上跌下来的是咱爸啊,咱妈怎么反倒病重了?”
  “因为,”何明苦笑道:“我父亲摔下来的时候,把我母亲砸在了下面。”
  林红呆呆的望着何明,好长时间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她在想象何正刚和何母那两老两口从椅子上跌下来时砸在一起的场面,越想越觉得好笑,想到一脸威严的何正刚砸在何母身上时的情景,她竟然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看着林红没心没肺的笑了,何明有几分不高兴,他站起来走到林红身后,虚张声势的对着她的屁股打了一下:“老人都摔伤了你还笑,怎么这么没良心啊,”骂着,他也忍不住的失笑了,两个人笑成一团,不小心把林红坐着的那把椅子弄倒了,林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用手指着倒了的椅子说不出话来。
  笑声中,何明抱住了林红,咬着她的耳朵说了句:“以后要听话,在家里呆着,我可不愿意再看到你那么狼狈的样子了。”
  林红的笑声一下子收住了:“你不生我的气?”
  “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何明接着她的手,扶着她站起来:“我只生我自己的气,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了委屈。”
  一句话说得林红眼泪噼哩啪啦的掉落下来:“何明,都是我不好,让你在别人面前难堪了。”她抱住丈夫的肩膀,放声嚎淘起来,心里积压多日的郁闷,在此一泄而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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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9:56:12 | 显示全部楼层
9)
  林红只知道自己遭遇到了痛苦,却不知道这些天来何明更是被生活逼迫到了疯狂的边缘。她突然的失踪让何明心忧如焚,正在这节骨眼上,何正刚却又与何母双双住进了医院,而何明身体也正处于每况日下的时期,他的公司陷入经营危机之中无可解脱,最要命的是,他的二姐何静在这关键时刻又惹出祸来,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在外边与一个有妇之夫往来,被对方敲诈勒索,这许多事件中的任何一项都足以压跨一个男子汉,而何明却面临着如此之多的麻烦,这岂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但何明终究是做过大事的人,一翻急乱过后,头脑反而冷静下来,他果断的吩咐小猪去医院照料两个老人,并给了二姐何静一笔钱让她去乡下散心兜风,按说何静这个闲人应该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但是何明太了解他的二姐了,她能够平平安安的不给家里惹事就已经是千幸万幸了,再指望她帮忙,无异于钻冰求火缘木求鱼。
  下一步的事情是何明亲自赶到医院,见父母病情稍有缓解,就立即打电话向自己的朋友求助,请求朋友们帮忙寻找失踪的妻子林红,朋友没有找到林红,却替他约了个重量级的业界巨头杜宏远,说是杜宏远对他的明华公司感兴趣。
  何明闻言大喜,当即请朋友替自己安排与杜宏远会面,两人见面之后,竟然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再谈到公司经营的方向上,竟然是一拍即合。杜宏远当即拍板,他要买下何明的公司,不过他对何明的公司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是何明的人,人才难得啊。
  一番商谈过后,大家都放松了,随随便便的闲聊起来,聊着聊着,杜宏远说起一件事,他说有一天夜里他开车回家的路上,看到有一个男人在纠缠一个女人,他上前制止,那个男人就急忙跑掉了,而那个女人却昏倒在了当场,事后他将那个女人送到了医院,脱离了危险之后就把她安排在了台城宾馆的一个套间里。
  何明起初只是漫不经心的听着,越听越觉得离奇,杜宏远口中的女人,竟然与他失踪的妻子林红有些想象,于是他提出来过去看望一下,说不定真的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杜宏远慨然允诺,带着何明去了宾馆,不料一开门,正见秦方城和林红衣衫不整的搂抱在一起。何明也是经过世面的人,丝毫不动声色谢过杜宏远之后,将林红送回了家,然后找到秦方城询问缘由,秦方城一点也没隐瞒,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全部告诉了何明。
  秦方城所说的那段离奇故事,把何明听得耳鸣眼花,心里疑心这个老秦是不是患上了妄想症?再通过另外的渠道打听赵卓的消息,果不其然,赵卓早在一周之前就因为妄想狂与迫害狂双重发作,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导致赵卓同时患上这两种病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妻子黄萍与杜宏远的关系暧昧,他的性格一向是骄傲自大,自尊感极强,劝谏黄萍未果,心里无法接受这种既成事实的打击,潜意识中回避失败,其结果导致了他的精神分裂。
  赵卓被送进精神病医院之后,却又被他趁医务人员不注意的时候逃了出来,医院里的人正在四处寻找他,不想他却先行一步的找到了秦方城和林红,更离谱的是,秦方城和林红竟然相信了他的话,直到赵卓又被身强体壮的男护士们抓回去了,可秦方城却仍然抱着赵卓那迷妄的错觉与幻想不肯放手。
  因为何明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所以对林红除了怜惜与痛爱,根本就没有其它的想法,只是他受不了林红象秦方城一样再拿赵卓的虚妄念头来折磨他,所以他早早的打断了林红的叙述,转而跟她说些最为关键的事情。
  “我想问一下,红红,”吃过了饭,何明搂着林红坐在沙发上,一边替她理着略显稀疏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和秦方城见到赵卓之前,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你什么意思?”林红狐疑的望着秦方城:“你是不肯相信我说过的话吗?”
  “你说我应该相信吗?”何明反问道。
  林红一把推开他,坐到一边,气乎乎的生闷气,生了一会儿气,越想越觉得何明这样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就说道:“我可以保证我遇到的事情都是真实的,象这种事情,虽然荒谬离奇,可遇到的不止是我一个人,你们家里,不也是遇到过这种事情吗?”
  “我们家?”何明诧异的看着她:“你指的是哪一件?”
  “那个保姆朱姐,”林红气乎乎的道:“她在你们家里的时候,不也是出了那么多的怪事吗?大老王老师莫名其妙的死掉了,双德惠被不知什么东西推下了楼当场摔死,还有那群蹂躏你二姐的流氓们,他们一个个都死无葬身之地,象这些怪事,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何明失笑起来:“红红,有件事你要弄清楚,我讲给你听的这些,大多都是以讹传讹,正所谓,一犬吠影,百犬吠声,其实原本都是日常生活之中常见的事情,却在传说的过程中被涂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站起来给林红倒了杯水,何明又坐了回去,这些日子以来的奔波操劳,让这个男人心力交瘁,可说起来也是奇怪得很,他的身体却莫名其妙的恢复了,现在他目光炯炯,精力弥漫,望着林红,笑吟吟的解释道:
  “其实那些事情,只要用心想一下都会有着合理的解释,比如说大老五老师的惨死,那是因为她的丈夫是凶手,事实上那天夜里她丈夫做了一个怪梦,梦见自己在地摊上买椰子,他在梦里买到一颗椰子之后,就立即用力劈开,插进一根吸管喝了起来,事实上,他喝的是自己妻子的脑液,象这种事情,只有心理变态到了不可救药程度的精神病患者才能够干得出来。”
  “至于双德惠,那个少年人,他的死就更好解释了,他确实是因为收到我二姐在朱姐的胁迫之下写的那封绝情书信而自杀的,这件事可以说是无庸置疑。因为看到那诡异场面的人只有我二姐自己,而事实上,你和我一样的清楚,她的神智处于迷幻状态之中,或者说她当时正处于精神分裂的边缘,她看到的幻想,她臆想到场景,所有的这一切都无法做为证据支持这件事情之中的非正常解释。”
  “最后是那几个小流氓的惨死,这件案子至今仍然悬而未解,未解的原因不是什么超心理的神秘因素,而是凶手至今未被捕获。事实上这个案子很清楚,那个凶手早已潜伏在屋子里,可能是准备到了夜里,等那伙小流氓们熟睡之后再动手杀人,不曾想那伙小流氓却自己拉上窗帘熄了灯,于是凶手趁机窜了出来,趁着黑一个接一个的杀掉了那伙流氓,这个解释才是这桩神秘案子的全部,你不能拿它做为证据来支持你的故事。”
  何明说完了,林红却捂上了耳朵:“我不相信,你无非是编出几个理由来……不对,还有一件事。”她突然喊叫起来:“还有那个姓朱的保姆最后的失踪,她将自己封闭在房间里,可是等你母亲用斧子劈开门,冲进去的时候,却发现房间里空空荡荡,这件事情,你又怎么解释?”
