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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蔚蓝深蓝

《荒村女吊》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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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 15:55:54 | 显示全部楼层

全身是毛的蛇(2)

柳依春,有“她”那么美吗?

他陷入无限的遐想中,甚至没有注意到奶奶的眼神。

奶奶推了推他,警觉地问:“你,怎么了?”

他回过神来,不自然地笑了笑。这时候,有人拍门。

他走去,打开了门。是米氏在外。

她停住了手,看到他,笑了,但很快这笑就敛住了,她将头探进里面。

“奶奶,陈二娘家请代川玉。”

奶奶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门口,盯着米氏,似想要盯到她心底里去的。

“她干什么?”

米氏怯怯地回答:“她家阿四的棺木需要代川玉去弹墨线,再有了,她家的大门板也得刨一刨。”

她边回答的时候,代川玉就已经回到屋里去拿自己的家什活。他穿过奶奶身边,招呼一声,便对米氏说走吧。

一路上,米氏一反常态,再也不做出撩拨的动作,说挑逗代川玉的话,她沉默地走着,把他领到陈二娘家,才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就又离去了。

代川玉走进陈二娘家,她家里放着许多日用的杂货,显得拥挤凌乱。大门板已经平放在院子里,看来已经冲洗过,晾干了。

代川玉没有招呼陈二娘,他便开始低头干活了。

在房内的陈二娘大概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她的眼睛红肿,眼圈乌黑,头发散乱,像朵被霜打蔫的花。她看了看代川玉手背上曾被阿四咬过的伤痕,眼神中既惨痛又黯然,既愧疚又无力,她却没说任何话,甚至没有招呼他。一个沉默地干活,一个沉默地发呆。过了好久,陈二娘大概是自言自语,才打破了这沉默。

“我想不通。”陈二娘呆呆地说。

代川玉抬起头,看着她,她的眼角渗出几滴眼泪。

她也回过眼神来,看着代川玉,那眼神里已经没有怨恨愤怒,只有黑得不见底的痛楚与不解。

“人做了鬼,怎么就没有了旧情?”陈二娘问,“你明白吗?”

代川玉摇摇头。

陈二娘也摇摇头:“我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她的声音越来越凄惶:“我对他那么好,他竟然要杀我?连女吊都会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他要找的应该是勾他上吊的女鬼,可他为什么要杀我呢?”

陈二娘的话,突然从另一个角度点醒了代川玉。

他突然觉得奶奶的故事里有问题!

既然二娘说女吊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那么为什么女吊会杀全村的男人,她要杀的应该是王游宗一人而已呀?

难道成了鬼,真的就丧失了所有的心智与善念?

“二娘,柳依春的故事你知道吗?”代川玉急急地问。

二娘打了个冷战,她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奶奶告诉我的。二娘,既然你说女吊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那么她为什么要杀全村的男人?”

二娘不做声了。

代川玉感觉里面真的另有故事。

二娘没有回避,她望着别处,只说了一句:

“她的故事我并非全部清楚,但我只知道她死得惨。”

代川玉急急地问:“那谁知道?”

二娘的表情很怪异。她盯了他许久,终于说:

“王村中害她的人多了。但我只听说有个叫王丁源的人,是整桩事情的罪魁祸首。”

王丁源,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第一次是从米氏口中,现在又从二娘这里。

“我知道这个人,他是被毛毛蛇毒死的。”

“你看来知道的并不算少。你知道他怎么会被毛毛蛇毒死的吗?”

代川玉摇摇头。

这又是一桩奇异的事情。自从柳依春死后不久,那个叫王丁源的人,在某一天没有月亮的晚上,去山里拔笋。他拔着拔着,当左手刚拔到某一根笋时,右手习惯地拿砍刀挥了下去时,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异常,他感觉到自己握住了一样毛毛的、却又无比凉滑的东西。

那个东西缠在笋上,在他的手心里,贴着那笋在剧烈扭动着。大概已经被他的砍刀砍断了身体。

王丁源聪明地意识到自己不能放手,一旦放手,黑灯瞎火的,会有事发生的。

他拿着那根缠着什么东西的笋,没有放手,下了山,一路径直朝家走去。

借着别家窗口透出的微弱的灯火,王丁源看到了自己手握的竟然是条全身是毛的蛇。那蛇果真被他砍成了两段,下半个身子已经留在那山上,只有上半身还留着。那冒着绿光的蛇的眼睛,正阴冷地死死地盯着他。

王丁源那握着毛毛蛇的手在当时就已经发软,心里更是惶恐得不得了,但是他不敢放手,也不敢再看那蛇的眼睛。直到走进家门,王丁源用大门先挡住身体,再将手伸出门外,然后将那蛇和笋狠狠往外一扔,同时果断而快速地将大门关上。

紧接着,不出王丁源意料的———果真出现一个很有力道的声音,迅猛而快速地撞击到大门,只有一声,像箭头钉入大门。

王丁源打开大门,果真在大门上见到那快死了还能反弹回来的蛇头。

那蛇头被抛出去那刻,用尽人类无法想象的力量,它飞跃回来,一定是想一口咬死王丁源,可惜它不及人聪明———因为它最终咬上的不是王丁源的脖子,却是王丁源家的大门。

蛇头紧紧地咬在门板上,两颗毒牙像钉子一样钉在了大门里。王丁源将它拔下来的时候,还费了不少力气。

“这样说来,毛毛蛇并没有毒死王丁源啊?”代川玉急急地问。

二娘看着代川玉脚下的门板,突然打了个冷战。她又说了下去。

“事情并非只是这样算了。有一年的夏天,天很热,屋里又闷,所有的人都卸了自家大门在外睡觉。王丁源也是。他卸下大门,光着上身,只穿了一个裤衩,在门板上睡觉。等第二天天亮,别人才发现,王丁源死了。”

“难道那毛毛蛇又复活了,来咬死他了吗?”

