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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oveying1314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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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9:33:06 | 显示全部楼层
4)
  我母亲很奇怪,问了句:“没人在里边,怎么会有声音?”
  萧婶急急的说了句:“没有声音,是你听差了。”然后她一把揪住我母亲:“快点回去吧,要是晚了的话会被领导抓住的。”母亲不放心,还想亲自过去打开卧室的门证实一下,萧婶那张脸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她尖声的叫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跟你说卧室里没有东西就是没有东西的吗,你怎么一定要看?不相信我是不是?”
  看萧婶的脸色很是不对头,母亲一下子慌了神,连忙解释说不是不相信她,可是萧婶却脸上泛着诡异的青气,强行将母亲拖到楼道里,冲着她的耳朵大喊了一声:“别辩解了,你就是不相信我!”喊着,她突然用力把我母亲向后一推。
  全然是没有预料得到的事情,我母亲本能的发出了一声叫喊,身体一栽歪失去了平衡,叽哩咕碌的顺着楼梯滚了下去,滚落时脑袋重重的撞击在水泥地面的台阶上,当场撞得头破血流,昏死了过去。
  当我母亲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倒在一楼楼梯的后面,已经是深夜了,走廊里又没有灯光,下班回来的人谁也没有发现她,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两条腿却没有任何感觉,她只能拼命的喊叫,绝望的呻吟,好长时间才被人听到她的呼救声。
  被送进医院之后,母亲慢慢的清醒过来,告诉了别人她被萧婶从楼上推下来的过程,可是,听到她讲述的人都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盯着我母亲看,看得我母亲心里发毛,口中嗫嗫着再也说不下去。
  几天之后我母亲才知道,就在她被萧婶从楼梯上推下来的那一天,萧婶出了车祸。看到的人都说,萧婶肯定是自杀的,因为她是大喊大叫着迎着一辆载货大卡车冲了过去,卡车司机刹车不及,眼睁睁的看着萧婶的鲜血喷溅到车窗玻璃上。
  但是,无论从任何角度上来说,萧婶都没有自杀的理由,她正年轻,刚刚生了宝宝没多久,夫妻感情融洽,单位里的工作也顺心。她突然的死亡不仅让她的爱人沦为鳏夫,也使一个正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失去了母亲。
  萧婶离奇的车祸死亡事故,令我母亲大受震惊,想及萧婶自杀之前的神态变化,母亲确信,她那天一定是在自己家的卧室里看到了什么,一定是这样。
  可萧婶究竟看到了什么呢?这个答案,因之萧婶的死亡而成为了永久的谜。
  母亲住进了医院,令我父亲大为光火,父亲是一个事业型的男人,对家庭琐事厌恶而逃避,因此朱姐的重要性一下子凸显了出来,她既要带好我二姐,还要一天跑几趟医院照料我母亲,而且给病人做饭也是靠她一个人,忙里忙外,忙前忙后,忙得脚不沾地满身是汗。
  医生判断说,母亲这一次跌倒,有可能伤及到了她脑部的某一种主导运动的神经,做出这个猜测性判断的时候,我母亲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了,从那天跌倒以后,她的双腿就失去了感觉,瘫痪在床了。而且这种瘫痪的状态越来越严重,最初只是无法下地行走,发展到后来,甚至连大小便也没有知觉,甚至连喜怒哀乐的情感控制都失去了。
  家务活突然繁重了起来,朱姐从来没有过半句抱怨,在我父母前面做出一副吃苦耐劳的模样,她也真的是吃苦耐劳。早晨她早早的起床做早饭,夜深了才从医院里陪床回来,从早到晚都是一脸的倦色。虽然她嘴上从来没有抱怨过一个字,但心里却非常不平衡,这样,我二姐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她的撒气筒。
  坦白的说,我二姐在那些年来所受到的屈辱和虐待,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想象,但是那个过程太残酷了,我无法向你详细描述这一切,我所知道的就是我二姐的神智越来越混乱,自控能力极差,已经上了初中一年级,还经常在课堂上尿湿了裤子,这使她沦为了同学们的笑柄。
  而这时候朱姐却在我们家里的位置越来越重要,因为我母亲的病情越来越重,完全的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就连吃饭都得朱姐喂她,这样管理家中的财权就落入了朱姐的手里,我父亲每月发了工资直接交给她,由她来安排全家一个月的伙食。
  从此,我们整个家庭都落入了朱姐之手,她从一个低声下气的保姆一跃而成为了我们家中的暴君。不仅是我的母亲、我的二姐依赖于她,就连我的父亲,也是对她言听计从。而朱姐这时候两面三刀的伎俩已经玩弄得炉火纯青,仅仅虐待我的二姐已经无法满足她的施虐心理,她把目光转移到了我的母亲身上。
  这种虐待是逐次递入的,朱姐首先故意用冰冷的食物折腾我的母亲,提高她的承受力与忍耐力,然后,慢慢的,开始指着我母亲的鼻尖破口大骂,甚至当着我母亲的面折磨我二姐,印象中较深的是我母亲曾经跟我说过这么一件事,有一天朱姐喝令我二姐脱了鞋子,站到房间当中一把椅子两侧的扶手上,我二姐身体悬空站立不稳,朱姐就恶毒的故意用一枝竹竿抵在我二姐的两腿中间。这一次的折磨令我二姐的精神彻底的崩溃了,一直到她成年之后才惭惭的恢复过来。
  但在当时,我二姐神思恍忽,记忆力丧失,在学校里的表现丑态百出,这件事引起她的任课老师的注意。
  那个老师姓王,个子高高的,人们都管她叫大老王。
  大老王老师发现我的二姐神智状态不清,担心她会不会有病,就让她带口信回家,说是让家长去她那里谈一谈,她交待我二姐的时候,我二姐低眉顺眼,诺诺应声,可是一回到座位上坐下,我二姐就立即把这事给忘了。
  终于有一天夏天,我二姐去学校的厕所的时候,因为神思恍忽,失足跌进了露天茅厕之中,弄得一身污物,满脸蛆虫。学校里的人跑去看热闹,却都嫌脏不愿意动手把我二姐拖出来,后来还是大老王赶来了,用一杆秤钩勾住我二姐的衣领,才把她拖上来,然后大老王老师把她带到办公室,关上门脱了我二姐的衣服,脱掉衣服后的我二姐让大老王老师惊呆了,这个瘦骨鳞峋的女孩子,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淤伤,大老王老师用了十几盆水冲洗,才将她满头满身的污物冲掉。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连上厕所都不会,不是智力上有障碍还能是什么?大老王老师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亲自把我二姐送回了家,想借这个机会与我父母谈一谈。
  当大老王老师到了我们家之时,朱姐正跷着脚坐在椅子上吃苹果,一边吃还一边恶声恶气的咒骂着我的父母。而我母亲却躺在病床上痛苦的呻吟着,房间里丢得到处都烟蒂、碎纸、果核和食品包装袋,因为长时间没人清扫,蜘蛛在我母亲的被子上布了网,最熏人的还是屋子里弥漫着的那一股屎尿的臭味,因为我母亲大小便不能自理,朱姐就任她拉尿在被子里,等我二姐回家之后再收拾。
  大老王老师几乎惊呆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我父亲堂堂的市委要员,家里居然脏乱成那么一个样子,而且我父亲不在家,朱姐换了一张面孔接待了她,虽然这个狡滑的女人摆出一副勤勤恳恳的模样想取信大老王老师,但脏乱的家庭环境和二姐那满身的伤痕,还是让大老师老师对此无法释疑。
  只在我们家稍微的坐了一会儿,大老王老师就回去了,但是第二天放学后,她把我二姐留在了学校,看着她做完作业后,领我二姐去她家里吃饭,看着我二姐狼吞虎咽的吃饱之后这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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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9:33:32 | 显示全部楼层
5)
  大老王老师的丈夫在副食品店工作,家里还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名字叫小胖。我二姐吃过饭后,就逗着小胖玩,小胖很懂事,别人一逗他他就咯咯的乐个不停,那天真的笑脸让看到的人心里都充满了阳光。从那以后开始,我二姐每天都借故去大老王老师的家里,一直呆到很晚,才不情愿的回去,这也许是我二姐的阴暗的少女时代罕有的几个开心日子,但这种开心又是多么的短暂。
  头几次的时候,朱姐对我二姐回来很晚还不太介意,但随着这种情况多了起来,她就变得警觉起来。那一天我二姐晚上九点半才回到家,一进屋,就被朱姐手持一根坚硬的板条,喝令我二姐跪在一堆碎瓷片上。因为朱姐经常逼迫我二姐跪碎瓷片,使我二姐的膝盖伤肿化脓,伤口好多年也无法愈和,为了掩饰她的恶行,朱姐从来不允许我二姐穿裙子。那天我二姐被逼跪下之后,朱姐就凶神恶煞一般的逼问她都去了什么地方,要一五一十的交待出来。
  起始于幼年的残酷虐待,压迫了我二姐的人格形成,使她养成了服从的本能,我二姐在朱姐的淫威之下不敢隐瞒,战战兢兢的说出了大老王老师的情况,听完之后,朱姐额头上青筋暴起,野兽一样的咆哮了一声:“挺大个丫头到处乱跑,你还要脸不要?今天晚上罚你不许睡觉,到阳台上站着去!”
  那天晚上我二姐在阳台上罚站了一夜,冻得瑟瑟颤抖,朱姐可能是觉得这样虐待一个孩子仍然不足以消除她心中的邪恶与戾气,在后半夜我二姐因为乏困跌倒之后,她尖叫着用板条死命的抽打我二姐,逼她再站起来,而且是用芭蕾舞的姿式一只脚尖着地,还要唱白毛女北风那个吹选段,我二姐悲凄凄的歌声在午夜响起,卧在病床上目睹自己亲生女儿饱受折磨的母亲心几乎都要碎了,而朱姐那个恶魔却有滋有味的欣赏着自己的邪恶作品。
  第二天一早,我二姐没有吃一口饭,就被朱姐赶出了家门。
  饱受了一夜的恐吓与折磨,我二姐在课堂上呼呼大睡,引得同学们不停的嘲弄她,任课老师更是恼火,喝令她站起来听讲。下午放学的时候,我二姐迷迷糊糊还想着再去大老王老师家里寻求一丝温暖,可是她刚刚走出教室,就遇到了朱姐那一双温顺之后潜藏着邪恶与残暴的目光。
  对于任何对我二姐友善的人,朱姐都怀有强烈的敌意,这是可想而知的,她必须保证牢牢的控制住我二姐,才能不让她的恶行被人察知。从那以后,她就给我二姐立下了规矩,放学之后哪里也不许去,必须马上回家,如果回来晚了的话,我二姐就又要遭到残酷的虐待。
  在朱姐的胁迫之下,我二姐一连几天再也没敢去大老王老师家里,大老王老师觉得很是奇怪,就又来到我们家做了第二次家访。接待她的,仍然是满脸堆着笑容的朱姐。
  朱姐以比上一次更为殷勤的态度接待了大老王老师,她替大老王老师沏上茶水,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一个保姆对教师的尊祟。
  大老王老师一边喝着茶,一边问起我父亲,才知道他已经快半年都已经没有回家了,因为某种原因不明的派系斗争,他被隔离了,这是我父亲政治生命中最低沉的时期,现在他很不愿意提起。尤其是朱姐的事情发生之后,他更是有意识的拒绝承认曾经有这件事情发生过。
  不断的遗忘,是我父亲他们那一辈人最大的特点。
  我父亲可以通过遗忘这种心理防卫机制保护他的尊严和面子,但是我二姐和我母亲却不能,这就导致了日后一系列悲剧的发生。
  当着大老王老师的面,笑容满面的朱姐怜爱的替我二姐梳理着头发,我二姐甚至连拒绝的意识都不敢有,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做出一副乖巧懂事的幸福样子,满腹的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咽。她听到朱姐笑眯眯的答应大老王老师,明天放学后就让我二姐去老师家里补习功课。
  但等大老王老师一走,我二姐手里的饭碗就立即被夺下来摔碎,而她的人又被赶到阳台上,又是一夜的漫长折磨,那种折磨仿佛永无尽头。
  等到第二天放学的时候,我二姐仍然记得朱姐亲口答应的允许她去大老王老师家里玩的许诺,可是她刚刚走出校门,朱姐早已等待在那里,她用一种阴冷的声音对我二姐说道:“你这个贱货,不就是想去那个大老王家里去吗?今天你不用操心了,有人替你去了。”
  由于长期间睡眠不足,饱受惊吓,我二姐的思维意识产生了臆症与障碍,根本没有明白过来朱姐在说些什么,只得胆战心惊的跟在朱姐身后回家。进门之后,朱姐立即将我二姐撵进了我母亲住的那间卧室里,并在外边把门锁死。
  入夜,我二姐被饥饿搅动得胃部痛疼所痛醒,她走到门前,偷偷的想推开门,却推不开,这时候,她听到朱姐在客厅里哗啦啦的拖动着什么东西,就想扒在门缝上看一看,客厅里却奇怪的熄了灯,点燃着一支白色的蜡烛,黯淡的烛光之下,映出朱姐一张泛着诡异青气的脸。
  这张诡异的面孔,吓得我二姐差一点尖叫起来,幸亏她及时的掩住了自己的嘴吧。好半晌,她才又壮起胆子,再次扒到门缝上。
  烛光下,朱姐那张诡异的脸正在阴险的笑着,她一边笑,一边伸手逗弄着什么,我二姐眨眨眼睛再仔细看,才看清朱姐的手里拿着一只怪异的大头乌龟,用手指逗弄着怪龟的大脑袋,不停的说着话:
  “朱华,你磨蹭什么啊,憋了这么多天一定是饿坏了吧?那你快点去吧,你认清楚了,就是那个个子高高的、长得丑丑的,人们都叫她大老王老师的那个女人,快一点啊。”
  朱姐一边阴阳怪气的说着话,一边拿起一根吸管,递到大头怪龟的嘴吧上,大头怪龟立即衔住吸管,滋溜溜的吸了起来。怪龟吸食的声音那么大,以至于我二姐空空的腹胃之中响起了响亮的咕噜声,朱姐那张诡异的脸猛然扭过来,吓得我二姐一跤跌坐在地上,赶紧爬到墙角装睡,生怕朱姐进来找她的麻烦。
  我二姐在墙角爬了一会儿,困饿交加,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
  那天晚上,大老王老师一家等了很久也不见二姐来到,就没有再等下去,一家人吃了晚饭,就上床休息了。
  睡到半夜,往日里睡觉很平静的小胖突然哇哇的哭叫了起来,把大老王老师给吵醒了,大老王老师嘀咕着坐起来,伸手拍拍着身边的小胖,想让孩子安静下来,但是小胖的哭声越来越大,到后来几乎是拼命的尖嚎,大老王老师这才意识到不对头,急忙让爱人下地去开灯,她自己坐起身来,把小胖抱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孩子的后背呵护着。
  大老王老师的爱人下了地,走到门口的电灯开关处摸索着把灯打着,然后他转过身来,揉着惺惺睡眼,正想问一下妻子孩子哭什么,忽然之间他呆住了,望向大老王老师的目光充满了惊恐,好长时间,他才指着大老王老师怀里的孩子,尖声的叫了起来:
  “你抱的是什么东西?”