  何明笑了:“这件事,实在是再也好解释不过的了,事实上,朱姐早就离开了我们家,当她在家里的时候,我母亲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不敢反抗,可是这又是件我母亲内心里极力不愿意承认的事情,承认自己对女儿所遭受的虐待与折磨无能为力,这有违于一个母亲的尊严。可是恐惧又是一个现实的存在,因此,当朱姐离开之后,我母亲立即将这个过程的记忆屏闭了,她操起斧子劈开那间无人的房间的门,只是想告诉别人她从没有屈服在朱姐的淫威之下,尽管这根本不是事实。”
  林红怀疑的望着何明:“这个解释,你是怎么得出来的?”
  何明笑了:“这是心理咨询医师杨思鹏做出来的,你听,门铃响了,这个按门铃的人就是他,我请他来家里,就是想让他替你做一个心理理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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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9:56:31 | 显示全部楼层
10)
  听了何明的话,林红腾的站了起来:“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
  何明笑了:“迟一点或者早一点,这个问题重要吗?”
  “当然重要!”林红脱口而出,然后她望着何明,只是气愤的喘息着,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她隐隐约约的有这样一种感觉,何明如果早一点把这件事情告诉她的话,情况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但现在这个样子是什么样子,另外一个样子又是什么样子,却让她感到困惑无解。
  就在这功夫里,何明已经走过去打开了门,一个身材干瘦的男人走了进来,何明请他换了拖鞋,然后领着他来到客厅,介绍给林红:“这就是我的太太,这位先生就是香港国际心理康复交流协会的杨思鹏博士。”
  杨博士得体的向林红掬了个躬,林红却第一眼就看他不顺眼,冷冷的说道:“既然来了,就请坐吧,我给你沏茶。”嘴上说着,她却一动没动,反倒是何明感到有点难堪,一言不发的替杨博士倒了茶水,坐下来后,他又对林红介绍道:“杨博士是有着二十多年临床经验的心理咨询权威,我父亲的病,就是听了杨博士的建议后治好的。”
  原来是这样,林红好奇的仔细看了看这个杨博士,原来那个用马财神假扮冤死者何大壮的缺德主意就是这个家伙琢磨出来的,一看他尖嘴猴腮的就不是好人。先入为主的对这个杨博士有了成见,林红更不愿意开口说话,坐在一边冷眼看何明和杨思鹏聊谈。
  何明首先开口说道:“杨博士,我妻子最近遇到了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事情的离奇,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神智稍微清醒一点的人就会将她的遭遇斥之为虚妄,可是奇怪的是,当事人不仅只有我的妻子,还有她的一个朋友也曾身历奇境,杨博士不是对超心理学感兴趣,正在搜集这方面的案例吗?我可以请让妻子把她的经历讲给你听。”
  “有这种事?”杨思鹏那张平板的脸上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何太太,我可以听你亲口说一说吗?”
  看着这两个大男人一唱一和的演戏,林红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对这个杨思鹏充满了厌憎,根本没有心思搭理他,就冷冷的说道:“对不起,事情过后我大病了一场,整整卧床一周,现在已经全部忘记了。”
  “哦,”杨博士却丝毫不以她的态度为忤,反而点头说道:“你这种情况也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了,人的神经系统有其承受的极限,超过这个范围,心理防御机制就会启动,遗忘可以说是自我防卫的最常见的精神学现象了。”
  林红低下头,抠着自己的指甲,不愿意把话接下去。何明却陪着笑脸请求她:“红红,你好好想一想,能想起来多少就说多少,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我累了。”听了何明的话,林红再也忍无可忍,她站了起来:“你们二位聊吧,我去休息一下。”说完,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径自回了卧室,往床上一倒,盖上被子,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后,何明一脸忧色的走了进来,替她掖了掖被角,又回到了客厅,他们的谈话声有一句没一句的从门缝里透进来,不多久,林红就昏昏的睡了过去。到了晚饭的时候,何明过来把她叫起,她懒洋洋的抻着腰,男人要吃,女人要睡,这话一点也不错,熟睡了一觉之后,她觉得自己精神饱满,身体里洋溢着一种跃跃欲试的活力,就连她那张美丽的脸,也因此变得更加迷人起来。
  她调皮的跟何明开了个玩笑,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跑出卧室,却突然呆住了。
  那个杨思鹏,居然还没有离开,而且看他那副样子,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几碟猪手,口条,肺片,牛蹄筋,还有几瓶啤酒。她突然跑出来的时候杨思鹏正啃着一只猪手,见到他,脸上尴尬的挤出僵硬的笑容,想说话,可是嘴里被猪蹄塞满,只是唔唔的说不出来。
  见到这个人,林红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好心情全被破坏了,她厌恶的把头一扭,自顾走进了浴室,在里边呆了足足二十分钟,要不是何明几次敲门,再不出来怕他又会疑神疑鬼的大惊小怪,她真的想躲在里边不出来了。
  晚饭时,这个杨思鹏居然还要吃,他大模大样的跟何明林红坐在一张桌子边,手里不停的摆弄着不锈钢的餐具,嘴里罗哩罗嗦的讲着他在行医过程中遇到的几个笑话:
  杨思鹏讲述的,是一个晚年心理疾患的古怪事情,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老教授,因为他曾经做过一件亏心事,强吻了一个同事的漂亮妻子,虽然这件事对方也没敢声张,教授本人却多年以来郁结于心,等他到了晚年,就被一个可怕的恶魔缠住了。那个恶魔每天夜里出来,抱住他的头,与他不停的接吻,一吻就是一个夜上,等到第二天早晨起床的时候,教授就觉得全身乏力,精神不振。最离奇的是,他醒来时口渴得要命,但是家中所有的水杯水瓶,却全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一滴水。
  教授的病情越来越重,他为了让这个魔鬼离开,临睡前将家里的装满水的水瓶藏起来,想等到醒来的时候再喝。可是等他从噩梦中苏醒过来,却发现藏起来的水瓶中的水竟然已经被喝光了。教授被逼无奈,就想了个办法,用衣服将水瓶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可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水瓶外边的包裹没有一点动过的痕迹,只是瓶子里的水,早已经是一滴不剩了。
  林红漫不经心的听着,不知不觉的,她被对方讲的故事中的情节所吸引住了,不由自主的望着这个讨厌的杨博士,听着他语气平淡的继续讲下去,杨博士手里那把金属餐具反射出来强烈的光线,吸引住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突然之间,杨博士停止了叙述,轻轻的拍了一下巴掌,说道:“好,何太太,你现在已经休息了,好好的放松你自己的精神吧,别让过度的疲劳影响到你的健康和美貌,当你听到我再次拍响巴掌的时候,你就可以醒来了。”
  林红一动不动的望着杨博士,眼睛却变得更加明亮起来,杨博士有点诧异的看了看林红那张脸,想对何明说一句什么,想了想又忍下了,他慢慢的移动着手里的餐具,缓声说道:
  “好,何太太,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在你失踪的那几天里,你和你的朋友们,都遭遇到了什么了?”
  林红的声音,透着一丝阴冷与不屑:“姓杨的,你真的想知道?”
  杨博士倒吸了一口冷气,回头望了望躲在一边的何明,再仔细看看林红,他使用催眠术对心理异常者进行治疗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但象林红这个样子,却还是头一次见到,林红这个样子,根本不象是已经被催眠了,可是听她说话,又好象催眠术已经有了效果,这不可解释的事情让他把握不定,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治疗下去:“何太太,你可以说出来,如果你认为你的倾述不会对你本人造成伤害的话。”
  林红咯咯的笑了两声,说道:“如果你愿意听,我当然愿意讲。”她哈哈的笑了起来,突然脸色一敛,吓得杨博士猛一后缩,林红已经站起来,抓起一只碟子砸向他的头上:“滚,你这个江湖骗子,你给我滚!竟然偷偷的对我使用催眠术,你哪一点还象个男人!”