“不是,那毛毛蛇恐怕早就已经烂得没了。是那蛇毒。是毛毛蛇那剧毒杀死了王丁源。毛毛蛇在临死前咬住了大门,大概将它体内全部毒素射入了这个门板里。王丁源光着身子睡觉时,身上的热汗融化了蛇毒,夏天的人的毛孔总是张开的,那毒便一点点进入了他的身体内。”

要不是代川玉亲耳所听,他怎么会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一种灵蛇杀人的故事。

“可毛毛蛇为什么要杀王丁源?”

二娘看着代川玉,说:

“这你得去问王丁源了?别人怎么会知道。”

“可他已经死了啊?”

二娘突然笑了。

“那你去找那块门板,有两颗蛇牙印的门板,问问它现在的主人,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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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 15:56:43 | 显示全部楼层

钉棺(1)

两颗蛇牙印的门板?

大门上所有门板全部要卸下,取中间那块门板来抬尸体,历来是农村的习俗。但是一块门板上有两颗蛇牙印本就匪夷所思,而一个活人竟然会躺死在这门板上,就更是骇人耳目,闻所未闻。

一个鬼魂,含怨而死,她可以利用冲天的怨气来积聚力量,使得意念成形。毛毛蛇的出现,人们其实早该警觉到自己的身边有不愿往生的阴灵。

这才是第一步,女吊复仇的第一步,强大而恐怖的力量正在悄悄逼近这个村庄,但无人察觉。

是怎么样侥幸的念头让这些男人一个接着一个去赴死,却不翻然醒悟?

代川玉无法猜透。

他只是觉得自己似乎在逼近这些秘密,但真相若隐若现,似真似假。

这里所有的人似乎都知道女吊柳依春的故事,但每个人说出来的故事却又不尽相同,每个人叙述出来的都只是某一个片段,这些片段与片段之间并不合乎逻辑,组合在一起就像一只万花筒,让他眼花缭乱而又无从判断。

刨了陈二娘家的门板,代川玉帮她将门板再重新装上。二娘想到了阿四,再也控制不住,扶着门框抽噎起来。

虽然代川玉对二娘并无任何好感,但看到她那肝肠寸断、哀恸欲绝的样子,本是心善之辈的他禁不住也感到鼻子发酸,不知如何安慰她才是了。

“二娘。”米氏扶着奶奶来了,后随着牵着小八哥的手的小雨。

陈二娘擦干净眼泪,迎了上去。

“委屈了阿四了,只能让他这样草草入棺了。过会儿我陪你一起去送送他吧。”奶奶说。

陈二娘点了点头,进了房间,去取了东西出来。此时的她已经在孝服外再套了层麻衣,挎了一只篮子,里面放置着白烛纸钱等。

她们出了门,一众女人也过来了,默默地跟在她们的后面。

代川玉往人群里看了看,有些失望,而细心的小雨早已经注意到代川玉细微变化的表情。她默默地瞅了他一眼,就与小八哥一起跟随在他身后。

山与太阳都隐没在淡淡的云雾中,一路走来,代川玉一路的心惊肉跳,在荒草萋萋中,依稀见到许许多多不落土的殡坟。这些殡坟就是不落土的棺材,底下垫了几块砖石,上面盖了几层扎立的稻草,殡坟太多了,多得让代川玉无法想象,只见这些棺材各自不远不近地挨着另几口棺材,却又独自孤独地飘散在各处。

代川玉忍不住,轻轻地问小雨:“怎么死了这么多的人?”

小雨在身后轻轻地答:“女吊杀的!”

女吊?!若说以前仅仅也只是听听故事而已,心中并无半点涟漪,可此时就完全不一样了,看着这么多的殡坟,只觉得,眼前活脱脱就是一个天然停尸场。如果眼前这一切,真是那女吊屠杀的结果,那这个女吊就实在该遭千刀万剐了。

不远处,是阿四的棺木了。

奶奶一声令下,按照丧葬的礼仪,重新钉棺。

在钉棺前,周围一切寂静无声。只听陈二娘突然带着哭声,用尽力气凄惨地喊:“阿四,躲钉子啊!”

钉棺的砰砰的声音,重重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里。小八哥攥着奶奶的衣角,闭着眼睛,不敢看这一幕。

陈二娘满面是泪,继续喊着:“阿四,躲钉子啊!”

砰———

“阿四,躲钉子啊!”