  大老王老师一直在低头看着孩子,但因为刚刚打亮灯,光线的刺激令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当那一声恐惧的惊呼响起的时候,她也于同时看清楚了自己怀中的东西,失态之下,她也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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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9:33:52 | 显示全部楼层
6)
  半夜时份,大老王老师家里响起了一连串的嗥叫声和呼救声,这微弱的声音透过窗棂传到了黑漆漆的夜空之中,终于把邻居家给吵醒了。
  邻居家也是一个老师,听到呼救的声音持续不停,就急忙披上衣服出了门,走到大老王老师的家门前用力拍门。
  没有人给他开门,只能听见房间里传出大老王老师和他爱人的惨叫声,还有小胖凄厉的哭叫,此外还有一个阴森森的怪笑声不时响起,邻居把耳朵贴在门缝上,他很吃惊的还听到了一种怪异的啜饮之声,好象有人用吸管吸食着什么液体一样。
  后来又有几户邻居受惊扰不过,也纷纷穿上衣服赶来了,他们合力撞开了大老王老师的家门,进去一看,只见大老王老师身上只穿着睡衣,腿耷在床上而脑袋却垂在地上,早已停止了呼吸。
  大老王老师的爱人仍然活着,只不过他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他用颤抖的声音对人们说起夜里家中所发生的怪事,他讲到一家人吃晚饭,讲到半夜里孩子哭,讲到妻子起身抱起孩子哄着,讲到他下地打开电灯,当灯亮了之后,他惊恐交加的看到妻子怀里抱着的不是宝宝小胖,而是……
  而是什么?
  当人们问起大老王老师怀里抱着是什么的时候,这个男人的双目就倏然瞪大,目光中充满了无可抑制的恐惧,慢慢的蹲下去,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拼命的尖声嚎叫起来,直到医院赶来给他注射了安定,他的情绪这才稳定下来。
  等这个男人意识清醒之后,人们再追问他,但是,一说到大老王老师怀中抱着的东西的时候,这个男人就陷入意识谵妄状态之中,蹲在地上惊恐交加的不停尖叫。最终,人们只好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事后现场验尸的时候,又发现了一件恐怖的怪事。大老王老师的脑袋轻飘飘的,脑壳里的脑浆都被吸光了。
  而那天大老王老师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在黑暗中抱起的是什么?已经成为了一个永远的谜。
  大老王老师死了,学校里专门为大老王老师召开了追悼会,追悼会上好多学生们都哭了,我二姐则是放声嚎淘,她是真的悲痛伤心,因为她失去了在这世界上真正关心着她的一个亲人。
  大老王老师的离奇猝死给了我二姐致命的一击,她的神智更加恍忽了,意识也更迷乱,记忆力经常出现空白区域,浑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上学放学的途中她经常迷了路,下课后即使是听到铃声也不知道回教室去上课,一天到晚神智恍忽,处于意识弥散状态之中。
  那一阵子我二姐走路都摇摇晃晃,现在我们知道那是因为她睡眠严重不足所造成的,但是别人可不这么认为,而宁肯把她的这种异常简单的归结为智力障碍,并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傻丫头。
  可是,仍然有一人用不带岐视的眼光善待她,关心她,爱护她,照顾她。
  这个人是我二姐的同桌,一个名叫双德惠的男孩子。
  双德惠这个男孩很聪明,也很懂事,因为我二姐受凌辱时间过长,小腹处肌肉失控,小便失禁,被同学们讥笑。双德惠就用自己的零花钱从商场里来来卫生巾,偷偷的塞在我二姐的书桌里。他还不知怎么知道了我二姐经常吃不饱饭,就从家里带来馒头咸菜,趁上课没人注意的时候飞快的递给我二姐。
  双德惠的体贴令我二姐非常感动,就用她那双饱受屈辱与惊吓的大眼睛泪汪汪的看着双德惠,感激他的关心与怜爱,但是她不敢答应双德惠约她去看电影的邀请,怕被朱姐知道了又会挨打。
  双德惠却不肯泄气,他继续一个初中小男生的热情关护着我二姐,实事求是的讲,我二姐虽然面黄肌瘦,带点神经质,而且还有遗尿的生理疾患,但却仍然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双德惠喜欢她那双胆怯的眼神,他说,这双眼神就象一只可怜的小鹿的眼神,充满了惊恐与仓惶,让他看了就忍不住的心疼。
  虽然心里害怕朱姐那个恶魔对她的折磨与羞辱,但我二姐最终仍然无法抵御青春的诱惑,情不自禁的爱上了这个待她一往情深的小男生。
  从那以后,我二姐就开始了她经常性的逃学,跟着双德惠去逛街,看电影,看录相,她最喜欢在电影院里让这个笨手笨脚的小男生搂着她,那样她才会感到安全,才会感受到她生命中最缺少的关爱与亲情。和这个男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她会变得特别聪明,特别美丽,很多人根本就不相信她就是那个掉进茅坑里的傻丫头。
  但是她一直不敢把自己家里的事情告诉双德惠,仅仅是出于恐惧的本能。
  两人眷恋的时间长了,双德惠渐渐察觉出了她的异常,因为她很少提及自己的家人,说到自己家里的情况的时候总是推说朱姐不允许她往外说,这就让双德惠感到奇怪起来,他耐着性子慢慢追问,终于从我二姐的嘴里了解到一些情况。
  刚刚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双德惠说什么也难以相信,因为这种事未免太反常,太离奇,有一次他送我二姐到了家附近之后,就悄悄的跟在我二姐身后上了楼,等我二姐进了屋之后,他就走过去敲门。
  开门的是朱姐,一张和善温顺的脸,她问这个男生找谁。
  双德惠回答:“我找何静。”
  朱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狞恶起来,她用粗暴的语气回答了一句:“她不住在这儿!”就猛的把门关上了。双德惠终究不过是一个心理尚不成熟的孩子,突然遇到这种事情,也不敢再敲门,就讪讪的回去了。
  回到屋里,朱姐露出了她那野兽一样的恐怖面目,她查抄了我二姐的书包,从里边找到了双德惠写给我二姐的一叠情书,翻看着这些文笔稚嫩的充满了孩子气的情书,朱姐邪恶的狞笑着,用最肮脏的语言辱骂着我二姐:“臭婊子,破鞋、烂货,才这么大一点点就知道勾引男人,你们何家人不论男女没一个好东西,男的都是流氓女的都是破鞋……”恶毒的辱骂声中,拳头雨点一样的落在我二姐的头上。
  肮脏的辱骂与残酷的殴打仍然无法解除朱姐心中的怨毒,她强迫我二姐跪在地上,用笔写了一封措辞粗野的绝交信。到了第二天,朱姐亲自赶到了学校,在她的监视下我二姐不得不违心的把这封信交给了双德惠。然后,她就哭着跑掉了,几天没敢回去上学。
  她害怕再见到双德惠,害怕面对那个纯洁男孩的愤怒与责问。
  可是朱姐却用阴森森的冷笑告诉她:“别再做梦了,烂婊子,你这个千人踩万人踏的小破鞋,他已经受到了惩罚,你再也别想见到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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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9:34:08 | 显示全部楼层
7)
  朱姐阴险的面容让我二姐不寒而栗,而她那邪恶的诅咒更是让我二姐心惊胆战,那一夜她被罚跪在我母亲的床下替朱姐洗衣服,冰冷的水浸得她的手冷砌入骨,极度的疲惫之中,她不知不觉的垂下了头,意识涣散,半睡半醒的进入了昏迷状态。
  朦朦胧胧之中,有一个凄恻的惨叫声遥遥传来,清晰真切的刺激着她的耳膜,把我二姐从昏睡中惊醒,她被那惨嘶之声吓坏了,惊恐四顾,脱口叫了声:“德惠!”
  高卧在床上的朱姐突然爆发出一阵恐怖的尖叫,她那吱嘎吱嘎的磨牙声在午夜时份听起来不寒而栗:“一点也没错,烂婊子!”她阴险的嘲弄声象一根针,残忍的刺入我二姐的心中:“就是你那个小破鞋,他已经遭到了报应。”
  我二姐突然跳了起来,冲到了她的床前,嘶声喊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这是我二姐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反抗朱姐的残暴专制,她的大胆和勇气令朱姐大为诧异,她翻身坐起来,邪恶的眼睛里闪动着残忍的光线,“啪”的一声,她突然抽了我二姐一记耳光:“烂婊子,你这是跟我说话吗?你不想活了是不是?给我脱光衣服阳台上跪着去,哼,敢冒犯我?”