  碟子砸在杨博士的头上,痛得博士大声的惨叫起来,眼见林红又操起一把坚硬的电镀椅,博士情知不妙,顾不得和何明打招呼,抱着头窜出门去,逃之夭夭了。在他的身后,响起了林红肆无忌禅的快意笑声。
  她的笑声阴冷,邪恶,带着一种残忍的满足快意,听起来一点也不象她林红,就象是另外一个女人!
  就象是另外一个陌生而邪恶,充满了残忍的嗜血欲望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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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9:56: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魅影
  1)
  因为何明未和她商量,就擅自把那个姓杨的心理咨询师带到家里来了,这表明了何明对林红缺乏起码的尊重。最让林红无法容忍的是,那个姓杨的博士竟然是如此的卑劣,偷偷的对她使用催眠手段想控制她的意识,这就更让林红怒不可竭,把姓杨的轰出门后,林红气急败坏,当场收拾自己的衣物准备离开。
  她正愤愤的把衣服往皮箱里装,何明走了进来,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如果你认为我错了的话,我向你道歉。”
  林红不理睬他,狠命的把皮箱盖子一扣,也不管东西带得够不够,拖上皮箱就走,当她走出门的时候,何明只说了一句话:“我以你是一个能够与我同甘同苦的女人,看来我错了。”
  “你不要卑鄙的污辱我!”林红愤怒的扭过头去,怒声叫道:“是你先不尊重我的。”
  何明突然暴吼了一声:“滚,你给我滚,你这个生性冷血的贱女人,你连我二姐都不如,在这时候你还只知道为了自己的痛快而寻衅,你今天离开这个门就再也不要回来!”
  看到他那双血红的眼珠,林红心里不由得一惊,可是骑虎难下,她只好硬着头皮,拖着皮箱走出了家门,外边的夜色已深,冷风拂面,吹在她的身上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突然之间她的心里说不出来的后悔,何明为了她,吃了多少苦头啊,现在他公司面临绝境,父母双双住院,又为了她的失踪而多日里奔波寻找,他替她找来心理咨询师,虽说事前未曾和她商量过,可不正也是象他表白过的那样吗?这只是为了她好,她不愿意领情倒也罢了,却在这时候离家出走,扔下何明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的麻烦事,这也难怪他会那么失望,那么愤恨的责骂她了。
  正在寒风中瑟瑟颤抖的时候,忽然身后有人替她披上了件衣服,她不用回头,就知道身后的人是何明,两个人在寒风中站了好长时间,才听到何明叹息一声:“红红,你可能永远不会体验到我现在的心情,说句实话,我真后悔让你嫁给我啊。”
  “什么意思?”林红猛的扭过头,怒视着何明。
  何明两只手在衣兜时摸索着,终于找到一支烟点上,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才慢慢说道:“今天下午,我二姐也住时了医院,这事,我还没顾上跟你说。”
  林红大奇:“你们这一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接一个的连着出事?”
  何明苦笑:“这些事情,是谁都会遇到的。”
  “那你现在怎么办?”林红问道。
  何明又默不作声的抽起烟来,好长时间过去,一直到林红又问了他一遍,他这才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公司里那边,千头万绪,我根本走不开,家里这边,处处起火,更是离不了我,我现在只希望有个人能帮助我。”
  林红鄙夷的撇了撇嘴,他不说让林红去照顾他爹妈,却说什么“希望有个人能帮助我”这种鬼话,林红原本已经想提出来去他家里照料,见他这么无情无义,索性也不作声了。
  何明又抽了好长时间的烟,才说了句:“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记住睡前盖好被子。”说完这句话,他在林红的肩上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竟然掉头往家里走去,完全没有劝林红回家的意思。
  这种羞辱令林红怒不可竭,她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姓何的,你给我站住。”
  何明的身影顿了一下,却没有站住,继续脚步不停的向前走,林红气坏了,扔下皮箱不顾,追了上去揪住他:“我在喊你,你听不见吗?”
  何明的脸色黯淡,凄楚的一笑:“我当然听见了,可是你让我怎么做?”
  林红气得直欲发疯,不顾体面的大叫起来:“我是你老婆!”
  何明把烟蒂扔下,用脚辗灭:“红红,正因为如此,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疼爱的女人,我才不希望你卷入进去。”
  “什么卷入进去?”林红听不明白。
  何明犹豫了好半晌,却突然用力把林红一推:“你快走吧,远远的离开这个家门,离得越远越好。”
  林红愤怒的望着他,突然一转身,回去取了刚才扔下的皮箱,抢在何明的前面,先回到了家里,她进了门,何明讪讪的跟在身后,也走了进来,她走进浴室洗漱,准备睡觉,何明却坐在沙发上抽起烟来,林红洗漱过了,怒气冲冲的锁上卧室的门,自己睡下了。
  她本来只是想跟何明赌气,气他刚才那种态度,可是头一挨枕头,竟然真的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而且睡得出乎意料的香甜踏实,一直睡到下半夜,她的手习惯性的往何明的身边一摸,却摸了个空,突然清醒过来,就听到客厅里有轻微的啜泣之声。她诧异的坐起来,难道这是何明在落泪?不可能吧,他好歹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如果说他现在面临的事情较为麻烦的话,那么他以前也曾遇到过比这更叫人头疼的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经受不了挫折?
  她小心翼翼的下了床,赤足走到门边仔细倾听,那种轻微的啜泣声却再也听不到了,她把门推开,立即,一股烟雾灌了进来,吓了她一大跳,仔细一瞧,何明仍然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地方,他面前的烟缸里,堆了好大一堆的烟头,当林红推门出来的时候,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仍然是目光呆滞的望着空间不确定的某一个点,不停的吸着烟。
  林红走过去,先不出声的把烟缸中的烟蒂倒掉,然后顺手夺过何明叼在嘴角上的烟也扔掉:“好吧,我已经消气了,你也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了,明天一早,你回公司好了,你家那边的事情,就由我来吧。”
  何明摇了摇头,没说话,伸手又要去拿烟,却被林红抓住他那只手,厉声说道:“好了,也该休息了,你要是再为这点事把自己的身体熬出病来,这不是存心给我添麻烦吗?”
  说着,他强拉起何明,就象拉起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走吧,回床上去,我要让你陪着我,睡觉!”
  何明形同纸偶一样的被她牵着走,进了卧室,她替何明把衣服脱掉,再给他盖上被子:“好了,睡觉,明天去公司,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何明躺在床上,目光呆呆的看着她,林红不由得心里责怪起自己来,丈夫心理上承受了这么沉重的压力,她却只是一味的胡闹,真是对不起这个男人啊,怜爱的用手抚摸着何明的脸颊,她看着这个脆弱的男人慢慢的进入了睡乡。
  何明睡下了,林红也正在欲睡未睡的时候,突然之间一声恐怖的叫喊声响起,熟睡之中的何明猛的一下坐了起来:“朱姐回来了,朱姐回来报仇了!”他那惊恐的狂叫,在寂静的午夜突然响起,带有一种说不出的肃煞与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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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9:57:06 | 显示全部楼层
2)
  何明说得没错,朱姐回来了。
  那个邪恶而残酷的神秘女人,她的魔影再一次的笼罩在了何家人的头上。
  三十年前,身为何家保姆的朱姐在何正刚政治生命最低潮的时期劫持了何家人,以残酷的手段对何静和何母进行了虐待,而在她神秘的消失之前,还曾经留下一个邪恶的诅咒:
  “我的宝宝是男也好,是女也罢,三十年后她一定还会回来找你们的,你们何家人最好给我记住,我和你们家的冤仇,世世代代不死不休!”