砰———

翠娘等人一手执锤,一手执钉,把最后一颗长钉给钉了下去。

陈二娘终于痛哭起来,旁边的女人们劝不住,大概联想到了自己同样悲苦的命运,都偷偷抹起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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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 15:58:52 | 显示全部楼层

钉棺(2)

代川玉拿起了墨线,朝着棺材纵横开线。墨线像黑色蛛蛛网,将红色棺材包在其中。

天空沉默而平整地盘扣在每个人的头顶上,它目睹着一切的生生死死,冷眼看着出没在黑夜中的稀薄鬼魂,光明中的生灵涂炭,它平静着,安宁得像这张棺材上的黑色大网,紧紧掌控住所有,哪怕肉消骨腐,魂飞魄散。

代川玉抬头的瞬间,感觉到有个人在远处望着他们。他转过脸来,依稀看到薄雾中是有个人影。他揉了揉眼睛,那人影恍如幻影,消失不见了。

是她吗?今天女人们应该都到场了,可只有她没在。她又没出现。

她到底是谁?

代川玉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奶奶,村里的人都到了吗?”

奶奶瞥了他一眼,用责怪地口气说:“说什么呢?谁能不到!下山了。”

大家下山的时候是朝了另一条路行走的,那路又窄、又陡、又险,可那些女人们走在其中,如履平地,像是熟悉自家门前的大道。代川玉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走不多远,就远远地掉了队。小雨一直回头看代川玉,无奈被母亲一手攥着无法挣脱,只得也步履踉跄地被拖着前行。

太阳很快就隐没在山后,山里的景物更加模糊难辨了。

突然,一个女人在前面大喊起来,女人们似乎都看到了什么,都纷纷逃窜。奶奶跟在人群里,也失去往日的镇定,与搀着她的人一起连滚带爬地跑。

代川玉不知道她们看到了什么,但感觉出了什么事情了,他惊惶地喊:

“怎么了?”

只有抱着小八哥的米氏回了头,对着他声嘶力竭地喊:“快跑!”

说完她也跟着那些女人们跑了下去,才一会儿时间,这些人跑得无影无踪。

代川玉回过神来,惊恐不已,他气喘吁吁地拼命向前跑,可是怎么跑也找不到人了,那些人像是一下就消失了。而更糟糕的是,他跑着跑着就没有了方向感。所有的路看起来都像是出路,又像是前有凶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他看到前方只有一条羊肠小道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跨了进去。这条道坑坑洼洼的,偏偏树林茂密,枝杈繁多,叶子密密匝匝的,黑暗的,感觉似在这背后藏了无数双的眼睛。他小心翼翼地弯着腰缩着筋骨地走着,怕陡然撞上了什么人的身上。

走着走着,渐渐地,前面似乎开阔起来,代川玉慢慢地直起腰,他看着前方,突然瞪大了眼睛。

他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怕自己又产生了幻觉,但再次睁开眼,眼前的一切还是真实地立在那里。他这才知道自己的眼睛没有出问题。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片豁然开朗的大平地,真没想到在这重重峻岭中还能找得到如此一块宽敞的平地,更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平地上有一幢高楼。

不,不能简单说它是高楼,应该是座小山!

可是它也不是山,山有突起的棱角,它没有。它的顶部与底下是平行的,左边与右边也是平行的,它方方正正,像是个布局规整、建筑风格独特的楼。但它的规制,比任何一座楼要大。它面朝着代川玉,正中是门洞,却做成了圆形,这圆洞自然是人工所为,却与这座山浑然天成,自成一体,而一排竹制阶梯从地面连接而起,直通到此门。

这座山楼突兀地静静存在在天地间,四周环绕着轻轻薄薄的云雾,上面稀稀落落的茅草在风中颤动。它看起来高大森严,却又荒凉寂寥,犹如仙界更似冥间。

代川玉恍如迷去心智而呆立在风中,他的心里被一种不可言喻的感情充满。看到这幢山楼,这个地方散发着神秘、狂欢、悲凉、绝望,有无数的气息与情感浓浓地聚集在此,似千年未化。

他呆呆地走过去,走到阶梯上,向那神秘的圆门走去,越接近它,心就越忐忑。

雾中的天光散发着浑浊的光晕,给他了一点点光明。圆门里黑洞洞的,死寂无声,深不可测,有股腐烂的味道飘出来,阴湿的地气混杂着说不出来的霉烂气息。代川玉从这浑浊的空气中感觉了一种味道———死亡!

面对它,代川玉有些害怕。但巨大的好奇感与他的恐惧在剧烈交战。

终于,他颤巍巍地跨出一只脚,可还没等另一只脚跨出去,他的肩上突然有一只手拍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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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 16:00:39 | 显示全部楼层

鬼魅显形(1)

这一拍,差点没把代川玉给吓得魂飞魄散。

他颤颤巍巍,回过头,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脸。

这一看,他提着的心才放下,原来是翠娘。只见她怒目圆睁,脸色阴沉,低低叱责道: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小八哥的奶奶让我四处找你!”

代川玉的脚从那黑洞洞的圆门中退了出来,大概吓得不轻,脸色苍白,但他隐藏住了强烈的不安,讪笑着解释:“你们一下就不见了,我跑了好长路都没寻着你们,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这里来了。”

翠娘拉长着脸,没有理睬他,转回身就下阶梯。代川玉乖乖地跟在后面,他边走边偷偷往后看,越看越觉得这显得很神秘。

“翠娘,这是什么地方啊?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人提起过。”

翠娘沉默着走路,并不回答他。

“翠娘,这是人造的吧?看样子不像是天然的。你瞧这么规整的!它是楼吗?给人住的吗?”