  二姐愤怒的望着她,突然她用力一搡,朱姐不防,哎呀一声被她推倒在地上,然后我二姐掉头冲出了家门。
  朱姐狂怒的跳起来,追到门口骂了一句:“烂婊子,给你脸你不要脸,这一回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骂完这句话,她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利的怪笑,那阴森森的怪笑声,渗透着一种肮脏与邪恶的黑色力量,让我那卧床不起的母亲感受到了无由的惊悸。
  母亲在极度的惊恐中听到朱姐尖声怪笑着,听到她愤怒在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走动着:“臭不要脸的贱货!”她那恶毒的辱骂声让我母亲心惊胆战:“你不是不要脸愿意让男人骑吗?好,这回我就让你被人骑个痛快!哈哈哈!”那怪异而恐怖的尖笑,在房间里激荡起令人魂飞魄散的回音。
  我二姐跑出了家门,举目是茫茫的黑夜,她失神的哭泣着,向着双德惠家的方向奔跑着,曾经有一天下午她跟着双德惠趁他父母都不在家的时候,去过他的家,那条路线就象是用刀刻在她的心里,永远也忘不了。
  她一路上跌跌撞撞的跑着,有几次栽倒了,脸上被地面的石子磕破了,但是她顾不上擦拭一下,她一直跑到双德惠家的附近,远远的看到他家窗户里透射出来的灯光,一颗紧张的心这才稍微松缓下来。
  双德惠的家在四楼,楼层不高,但那个年代普遍的楼层高度也不过是在四五层之间。隔开远远的距离,我二姐能够看到双德惠的卧室挂着窗帘,是那种很简单的上面印染着竹叶的绿色布窗帘。
  窗帘里边,有几个人影动来动去,我二姐就站在楼下仰头看着,为了这个一心一意对待她的男孩子,她不惜反叛命运里的暴君,逃到这里,只是期翼着他温热的怀抱。
  但是她不可能上去敲门,即使她这么做了,双德惠的父母也不会允许她进门,更不可能为她提供住宿的条件。她和他都只不过是缺乏自立能力的未成年人,他们的爱情以及友谊,在成年人眼里不占丝毫位置。我二姐所能够做的全部事情,就是顶着凛冽的寒风站在楼下,她佝偻着自己那瘦弱的躯体,不时的把冻得青白的双手放到嘴边呵气取暧,她只有一个愿望,在这无星无月的黑夜里,能够让她感受到情人窗子里的阳光与温暖。
  远处有一群流里流里的年轻人拎着酒瓶,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他们把酒瓶对准路边的电线杆投掷过去,听着夜晚寂静之中突然爆发的玻璃器皿碎裂之声,他们肆无忌禅的哈哈大笑起来。
  我二姐害怕的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避免被这些人发现自己。
  我二姐害怕这些人,不只是我二姐,几乎每一个人都害怕他们,他们是社会上的残渣败类,不事生产不务正业,每天打架斗殴,寻衅滋事。这些都是处在青春期的迷茫者,他们为自己的欲望苦苦的折磨着,只能通过嗜血的残斗体现他们的青春意志,强烈的自毁倾向使他们无视生命的价值与尊严。
  那伙地痞流氓们走远了,我二姐长舒一口气,又把自己的目光移回到了双德惠卧室的窗口上。她有些惊讶的看到,双德惠卧室里的窗帘不知什么原因激烈的抖动着,好象有人在里边用力的牵动一样。
  那窗帘越抖越激烈,突然之间,窗帘一下子被人从窗户上揪了下来,于是我二姐立即看到了双德惠的身影。
  我二姐能够仰头看到他,是因为他整个人坐在了窗户上,后背紧贴在玻璃上,两只手用力的向前推着什么,后来他的身体突然被扭转过来,他的脸被后面的什么东西粗暴的按住,紧紧的贴在玻璃窗上。
  那是一张充满了惊恐与震骇的面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五官挪位,又被平滑的玻璃板挤压着,那张面孔说不出来的诡异骇人。
  惊骇之下,我二姐倒退几步,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惨叫。
  那一声惨叫惊动了刚刚走过去的那一伙小流氓,他们很惊讶的回过头来,看到一个孤零零的女孩子站在那幢楼下,他们不无诧异的交换了一下诡密的眼神,那眼光中慢慢升起了一种兽性的残暴与兴奋。
  我二姐根本没有留意到他们,她的眼睛死死的盯在楼上的窗户里,她清楚的看到,因为按住双德惠的那种力量用力过大,只听哗啦一声,玻璃窗碎裂了,尖利的玻璃嵌入少年的脸颊,殷红的鲜血激涌而出。
  少年在拼命的挣扎,绝望的呼救之中,他一直在呼救,只是他的呼声被透明的玻璃所隔绝,当玻璃碎裂的刹那,我二姐清晰到听到那微弱的凄呼之声。
  突然之间,我二姐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她拼命的向着楼前跑过去,拼命的叫喊着双德惠的名字,双德惠似乎听到了她的喊叫声,她看到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绝望而无奈的微笑,他的上半身已经被推出了窗外。
  双德惠拼命的用手抓住窗棂,试图在这最危难的时候拯救自己,这时候窗户里突然伸出一颗硕大的脑袋,因为背光的缘故,我二姐无法看清楚这颗脑袋上的五官相貌,她只是看到一张庞大的嘴吧张开,迷乱的光线在一排尖利的牙齿上折射出眩目的光线。
  那排牙齿狞恶的噬向了双德惠紧紧抓住窗棂的手,骨骼的碎裂与野兽般的吞食声在午夜清晰响起,双德惠的五指被那怪物咬碎咽了下去,涌淌着鲜血的秃掌再也无力抓紧窗棂,少年双德惠最后发出一声不甘的惨叫,从四楼上跌落下来。
  砰!身体坠落时的震动是如此的惊骇,我二姐只觉得眼前一黑,她生命中的阳光就永远的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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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9:34:41 | 显示全部楼层
8)
  那一天夜里,双德惠的父母已经睡下了,半夜里,他们被儿子房间里一阵奇怪的响动所惊醒,双德惠的父母迷迷糊糊的问了声:“谁啊?”没有听见人回答,于是他们又闭上了眼睛,翻了个身继续入睡。
  “哐啷”又一声响亮的瓷器碎裂传了出来,双德惠的父亲用鼻子哼了一声,提醒别人,这种放肆已经逼近了他忍耐的极限。
  可是那稀哩哗啦的折腾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吵得人无法入睡,双德惠的父亲火了,大吼一声:“大半夜的闹腾什么闹?还让不让人睡了?”这一声吼叫稍微有了点效果,儿子房间里的声音小了下去。
  但这种平静只是很短的瞬间功夫,哗啦哗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双德惠的父亲愤怒的坐了起来,侧耳一听,不由得大为奇怪,他清楚的听到了儿子的房间里有个怪异的哧哧笑声,那笑声很是暧昧,带着阴森森的诡异气息。
  双德惠的父亲是一个脾气火爆的体力劳动者,在一个建筑工地上当工头,手下有十几个人供他管教。他就用管教手下工人的方式管教儿子,虽说是粗暴了些,但简单实用,谓之棒下出孝子。平日里他只要是稍看儿子不顺眼,一个耳光就扇过去,他的巴掌很大,一耳光能把双德惠扇得倒在地上好半晌爬不起来。这时候大半夜的儿子在房间里瞎折腾,惹怒了他火爆的脾气,愤怒的走到儿子的房门前,他一言不发,飞起一脚,想把房门踢开。
  哐啷一声响过,那扇木门却纹丝不动,房间里却又响起怪异的讥笑声,好象是在笑这一脚踢得是多么没用。这让双德惠的父亲有点不相信,同时也更加愤怒,他后退两步,连续几脚,坚硬的门板震得他脚趾生疼,墙壁上被震得粉尘哗哗飘坠下来,那扇门也被踢出了几道裂缝。
  但是,门仍然没有开,仍然是紧紧的关着。
  双德惠的父亲万难置信的摇了摇头,他是知道自己这几脚的威力的,工地上的铁门,都曾经叫他一脚踢开过,这一扇木门怎么会踢不开?除非是里边用什么东西顶上了。
  儿子一个人在房间里,顶上门干什么?除非是瞒着他老爸做什么坏事!!!
  这个粗暴的男人愤怒了,因为明天他还要上工地干整整一天的力气活,需要一个良好的睡眠,儿子的这么折腾,摆明了是让他难堪。
  他环顾左右,发现窗台上放着一把他从工地上带回家来的铁锤,就顺手把铁锤抓了起来。他的妻子一见慌了神,急忙上前拦住他:“哎我说孩子他妈爸,你这是干什么啊,孩子都这么大了,有什么话你慢慢说嘛。”象大多数这种家庭一样,强势的父亲必然有一个性格软弱的母亲,这种软弱与无助越是在需要抗辨的时候就越显示其无意义的一面。
  “你给我滚一边去!都是他妈的你惯得这孩子,还有脸说呢!”双德惠的父亲胳膊一抬,就把他的妻子摔到了一边,举起手中的铁锤对准房门正要砸下,他突然听到了儿子的一声微弱的叫声。
  那一声叫声很是奇怪,象是人被捂住嘴吧的时候发出来的,又象是从深深的水底下传来,声音被扭曲得变了形,带有一丝怪异的颤动。
  双德惠的父亲皱了皱眉头,大吼一声:“你他妈的跟我捣什么鬼,快滚出来!”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寂静,双德惠的父亲诧异的用手指挖了挖耳朵,又吼了一嗓子:“你他妈的听见了没有?趁早给我打门开开!”
  房间里,儿子又用刚才那种怪异的腔调喊叫了一声什么,接着是哗啦一声,分明是室内的窗户玻璃被打碎了。
  这下子双德惠的父亲终于察觉出来异常,他把脸凑近门上,喊了一声:“小惠,你堵住门到底在捣腾什么?”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凄呼,这声凄呼是如此的悲惨而无助:
  “爸爸……爸爸……救命!”
  这一声传入父亲的耳朵里,令他身体猛的一震,刹时间双德惠的父亲想也不想,猛的举起铁锤对准房门砸下,他的力气惊人的大,只几锤就将门板砸烂,但是门里边仍然还有东西顶在门上,他进不去,而儿子的呼救之声也越来越微弱,最可怕的是,还有一个阴森森的怪笑不时的从房间里传出来。
  耳听着儿子的呼救声,父子亲情,骨血连心,做父亲的形同疯狂,他扔下铁锤,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做擂木,拼命的撞击着房门,一下,一下,又一下,终于哗啦一声,门板连同抵在门处的那张铁管床也一同被撞得七零八落,双德惠的父亲吼叫着冲了进去。
  房间里,儿子已不知所踪,整扇窗户却全被一股力量所捣碎,冷冷的夜风吹拂进来,让人寒彻入骨。
  短暂的惊愕过后,父亲终于醒悟过来,他狂吼着扑到窗口,冲着楼下绝望的呼喊着儿子的名字。
  但是,楼下的双德惠再也不可能回答他那慈爱的父亲了。
  悲恸欲绝的父亲嚎叫着,打开房门冲了出去,一直奔到楼下,他看到儿子跌落在水泥地面上,身体已经扭曲得不成个样子,鲜血和残肢飞溅得到处都是,父亲绝望的哭泣着,想把跌破的儿子搀扶起来,他抓住儿子的手臂,却发现儿子全身的骨骼都摔得碎裂,手臂与身体分离,早已是回天乏力了。
  霎时间,这个身材强健如牛的强悍男人仰天长悲一声,伤恸过度而昏死在地。
  双德惠的父母坚称儿子是被人推下楼去的,但是,房间里只有少年一个人,是谁用那张铁管床顶住了房门?又是谁将他推落了楼下?而且双德惠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又能和谁结下这么深的仇怨?
  双德惠的父母双亲回答不了这几个简单的问题。
  事后,人们在双德惠的房间里发现一封绝情书。
  书信中的措辞非常粗劣,对双德惠进行了无端的羞辱与漫骂,言辞之间极尽挖苦羞辱之能事,最后信上用不留余地的绝决口吻通知双德惠,他们之间的爱情已经结束了,以后不要再纠缠她。
  这封信是双德惠同班的一个女同学写给他的,那个女同学叫何静,是一个形容憔悴神智恍忽的女孩。同班的同学们证明说,何静确曾和双德惠在恋爱。全部事情至此就清楚了,这是一起因为早恋而引发的自杀事件,台州市晚报用半版的版面刊登了这件血案,以此警醒中学生,早恋要不得,会害死人的。
  当双德惠跳楼自杀事件吵得沸沸扬扬之时,另一个重要的当事人何静却神秘的失踪了,就连她家里的保姆也不知道她躲到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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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9:34:59 | 显示全部楼层
9)
  与她相恋的男孩因为遭到拒绝而自杀,所有的人都认为我二姐躲了起来,这样猜测是合乎情理的。但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
  那天夜里,当双德惠从楼上跌下来的时候,我二姐心胆俱裂,嚎叫着想冲上前去接住他。她根本没有想过,以她瘦弱的胳膊根本无力支持如此沉重的重量。但是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爱双德惠,就是这么简单,所以她要做她应该做的事情,那怕是和他一起死,她也甘之若饴。
  她放声哭着,无助的喊叫着,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动,可是这时候后面突然伸出来几只手,抓住了她那细嫩的胳膊:“小姑娘,你在喊些什么呢?”
  是那群夜归的地痞流氓,他们已经走了过去,却又被她绝望的喊声引了过来,他们七手八脚的扯开我二姐的手臂,淫邪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动她的胸前:“喂,小姑娘,谁欺负你了?跟我们说我们替你收拾他。”
  嘴里说着污言秽语,小流氓们一涌而上,深夜独行的孤身女孩是他们期待以久的猎物,他们用喷着酒气的嘴脸凑近我二姐,粘腻的手指肆无忌禅的扭的她的脸蛋:“这么漂亮的小妞怎么一个人儿出来啊,让我们爷们陪陪你吧。你别躲呀,要躲你也不会在这里等爷们了是不是?”