  这句话如一只沉重的大磨盘,始终压在何家人的心里。更可怕的是,二十七年后,朱姐的一个远房亲戚小猪,又踏进了何家的家门。
  从小猪来到何家之后,怪事不断,邪祟连连。
  夜晚何家人总是感觉到有人在他们的梦中走来走去,不时的有一声熟悉的切齿冷笑发出,那声音带有一种可怕的邪恶力量,每每让何家人魂飞魄散,惊悸不安。与这种不安的感觉或是心态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无法解释的可怕事件。
  最早的一件事情是何家人因为恐惧的原因,试图想将这个无依无靠的乡下小保姆赶走,不料事情却以何母眼睛在二女儿何静开香槟的时候被酒瓶塞子击伤眼睛,最终驱逐小猪的事情功败垂成。
  此后三年,何家人日日夜夜生活在恐惧的噩梦之中,小猪来的时候随身携带了一只模样丑怪的大头龟,这只乌龟经常在夜晚时份出没,它的丑怪模样,竟与三十年前朱姐养的那只怪龟一模一样,只是体形大了许多。
  大头怪龟那双阴冷的眼神出没于何家人的噩梦之中,逼得这家人几欲疯狂,为了摆脱这种恐惧的心理,何正刚不知多少次想捉住这只大头怪龟将它杀死。可是奇怪的是,这只怪龟似乎只是存在于他们的噩梦之中,一旦醒来四处寻找,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三年下来旷日持久,搞得何正刚练就了一手烹龟的绝技,却仍然无法确定家里是否真的有那么一只怪龟存在。
  小猪在何家做了整整三年,计算时日,恰是朱姐所诅咒的三十年之期到了。
  这时候林红与何明相恋了,她走进何家,立即体验到了一种魂飞魄的恐怖感觉。而这种感觉,在何明心里远比林红更为强烈,他确信所有这些可怕的征兆都与小猪有关,为此,他在与林红成家之后,找借口让小猪来到他的新家。
  在这个理应充满温馨的家庭中,何明与林红却犹如被投入到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之中,仍然是怪事频仍,仍然是邪祟连连。就在这种情况下,何正刚与何母却又双双住进了医院,事态的推进竟与三十年前的情形一般无二,当年何正刚不得不把家人委托给邪恶的朱姐,而现在,何明也不得不把他的家人托付给小猪。
  三十年前何家人所经历的噩梦,再一次的降临了。
  被恐怖的噩梦惊醒的何明汗落如雨,喘息不停:“你知道吗?”他近乎绝望的抓住林红的手:“红红,你知道吗?刚才我梦到小猪正将我父亲拖下床来殴打,我父亲那无助的眼神让我心碎。在梦里我还看到她象三十年前的朱姐所做过的那样,残忍的凌辱我的二姐。”
  有许多事情,象座小山一样压在这个脆弱男人的心里,使他的精神状态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些人他不愿意对林红说起,甚至尽其可能的回避林红的追问,但是,所有的积淤,终将寻求一种渲泄,否则,何明就会在沉重的心理压力之下走向绝望与疯狂。
  朱姐的影子,三年来一直在何家徘徊,何明曾经不止一次的看到过她,最初她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但渐渐的,她的形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切,她每天夜里从何家人的噩梦里飘出来,飘到何正刚的床前咬牙切齿的诅咒。正是出于对她的恐惧心理,何明坚持要小猪与他们在一起,希望以此避免家人的不幸。
  不料,朱姐的形影阴魂不散的出现在了何明与林红的新居中,使林红遭遇到了一系列的不可解释的怪事,卷入杜宏远事件之中,最终在一个夜晚神秘失踪。何明还不清楚的是,如果追踪这件事情的源头,竟然也与小猪有关。正是因为林红经常感受到小猪身上的那种诡异气息,察觉到家里的事情异常,所以才请来秦方城和赵卓来帮忙。
  赵卓和秦方城介入何家事务的结果,就是赵卓的妻子沦为杜宏远的美食,而赵卓本人却被送进了疯人院,至于秦方城,他的遭遇比赵卓也好不了多少,那个垃圾妇一家人如影随形的缠住了他,恐怕他一生也无法从这种折磨之中解脱出来。
  而就在这期间,林正刚与何母双双受伤,始作俑者,竟然也是这个阴魂不散的朱姐,事后何母悄悄的告诉儿子,就在何正刚从椅子上跌下来的时候,她清楚的听到朱姐那熟悉的阴森森冷笑,并感觉到身后有个人用力一推,把她推倒在地,恰好倒在何正刚跌落下来的位置上。
  何静也感觉到了朱姐的存在,那种深植于心底中的恐惧令她仓惶无地,本能的进行了逃避,但是她逃无可逃,仍然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扯了回来,竟然与父母一起躺在了病床上。
  “现在你明白了吗?”揩一把额头上湿潸潸的冷汗,何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父亲从椅子上跌下来,不是他自己失去了平衡,而是被朱姐推下来的,我母亲明明是站开一段距离,却也被朱姐推到了我父亲身下,还有我二姐遇到的事情,也是朱姐所为,她处心积虑的把我们一家人控制起来,只是为了继续她那残忍的邪虐。”
  林红听得直眨眼:“你口里说的这个朱姐,她到底是个人,还是个鬼?”
  何明茫然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你不要急。”林红扶着何明在床上坐好,下地替他倒了一杯水:“你慢慢说,是否你认为小猪的存在才是这所有不可解释的事情的真正原因?”
  “我不知道,”何明仍然是那句话:“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那么我能帮你什么呢?”林红问了一句。
  何明诧异的望了望林红,一言不发的躺下,闭上眼睛似乎想睡觉。看到他这副孩子赌气的模样,林红心里觉得说不出的好笑,就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这样,事情远不象你想象的那样复杂,你等明天早晨我过去,这你总应该放心了吧?”
  何明又翻身坐了起来:“不行,我建议你还是先去家政公司聘好保姆再说。”
  林红嗯了一声,望着他,等着解释。可是何明却已经把话说完,不肯再说下去了。林红沉默了好长时间,才笑了笑:“好吧,明天我先过去看一下咱爸咱妈他们和病情,然后就去家政公司聘请保姆,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何明点了点头,头一挨枕头,就立即睡了过去。这个男人,他被恐惧折磨得太久了,只有在最亲爱的人的怀抱里,才能得到片刻的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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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9:57:27 | 显示全部楼层
3)
  第二天一早,何明开车带着林红去何家那幢座落在河滨的三层小楼,车到楼下,林红的身体突然颤瑟起来,那种无形的恐惧,仿佛一股凛冽的寒,漫无际涯的卷入她的心中。
  她呆呆的看着这幢楼房,脸色青白不定,就是这里,她当初费了多少周折企图逃离这里,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居然又回到了这里,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个神秘的意旨,主宰着她的生命与悲欢。
  “你又怎么了?”何明不解的看着她:“现在家里的事情,全得指望着你了,处理的利索一点,公司那边也同样的离不开你。”
  “你说……”林红颤抖着开口了,那声音极为生疏,听起来好象是另外一个人在说话:“小明你说,能不能让他们都住进医院?”
  何明苦笑:“红红,你现实一点好不好?这是三个病人啊,我手头又是最紧的时候,根本支付不起这么昂贵的住院费用,要是只送一个两个住院的话,那护理的成本就更高了,两头跑啊,那种累劲谁受得了?”
  林红突然的打了一个寒战:“不不不,小明,我不进去,我害怕这里。”
  这是她第一次告诉何明她害怕,把这句话说出来,那是因为她心里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这种恐惧,比之于她见到赵卓头上的孔洞,比之于落入杜宏远之手的时候还要强烈,难道这世上,真的还有比沦为邪兽的美食,被邪兽啜饮脑浆更为可怕的事情吗?
  如果说她以前不相信会有这种恐惧的话,但是现在,她已经是确信无疑了。
  面对林红的疑惧,何明叹息一声,叼上了一支烟,这些日子以来他拼命的吸烟,拼命的吸,可尽管这样也无法缓释他内心之中的沉重压力:“红红你听我说,他终于开口道,你以为只有你才害怕这里吗?事实上我们家人谁也不喜欢这里,可这就是生活,明明充满了厌倦,明明充满了恐惧,却仍然强颜欢笑,委屈自己,红红,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怎么还象个孩子似的这样任性?”