“闭嘴!”翠娘终于忍无可忍,回头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她的一双眼眸里骤然间寒若冰霜,掩饰不住看他如看苍蝇蛆虫似的厌恶。她从喉咙里莫名其妙地蹦出:“我忍你已经忍了很长时间了!要不是奶奶容你,我早就……”

她做了个砍头的手势,代川玉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做声,原本还想问问她,刚才她们到底看到了什么,可眼下对方已经警告他闭上嘴巴,甚至做出这等伤人自尊的恐吓动作。他委顿了,垂头丧气地跟在她的后面,盯着她的背影,狠狠地白几眼,勉强作为报复。

翠娘与代川玉一前一后地走着,代川玉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翠娘是个人高马大的中年女人,在这村子里充任着力量者的角色。她随便往哪一站,都是强悍的,有震慑一切的气势。只是她向来肯帮人做活,埋头苦干的,通常又选择沉默,于是总让人忽略了她,也不了解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这等厌恶代川玉,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代川玉现在才明白,原来还是有人非常厌恶着他,没来由的。

真的是没来由的吗?

或许是将他看做洪水猛兽,护犊心切;或许是他本人都不知情的别的原因……

代川玉迷迷糊糊地跟在她身后,迷迷糊糊地经过一块又一块的石头,一丛又一丛的野草,一道又一道的岔路,这条路走得很漫长,眼前的景物也都是虚实交错,直到了奶奶家,他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

小八哥在院里迎着他。翠娘送到这里,深深地看了代川玉一眼,离开了。

代川玉没敢再去看她充满凛冽森寒的眼神。

他伸开手,小八哥冲进了他怀里。

“木匠大叔。”小八哥依偎在他身上,唤了他一声。

这是个天生愿意亲近他并喜欢着他的人啊!代川玉的心里倏忽被此感动。他抱着孩子软软的身体,坐在大石头上。这一刻真温暖,要不是想起了刚才女人们奔跑的一幕,代川玉还真想长久地抱着他,保持着这种从身体到心的热度。

“小八哥,刚才你们看到什么了?”

小八哥揉揉眼睛,从他怀中立起身,也狐疑地说:“我也不知道啊,大娘捂着我眼睛就跑,我都不知道她们怎么了,吓了我一跳。”

“小八哥———”

奶奶从屋里出来,盯了小八哥一眼,口气里有责怪的意味,慢吞吞地说:“老黏在木匠大叔这里,你还是小孩子啊?”

小八哥看了看奶奶,小嘴巴瘪了瘪,乖乖地从代川玉怀里下来。

奶奶也坐了下来,漫不经心的,想同他聊家常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刚遭遇过什么可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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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 16:03:28 | 显示全部楼层

鬼魅显形(2)

“你没看到什么吗?”奶奶问。

“我没看到啊。”

“那是你运气。刚才我们在下山的时候,看到了女吊!”

奶奶的口气很平常,提到遇到女吊,就像遇到个什么蛇虫八脚似的,可在代川玉听到,自然是悚然一惊。

原来奶奶她们下山时,看到左边不远的斜前方有块小麦地,有条小瀑布,将小麦地与下山的路,隔离了开来。虽然只是间隔了一个小瀑布的距离,但这边走路的女人们是无法走到那块小麦地上去的。

女人们都默默走着路,谁也没注意到左边。当时只有抱着小八哥的米氏先发觉了,她突然看到那小麦地上立着个女人,那女人穿着一身又宽又大的白袍,披散着长长的头发,当时有些风来风往,麦子波浪般起伏着,沙沙作响的声音凄清而惊怖。可怪的是,那女人的头发与她的白袍竟然纹丝不动,在她的身上,风像是消散了。

山中的风有点凉,米氏起初还未留意,等她想到风凉才想到风时,再看到麦动而对面人的发及袍不动时,一个念头闪进她的脑海,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突然间心跳也加快了。

她突然下意识想到所有的人应该全到齐了,怎么还会有个人站在左面?

米氏突然想到代川玉问奶奶那个话:“奶奶,村里的人都到了吗?”

她边想的时候,边也这么问了出来。

刚问出口,所有的人也都已经看到左边那个突兀的白衣女子,大家还没开口,那白衣女子像是在等待观众的全部注目似的,伸出了手,那手臂很细很长,不像是个正常女人的手臂,她慢慢地将手伸到自己的面前,撩开了那长长的头发……

那一幕无法再重新叙述,回忆使人发慌。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迫于面前的死亡气息,恐惧伴随着令人窒息的冰冷,从那可怕女子的最黑暗最静谧的内心深处发出,一丝模糊的笑在那亦青亦白的脸上似有似无地飘荡。

女人们惧愕数秒,受了惊吓的女人们大喊大叫,都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地跑下山。

当惴惴不安的女人们到了村口,才发现代川玉远远地被抛在了后面,奶奶怕他遭遇什么不幸,当场就让翠娘原路返回寻找代川玉。

代川玉怔怔着,女吊出现了!他竟不觉得后怕。错过了鬼魅显形,却让他想到了那莫测的女子。

“奶奶,今天村里的人真的全到齐了吗?”

奶奶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她抬头凝视代川玉。他的眼神迷离缥缈,似隐藏着千言万语,一个大大的疑问显现在他的脸上。

“怎么了,你觉得还有人吗?”奶奶问。

代川玉回过神来,他的脸莫名地红了一下。

他脸上细微的变化却没有逃脱奶奶犀利的眼睛。

“你是不是也遇到了,什么事?”奶奶的眼神炯炯。

“没有。”

“你不只一次问我村里的人到齐了吗?难道你觉得是人少了,还是人多了?”