  我二姐拼命的挣扎着,她眼睁睁的看着双德惠的身体凌空跌落,那沉闷的跌仆声吓了小流氓们一跳:“喂,谁他妈的大半夜的往楼下扔垃圾?砸着人怎么办?快走,快点离开这里,叫垃圾砸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一边胡言乱语着,一边强行拉着我二姐,向黑暗之中拖去。
  我二姐大声的哭叫,落入这伙流氓手里是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可是那伙流氓用肮脏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她用力踢腾着,一只鞋子踢落了,一个小流氓就势一弯腰,抬起了我二姐的一条腿,恶做剧的用他的脏手搔着我二姐的脚心:“嘻嘻,这漂亮小妞连袜子都没穿,看来真是等咱爷们等得急了。”其余的小流氓们也都嘻嘻哈哈的围拢过来,抬着我二姐往前走。
  二姐的嘴被堵住,无法哭叫出声,只能凭任这伙小流氓为所欲为。他们将我二姐劫持到了一个秘密的窝点。这是他们之中一个小流氓的家,他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三居室的大房子里只住着他一个人,往常,这里就是这个小团伙聚会的地方,他们在这里打牌,喝酒,赌博,累了他们就往地板上一躺,睡醒了就出门去抢劫或是偷盗。
  我二姐就这样被他们囚禁了起来。
  这一伙流氓一共有七个人,他们的老大是当时台州市政法委书记的儿子,有靠山有背景,作恶多端却无人敢于过问。最初,他们也只不过是偷东西,拦路抢劫,打架斗殴,后来做恶的行为与心理就逐渐失控,终于发展到绑架、劫持与杀人的地步。我二姐并不是他们绑架去的第一个可怜的女孩子,在她之前,曾经还有两个女孩子遭到这伙恶棍的凌暴,其中一个女孩子被凌暴之后精神失常,另一个更惨,在逃出去的路上被一辆卡车撞死。
  等待我二姐的,将是悲惨已极的可怕命运。
  为了防止我二姐逃走,他们用麻绳将我二姐的双手反绑着,连睡觉都不允许松绑。如果他们结伙出去干坏事的话,就再用一条绳索把我二姐捆在一张椅子上,再用一脏毛巾堵住她的嘴,避免她出声呼救。
  就这样,我二姐一直在这个可怕的魔窟里被囚禁了两个星期,饱受摧残和蹂躏,曾经不止一次我二姐甚至已经放弃了求生的勇气,只是出于生存的本能,她依然活了下来,却是以一种最卑微屈辱的状态下苟活着。
  两个星期以后,这伙无恶不作的小流氓趁着黑夜又出去做案,他们在一条胡同里拦住了一对情侣,用三棱刀将男青年活活捅死,又轮暴了女青年,然后全然不当一回事的嘻嘻哈哈的回来了,在楼下的小卖部里用抢来的钱买了两箱啤酒,一些猪手、咸菜、牛蹄筋等下酒的凉菜,回到房间里吃喝起来。
  他们一边吃喝,一边琢磨着蹂躏我二姐的新法子,这伙禽兽几乎每一天都能够想出一些令人不齿的邪恶办法蹂躏我二姐,那些办法的邪恶程度就连最下流最变态的犯罪人士都以之为耻。
  那一天他们又想出了新的更为歹毒的招术虐待我二姐。他们把房间的门锁死,窗帘拉上,电灯熄灭,客厅里的茶椅沙发全部搬进卧室,然后逼近我二姐站在空荡荡黑漆漆的屋子中间,双手反绑,而他们自己则贴着墙壁站着,说声一、二、三,一起用一块黑布把他们的眼睛蒙上,然后开始伸出两只手,摸索着去抓我二姐。谁最先抓到我二姐,就由这个歹徒对她进行施暴,然后再进行再一轮游戏。游戏的规则是摸索与施暴的过程中都不得掀开眼布。
  我二姐的双手被反绑着,只能忍着屈辱与悲泣徒劳的逃避着,那群恶棍们兴高采烈的尖声怪笑着,摸黑用两只手胡乱向前抓着,不时的他们自己和自己撞在一起,这不断的撞击声令他们兴奋莫明,终于,有一个家伙伸手摸住了一条胳膊,他立即尖声大叫起来:
  “哈哈,我抓住她了,你以为你身上背只铁锅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告诉你老子不吃那一套!”
  另外几个家伙闻声向这边跌跌撞撞的摸过来,想从他的手里把猎物夺走。这个家伙岂肯罢休?他掉转身体,用屁股将后面的几个家伙撞开,自己则用力将那条胳膊往自己怀里一拉:“咿?”那家伙嘿嘿的怪笑了起来:“小姑娘怎么蹲下了?你蹲下这不是正好吗。”说着,那家伙用力将怀里的人往地上一按,他自己也淫邪的怪笑着扑了上去。
  最后的几声怪笑响过,那家伙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然后是短暂的寂静,接着,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响了起来,那声音刺耳异常。
  另外几个家伙糊涂了:“你他妈的到底干什么呢?怎么吃上了?吃就吃呗,还他妈的这么大动静。”一边不满意的咒骂着,他们一边伸着手臂摸索了过来,突然有个家伙被地上横着的什么东西拌了一跤,他跌倒在地,嘴里嘟嘟囔囔的骂着人:“谁呀?他妈的你躺也不说看看地方,这是你该躺的地方吗?”他的手向前一摸,顿时纳闷的叫了起来:
  “谁他妈的把厨房里的铁锅放这儿了,硌得我脚趾头生疼。”
  这个家伙的喊声过后,很快也无声无息了,那种刺耳的咀嚼声再一次的响了起来。
  其中有一个家伙心思较为慎密,他注意到自己有两个同伙都是莫名其妙的无声无息了,而且随着那怪异刺耳的咀嚼声,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弥漫起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息,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恐惧,两腿筛抖起来,站在那里不敢再往前走了。
  黑暗中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按在了他眼睛上的黑布上,这家伙诧异的摸着那只手,不由得嘀咕了一句:“这是谁的爪子?怎么会这么小?还粘糊糊的长着毛?”他正想再仔细的通过触摸辩认一下,突然有个什么东西窜了上来,两只细细的手臂攀住他的脖子,吊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家伙心里的惊骇已经到了极点,他猛的撕落自己的蒙眼布,定睛一看,猝然发出了一声恐怖的惨叫。
  那一声惨叫是一个开始,紧接着,从那扇紧闭的房门中,一声接一声的惨叫此起彼伏。
  一个小时以后,闻讯赶来的人们用力撞开房门,走进血流满地的房间。他们在房间里发现了许多零碎的尸块,上面还留着清晰的牙齿印痕。
  除此之外,紧闭的房间里没有人,一个活人或是完整的死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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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9:35:30 | 显示全部楼层
10)
  我二姐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逃离的那间为血腥气息所笼罩的魔窟,毫无疑问,那恐怖的过程已经超过了她的神经承受能力,心理防卫机制被启动,于是她的潜意识选择了遗忘。
  她什么也记不得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和这桩神秘的血案有着牵连。
  但是,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离开自己的家,无论朱姐用何种残忍的手法虐待她,她除了默默的忍受与不停的流泪,终于彻底的丧失了逃跑或者是反抗的勇气。虽然朱姐的虐待残忍而邪恶,但是,外边的环境也同样的是充满了恐怖和杀机,这就是她通过这件事所得到的教训,可以确信,这也是朱姐想达到的目的,她就是希望我二姐这样想,这样她才好为所欲为。
  实际上朱姐一直在等待着我二姐回来,她需要一个人来伺候她。
  她怀孕了。
  奇怪的是,无论是我母亲还是我二姐,她们谁都没有见到过让朱姐怀孕的那个男人,也从未听到过朱姐说起过那个男人,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真的存在着这样一个男人,可是,朱姐的肚子却势无可挡的大了起来。
  事实上,自从我父亲被隔离以后,以前他所有的部下都再也不登我们的家门了,偶尔有以前的同乡来探望我母亲,朱姐就带着一脸的憨厚将他们领到我母亲的床边,当着客人的面为我母亲换洗床单,遗留在床单上的污物令客人们大倒胃口,从此再也没有勇气来我们家。就这样,朱姐通过她那下作的手段将我的二姐和母亲与外界隔绝,控制在了她的手中。
  也就是说,再也没有客人去我们家里拜访,与世隔绝的我们一家人任由朱姐做践,如果她有一个男人的话,没有理由不把他带来,但千真万确的是,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来找过她,而她,除了那几次去学校里胁迫我的二姐,根本也不愿意出门。
  朱姐的肚子就好象凭空大起来的,而这又是违反常识的。
  肚子大了的朱姐变得脾气更加暴燥,她每天躺在我们家那间朝阳的卧室里,不停的支使我二姐为她做事,一会端茶,一会倒水,一会捏脚,一会捶背。我二姐的稍微慢一点,就会招来一顿毒打。
  从幼年时期就遭受朱姐奴役与虐待的二姐,在她的潜意识中已经丧失了反抗的本能,彻底的沦为了朱姐的奴隶,她放弃了学业,从此再也不去学校,每天丢下瘫在床上的母亲不顾,象个机械人一样听从着朱姐的摆布,为她做饭洗涮,替她捶背捏脚,竟没有丝毫抗拒的意识与愿望。
  夏天的夜晚,天气闷热,朱姐铺了凉席睡在客厅里,我二姐跪在一边替她扇扇子,虽然家里有电扇,但是朱姐嫌电扇吹出来的风太硬,一定要由二姐替她扇子。有一次,不知为什么朱姐的心情特别好,我二姐正在替她扇着扇子,她突然问了一句:“你猜一猜,这肚子里的宝宝,是男是女?”
  我二姐不敢吭气,怕说错了又会招来一顿毒打。朱姐却根本不想听她的回答,自己一个人咯咯的乐了起来,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的宝宝是男也好,是女也罢,三十年后她一定还会回来找你们的,你们何家人最好给我记住,我和你们家的冤仇,世世代代不死不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母亲躺在病床上听得清清楚楚。多少个日子来,她亲眼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在自己的眼前横遭凌辱,而她做母亲的除了拼命的哀求之外,再也没有能力帮助自己的女儿解脱困厄。那怕她脸上稍有一点点不悦的神色,朱姐就会大耳光子扇过去,然后,是对我二姐变本加厉的惩罚与折磨,在这个恶魔的淫威之下,我母亲那颗淌血的心早已死去。她只有一个希望,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站起来,将这个鹊占鸠巢的恶保姆痛打一顿轰出门去。
  她现在唯一能够为自己家里做的,就是竖起耳朵,一字不漏的把朱姐的话牢记在心里,当她听到朱姐说她世世代代与何家人为仇的时候,不由得心里一震。
  难道说,何家人曾经开罪过这个姓朱的女人,所以她寻上门来进行报复来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从这个女人那怨毒的表情来看,只怕事情真会象她所说的那样,三十年后,还会有同样的灾祸降临到何家。
  但是,何家人究竟怎么样得罪了朱姐?使得这个女人竟然以如此残酷的手段对何家人进行虐待?是什么样的积怨,竟激起如此邪恶的戾气?
  日子一天天过去,朱姐胎动的迹象越来越强烈,那个胎儿简直是一个可怕的恶魔,它在朱姐的肚子里用力的蠕动着,揪扯着朱姐的肠胃,因为剧烈的痛疼,这个可怕的女人脸色铁青,咬紧牙关,支持不住的时候就拼命的嗥叫起来。她的嗥叫是那样的碜人,吓得我二姐倦缩在屋角不敢吭气,就连我母亲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怖。
  终于,快到了十月临产的日子。朱姐突然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她自己住进了阳面的大居室,把房门反锁死,让我二姐用斧子把门下面砍出一个窟窿,每天的食物饮水,都由我二姐做好了从那个洞里送进去。朱姐在门洞的内侧挂了一幅厚厚的帘子,她一个人躲在里边究竟干什么,我二姐看不到,也不敢出声询问。
  发现朱姐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我母亲激动不已,这是她们脱离魔掌的机会,她把我二姐叫过去,吩咐我二姐去把邻居叫来。可是我二姐不敢出门,因为朱姐已经吩咐了,如果她敢出去就打断她的腿。
  母亲急了,冲着我二姐小声的怒骂:“死丫头,她只是一个保姆啊,有什么资格欺负你?你只要叫人来把事情说出去,这个女人就会立即滚蛋,你还害怕什么?”
  我二姐步步后退,她不敢,怯懦已经深入到了她的骨子里,对朱姐的恐惧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或许她一生也没有勇气反抗朱姐的残暴了。
  气急败坏的母亲拼命的想说服我二姐,越是不奏效,她就越是心急,就这样过了几天,朱姐呆的那间屋子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婴儿的怪笑声。霎时间我母亲骇得面色如土,有谁听说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不哭泣反而阴恻恻的怪笑?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诡异的事情?
  但是,那确实是一个婴儿的笑声,阴险,邪恶,充满了残暴与戾气,吓坏了的我二姐缩在我母亲的被窝里,听着那房间里婴儿的爬动声筛抖如糠。而我母亲内心的恐惧却更强烈,但是出于一个慈爱的母亲的本能,她伸出因为营养不良而肌肉萎缩的手臂,紧紧的环抱住她的女儿。
  感受到久违了的母爱的关怀,我二姐失神的啜泣起来,拼命的向我母亲怀里钻去,我母亲坐起来……她万难置信的发现自己能够动了。
  这仅仅是母爱的力量吗?