  林红摇了摇头,何明说的事情根本她的恐惧毫无关系,但这并不意味着何明的话没有道理,也许她真的应该接受命运的安排,既然命中注定她要在这幢可怕的宅子里接受磨难,那么她任何形式的逃避都将会被证明是徒劳无益的。
  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林红用绝望的眼神看着何明:“好吧,我可以进去,但你一定要答应我,等我安排好了护理的家政,让小猪离开,你就得允许我回到公司上班。”
  何明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正是我想的,公司里的那团乱麻,远比这个家更要麻烦。”
  何明的话,林红并不认同,事实上公司的业务并不难处理,真正消磨人的精神与意志的,却往往都是些生活的琐事。但是林红知道现在不是争辨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叹息一声,强忍着心里那种无由的恐惧,跟在何明身后向楼里走去。
  一进门,扑鼻就是一股怪怪的味道,那是人的排泄物气味、血腥的气味和药材的味道在长期封闭的房间里积淤而形成,林红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还没有说话,何明已经一个箭步窜上楼梯,向二楼的卧房冲了过去。
  他是怀疑自己的噩梦成了真,担心自己的家人正在遭受小猪的虐待,否则房间里的气味怎么会这么令人作呕?除非是小猪根本无意护理他们!
  到了楼上,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楼上有六间卧室,何正刚,何母和何静各居一间,他们都面呈焦灼之色躺在床上,不停的呻吟着,用凄惨的声音叫着小猪,而小猪早已是满头大汗,不停的从这个房间跑到那个房间,突然见到何明进来,小猪楞了一下,竟然委屈的咧开嘴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何明急忙问道。
  说起来事情真的不大,只是早晨醒来时三个病人要排泄而已,碰巧的是三个人的时间都撞在一起,而且都是急不可待,小猪一个人顾了东顾不了西,就在她忙着伺候何正刚的时候,何母和何静已经忍受不住了,这就导致了整幢楼里气味变得特别的难闻。
  看了这个样子何明真是哭笑不得:“你说你们几个,病也就病了吧,怎么这种事还往一块赶?随便哪一个提前几分钟,错开不就结了吗?”
  再回头看小猪,只见这个可怜的小保姆双眼血红,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满脸是木然的疲乏之色,原来她整整一夜也没有合眼。三个病人你方呻吟过我叫唤,把她支使得团团乱转,何明这时候顾不上安慰小猪,急忙和林红拿了便皿,去照料何母和何静,可是这两个人不争气的很,都已经在被窝里折腾完了,用一脸绝望的轻松表情呆望着他们。
  “你看到了,”何明转身问林红:“就这么情况,你说让我怎么办吧。”说完,他颓然坐下,用手抱住了头。
  林红也是非常的恼火,何正刚和何母是两个老人,一时控制不住失禁也是可以理解的,可何静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啊,她也跟着起什么哄?正想埋怨一句,忽然想起何静早在幼年时就被朱姐折磨得落下了失禁的症状,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倒也没什么稀奇之处。只不过事情的麻烦程度,远比她想象得更甚。
  看到他们两人,小猪往椅子上一坐,竟尔呼呼的睡了过去,何明还想叫醒她,林红却劝住了他,这时候何母突然呻吟起来:“小明,小明,你过来。”
  何明急忙走过去:“妈,我来了。”
  何母那张削瘦得怕人的脸看着儿子,一只干瘦的手掌伸过来:“小明啊,给你妈弄点吃的吧,你妈已经两天没吃上东西了。”
  “好,好,儿子马上去给你做饭。”何明快步下楼,林红追了上去:“现在做也来不及了,打个电话从外边的饭馆里定几个菜吧。”何明看着她,苦笑了一声:“我妈和我爸,他们只喜欢吃家里做的菜,你就是叫来外边饭馆做好的,他们也不肯吃的。”
  林红却不肯理会,给附近一家熟悉的饭馆打了电话,定了油条、豆浆等早点,何明自己去厨房里忙乱。没多久,饭馆的饭菜送来了,林红小心翼翼的端了上去,何母和何正刚却连连摇头,说什么也不吃。直到何明端着他炒好的菜肴上来,一筷子一筷子的喂着他们,这才愿意吃几口。
  林红看了连连摇头,把何明拉到一边:“这样不行啊,我们照顾病人,可病人也应该体谅到我们的难处,连饭菜都要一口一口的喂,这岂不是存心折腾人吗?”
  何明用那双毫无表情的眸子看着她:“红红,看来你从来没有照顾过病人。”
  林红不忿:“我怎么就没有照顾过病人?别人家的病人,可没有象你们这一家人这样麻烦的。”
  何明慢慢把手垂下,说道:“你不清楚,病人躺在床上,心情是极度恶劣的,他们需要发泄,几乎每一个瘫痪在床的病人都是这个样子的,慢慢的,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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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9:57:44 | 显示全部楼层
4)
  何明本想带林红去家里看一下,然后就送林红去家政公司,谁料到家里竟是这么个狼狈情形,累得他和林红整整忙了一个上午,中午时三个病人都开始睡午觉,小猪也站立不稳的睡醒了,两人这才离开。
  到了一家家政公司门前,林红下了车,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走到车窗前敲了敲,何明落下车窗,把脸凑近过来让她吻,被林红拿手指推开:“看你这副色样,谁稀罕你,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要答应杜宏远的要求,不能让他收购咱们的公司。”
  “为什么?”何明满脸苦相:“就因为他是个乌龟吗?”
  “他不仅是一只乌龟,他还……”林红说了个开头,忽然觉得头皮有些发炸。此时阳光灿烂,街道上行人如织,家政公司的门里的一条长凳上坐满了土里土气的乡下女孩,都在眼巴巴的等着她过去,她却在这里跟自己的丈夫说这种话,这给了她一种极度荒谬的感觉,竟然说不下去了。
  何明哈哈一笑,开了句玩笑:“虽然杜董是个乌龟,但你老公是不会对他老婆感兴趣的。”然后猛一踩油门,驱车远去了。
  林红站在那里,脸上的汗珠淌流下来,她一点也不怀疑,冥冥之中的意志正在主宰着她的命运,有一种极为可怕的危险一步步的逼近了她,自从她不得不开口答应何明的要求,忍受着那种无以名状的恐惧再度走进何家的时候,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了。
  她已经抗争过了,但是,除非她泯灭天良,对病倒在床上的公婆不过问,否则就必须承受那恐怖危险的蹂躏。
  摇了摇头,把这些可怕的念头甩开,林红走进了家政服务公司,门前那些正等待雇主的乡下女孩们顿时骚乱起来,有两个眉眼灵活的抢先一步,拦住了她:“大姐,你家里是不是要请保姆?”林红脱口说了个是,就立即被她们围住了,所以的女孩子们都争先恐后的推销自己,可当她说出来保姆需要照料几个病人的时候,女孩子们顿时全都冷了脸,懒洋洋的散开来不再理睬她。
  一个工作人员迎出来,笑嘻嘻的告诉林红,那些年轻的女孩,只希望寻找一些家庭条件优裕的雇主,不愿意带孩子,更不愿意照料病人,如果林红要想找到合适的保姆的话,得找年龄大一些的中年妇女。
  家政公司替林红介绍了几个合适的人选,林红就跟对方谈了起来,对方对伺候病人并没有怨言,薪酬也按行情走,不高也不低,可是等林红告诉了对方家里的地址之后,对方的脸色却一下子变了,当场改了主意。
  林红也没在意,不料她一连见了三个中年保姆,都是在说到家里具体位置的时候,无缘无故的就谈崩了,这让她好不纳闷。好在家政公司里的保姆人选也多,公司又替她推荐了第四个。
  第四个保姆是一个身材略显肥胖的中年女人,因为有了前几次的事情,林红先从侧面敲击:“你愿不愿意去滨河路做事?”对方眨眨眼,说了句:“只要不是退了休的何书记家,哪儿都行。”这话听得林红大为诧异,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问道:“为什么不愿意去何书记家里做呢?”中年女人一翻眼睛:“这还用问,害怕呗,你说谁不害怕?”
  “怕什么?”林红提起一颗心问道。
  “怕那只大乌龟呗。”中年女人说话的时候,还紧张的向四处望了望,显得神秘兮兮的样子:“那可是一只红鳞甲啊,你说谁不害怕?”
  林红觉得脑子有些跟不上:“你等等,什么红鳞甲?”