“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接着,他掩饰着问,“奶奶,我走错了路,看到了一个不是山也不是楼的……”他想找个确切的字眼去形容它,但想了半天还是无法描述,他挠挠自己的头,笑了一下。

“你说的是头楼吧?”奶奶的口气有些异样。

“它叫头楼?”

奶奶很怪地打了个嗝,很勉力地答:“是的。”

“这楼真够怪的,我还从没见识过这样怪的楼,它做什么用的?”

奶奶站起了身,避开了他的眼神,慢慢走到屋里去,进门前,她说:

“是防暑的。夏天晚上热,村里的人可以去那里睡觉。以后你别去了,那里不好玩。”

在奶奶进门前,代川玉突然起身,再问了一句:“奶奶,村里的人年年都去乘凉吗?”

奶奶厌烦了,她抛了一句就再不管他,进屋了。

“是的,年年都去!去年去,今年去,明年也要去的。”

代川玉呆坐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水中央原地打转的小船,一直在问题的起点中忙碌着,还没搞清楚任何状况,就已经把自己给转晕了。

但在这纷乱思绪中,却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清晰的,急速闪过:

———奶奶说了谎话!

那个散发着腐烂气息的头楼,绝对不是村里人年年要去的纳凉之地!

在他向那圆洞里踩进一只脚,那脚落地时踩着了一样东西,借着微弱的一点外光,在他背后的翠娘拍他肩膀前,他已经看清楚了自己脚下的东西。

是个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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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 16:07:58 | 显示全部楼层

意乱情迷(1)

我是何等的无知啊!

世间的人,除了亲人,又有几人可以百般信赖?

如果一五一十都信了别人,久而久之,对方的眼成为自己的眼,别人的耳成为自己的耳,那我已是盲的,聋的。

代川玉初到王村,作为异乡之人自有惶然孤立感。奶奶对他有恩,他心存感激;奶奶年老孤弱,他满怀怜悯。蒙上了这样强烈的感情色彩,眼睛反而被蒙蔽了,心也变得钝重,他怎能生出一丁点儿对她的怀疑?

此时他已强烈意识到自己忽视了很多东西。他明白,自己再次逼近了真相。

他思前想后,几个问题渐渐放大,越想越害怕。

……不知道你是否也有疑问?如果有,不妨一起列举下来,看看是否与以下几条吻合。如果能吻合,看你是否能比代川玉更早找到答案。

只是答案很诡异,如果你不害怕,就一直看下去吧。

不过,现在应该列举出代川玉心里的各个疑问。

如果他没记错,初到王村,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暗示引导他进入女吊的旧宅———为什么?

如果初到王村的当晚,他真是见到了女吊,手下从不留情的女吊却不杀他———为什么?

米氏在他面前说话向来放肆,如今却躲躲闪闪,似有忌惮———为什么?

柳依春之父的骨头做成骰子———为什么?

没有一个要做母亲的女人会在临盆前选择自尽,柳依春自尽时,难道真的没人看见?

柳依春要杀的也只是负心汉王游宗一人而已,怎么就迁怒到全村男子身上?难道真是演盘吊戏时村人受惊逃窜,而犯了大忌?

头楼年久失修,人迹罕至,洞里更是有着坟墓的气息,怎么可能是每年村人纳凉的好去处?

奶奶下令,就可决定杀不杀他,或关不关他。那个美丽的神秘女子,一直未能露面,难道……

最后一个问题,让代川玉警觉起来。王村神秘莫测,人人怪异鬼祟。从女吊的旧宅发散,有股无形之中的肃杀之气笼罩着整个村子,逼迫得让他想逃。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村里的人何必去关自己人,或者去杀自己人,或许那女子是女吊要报复的仇家之后,全村的人藏起了她想保护她也不一定。

这样一来,他就更难从王村人口中得到任何片言只语。他本想去问问小雨,可单纯的小雨向来毫无遮掩,对于这个迷雾重重的村而言,未必是可信赖的人,所以小雨一定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他就算问再多,也无用。而且怕就怕在翠娘等人,她们肯定会从小雨的话语中推敲出他的用意,那就糟了。

这女子,难道一生就无法得见了吗?

他想到这位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记不起她的脸,怎么努力也记不清楚,偶尔她的脸庞清晰地浮现,倏忽又隐没不见。唯独只有那双清灵的双眸,看着他,由心底里散发的温柔的感觉,让他记忆犹新,这是唯一的感觉。他像贪恋这份温度的路人,为了这束小小的宛如来自天堂的光,停下了脚步,沉浸在其中,久留了下来,不肯离去。

恐惧与好奇在交织,清醒与眷恋对峙着,或许是一意孤行,但他决定要留下来,他要寻找她,再次见到她。

哪怕是最后一面!

可是,她在哪里?

他突然想到二娘曾说过的一句话。

是的,或许这就是线索!