  慢慢的把我二姐放在一边,我母亲试着抬了抬腿,那僵硬了长达一年的关节,竟尔发出了咔咔的声响,虽然筋骨酸痛而无力,但是,她千真万确的发现自己恢复了行动能力。
  能够走路之后,母亲第一件事就是操起斧子,用力将朱家躲进去的房间房门劈开,在劈门的时候她还听到房间里那个婴儿的讥笑声,好象是在恶毒的嘲弄她一样。我母亲停下来,喘口气,然后继续咬牙劈下去。
  她要劈开这扇门,把房间里的女人连同她刚刚生下来的孩子一起劈死,那怕为此坐牢枪毙,我母亲也在所不惜,她要替自己被饱受虐待与摧残、折磨得面目全非濒临崩溃的女儿报仇!
  她整整花了二十分钟,才劈开那扇门。然后,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她失神的跌坐在地上。
  房间里,窗户紧紧的封闭着,四周的墙壁涂满了污物,但是,无论是朱姐还是那个曾经发出怪异笑声的婴儿,都不见了。整间屋子空空荡荡,除了一堆又一堆散发着腥臭的的肮脏排泄物,房间什么也没有。
  朱姐和她的婴儿,就这样神秘的消失了。
  母亲只能接受这样一件事,那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是一场噩梦。
  我母亲必须这样想,否则,她就得承认自己的精神已经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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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9:36: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恐怖的吸食
  1)
  游泳池里的人不是太多,除了她们两人之外,比较惹眼的是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肥大的肚腩,留着个平头,浑身的皮肉白花花的。他身边是一个身穿比基尼的女人,一直动也不动的躲在阳伞下,而那个平头男人总是欠起身来,向着他们这边张望。
  林红稍带几分紧张的把身上的浴巾裹了裹,顺手戴上了墨镜。凭心而论,她和秦方城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确实有点刺眼,这时候的游泳池里太冷清了,也难怪平头男人的总是向着她们这边张望。在墨镜的遮掩下林红也漫不经心的看着那一对男女,总是觉得平头男人身边的女人有些面熟,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楚,无法判别到底是不是熟人。
  以前她也和秦方城两人单独去游过泳,除了游泳池之外,她还和秦方池跑到远离城区的水库进行过野外夜泳。但那时候和现在是有着区别的,那时候她是自由的,有权利做自己喜欢做的任何事情。而现在,她是何明的妻子。
  并不是说她嫁了人就再也不能与以前的朋友来往交际了,没那个道理。问题是现在这个情况特殊,何明的病情一直不见好转,身边离不了人照料,她却瞒着他和秦方城出来游泳寻乐,这多少有点别扭。戴上墨镜并不是怕被人认出来了,选择这个不是休息日的下午、选择这个离家很远的游泳池,就已经避免了遇到熟人的尴尬。
  所以,林红戴上墨镜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她不愿意面对自己。
  她用略带几分怜悯的目光扫视着自己的身体,结婚之后她明显的丰腴了,皮肤更显白嫩,身体内部有一种力量似乎在膨胀,而坐在她身边的秦方城却没有任何变化,这个家伙还是那么的强壮,两条大腿上黑乎乎的长满了体毛,感觉上象是只进化不够彻底的大猩猩。他现在正滋嗖滋嗖的用吸管啜饮着一筒饮料,液体经由他的食道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林红想起了何明跟她说起的那个脑髓被神秘吸尽的大老王老师,这个联想让她说不出来的不愉快。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为什么要看秦方城那浑身的体毛,为什么要听他古怪的食吸声。因为她害怕。
  丈夫对她所讲述的那些事情让她心神不定。
  三十年前,在何明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何家雇了一个叫朱姐的保姆,据说这是一个美貌的乡下女孩子,她带着一只让人毛骨悚然的怪龟来到了何家,后来这个女孩子用一种邪恶的手段将何家人控制了起来,折磨她们,羞辱她们,虐待她们,让何家母女终日生活在噩梦之中。而后突然有一天她在一间封闭的房间里神秘的失踪了,走之前她留下了恶毒的诅咒,声称三十年后她还会回来。
  三十年后,何明已经成为了咤叱商界的年轻钜子,何正刚也已退休在家,并回老家带回了一个叫小猪的保姆。而这个小猪和三十年前的那个朱姐有着某种血缘上的关系,最可怕的是,她和朱姐一样,同样随身带了一只怪异的大头乌龟。
  可想而知,小猪的到来,在何家引起怎样的惊慌失措。
  但是何正刚一意孤行,坚持让小猪做何家的保姆,这倒不是何正刚不吸取朱姐的教训,而是他根本就不承认曾经有那样的事情发生过,这个钢铁意志的男人只接受那些对他有利的记忆,除此之外一概斥为谬妄。
  在后来的时间里,何明对林红讲诉了为了将小猪撵出门去,何家人同心协力,用各种办法刁难小猪,羞辱她,做践她,所施用的那些方法卑劣而无耻,几乎跌破做人的底线,那种无赖与无耻的行径即使是听到也会脏了人的耳朵。
  可怜的小猪被欺负得跟个泪人一样,天天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哭,终于忍受不下去主动跟何正刚提出来不干了,要回郊县老家。何正刚问她理由她也不说,只是委屈的耷拉着脑袋抹眼泪,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可是何家人却一点也不同情她,反而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无耻快感。在内心里,他们都把她当做了朱姐,所以才会那么不讲道理的欺凌她。
  最终,在一天夜里,小猪再也忍受不了那种羞辱与挖苦,愤然离去了。
  小猪被逐出门外之后,何家人顶额相庆,何母那天晚上还开了一瓶香槟庆祝,何明的二姐何静也兴高采烈的吵着非要由她来开香槟,何母就把香槟酒瓶交到了她手上。何静高兴的用力摇动着密闭的香槟酒瓶,一边摇晃一边尖声大叫着,然后她的只手在瓶底上一拍,瓶中产生的气体压力嘭的一声将瓶盖顶了出去,那只盖塞就象一枚子弹,在空中划过一条弧形的轨迹。
  只听一声惨叫,那只瓶塞击在何母的左眼睛上。霎时间,何母的左眼鲜血狂涌。
  何母住进医院之后,院方推出一套治疗方案,因为伤势严重,必须立即摘除患者的左眼球。何家人被这个意想不到的结果吓呆了,何明没有勇气签字,谁也没想到,何正刚趁这个时候又自作主张的把小猪接了回来,让她去医院陪床照顾何母,当小猪回来之后,院方又推出了一套保守的治疗方案,这一次,却是用不着摘除眼球了,而且不到半个月,何母视力就恢复了正常,出院回了家。只不过,小猪也顺理成章的跟着回来了。
  而且从那一天开始,何家人再也鼓不起勇气来找小猪的麻烦了。
  生命追求着阳光,林红却在何明讲述的故事中感受到了一种阴暗而肮脏的力量存在,这引发了她生理上的极大不适,那天听完了何明的故事之后,她跑到洗手间呕吐了好长时间,最后连胃液都吐了出来。
  阴郁的力量具有一种邪恶的侵染作用,象缓缓流淌的毒汁一样侵蚀了她的心。
  即使在阳光之下,在人群聚集的所在,林红依然能够感受到那种黑色力量所带来的惊竦感觉。
  秦方城仍然在大声的啜饮着,这家伙到底吸了多长时间了?一筒饮料不过是多少容量?他怎么总也吸不完?林红生气了,猛的坐了起来,抬手重重的打落秦方城手里的饮料筒,尖声的叫了起来:“吸吸吸,你跟个猪似的就知道滋溜溜的吸起来没完,我叫你出来干什么的?”
  林红的蛮横霸道,显然是出乎秦方城的预料之外,饮料筒顺着他的身体咕辘了下去,溅在了他黑乎乎的肚皮上,他目瞪口呆,那只手仍然保持着拿饮料筒的怪异姿式,望着林红不知所措。
  林红也被自己的歇斯底里吓呆了,即使是在何明面前,她也不会这样的失态,怎么会在秦方城面前表现得如此没有修养?她用一声冷哼掩饰自己心里的困惑,躺在躺椅上把身体扭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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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9:38:20 | 显示全部楼层
2)
  虽然用后背对着秦方城,林红凭知觉就能够知道他正在干什么。这个家伙显得有些举止失措,他抬起一只手,啪的一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他大腿上的体毛应该忽悠悠的一阵乱晃,也可能是不晃,林红没有心思回头证实一下,她注意到那个平头大胖子丢开了他的女同伴,向着这边游了过来。
  大胖子一直游到他们面前,把头探出水面,叫了一声:“我操,我说我怎么老是看着你面熟呢,还真的是小秦。”
  秦方城诧异的伸长脖子,看着水里的平头大胖子,一副拼命回想对方是谁的模样。大胖子却漫不在意的猛甩了一下脖子,故意把水珠溅到他们身上,然后他把一只肥腻的胖手递给秦方城,让他把他从水池里拉上来:“小秦你真认不出来我了,你再好好看看。”
  “杜董?”秦方城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我的天,还真的是你,你说我怎么看了这么半天楞是没认出来呢!”说着,他走到池边,伸手将大胖子拉上来,稍带着替林红做了一下介绍:“杜董你也不认识?老赵的他们公司的杜董。”却有意识的没有将林红介绍给她。
  林红惊讶的咿了一声,急忙坐起来和这个姓杜的大胖子打招呼,她以前听赵卓说起过他们公司的杜董事长,这个姓杜的大胖子是商界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即使是他手下的一个部门经理所主持的项目,也比何明的明华公司规模要大得多,何明还曾经想通过赵卓与杜董事长见见面,也好为双方日后的合作奠定一个基础。但是婚前婚后乱七八糟的怪事太多,就把这桩事撂下了。今天在这里的偶遇倒是个机会,所以林红不敢怠慢。
  杜胖子笑呵呵的坐了下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抹着脸上的水,眼睛飞快的在林红修长的大腿上掠过,开了句玩笑:“小秦你现在公司做得大了,见了我当然不肯认出来了。”
  “哪有的事,没这回事,”意想不到的相遇,秦方城显得尴尬又局促:“我这还不是托朋友们的福,零零碎碎弄点吃饭钱嘛,哪比得了杜董你啊,国际型的大公司,我这儿小买卖还得指望杜董你照顾是不是?”
  杜胖子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这家伙一笑起来全身的肥肉乱颤,看得人心惊胆战。他就这么豪爽的大笑着,目光再一次的飞快掠过裹在林红那苗条身体上的粉色泳装:“小秦,怎么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了你?”
  秦方城巴结的笑了笑,巧妙的回答道:“要不说今天这事巧了吗,这地方我还是头一次来,杜董你今天这么闲啊?”
  “谁说我闲?”杜胖子满脸不乐意的坐下:“我这是忙中偷闲。”
  坐下后的杜胖子,一双眼睛肆无忌禅的盯着林红的身体:“小秦,不说给我介绍介绍你的泳伴,好象跟赵卓也认识是吧?”
  秦方城脸上的神态更是窘极:“杜董反应真快,这是我大学的同学,来北京办点事,上次来的时候赵卓我们在一起吃过饭。”
  杜胖子宽容的笑了笑,知道秦方城不愿意介绍林红给他认识,突然岔开了话题:“小秦,遇到你们正好,我也正想找你们呢,这阵子忙得一塌糊涂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你最近遇到赵卓了了吗?”
  秦方城和林红交换了一个眼色,反客为主的说道:“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他有什么事找我吗?”
  “不是这个,”杜胖子分明有几分不甘心的看了看林红:“赵卓好几天没上班了,耽误了公司好多事,同事说他那天上午正上班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从那以后再也没露面,我想问问你们见到他没有。”
  秦方城和林红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杜胖子所说的赵卓失踪的日子,正是他和秦方城一起去林红家里的那一天,毫无疑问的,他接到的那个电话正是林红打去的,想及赵卓那天离开时的反常和突然,林红的一颗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赵卓这个人,到公司任职还不到一年,”话中有话的望着林红和秦方城,杜胖子说道:“他的能力比较差,各个部门的反映都很多,不过他好歹有一个长处,就是敬业,不过小秦你也是做老板的,工作要的是实效,不出成绩的花架子,做再多也未必顶用,小秦你说是不是?”
  杜胖子明明说的是赵卓,秦方城却毫无来由的出了一身冷汗,连声道:“那是,那是,杜董说得没错,不过赵卓也很努力,肯定不会让杜董你失望的。”
  杜胖子冷笑了一声:“但愿如此。”说完,又心有不甘的扫了林红一眼,站起来走到水池边,一个笨笨的入水姿式跳进了水池里,溅了林红一身的水花。
  看着杜胖子在水里吭哧瘪肚狗刨的姿式,秦方城连连摇头:“这个老赵,要惨了,董事长对他已经不满意了,他还不说抓紧时间弥补,这节骨眼上还找不到他人了,你说这不是瞎耽误事吗?”说完,他扭头看了看林红,发现她的眼睛正盯着远处那个和杜胖子一起来游泳的女人:“老秦,我认出来那个女的来了。”
  “哦?”秦方城急忙瞪圆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林红使劲踢了他一脚:“看就看嘛,瞧你这模样,跟没见过女人似的。”秦方城悻悻的坐了回来:“那个女的从一进来起就躺在那儿没动地方,跟个死人似的,有什么好看的。”林红又踢了他一下:“你好好看看嘛,我就不信你认不出来她是谁。”
  秦方城在林红面前动辙得咎,也犯了驴脾气:“你不让我看吗,我怎么能认得出来?”