  “你不知道吗?”中年妇人望着林红,脸上的表情更加神秘了起来:“就是那只从国际展览大厦地低下钻出来的巨型大乌龟啊。”
  看林红一脸愕然的表情,中年妇人来了情绪,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道:“这事你真的不知道?早就传遍台州市了,干脆我告诉你好了,可是千万不要跟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啊。”说到这里她又东张西望一番,这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人家都说啊,国际展览大厦塌了,不是无缘无故的,是何书记他自己给拱塌的,人家说他盖那座大楼的目的,就是想给自己找个藏身之地,因为他怕让人发现他是一只大乌龟,楼盖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想去看看,不曾想从地下钻出来的时候,用的力气太大,一下子把楼给拱塌了,这下子才露了馅。听说那座楼塌下来的时候把他也给砸伤了,去了好多人也救不出他来,最后用了起重机,才把他救出来,可是他的壳甲已经被砸瘪,元气大伤,再也没法子出来见人了,所以他天天去菜市场买龟,御下龟壳补在自己的壳上,听说到现在也没补好,还躺在床上动弹不了呢。”
  “什么玩艺这是!”林红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这个女人竟然这样辱骂她的公公,正想狠狠的给她一记耳光,却又突然收住了手,她想起自己遇到的事情,莫不是这个愚昧的妇人把杜宏远的事情安在自己的公公身上了?就假装若无其事的坐下来,说道:“不对吧?我怎么听说那只乌龟是茜雅丝国际建筑工程公司的董事长杜宏远呢?”
  那妇人听了,两眼顿时放出光来:“一点没错,原来你也知道这事,杜宏远就是国际展览大厦的建筑承包商,我也听说他是一只乌龟,把楼拱塌了之后,他就躲到茜雅丝当董事长去了。”
  林红听得眼睛瞪好大,心想原来还有这个内情,怎么何明却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心里想着,就问道:“你还听说什么了?”
  “还有什么?多着呢。”中年女人干脆往林红身边一坐,跷起一只脚来,神秘兮兮的继续说道:“我还听我老头子说啊,国际展览大厦塌了之后,压死的那些冤死鬼阴魂不散,每天夜里都出来忙碌碌的干活,这事可是我老头子亲眼见到的,绝不骗你。”
  “你老头子是谁?”林红听得惊心不定,随口问了一句。
  “唉,别提那个赌鬼了。”中年妇人用力一拍大腿:“我老头子有一次在家里睡觉,忽然何书记的儿子找上了门,答应给我老头子一百块钱,让他去装死鬼吓唬他老爸何书记,一百块钱这事谁干啊?我老头子当即讨价还价,最后还到五百块,然后我老头子穿上冤死鬼的衣服,跑到何书记的门前,你猜怎么样?何书记一见我老头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连声求饶,说是都怪自己不小心,钻出地面时用的力气太大,把个楼拱塌了,还答应给冤死鬼烧纸烧香,这才了事。”
  林红大为诧异的看着这个妇人,才知道这个女人竟然是马财神的老婆,看起来马财神的确不是个玩艺,何明明明支付了他五千块,他却告诉自己老婆是五百块,那四千多肯定是在赌桌上送了出去。还有,何明找他来是为了安慰何正刚,叫他跟老婆这么一说,事情全都颠倒了。心里想着,她脱口冒出一句:“原来你是马财神的老婆,你不是被你老头子赌博时给输掉了吗?”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可是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也只好静观其变了。
  中年妇人听了这话,比林红还要害怕,腾的跳了起来,站得远远的盯着林红看了半晌,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搐着,那副恐惧的神态如见鬼魅,忽然之间她掉头就跑,不知道她这次跑掉之后,又会编造出什么更为离奇的神话到处乱说。
  但是,这个妇人所说的那一切,真的是编造出来的神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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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9:58:00 | 显示全部楼层
5)
  林红的生活再度走入噩梦之中,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噩梦却是日常生活的琐事折磨。
  她和小猪两个人拼命的在几间病房里来回跑动着,挨着个的病人伺候,给他们端大小便,喂他们喝水,替他们做饭,还要不停的给他们翻身防止褥疮,一连三天折腾下来,累得林红只要头部随便碰上什么东西就会马上睡着。有一次,她和小猪一人端着一个尿盆,在洗手间的门口相遇时相互让了一下,竟然各自靠在一堵墙壁上睡着了。
  象这种事情,不是亲身以历的人是绝无法想象得出来的。
  忙累成这个样子,林红偷空照了一下镜子,发现自己蓬头垢面,皱皱巴巴的睡裙上沾染着斑斑黄色的污渍,那副模样真是说不出来的狼狈。尽管她操劳到这种地步,三个患者却丝毫不见起色,先是何正刚失语了,开始不会说话,然后是何母的身体突然麻痹,连嘴唇都不会动了,紧接着何静开始频繁的抽疯痉挛,一抽起来牙关紧咬,直翻白眼,每次都会在激烈的抽搐中昏厥过去。
  何明公司里的事情忙乱成一团,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回来看一下,却发现三个病人后背都生了褥疮,何正刚最是严重,褥疮里竟然长出了白色的蛆虫,虽然他当时没说什么,只是紧抿着嘴唇替父亲翻了个身,拿药棉小心翼翼的将疮口处的蛆虫挑出来,林红想上前帮忙,却被他冷冷的推到了一边。
  现在林红终于理解了那些年轻的小保姆们为什么不愿意伺候病人,脏还在其次,累也罢了,关键是不出活,那怕累死你,也无法让人满意。
  就这样拖到第三天,还是何明从家政公司请来一个中年保姆。这个中年女人刚刚来到城里务工,还没有来得及听说关于何家人的那些古怪传说,所以就急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有人接手,林红如释重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立即打辆出租返回自己的家,本来想先泡一个温水澡,再好好的大睡一觉,不曾想人往温水里一躺,竟然疲惫得睡了过去,直到电话铃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才把她惊醒。
  这个电话铃给了她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急忙抓条浴巾裹了身体,跑过去拿起电话,果不其然,电话是小猪打过来的,那个新请来的保姆,在昨天夜里突然发出一声嚎叫,冲出了何家门,连自己的小包裹都没有带走,原因不明。
  听了这个消息,林红手颤抖了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她还要赶回何家再继续承受折磨,最可怕的是,那个保姆看到了什么?或者是她听到了什么?竟然会吓成这么个样子?
  第一个保姆跑掉了,林红跑到家政公司,专门询问有没有刚刚进城务工的中年保姆,又请来了一个,结果这个保姆呆不到三天,也是在第三天的夜里跑掉了,具体原因仍然不明。
  这下次林红索性请了两个保姆,让她们相互壮胆,心想这一次她们就不会跑了吧?
  可是这一次事情更为糟糕,两个保姆护理了两天之后,突然在深夜里尖叫起来,她们惊恐交加的争先夺路往外逃,跑在后面的那一个比跑在前面的那个保姆速度快,嫌前面的保姆当路碍事,用力一推,竟将前一个保姆推下楼去,摔断了腿,害得小猪一个人半夜站在楼梯上放声嚎淘大哭。
  林红打电话叫了救护车,然后她也赶了过去,跟在腿被摔断的保姆身边不停的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究竟看到了什么?”那个保姆却满脸的惊恐之色,口口声声不停的只叫:“大姐,大姐,求求你饶了我吧,算我自己倒霉还不行吗?我不让你们替我出医药费还不行吗?”竟然绝口不提她看在何家看到了什么。林红一直跟到医院,直到医生对着她的鼻尖把沉重的手术室门关上,她这才悻悻的回来。
  这一次她再去家政公司,家政公司却说什么也不肯替她介绍保姆了,所有的人都躲瘟疫一样的躲着她,好象连看她一眼都会惹上什么不测之祸似的。林红无法可想,又不敢回何家照料那一窝子怪病人,偷偷的跑回了家一个人趴在床上哭,哭着哭着,电话铃又响了。起初她不肯接,可是电话越响越激烈,她无可奈何的过去一瞧来电显示,竟是秦方城打过来的,她急忙抓起了电话。
  不等秦方城那边说话,她一咧嘴,放声哭了起来,她的哭声是那么的大,吓得秦方城急急的追问:“出什么事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林红你先不要哭,我马上赶过去。”
  “不,你不要过来。”林红不想再见到他,急忙止住哭声:“我只是心里难受,哭出来就好了。”
  秦方城哦了一声:“还是为那件事吗?那事我已经跟何明解释过了啊?”