半夜的王村,静极了。一个人影,夜游似的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每家房子前,这人行动鬼祟,恍如鬼魅。

只见他趴近每一间房子的大门上,却并不敲门,只是凑近着,几乎将整张脸都贴到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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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 16:12:05 | 显示全部楼层

意乱情迷(2)

是代川玉。

他对着门,先是细细地看,看完以后,突然又伸出手,轻轻地贴住,摸,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突然,一个细碎的声音,悄悄潜到他的背后,代川玉心顿时悬空了,停住了手,提心吊胆地回头。

一只黑猫站在它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它,一双碧绿的瞳子,在黑夜里发出幽光。

代川玉的心落了地,面前的门也被摸得差不多了,他起了身,离开了注视着他的猫。

经过女吊的旧宅,他只是经过,没有上前重复刚才的动作。

走到米氏家门前,或许是刚才的黑猫让他心有余悸,他依稀感觉到有个影子尾随在后,他回头,背后无人。那条空荡荡的路上,在月光下,显得诡谲异常。不知从哪吹进一股夜风,蛰蛰地袭人的凉。

他贴脸近门,在门上又细细地看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灼热地吹到了门板上,又被反弹回自己的脸。

在重重的一呼一吸间,有个压低的声音似从背后发出。

“你在干什么?”

代川玉脸皮一麻,他慢慢地转回头。

竟然没人。

他的脑袋像是被人打了一棍,轰隆一下。

“摸门有什么意思?”这话刚说完,门就被哗啦一声给打开了,还没等代川玉回过神来,一只手将他拉进了门槛内,他撞进了一个女人的怀里,大门同时又迅速关上了。一个放荡的声音笑着说,“摸我吧。”

代川玉猛地抬头一看,原来是米氏,她的双手紧紧地缠着他。

原来刚才的声音,不是发自代川玉的身后,而是在门内,惶惶然的代川玉在巨大恐慌前产生了错觉。

等代川玉回过神来,局面又让他措手不及了。他慌乱地推开她,而她气喘吁吁的,似焦热难耐,像甩不掉的黏虫,粘在他的身上,边疯狂地亲他,边不停地说着:

“你是我的,你是上天派来给我的男人,你是我们王村唯一的男人,是我的男人……”

米氏灼热的唇贴在他的脸上,耳边,颈上,他一阵阵地眩晕,他浑身是汗,手颤抖,心跳如雷呼吸急促。

空气似也在升温,代川玉在失控前,突然感觉到有双冷冷的目光透视在这黑夜中,看着他们。

他感觉到了她的气息,是的,是她的气息!

他猛地一甩手,将米氏重重地推开。他看了一下周围,没有什么人,又是错觉。但这错觉让他恢复了理智。他看到摔倒在地上的米氏,她的脸色渐渐从红晕过渡到苍白。 他觉得有点抱歉,想扶起她,刚一伸手,却接触到她的眼神,那又升腾起无限希望的眼神。他的手缩了回来。

米氏的脸终于变成了煞白。

他低着头,绕过她,准备跨出她家。

“站住!”米氏凄厉地喝道。

代川玉不禁停住了脚步,但他没有回过头去看她。

“如果你今晚敢离开这里,我就要你好看!”

代川玉不回头,不辱骂,不回击,坚定地,走出她家门。

一串无法抑制住的哭声,在他离开的瞬间, 爆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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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 16:13:40 | 显示全部楼层

115口棺材(1)

回来的路上,代川玉的脚步很轻快。

就像一个差点失控要做错事情的孩子,在罪行发生前,理智恢复,收了手,生活又归于平静。

更像是从两颗心底里流出来的两脉清泉,并肩前行着,痴痴地相望相恋着,中间遇到诱惑与阻隔,差点分流,可最终还是并流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夜晚的空气,好清新啊!

代川玉心情愉快地弯进了奶奶的院落,出人意料的是看到空落落的院子内,无助的小八哥哭得像只小花猫,孤零零地站在院里,抹着眼泪东张西望。他看到代川玉,委屈地号啕大哭起来。

“哇———木匠大叔!”

代川玉诧异地迎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小八哥。

“小八哥,你怎么跑到外面来了,奶奶呢?”

“奶奶不见了。”

“啊?”代川玉抱着小八哥往屋里走,“奶奶怎么会不见的?”

他走到奶奶的床边一看,果真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再回头看整间房子,也无人。奶奶呢,她去哪里了?

小八哥揉着眼睛边哭边说:“我想起来尿尿,喊你,你不在。喊奶奶,奶奶也不应我。等我起来,才看到你们都不在,我怕,哇———”

代川玉拍着小八哥的背,安抚着他。

“没事了,没事了,木匠大叔回来了。”

小八哥哭了一阵后,不做声了,似乎睡着了,大概是乏了。等代川玉轻手轻脚地想把他安置到床上去的时候,小八哥突然惊醒了。

“奶奶,奶奶!”他一连声地喊奶奶。

小八哥睁着眼睛,全身都抖起来。

“木匠大叔,奶奶到哪里去了,她是不是死了?”

代川玉猛然一惊,他看了看那张空荡荡的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电流般划过脑际。

“不会的。小八哥别乱说。”

“会的,会的!我爹爹是半夜里走掉的,死了!”

让代川玉更加心烦意乱,他无端的也恐慌起来,与其这样猜测来猜测去,索性还是抱着小八哥一起出外寻找看看。

“小八哥别害怕,奶奶不会的,要么我们去找她。”

代川玉抱着小八哥匆匆关上门,急急往外走,走出院落时,借着天上月亮的微光,地上有某样在微风中翻滚了几圈的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是张掉落在地上的纸。

不,那不是纸!

代川玉腾出一只手,捡起了它看,它圆圆的,白白的,中间还带有小小的方孔。

它是纸钱,烧给死人用的纸钱!