  说不清为什么,林红突然气上心来,站起来就走:“你不愿意看拉倒,我又没求着你看。”秦方城急忙追过来解释,但是林红的心情已经遭到了不可修复的破坏,不想再游泳了,径直进了女更衣室冲浴换衣。
  出了游泳场,秦方城已经快一步的候在外边,他黑着一张脸:“你看你林红,总是这种倔脾气,一句话说不对就不高兴,大家在一起不就是图个开心吗?你总是这样,让别人多别扭?”
  林红不理他,双手插在衣兜里,沿着游泳场门前的马路往前走,秦方城落后几步,嘟嘟囔囔的跟在后面,这时候路边一个肮脏的乞丐从后面追了上来,刚要伸手拉林红的衣角,秦方城急忙上前一步,推开乞丐:“你干什么你,有你这样要饭的吗?还动手拉扯,去去去一边去!台州这是怎么了,怎么让这些要饭的都钻进来了?”
  那个乞丐抬头向后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了句:“你们看到我老婆没有?”
  “你老……我的妈呀,你不是老赵吗?”秦方城定睛一看,惊讶得差一点大声叫起来。林红更是吃惊的捂住嘴,眼睛瞪得圆圆的,万难置信的盯着这个乞丐。
  这个乞丐,赫赫然真的是赵卓,那个身材高大、曾经仪表不凡的成功人士。
  此时赵卓一身的打扮,让人叹为观止,破烂衣裤露着皮肉,满脸的污渍泥垢,脚上趿着一双从垃圾箱里捡来的鞋子,黑乎乎的脚后跟露在外边,身上还背着一个脏到了永远也不可能洗干净的条纹帆布兜,那分明是一个标准的落魄乞丐,哪里还有半点白领经理人的样子。
  “老赵,你这是……”刚刚在游泳池里还说到赵卓,出门这遇到了他,可万万没想到他已经沦落成为乞丐了,这种反差过于强烈,带给秦方城和林红一种强烈的晕眩感,呆呆的望着赵卓,两人除了嘴吧大张,满脸错愕,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
  路上的行人不断,一个乞丐纠缠衣冠楚楚的秦方城和林红,引来很多侧目,赵卓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一点,他压低声音,说了句:“往前走不到二百米,路边有个小公园,你们先去那里等我。”说完,就转过身,把那只黑乎乎的脏手向着别的路人伸了过去,路人立即争相闪避,厌恶的表情一览无余。
  秦方城惊讶得气都喘不上来,他扭过头,用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睛看了看林红,林红脸上的表情更是怪异,嘴吧因为张开的时间过长过大,已经走了形,这模样看得秦方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秦方城一笑,林红也醒过神来了,顺手推了秦方城一下:“你靠我这么近干什么?还有你的爪子往哪儿摸——刚才老赵跟咱们说什么?”
  “我也没听清楚,这事简直太意外了,太戏剧化了,弄得我都快要神经错乱了,哪儿还顾得上听他说什么?”秦方城搔着头皮,看着追逐着行人讨要不息的赵卓:“你看老赵那个要饭的样子,真的很专业,以前我怎么就没瞧出来呢?”
  林红却觉不出来有什么好笑,感受到的只有说不出来的恐惧:“你还贫呢,快点找找那个公园到底在哪儿,到底出了什么事?老赵怎么会这么个打扮?”
  两人沿着马路继续向前走,几分钟后,到了赵卓跟他们说起的那个街边公园,公园里陈设着一些免费的健身器械,孩子们在树墙之间跑来跑去,六角亭里有一群老人在下棋,一条曲折的长廊延伸进树丛深处,秦方城吹了吹石栏上的土,拉着林红坐下,有些惊疑的看了看树丛里边,发现有一个流浪汉正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睡觉,就用手捅了捅林红:“快看,老赵这些日子多半就是和这个流浪汉做邻居了。”
  林红扭头看了一眼,厌恶的转过头来,用手扇着随风吹过来的臭气。其实根本没有臭气,只是天生的洁性使她这样做。
  心神不定的坐在石栏上,林红只觉得这一带阴风惨惨,急忙往秦方城身边靠了靠,秦方城很随意的伸手搂住了她,她垂下眼睑,看了看垂在她胸前的那只大手,这只手洁净干燥,温热有力,指甲剪得短短的,以前赵卓的手也是这样,即使是很随意的一个动作也透露着男性的雄浑,可是现在,赵卓的那只手已经成了最让人厌恶的肮脏爪子,它不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而是凭借肮脏与厌恶乞求人们的怜悯。
  而他,原本是不需要这样做践自己的。
  赵卓究竟遇到了什么事?竟使得他那样一个伟岸的男子汉自甘沉沦消沉到这种地步?
  两人一声不吭的呆坐了十几分钟,就见乞丐赵卓一瘸一拐的向这边走来了,林红用肩碰了碰秦方城:“你看,他的个子怎么一下子矮了这么多?”秦方城看得也纳闷:“说不清,他以前可是一米八十多啊,现在好象还不到一米六,怎么搞的嘛。”
  赵卓越走越近,看着这个熟悉的朋友,林红和秦方城两人心里都感到一种极度的陌生,他们甚至无法把握这个走过来的男人到底是不是赵卓,乞丐是与他们的现实生活相隔膜的一种存在方式,对他们来说意味着生疏与排斥、敌意、对立及不可测的危险。赵卓那张脸已经不再为他们所熟悉,所接受,曾经的亲切在这袭乞丐的外形下早已是荡然无存,两人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后悔,后悔今天来到这个远离市区的游泳场,后悔遇到乞丐时没有快步走开,后悔听了赵卓的话居然真的来到这里等他。
  他们等一个乞丐干什么?真是荒谬绝伦!!!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来不及走开了,赵卓已经近在咫尺,这时候他们才看清赵卓满脸的胡子楂,一张呆板而缺乏灵动的表情。那种前所未有的生疏感令林红说不出来的害怕,她拼命的把自己的身体往后缩,蜷缩进了秦方城的怀中,秦方城不得不用双手搂住她,让她颤抖的身体慢慢的平静下来。
  赵卓走到了他们面前,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他意识到了这两个朋友对他的恐惧和排斥,就往后退了一步:“这事……我这个样子……你们一定感到非常奇怪吧?”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不不不,不奇怪。”摇完之后才意识到过度的紧张,回答错了,又一起点头:“是的是的,老……赵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么个样子,行为艺术吗?还是体验生活?”那种距离感使得他们连称呼都变了,真的没有办法认同一个乞丐做他们的朋友。
  “我要是跟你们两个说了,你们肯定不会相信。”赵卓的唇角,露出一种凄惨的微笑:“真的,你们是不会相信我说的话的。”
  “我们相信,”秦方城心里的恐惧感渐去,起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好奇心:“你说什么我们也信,你都这样了我们还能不信吗?你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卓有些迟缓,他把身体靠在一根柱子上,用手指头抠着牙,做为一个乞丐——不论是真是假——都无可避免的受到下层社会的的粗鲁生活方式的侵袭和影响,他一边肆无忌禅的抠着,一边说了句:“你们俩走到一起去了,这事倒也不意外,”抬了一下手,阻止了林红试图的辩解表示,他问道:“你们在游泳池里,看到了我老婆没有?”
  秦方城楞了一下,刚要回答没有,林红已经开口了,她一开口把秦方城吓了一跳:“看到了,她正陪着那个姓杜的大胖子游泳呢,不过她一直没下水。”
  赵卓长吁一口气:“谢天谢地,她还没事就好,”接着问了一句:“她跟你们说话了吗?”
  林红回答道:“没有,她一直躺在阳伞下没动地方,我们也没好意思过去见面,倒是那个色鬼杜胖子自己游过来了,老秦还拼命的巴结他。”
  “什么呀!”大张着嘴的秦方城终于醒悟过来,原来那个和杜胖子一起来游泳场的女人竟然是赵卓的妻子黄萍:“那怎么叫巴结,我不是当时没认出来她吗。”
  赵卓噢了一声,眼光直视秦方城:“老秦,我想求你办件事。”
  秦方城慌乱起来,吱吱唔唔的道:“赵卓,这种事……你也知道……男人嘛,没什么了不起的,就凭你的条件要多抢手就有多抢手,为了一个女人何必呢。”凭直觉,秦方城意识到了某种危险,就推托着想耍滑头躲过去。
  秦方城的表现,都落在赵卓的眼睛里,这个乞丐冷哼了一声:“哼,老秦,别忘了你还欠我二十万,我只不过是托你点事,你他妈的就这么靠不住?”
  秦方城的脸上有几分尴尬,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句:“那赵卓你说,只要是不犯法,我都可以考虑。”
  赵卓靠近一步,低声说了句:“我想请你们两个帮我一个忙,等我老婆回家之后,替我去看看她。”
  “让我们去看望你老婆?”秦方城和林红面面相觑,对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满头雾水。把黑色的大奔停在地下车库里,秦方城和林红一边寻找上楼的电梯,一边神态不安的东张西望。电梯就在左手的不远处,他们一声不响的走过去,按动揿钮,等电梯下来的时候走进去,里边只有他们两个人,秦方城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没想到啊,赵卓这小子还是个情种。”林红嗯了一声,看着他,等他解释,秦方城又吸了一口气:“为了跟踪搜集他老婆外遇的证据,他连乞丐都装了,证据到手了又心疼自己的老婆了,早知事情到这份上你当初把老婆看紧点啊。”林红皱了皱眉头:“我怎么觉得你好象是话里有话?”秦方城吓了一跳:“有吗?没有,你别什么事都往咱们俩身上扯,咱们俩可是清清白白的。”
  这幢楼的电梯速度很快,只是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十六楼,电梯门开了,两人出了电梯顺着左手走,走到了1612号房间门前,秦方城看了看林红:“就是这里了,赵卓和黄萍的甜蜜爱巢。”这句话说完,他顺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按了按门铃,现在赵卓为了跟踪自己的老婆都已经化妆成乞丐了,再说什么甜蜜的爱巢之类的话,多少有点不是味道。
  门铃的音乐在悠然回荡,但是没有人给他们开门,秦方城皱皱眉头,又按了几下,突然哗啦一声,明亮的不锈钢防盗门后出现了一张神色紧张的脸,把秦方城吓了一跳。
  门后的这张脸,灰黄中透着惨白,额头上两条淡青色的筋络蚯蚓一样的蠕动着,两只原本是美丽的大眼睛黯淡无神,头上蓬乱的头发随意的披散,头发不知被谁揪落了一绺,露出下面青色的头皮,薄得纸一样的嘴唇没有丝毫血色,从左耳轮到唇角,还有着一道没有揩净的血痕。这张形容憔悴的脸突然出现在防盗门后,就象一只万圣节的面具,呆板的望着他们,却不发一言。
  秦方城惊出一身的冷汗,回头看了看林红,意思是问这个可怕的女人是不是赵卓的老婆黄萍,他们刚刚不久前还曾经在游泳池里和她遥遥相见,怎么这才分开没一会儿的功夫,这个女人怎么变成了这么一副可怕模样?
  林红心里的惊骇,比秦方城更甚,因为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防盗门后这张可怕的面孔正是赵卓的妻子黄萍。在游泳池里的时候她就觉得似曾相识,直到后来杜胖子过来跟他们提起赵卓,她才确认,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里黄萍竟然成了这么个样子,也是她所没有料到的。
  防盗门里,那张面具一样的表情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忽然又把里边的门关上了。关门声让林红猛的哆嗦了一下,脱口说了句:“是她,就是她,她怎么成了这么一副模样?”