  那事是什么事?林红忙累了这么多天,早把秦方城认为的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她对着话筒摇摇头:“不是,是另外一些事情。”她简单的讲了一下保姆不容易请的情况,却绝口不提关于何正刚诡秘传说的那些事情。秦方城听了,先是好长时间没说话,后来开口了:
  “保姆有那么难找吗?不至于吧?你要是真的为难,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一个。”
  “真的?”林红喜出望外:“那你快点把她给我请来。”
  秦方城回答道:“我说出来,只怕你不高兴。”
  林红纳闷的摇摇头:“谁啊,看你这样神秘兮兮的,痛快一点。”
  秦方城道:“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
  林红拿开电话,想了半晌,不得要领,只好对着话筒说道:“别卖关子了,你快点说出来了吧。”
  “好吧,”秦方城道:“我说的是傅秀英。”
  听到这个名字,啪嗒一声,林红就立即把电话挂断了。
  过了一会儿,林红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又拿起电话,拨通秦方城的号码:“老秦,除了那个垃圾婆,你再也没有别的人选了吗?”
  秦方城苦笑:“我能认识这么一个垃圾婆就不错了,你以为我会提前认识多少个保姆等着你来挑?跟你解释一下吧,傅秀英这个女人虽然神神叨叨,可她特别的能吃苦,你就瞧她一个女人把五个孩子拉扯到大,这种本事你是没有的,不佩服不成,现在你公婆家里的那种情况,可不是随便请个保姆就能伺候得了的,总得亲友朋友相互帮忙,虽然我这边答应了你,可人家那边还不知干不干呢。”
  林红不屑的撇撇嘴,学着秦方城的话:“可人家那边还不知道干不干呢——可不是嘛,嫁给了秦大老板,人家早已不是垃圾婆了,是贵妇人了。”
  秦方城狐疑的道:“林红,我怎么听起来你象是在吃醋的样子?”
  林红吓了一跳:“吃醋?我?为了你?跟傅秀英?你开什么玩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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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9:58:18 | 显示全部楼层
6)
  几经考虑,林红终于低下头来,请傅秀英去何家帮忙。虽然这件事做得她非常不情愿,但人至末路绝境,真的再也没有什么骨气好讲。
  还好,傅秀英虽然是个乡下女人,却识大体,听了秦方城的要求,就立即答应了下来。不仅她答应来,还把大妞带来了。这时候大妞已经上小学了,还是一所不错的贵族学校,她老爸时常开车接她上学放学,有时候老爸顾不上,她就自己走回来。学校里是要求住校的,但大妞不能住,她还要帮助妈妈照顾四个妹妹,每天洗衣服做饭,忙得煞是个模样,只是学习成绩如何,这事除了秦方城就没人关心了。
  傅秀英带着大妞和林红见了面,也不理会林红的感谢,进了何家门,皱起鼻子来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的屎尿气味,当即把衣袖一撸:“大妞,打水来。”话还没说完,大妞早已自己找到洗手间,打了一盆水出来,然后傅秀英吩咐一声:“端着水跟我过来。”然后她率众当先,后面依次是林红,困得走路东倒西歪的小猪,端着水的大妞,一行人上了楼,病床上的何正刚正在呻吟,见到这个女人顿时皱起眉头:“小猪,小猪,你跑哪儿去了?过来帮我搔搔背,好象蛆又钻出来了。”
  小猪答应了一声,正要上前,却被傅秀英伸出她那条比男人还要粗的胳膊,拦住去路,然后冲大妞一歪下巴。大妞端着水盆过去,不理会何正刚的呻吟,立即开始拖起地板来,这边傅秀英打开窗户,小猪还想上前阻拦,傅秀英根本不理她,只是吩咐着大妞打楼里所有的窗户全部打开,新鲜的空气流通进来,三个病人彼起此伏的呻吟声竟奇迹般的中止了。
  看过何正刚之后,他们又走进何母的房间,何母的病情远比何正刚重得多,人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看起来说不出的可怕。
  再走进何静的房间,何静正昏昏睡着,她总是不停的抽羊羔风,这种病非常消耗人的体力,现在何静也变得皮包骨了,倒是省了减肥的开销。
  傅秀英一来,情形立即得到了根本的转变,首先是三个病人再也不无故闹事了,小猪和林红两人伺候的时候,饭都要一口一口的喂给他们,否则他们宁肯不吃,可是在傅秀英这个垃圾妇面前,包括何正刚在内,何家人却全都变得通情达理起来,自己吃喝,拉撒有时,何静的癫痫不药而愈,何正刚努力自己翻身,褥疮明显好转。就连失语的何母也露出笑容,能够清清楚楚的说出几句话来了。
  这情景看得林红直眨眼,搞不懂傅秀英用了什么招达到这种效果的。
  心里轻松起来,林红终于有心情处理比之于伺候病人更为重要的事情了。她在把小猪叫到客厅,取出从何明那里拿来的三千块钱,递给小猪:“小猪,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小猪望了望林红手里的钱,急忙把双手藏在身后:“大姐,你看这是怎么说的,快把钱收起来,你这不是骂我吗?”
  林红笑了笑,目光突然变得冷酷起来:“小猪,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你何大哥也是这个意思。”
  小猪羞赦的笑:“那我怎么好意思?”
  林红的目光变得更加冷酷起来:“这不是好意思不好意思的事情,大家都受够了,你何大哥让你拿上这些钱,收拾一下东西,离开这里。我们家里的事,没有理由一直拖累你。”
  “离开这里?”小猪讶然的瞪大了眼睛:“那我何大爷他们,谁来伺候?”
  “这事,就用不着你来操心了。”林红把钱丢到桌子上,冷冷的看着小猪。
  小猪抬起头来,把大拇指放在嘴里,啃着自己的指甲,望向林红的眼神似笑非笑:“大姐是不是嫌我了?”
  “我谁也不嫌,”林红回答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做一辈子保姆,你总得成家吧?总得立业吧?一天到晚和这么几个病人呆在一起,长此以往,会耽误了你一辈子的,我希望你能够体谅到你何大哥的苦心,你能吗?”
  小猪仍然啃着自己的指甲:“那何大哥他怎么不自己来说。”
  林红感到自己被冒犯了,站了起来:“我说,也是一样。”
  “不一样。”小猪漫不经心的摇着头:“我是何大爷雇来的,只有何大爷开口撵我的走,我才会离开。”
  “你想得倒美,”林红笑了起来:“现在这个家,说话的是我,你听懂了吧。”
  小猪低下头,拼命的啃咬自己的指甲,不说听懂了,也不说没听懂,干脆装傻。
  林红站起来,冲着正爬得高高的擦着窗户玻璃的大妞叫道:“大妞,你过来帮下忙,把你小猪阿姨的东西从她的房间里收拾出来。”
  林红能够吩咐大妞,是因为早在傅秀英答应来何家之前,她们早就已通过秦方城经商量好了,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个怪里怪气的小保姆走人,再让她留下来的话,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怪事发生。
  大妞答应了一声,上了楼和傅秀英两人合力,弄开小猪的房门,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全都搬到楼下的客厅里,林红冷冷的坐在那里看着,一直等到她们把东西清空,也没见到那只大脑袋怪龟,心里不禁觉得奇怪,抬头看了小猪一眼。
  小猪的脸上挂着一种含义不明的微笑,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保持着这种让人犯疑的阴冷笑容,蹲下来慢慢的清理自己的东西。她似乎是有意的让林红看清楚,她除了自己从乡下带来的东西之外,没有一样是跟何家有关系的。她慢慢的摊开一个又一个的花布包裹,把里边压得起了皱的衣服全拿出来,再用同样缓慢的动作,一件件的放进一只大皮箱里,她收拾了很长时间,但是却始终没见到那只怪龟出现,这使林红心里狐疑不定,一时不知是不是应该问她一句。
  何正刚在楼上大声的叫喊着小猪,声音很急切,小猪慢慢的站了起来,看着林红,林红勉强的向这个乡下小保姆笑了笑,过去打开门:“小猪,路上小心点,以后别忘了经常跟家里联系。”
  小猪居然也难得的笑了笑:“谢谢大姐的关照,如果大姐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问一下何大爷就能够找到我家。”
  “一言未定。”林红看着小猪那孤独的身影走出门去,心理上顿时感到无尽的轻松,就好象长期压在心里上的一口大石磨终于被移开,那种对这幢宅子的恐惧欲望竟然是荡然无存了。她关上门,上了楼,走进大呼小叫个不停的何正刚的病房:“爸,什么事情啊。”
  “小猪,小猪,”何正刚两只眼珠向外凸着,身体极力的想坐起来,却无力办到,他只能用绝望的眼神乞求的望着林红:“你打发小猪走了是不是?不要,千万不要,叫她回来,快点叫她回来。”
  “爸,你歇口气,”林红慢慢扶着何正刚坐起来:“小猪跟我说了好几次,说是要请假回家一趟,我总不得不近人情的始终不答应吧?”