这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纸钱刺眼的白色在昏暗夜色中,少了几分哀伤,多了几分诡异。

代川玉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不好,奶奶看来出事了!

他扔下纸钱,快速地向各户人家跑去,他敲开了每户人家。

村里,灯火渐渐亮起来,越来越多的人起来了。

奶奶不在!起来的人分散开来,各自向更多还未起身的人家家里去询问。

奶奶不在!人起来了后,纷纷乱乱的,都说奶奶不在。

有人提议去古槐树那看看,有人提议去旧宅看看,有人提议去祠堂看看……这些地方最终都去了,可是奶奶还是不见!

正当几个人围在一起愁眉不展,作着各种各样的揣测时,代川玉突然就想起院落里的纸钱一事,告诉给各位。二娘睁大了眼睛,想起了什么的:

“今天,是不是她家人的死期?她去拜祭了?”

众人都仔细回忆,但都摇摇头。这村里的死亡率太高了,各自家里死了哪些人,死的时间具体在哪一天,时间一久便也忘了。

二娘努力回忆着:“是不是今天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有个亲人的棺材排在第89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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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 16:15:02 | 显示全部楼层

115口棺材(2)

“对,对,这我也记得。”有人也这么说。

“她家死的人有几个我也不清楚,大概有儿子媳妇,排在哪里……好像以前看到她去89位上去拜拜的。”

代川玉听糊涂了,死人的棺材还排位置吗?

二娘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我们村,三十年来,死的人太多了,有的时候一个晚上死好几个人都有,这家哭声没停,那家哭声又起。谁都没有精力去为死者大操大办,包括我家阿四。”提到阿四时,她的眼神黯然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情绪,强撑着精神继续说,“到我家阿四为止,我们村里已经葬了115个亲人。”

女人们的脸上流露出哀伤,几个人在口里喃喃着:

“115个啊!”

代川玉愣愣着,不敢相信:

“有115个吗?”

旁边的女人们肯定地点点头。

“是115个了。”

二娘继续说:“是115个。在上次送阿四的路上,你也看到了,所有的棺材都不落土,上面只是盖了些稻草,算是为死人遮风挡雨了。你别看棺材散落,不是排列齐整的,但是你仔细看,还是会看到有前后的差距。从第一口棺材开始算,后面的棺材依次排序,靠前的是第2座,靠后的是第3座,这样排算下去,奶奶家亲人的棺材,就是排列在第89座上。”

代川玉疑惑地问:“为什么不刻个墓碑,大家好辨认。”

大家叹了一口气。

“哪里有石匠?再说,各家死人那么多,谁也没有那力气精力做这些事情了。”

代川玉没有再说什么,小八哥蜷缩在他怀里,无助又害怕地喊着奶奶。

代川玉低头想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人们,斩钉截铁地说:

“奶奶年纪大了,我怕她一个人真去了那里,会出什么意外。如果你们哪个人愿意,就跟我一起去找她,你们说好吗?”

没有人做声,刚才还有些喧闹的人群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代川玉看了看她们,每个人都面露难色。是啊,这么晚了,她们毕竟都是女人家,怎么可能有这个胆子去一趟坟地。

他不为难她们,犹豫了一下,就对她们说:“这样,我去吧!如果明天天亮我还没有回来,就请大家再过来找找我们。”

女人们同时点头。这些女人看着他,第一次,她们不再对他怀有敌意,眼里流露出来的是感动,歉疚。

这些眼神反过来也感动了代川玉,也更鼓励了他的决定,他决定不管如何,都要义无反顾地将奶奶找到。

一个女人从他怀里抱过小八哥,小八哥不肯撒手,代川玉边哄边将他硬生生地送到那女人手里。

“木匠大叔找奶奶去,马上就回来。”

“不要,木匠大叔不要!”

小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不祥,他伸着手,哇哇大哭。

代川玉咬了咬牙,转过身,大跨步地往村外走去。

微弱的月光照射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山像是个模糊的大黑影,山里传出一些不知名的鸟阴森森的古怪叫声。

代川玉快速地走着,他边走边给自己打气,直到自己见到了第一座棺材,以它为始,一座座靠后排过去,高高低低歪歪斜斜的,从近到远,很长的一队,后面一些已经完全隐没在黑暗里了。

的确如二娘所言,棺材虽则看起来零散在各处,但仔细观察,还是会清晰感觉出排列的位置。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象在这阴冷的月光下,这些密密麻麻的红得瘆人的棺材与盖在它们身上的惨黄稻草,组合在一起的诡秘感觉。甚至有些棺木已经腐烂,棺材上几个黑洞洞的大口子在黑夜里显得非常清晰。他不敢将眼光向那口子里深望,生怕那里面也会有一双神秘而诡异的眼睛。

他强撑着意志,战战兢兢的,开始数棺材。

1,2,3……

风吹过,是渗入骨髓的凉。

16,17,18……

草在沙沙地响。

71,72,73!