  秦方城嘟囔了一句:“你认出她来早点说话啊,真是的,看看,门又关上了,我这儿还得再按门铃。”
  秦方城嘴里抱怨着,一只手叉在腰上,一只手继续按响门铃,林红有些惊心不定的后退了几步,这幢建筑物有一个环形闭合的走廊,所头上的声振灯光明灭不定,似乎有一道冷嗖嗖的阴风掠过,她急忙靠近秦方城,伸手挽住了他那条臂膀。
  悠扬的音乐声从紧闭的门缝里依稀透出,是铃儿响叮当,叮咚咚,叮咚咚,叮哩叮咚咚……那柔美的音乐一遍又一遍的响起,但是,门里的黄萍却根本不预理会,那扇紧闭的房门昭示着他们是不受欢迎的客人。
  “差不多了吧,”秦方城终于失去了耐性:“我们已经够朋友了,赵卓都到了那份上了,我们照样还是没有一句怨言的帮他,可以了吧?他老婆不给咱们开门咱也没办法,不怪咱们。”说完,他拉着林红就要离开。
  林红早就巴不得离开这阴森森的楼道,可是她已经习惯找跟秦方城的别扭,见秦方城要走,她反倒推开他:“你别拉拉扯扯的,既然已经来了,怎么也得跟人家说句话吧。”说着,她上前继续按门铃。秦方城抱起双臂,梗起脖子,一副随你去的神态。
  林红刚按了两下,黄萍就打开了门,那张麻木呆板的面孔一看清楚他们,就立即又把门关上了,竟然一句话也不说。林红呆了呆,悻悻的使劲猛按两下门铃,掉头也不理会秦方城,自顾向着电梯方向走去。秦方城急忙随后追来:“哎,哎哎,你又来了,我让你走你不走,现在遭了冷遇又怪到我头上,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林红瞪了他一眼:“你没注意到吗,赵卓他老婆脸上还带着血,脑袋上也有。”秦方城点了点头:“她第一次开门我就发现了,好象是刀砍的。”林红摇摇头,忽然笑起来:“根本不是,那是被人抽耳光抽的。”秦方城有些不解:“抽耳光还能抽出那么长的一道口子?”林红解释了一句:“因为抽她耳光的那个人手指上戴着戒指,她脸上那道痕迹是戒指划破的。”秦方城连连摇头:“我这回可是开了眼界了,不会是赵卓已经回来过了吧?”说着他看了看四周:“我们怎么走到消防通道里来了?你不是想让咱们走下十六层楼梯吧?”
  林红也发现自己刚才只顾往前走,没注意看左右,走进了消防通道,笑了笑正想出去再往电梯那边走,秦方城却一下拦住了她:“快看快看,那是谁?”
  林红顺着秦方城的手指往前一看,发现有一个西装笔挺颇有派头的平头大胖子手里拿着一把吸管正从电梯里走出来,他走路时的姿式快速稳健,龙行虎步。看这个大胖子似曾相识,林红正拼命的想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忽听秦方城说了句:“这可真是怪事,他怎么也来这里了。”林红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平头大胖子就是他们在游泳池里遇到的杜董,当时他只穿着游泳裤衩,一身的肥肉吸引了林红的注意力,难怪现在一时没有认出来。
  杜董顺着那条环形的走廊一直往前走,稍过之后,传来钥匙开门声,响亮的防盗门开关声,走廊里又恢复了寂静。秦方城看了看林红:“你看我们是不是……”林红摇了摇头,她不喜欢杜董这个人,这个大胖子在泳池里盯着她的身体看的时候那种贪婪目光让她不快,这样好象没什么道理,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只是不知道秦方城心里怎么想。
  秦方城好象有些为难的站在那里,突然之间他一把抱住林红,那张温热的嘴一下子贴在了林红的脸颊上,林红大吃一惊,本能的用力一推,扬手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响亮无比,打得秦方城身体一个趔趄,后退了几步他扶住墙壁才站稳,有些气急败坏的低声咆哮了起来:“你不乐意就不乐意呗,动手打人算怎么回事?”
  林红有些讪讪的往后退了一步,幽怨的低下头:“你明明知道这是不可以的。”
  “因为什么?”秦方城不肯罢休:“就因为何明?”
  林红没回答,只是站在那里不吭气,她心里的情绪非常复杂,无论秦方城这个朋友是多么的优秀,但她和他只能到此为止,这里有一条她无法跨越的障碍,现实就是这样,她必须让自己习惯这种失落与幽怨。
  秦方城怒气冲冲的用手揉着脸颊,好半晌才说了句:“好了,走吧。”说完,他率先向前走去,林红跟在他的身后,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和这个男人保持距离,她现在的麻烦够多的了,不想再节外生枝的的背上什么情感的重负。
  经过了电梯处,秦方城看了看,电梯此时正在一楼,一时半会儿也升不上来,他有些心神不定的往赵卓家的方向看了看。林红心里正在为自己的迷陷而懊悔,见了他这种神态,心里有数,就说了句:“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进去看一看,说不定事情根本不象我们想象的那样。”
  秦方城问了句:“那你呢,去不去?”林红刚想说她不想去赵卓家,忽然之间又改了主意:“要去咱们一起去,我觉得既然咱们俩能够清清白白,就不应该往那种事上想别人。”,秦方城故意笑着问道:“往哪种事上想别人?”林红白了他一眼,回答道:“知道你还问。”
  说完这几句话,他们已经站在到赵卓家的门口。
  秦方城一脸坏笑,伸手正想按门铃,手却突然在半空停住了:“你听,”他对林红说道:“这是什么声音?”
  林红侧耳细听,就听到一个凄惨的悲嚎声从什么地方传来,那声音充满了绝望与痛苦,好象是地狱中的万千阴魂在烈焰的炙烤之下所发出的惨厉哀号,凄厉悠长,丝丝缕缕,不绝于耳,悲号中所挟带的无限怨怼仿佛一根尖锐的针,直刺入她的心中,令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悲嚎之声突然止息了,无形无迹,就好象从来没有响起过。林红茫然的摇摇头,刚想问秦方城一句,忽然又听到一个粗暴的男人罹骂之声,那个声音极尽恶毒,充满了暴戾与专横,这竟然是杜董的声音,从没有关紧的门缝中清晰的透露出来。
  林红有些不敢相信的晃了晃头,姓杜的再有钱,再有权势再有地位,也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这是常识,他怎么可能会在赵卓的家里肆意辱骂人?
  但是千真万确,杜胖子的辱骂声清清楚楚的听在他们的耳朵里:
  “你这个烂骚货,又憋不住了是不是?谁让你随随便便给外人开门的?这东西这么贵重,叫风吹凉了还怎么喝?你他妈的不知道老子爱喝热乎的,你存心打把门打开吹凉了它,分明是有意的想让老子闻到那股腥味,给你脸你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今天老子就是要多吸几口,什么?你说痛?痛就对了,老子就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随着这阵粗暴的怒吼声,那一声凄惨已极的悲嚎再度响了起来。
  林红惊疑不定的眨眨眼,天呐,她遇到了什么了?这种事怎么可能?姓杜的大胖子竟然肆意的凌辱他属下员工的妻子,这简直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她还在震惊之中,秦方城却已经暴怒了,他粗大的手指猛的一下按在门铃上。
  音乐声响起,杜胖子恶毒的罹骂声突然静止了下来,好长时间过去,里边的房门开了,一张略带几分惊讶的肥脸出现在防盗门后,见到秦方城,这张脸顿时现出惊讶与诧异:“小秦,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秦方城板着脸,无视对方的诧异与惊奇,冷声说道:“你叫赵卓他老婆出来一下,我找她有点事。”
  “你说谁老婆?赵卓的老婆?”杜胖子的脸色变了,一丝诡诈的阴险一闪而逝,然后他用阴冷的声音回答道:“你好象是弄错了,这里是我的家,没有什么赵卓的老婆。”
  “她在屋子里。”秦方城毫不客气的戮穿他:“你最好把门打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杜胖子的表情,好象是有点不相信这句话,他一脸阴笑的望着秦方城那张冰冷的脸,眼睛眨动了几下:“原来刚才那个敲门的男人就是你啊,呵呵,姓秦的,你也太不仗义了吧?你跟赵卓的交情那么好,却连他的老婆都想上,做出这种事来,你还要脸不要?”
  秦方城怒不可竭:“姓杜的,你怎么血口喷人?你把黄萍叫过来,问问到底是谁做了不要脸的事了!”
  “谁做了不要脸的事,谁自己知道!”杜胖子那一脸的肥肉扭曲起来,雪白的肌肤霎时间堆起令人厌恶的皱褶,粘腥的嘴唇突然瘪了进去,抿成笔直一条线的干瘪嘴角露出两颗尖利的牙齿,这诡异的变化令秦方城大吃一惊,急忙眨眨眼,却只是自己的眼花,眼前仍然是杜胖子那张声色不动的肥脸,只是脸上的表情冷漠如霜。他还想再说什么,杜胖子那张肥脸上却充满了仇恨与怨毒,只听呸的一声,一口粘痰吐在他的脸上,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擦了一下脸上的口水,秦方城大怒,抬脚照门上就要踹,却被身后的林红用力拉住了他:“老秦,你清醒一下,你凭什么踹她的门?”
  “凭什么?就凭我和赵卓的关系!”不甘罢休的吼着,秦方城还是让林红把他拉开了,无论他和赵卓的关系有多么密切,但照样没有资格对赵卓的夫妻生活指手划脚,那一脸的粘痰就算是白吐了,他只能自认倒霉。
  “不行,”悻悻的走开几步,秦方城又绕了回来:“姓杜的虐待黄萍,我要报警。”林红一把按住他那只拿出手机的手:“如果报警有用的话,恐怕赵卓自己早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秦方城愤愤不平的被林红拉着走开,他气得满脸痛红:“你看到了黄萍那张脸了没有?就是这个大胖子给揍得,你听见大胖子骂黄萍的那些话没有?姓杜的做出来的那些事哪是人干的?”他向前走了几步,又站住了:“喂,林红,那姓杜的到底在喝什么?”
  林红的脸一下子飞红了:“我说你这人什么毛病,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我怎么……”秦方城落在林红急忙捂住的胸口上,恍然大悟的一脸诡笑,抢先一步向前跑了过去,林红气得脸色煞白,又狠狠的骂了他几句,这才不情愿的跟他一起上了电梯。
  秦方城开了车从地下车库出来,正要拐上公路的时候,车前灯照见了躲在垃圾箱后的一个乞丐身影,他握住方向盘的手哆嗦了一下:“麻烦了,赵卓跟这儿来了,他是不是不放心咱们啊。”说着话,他慢慢的把车向后退,一边退到马路牙子上,就停在路边,下了车带着林红一直往前走,在一家货摊上买了件水洗夹克,林红问:“你买这东西干什么?”秦方城气恼的回答了一句:“给赵帮主穿啊,你就让他穿那身乞丐服怎么跟我们在一起?”
  林红回头看了看,赵卓的身影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畏畏怯怯的样子不敢上前,果然是人靠衣衫啊,她心里浑不是个滋味,低着头跟在秦方城身后快步走着。秦方城显然是对赵卓那乞丐打扮厌恶到骨子里,专门挑黑乎的巷子胡同往里钻,还净找那些人少的地方走,害得林红几乎跟不上他的步子。
  走进一条胡同里,秦方城忽见胡同口有一个私人小排档,临街的门脸熏得黑乎乎的,两张桌子摆在路边,他顿时眉开眼笑:“这个地方好,就坐这儿吧。”说着,他大马金刀的坐下去,排档老板急忙过来招呼,林红厌恶的瞧了瞧脏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桌子和小板凳,硬
  过了几分钟,赵卓畏畏缩缩的出现了,秦方城冲着他把夹克高高的举了起来,他摇晃了好半晌,赵卓才注意到,正懵懵懂懂的伸长脖子往这边看,好象不明白秦方城把衣服举这么高是什么意思的样子。秦方城猛一用力,扔了过去,赵卓一接却没有接到,衣服掉进一滩污水里,秦方城叹息一声:“操,看来乞丐命还真是天生的。”
  赵卓把那件已经脏了的夹克穿上,缩着肩膀走了过来,和他们两人坐在一起,垂着头一声不吭。老板急忙过来想轰这个乞丐走,却被林红伸手拦住:“甭管闲事你,我们是一起的。”老板脸上的表情不胜惊诧:“一起的?一起……那就一起的吧。”然后老板躲到一边,满脸的纳闷自己瞎琢磨去了。
  和一个乞丐坐在一起吃饭,这让秦方城心里说不出的别扭,他心烦意乱的用手敲着桌子,吼了一嗓子:“老板,来两瓶啤酒。”赵卓突然一抬头:“别别,怕没时间喝酒,有热乎的混沌快点上来先吃,我有几句话交待给你们两个,你们听完快点走。”
  “去你妈的!”秦方城火了,破口骂了起来:“赵卓,你还算个男人吗?老婆让人家欺负成那个样子,你连个面都不敢露,你到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让姓杜的做践你做践到这个程度?***你知不知道,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我秦方城都没脸见人了!”
  赵卓却对秦方城的怒骂没有任何感觉,他脸色惊恐的不时的回头望着,问了句:“你们见到小萍了?”
  “见到了。”秦方城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瞟了林红一眼,林红装没看见的样子,从现在起她打算什么也听不到,有什么污言秽语让这两个男人自己说去。
  就听赵卓激动起来,一把抓住秦方城的手:“小萍她……没事吧?”