  “不是!”何正刚急怒交加,颤抖的手指指向窗外:“叫她回来,快点叫她回来,你听到了没有?”突然之间他的身体猛烈的抽搐了起来,竟然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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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9:58:42 | 显示全部楼层
7)
  见不到小猪,何正刚不买林红的帐,连急带气,昏死过去送进了医院,林红在急诊病房跑前跑后,好不容易才把老头送进手术室,累得脑子空空如也,正想在医院的走廊里的椅子上坐下来休息一下,医生突然从抢救室里探出头来:
  “小猪,谁叫小猪?叫小猪的患者家属,快点进来一趟,患者有话交待。”
  林红欲哭无泪的望着医生,正不知是答应好呢,还是就这么不作声。正犹豫之间,忽然一个人从后面走过来:“我就是。”林红定睛一看,腾的一下子跳了起来,这个女孩子居然真的是小猪,原来她压根就没走!她想上前拦住,又一时之间找不到理由,眼睁睁的看着小猪进了抢救室。
  过了一会儿,何明也闻讯赶来了,他焦灼的望着抢救室的门:“怎么样了?就为了一个小猪,我老爸他跟你拼了老命了?”
  “何止是拼老命!”林红苦笑:“我真怀疑小猪是你亲妹妹,你没看他察觉到我让小猪走了之后那个样子,就是亲生女儿怕也不会这么伤心。”
  “有什么办法呢?”何明连连摇头:“他是吃小猪做的那种带苦味的饭菜吃得上瘾了,不过你总算把小猪打发走了,老爷子的口味,再慢慢调理吧。”他还不知道小猪根本就没走,不仅没走,而且进了抢救室,但是林红实在没心情告诉他了,这一家人,看起来是要命中注定的承受小猪的消磨。
  从这天开始,何正刚就由小猪陪床住进了医院,傅秀英带着大妞住进了何家,照料何母和何静,最初,傅秀英做好了饭菜,让大妞给送医院去,因为何正刚吃不惯医院的病号饭。可是傅秀英做的饭菜,何正刚同样也是咽不下去,所以每天大妞还要和小猪换一下班,让小猪回来休息连带替何正刚弄好饭菜。对这件事,傅秀英很不高兴,她几次挤兑林红,想让林红去医院照顾一下何正刚,林红却装听不懂的,她不喜欢这家人,就是这么简单。
  有几次林红想留傅秀英和大妞在何家照顾着,自己回去休息一下,却都被傅秀英抢先一步的拦住了。傅秀英说:“你大姑子你可以不管,你公公病了你也可以不管,可是你婆婆病在床上了,你总得照应一下吧?太没心没肺的话,念那么多的书有什么用?”
  一番话骂得林红面红耳赤,却无辞以对,只好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何正刚住进医院的那一天,傅秀英和林红坐在客厅里吃饭,吃着吃着,傅秀英突然说了句:“你等一会儿出门,记住买点鞭炮回来。”
  “买鞭炮干什么?”林红不解:“市区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
  “别理那些,”傅秀英漫不经心的一挥手:“你买点鞭炮回来放一放,冲一冲煞气。”
  “什么煞气?”林红不解的问道。
  “什么煞气?”傅秀英不屑的望着林红:“你们家的这宅子,不干净,里边有脏东西。咱们大人是看不见的,不过昨天大妞看见了,跟我说了。”
  “大妞……她看见什么了?”林红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傅秀英拿筷子摆弄了几下盘子里的菜,说道:“不要说这个了,太脏。”
  林红倍感恼火:“傅大姐你最好还是跟我说说吧,我嫁进何家门里这么长的时间了,还没看见过什么怪东西。”
  傅秀英哼了一声:“你没看见,那是你运气旺,你要是再这么问下去,你就会后悔了。”说完,再也不理会林红,自顾自的吃起饭来。
  林红闹了个好大没趣,但也没放在心上,吃过饭后,她趁傅秀英在楼上给何母擦身子的时候,悄悄的在门前叫住正要去医院和小猪换班的大妞,说道:“大妞,过来,阿姨问你一句话。”
  傅秀英的这五个孩子,生于流浪门户,虽然年龄不大,但经历过的见识过的事情,比同龄小朋友们多了不知有多少,甚至可能比林红见识过的更多。所以大妞听了林红的话,心里明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装做懵懂天真的模样,蹦蹦跳跳的跑到林红身前:“阿姨,什么事情你说吧。”
  林红蹲下来,手握住大妞的手臂:“大妞,你跟阿姨说,你是不是在这里看到了什么?”
  大妞眨眨眼:“我妈说过的,不许我乱说。”
  “跟阿姨说没有关系的,”林红安慰着大妞:“阿姨不会告诉别人的。”
  “嗯,”大妞神情略有几分犹豫:“我知道阿姨对我好,阿姨问我的话,我一定会说的,我们老师告诉过我们,好孩子要说实话,还要买新书包,我的书包太旧了,我爸又偏心只疼三妞,阿姨,我这话你不会告诉我爸吧?”
  “不会,不会,”林红急忙摇头:“你买一个新书包,要多少钱?”
  大妞回答道:“老师要求大家都买带米老鼠那种的,一百八十块。”
  林红心想,怎么一个书包要这么贵?这功夫只想哄着孩子说实话,全然没想到大妞的心眼比三妞只多不少,她曾经被三妞栽过冤枉跟头,又如何会是大妞的对手?等她把钱掏出来,交到大妞的手上,大妞神秘兮兮的一转眼珠,突然叫道:“哎哟不好,阿姨我得抓紧时间去医院了,等我回来一定告诉你。”说完绕过林红,撒腿跑掉了。
  等大妞下午回来,林红再想找她问起,大妞却躲着她,气得林红莫可奈何,只能认瘪。
  到了晚上,林红独自睡在一间屋子里,傅秀英和大妞睡在一间屋子里,这个乡下女人很聪明,她给何母和何静的床边各安了一只门铃,如果夜里有事情的话,只要一按门铃,就能够叫醒她。但是事情就是这么邪门,自从她来了之后,何正刚病重去了医院,何母和何静都老实得不能再老实,夜里睡得又香又甜,从来没有过半夜按铃打扰她们的事情发生。
  连日操劳,那种疲惫已经浸入到了林红的心里,她躺在床上,感觉浑身乏力,困意极重,却偏偏就是睡不着,好象她的潜意识中等待着什么一样,这种等待让她精神极度的紧张。
  午夜过后,正值林红欲睡未睡之际,寂静的楼房里,却突然响起了一个轻微的脚步声,惊得林红眼睛倏然睁开。
  沉重的脚步声,自远而近,越来越清晰。
  咯噔,咯噔,咯噔,一声声的轻微脚步声,慢慢走下了二楼,霎时间林红汗如雨下,这个可怕的午夜足夜,竟然是从三楼上一步一步走下来的。
  有什么东西正躲在三楼上,现在,它借着黑暗赐予它的可怕力量,从何家人的噩梦中走了出来,一直走入了现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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