  “没事才怪!”秦方城厌恶的把赵卓的手甩开:“你别碰我,脏。”
  赵卓垂下了头,他这功夫的样子,典型的窝囊废,连林红也看不下去了,就把手拿起来,放到眼前认真的研究指甲油的色泽与釉质。却听秦方城大声的说道:“赵卓,你他妈的看起来跟个人似的,没想到遇事竟然这么没出息,你到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自己的老婆被人这么祸害?你知道姓杜的怎么整治你老婆吗?你把头抬起来听我说!”他吼了一声,凑近赵卓那张哀其不争的脸,恶毒的说道:“姓杜的吃你老婆的……那个……那个……就是那个,还要热乎的,你听着是不是挺开心啊?”
  “吃……哪个?”赵卓楞了一下。
  秦方城不再看他一眼,自己摸出一支烟点上,赵卓见他吸烟,伸手也想要一支,秦方城却故意把那盒烟往地上一扔,还用脚辗了两下,赵卓悻悻的抬起头来,忽然叫了一声:“你们俩,到底见到我老婆没有?”
  秦方城已经不想再说了,对眼里这个男人他鄙视到了极点,伸手捻了一下林红单薄的衣袖,对林红说道:“你身上的衣服太单了,回头让何明那小子买几件象样的时装给你,干什么啊这是,挣那么多的舍不得花。”赵卓急切的俯身过来,挡在秦方城和林红之间:“我问你们话呢,你们到底见到小萍没有?”秦方城厌恶的猛推了他一下:“滚你妈的蛋,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的东西,也配跟我们坐在一起?”赵卓不提防,被秦方城推得连人带板凳一起倒在地上。
  秦方城看也不看赵卓一眼,搀着林红的手臂扶着她起来:“咱们走吧,跟这种人在一起太恶心了。”
  赵卓却象一个十足的乞丐,被人蔑视、遭人污辱却没有半点感觉,他爬起来,上前拦住秦方城和林红:“你们到底愿不愿意告诉我?你们见到小萍没有。”
  林红叹息了一声,知道再不说清楚的话赵卓真的会死缠不休的,就说了句:“我们只是隔着防盗门见到了她的脸,她没说话,也没让我们进去。”
  “那你们怎么知道姓杜的吃她的……那个”赵卓欲言又止。
  “因为你老婆对着我们的鼻子把门关上之后,姓杜的就去了。”秦方城故意提高声音说道:“我们隔着门听见你老婆呜嗷惨叫,还听到姓杜的打你老婆,打得那个狠呐,我们隔着门都能听到噼哩啪啦的大耳光子声,打她是因为责怪她给我们开门故意把……那个弄凉了,害得他吃了一嘴腥味。”说到这里,秦方城又恶毒的挖苦了一句:“你老婆的那个你应该也吃过吧?味道是不是有点腥啊?拿这个孝敬你们老板,你还真孝顺。”
  赵卓对秦方城的讽刺挖苦充耳不闻,他满脸困惑的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又折回来,自言自语的说道:“不对不对,肯定是你们弄差了。”然后他突然扑过来,语气生硬的问道:“你们看见小萍的脑袋上……有没有什么外伤?”
  秦方城对林红说道:“看来当大老板就是他奶奶的舒服,连想喝这玩艺都有孙子迫不急待的把自己老婆送上来。哎,你说这个孙子他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赶明儿个,咱也找两个这种孙子弄公司来,谁让咱有钱呢?”
  林红没理会秦方城的打岔,想了一下,对赵卓说道:“你老婆的头发被人揪掉了一绺,脸上还有很明显的伤,别的我们倒没有注意。”
  赵卓追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她脑袋上的洞?”
  “洞?”林红不解的看了看秦方城,秦方城哼了一声,把头转过来,正色道:“赵卓,你用不着怕姓杜的怕到这么厉害,他不过有俩臭钱罢了,就咱们三个再加上几个朋友,咱们的势力不见得就比他弱,你到底有什么短处抓在姓杜的手里?别害怕,你说出来,我们哥们儿替你做主,实在不行找人砍了那个姓杜的,凭什么啊,他欺负人欺负到这种程度?”
  赵卓却不理会秦方城,仍然是脸色焦灼的看着林红:“你到底看到没有,脑袋上的洞。”
  林红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赵卓急得直跳脚:“洞,洞,就是用来插吸管的洞,你们看清楚了,就是象我头上这一个。”说着话,他把头低下来,用手拨开头发,让林红和秦方城看仔细。
  林红和秦方城定睛一瞧,同时惊呼一声,连连后退几步。
  赵卓的头顶上,在颅骨上开着一个四周圆滑的孔洞,洞的尺寸不大,直径还不到一公分,但是借着远处路灯的昏暗光线,已经能够看清楚洞里正在蠕动的红白相间的乳状汁液,那些汁液象是开了锅的豆腐脑,不时的从洞口边缘溢出来。此外,还有一道袅袅的热气,在光线下清晰的升腾着。那种光景,说不尽的诡异。
  在林红和秦方城的惊呼声中,赵卓小心翼翼的用头发将脑袋上的孔洞遮住,抬起头来,那张脸在夜晚的灯光下透着凄绝与惨厉,只听他悲声笑道:
  “现在,你们应该知道姓杜的喝的到底是什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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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8 19:38:40 | 显示全部楼层
7)
  赵卓的颅上竟然有那么一个怕人的孔洞,把秦方城和林红都吓呆了,林红惊惧的望着他:“疼不疼,那么……大的一个洞。”想伸手摸一下,手伸出去却又不敢碰。秦方城也凑过来:“哥们儿,哥们儿,别怪我刚才挤兑你,我那也是为了你……你别再磨蹭了,马上坐我车去医院。”
  “不要,不要。”赵卓摆手谢绝了他们的好意:“现在已经好多了,这个洞刚开始的时候,洞口直径差不多有一公分半,连走路都不敢走快了,一快脑浆子就颠得淌到脸上来。脑浆子颠出来倒也不怕,就是影响大脑的思考,不能费神想问题,一想脑浆就从孔洞里往外喷,这几天洞口慢慢长好了,脑浆子也不往外淌了,也能够慢慢想点问题了,基本上已经没什么事了,我就是担心小萍,她落到姓杜的手里,只怕……遭的那种罪更让人受不了。”
  秦方城万难置信的摇着头:“我还以为脑袋一开瓢就会没命了呢,看你这样子也还行嘛。”
  赵卓苦笑一声:“那只因为我是赵卓,换了别人,早就没命了。”秦方城连连点头:“那是,那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赵卓长出一口气,坐在板凳上:“先给我来一碗混沌,我都快要饿死了,让我一边吃,一边跟你们慢慢说。”
  混沌很快端了上来,赵卓动作僵硬的操起碗筷,一边踢哩秃噜的狼吞虎咽着,一边开始说了起来:
  你们已经见过姓杜的了,他叫杜宏远,很有名的一个人物,他和他的公司在商界的传奇色彩特别浓,我当初去这家公司任职,一半的原因就是因为杜宏远的名气。而且见了他的人,你就更能感受到他做为一个成功者的人格魅力,和那种君临天下舍我其谁的浩然正气,这种人格魅力和浩然正气已经由他一手打造的国际性知名大公司所证实,用不着我再多说。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曾经被他的这种为了成功而不惜一切的强势心态所征服,以能够在杜宏远的麾下效命而自豪,做为我的朋友,我的这种自豪感你们都曾经感受到过,甚至幸与荣焉。
  哦,我并没有跑题,一点也没有,因为我要说的话很长,不从头把事情经过讲清楚,你们很难会相信我要告诉你们的事情,因为我要讲的事情太可怕了,太违背常识了,仅仅靠我脑袋上的这个洞你们是不会相信我的,除非……最可怕的事情也发生在你们身上,就象是发生在我的妻子身上一样,那绝不是我所希望的!
  公司就是杜宏远的独立王国,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帝王,公司所有的员工,都是依靠着杜宏远的过人智慧与强悍意志而生存,姓杜的这个人极具商业眼光,看准了的事情他会坚持做到底,而且最后总能够成功,公司的每一个大型投资项目,都是由他亲自来掌握,一旦遭遇到强硬的狙击对手,他就会谋求与对方理性商谈,几乎所有的竞争者都被他的人格力量彻底征服,被所有的投资专家都否定的投资项目,他照样能够赚得丰厚利润,这一点形成了他强硬的个人风格中最具传奇色彩的部分。
  能够在这样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手下做事,是件足以夸耀的事情,因为我不仅可以从杜宏远的身上感受到成功者的力量,更重要的是,我还可以从他的身上领略到过人的胆气、才略与智慧,这些品质,无论在我们身上有多少仍嫌不足,我们总是希望获得更多。
  正是出于这样一个景仰的心态,我几次恳求杜宏远允许小萍也加盟公司,当他经过面试之后答应了下来之后,我是多么的狂喜,为此甚至举办了一个大型的PARTY,你们两个做为我最要好的朋友也曾参加过这次聚会,我至今还记得你们为我庆贺的兴奋情绪,的确,这是我们大家的荣耀,至少那天晚上我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聚会之后,小萍的态度却突然起了变化,她吞吞吐吐的说,她改了主意了,不想去我们公司了,我很生气,质问她为什么?要知道为了安排她进入我们公司,我在杜宏远面前做了多少工作啊?如今她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去了,让我如何跟杜董事长交待?可是小萍却只是哭泣,坚决不肯说出理由,我不肯罢休的追问个不停,最后小萍生气了,想跑出去,却被我抓住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那是我第一次打她,也是唯一的一次。
  当时小萍用万难置信的目光望着我,说了句:那个姓杜的是个色鬼,他在对我面试的时候提出来了不轨要求。我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这简直太滑稽了,太荒唐了,太没有常识了。杜宏远是什么人?胸观全局的大人物,企图得到他青睐的美女也不知泛几,可是他是个有着自己远大目标的事业家,根本不会被儿女私情捆住手脚,即使再看低他一些,他也没有理由打小萍这样一个女孩子的主意。
  完全是一种盲目的祟拜心理做祟,我根本不相信小萍的话,甚至把她所遇到的事情设想为杜董事长对她的一个测试,测试她的职业取向或是个人成长趋势,总之,我从最美好的愿望出发,把杜宏远描绘成一个完美的成功者,最终说服了小萍,终于使她答应去公司的财务部上班。
  但是,几天之后,小萍又忧心忡忡的对我说,她感觉到公司里的气氛不对,员工流动的频率太快了,那怕是骨干员工,在公司任职的周期也明显的短于其它公司。我的解释是公司发展的步伐太快,那些人无法跟上公司的发展,只能被淘汰,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如果公司不淘汰这些惫懒的员工,公司就会在残酷的商业竞争中被淘汰,我们肯定不希望看到这种结局,所以我们一定要努力,努力跟上公司的发展。
  尽管我的解释天花乱坠,却仍然无法说服小萍,她抱怨说,公司里的员工加班的时间过长了,每天晚上都有一些员工因为加班时间过久而睡在公司里,尽管他们是如此的向公司奉献着自己,但最后却仍然免不了一个被无情的逐出公司的结局。
  小萍的这句话,令我不由得一震。
  确实,公司的淘汰速度太快了,每天都有一些年轻而自信的新员工加入,但过不了多久,这些人都面色灰黄,思维迟钝,双目无神,就连走路都象一个迟暮老人,磕磕拌拌的两条腿相互碰撞。以前我对这些人没有半点同情心,商业社会的竞争是一个全面的竞争,不仅包括了智力的角逐,同样也是身体体能的角逐,这些人体质太差,跟不上公司发展的节奏,也怪不得别人。
  但是却有一桩怪事,所有这些遭到淘汰的员工,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曾经在公司里加班到很晚,最后睡在了公司。而几天之后他们一个个就变得意志涣散,神智不清,精神萎靡,注意力无法集中,最终沦为垃圾员工而被一脚踢出。
  杜宏远有句名言:你为公司做得越多,公司回报你的也就越多。几乎每个员工都对此坚信不疑,事实上,这只是一句骗人的鬼话,根本没有人能够享受到公司发展所带来的好处,所有的利润都进了杜宏远的腰包。一旦对曾经坚定不移的信念产生了怀疑,这种疑心就象是决了堤的洪水,很快就势无可挡的淹没了我。
  我想起一件事,杜宏远经常找些古怪的名目拖延工时,如果加班时间过晚,就睡在公司的沙发上,杜宏远不无得意的将之命名为:“公司的沙发文化”。记得有一个连夜加班后因为在上班时间入睡的员工曾经抱怨说,那天夜里他们在公司里的沙发入睡之后,曾经梦到有一个可怕的怪物用生长着倒刺的舌头舔舐着他的脑袋。这样荒唐的怪谭每隔一段时间就在公司里传扬开来,我的工作之一就是制止这种对公司有害的流言肆意漫延。只要听到有人敢于不负责任的散布这种谣言,我就会立即冷面无情的报请人力资源部将其开除。
  但是,由于小萍的奇怪态度,影响到我也开始对此半信半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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