当他数到“73”座棺材时,他看到“74”的棺材顶着“73”,那样子就像两个邻居吵了架,明摆着要和对方过不去。

他笑了,因为他想到这数字也有趣,“74”的谐音就是“气死”,“74”想要“气死”“73”。

他继续数着数着,突然看到口棺材上多了一只影影绰绰的东西,那东西还在蠕动。他凑近些,仔细端详,渐渐才看清,原来是只死去的乌鸦。这只乌黑枯瘦的乌鸦僵硬地躺在稻草上,整个身体伸开着,姿态狰狞。最可怕的是,它的身上趴着只老鼠,正在吃乌鸦的尸体。那只大胆的老鼠大概也没想到会有个人冒出来,吓了一大跳,迅速地跳下棺材,一溜烟地跑了。

代川玉感觉又恐怖又恶心,这么一分神,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数到哪里给忘了。

他想回去再数,但再回去数,路太远,工程也太浩大了。

灵感一现,从最后一口棺材开始数吧,一共是115口,也就是说从115开始数。

他迅速跑到底,那的确是阿四的棺材。

他从这一口棺材又开始数:115,114,113……

这次进行得很顺利,终于他数到了第89口棺材,他停了下来。

没人!

他查看棺材脚下是否有纸钱烧过的痕迹。

没有!

难道奶奶没来过这里?

看来所有人的猜测都错了。

他满心疑惑,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他再回头看看周围,所有的棺材静静站立着,像是众多阴冷的眼。

他准备回去,回去的路上,他习惯地向回数过去。当他看到那“74”座棺材时,他又想笑了,但这抹笑还没展开,脸却僵硬了。

明明应该是“74”的棺材,当他回数过来时,却变成了“75”。

他的脑袋轰的一声,迅速回头看,难道他少数了一口棺材吗?

不,不可能啊!代川玉不相信。他跟自己较了真地跑到阿四那口棺材旁,再重新开始数。可数到原本该是“74”的棺材,又变成了“75”。

他这时候怀疑自己刚开始从头数数时,或许数错了。

他决定这次把这口“74”的棺材,定成“75”,从75数,往头数去。

75,74,73……

终于数到了头,他走到最后一口棺材,停住了,他数出来的数字是“2”。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个“2”竟然是最后一口棺材,应该还有“1”啊!

他呆住了,他打了寒噤,意识到一个可怕而奇怪的事实。

———少了一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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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2-2 16:17:54 | 显示全部楼层

蛇牙印的门板(1)

代川玉跌跌撞撞地走下山去。

一路上,纷乱古怪的想法缠绕着他。

———活见鬼了!怎么会少一口棺材?

难不成棺材也像促狭的鬼,躲了起来与他玩捉迷藏;难不成是棺材里的鬼,扛了自己的棺材夜游不成?

想到哪一点,都让代川玉感到毛骨悚然。

长长的路,从没有如此凹凸不平,代川玉的脚宛如浮在半空中,他从没有觉得自己的脚与大地会这样的不“脚踏实地”。而且他自己的神经绷得紧紧的,随时崩溃也说不准。上每一个山坡时,他都担心那口莫名失踪的棺材突然就出现在路的转弯处,冷不丁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为一件东西害怕过,如今,看了满地的棺材及那口不知去向的棺材,他觉得百年后最终将归宿到棺材里的自己,恐怕也会在死时心生恐惧。

村口近了。

那棵古槐树,此刻在风的勾诱下,正推动着所有的白布条,向着代川玉的方向袅绕飞舞,像夜游归来的魂,懒散而骇人地显出原形。

在这些凌乱的白布条中,这棵树,像是流血的魂魄,凄戚,恐怖。

代川玉走过这棵巨大的古槐树,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被那些像伸开的手的白布条抓住。

代川玉往前走着,小心,连呼吸都是谨慎的。这一路,像是阴灵之路,末端是奶奶家。

整个村庄还是死气沉沉的,也似睡梦中的安宁。不过,不知是否因为刚有过可怕的经历,这份安宁在惊惶的代川玉的眼里,却感觉并不安宁,像是一个假象。

因为他感觉不到人的气息。此时此地,宛如一穴死地。他走之前的村庄,还是醒着的,人人都在找奶奶。怎么等他回来,就无声无息了呢?难不成奶奶已经找到了,大家又各自回屋躺下了?

亏他一人还在那个极端恐怖的地方顶着寒冷摸索来摸索去,却没人过去招呼他回来。想到这里,代川玉禁不住有点心寒。这个奇怪的王村,奇怪的村里人,大概从没有接纳过他,更没把他当成自己人看。或许还有几个人躺进热乎乎的被窝时,嘴角会咧出一丝冷笑———嗤笑代川玉的傻气。

代川玉又冷又累又惊又气。但他还是梦想着,梦想当自己经过一户户的人家房门前,都会有一户人家正巧打开院门,看到他便露出满脸的惊喜,嘴上还会热情地喊:小木匠,你回来啦!奶奶回来了,我们正想去找你呢!

可惜,从村口走到奶奶家,都没这个“正巧”的出现。

天已经微微发亮了,在空中闪烁的繁星无力地挣扎着,在无奈中一点点消隐,光亮吞噬了它们。

看到奶奶家的院门,代川玉扯远的思绪又被拉了回来。

奶奶真的到家了吗?

对,这才是重点。他一个晚上忙乱得团团转,还不就是为了奶奶的安全吗?他还是得赶紧去查看奶奶是否在家。

当他的手正要推开大门时,一束光穿破了黑暗,射在了那凹凸不平混沌一片的大门板上。代川玉的手刚放在这扇顿时变得光辉无比的门上,正想将门推开时,突然,一处细微的痕迹跳入了他的眼帘。

看起来很像是个“八”字,只是这个“八”好小。代川玉笑了一下,他的第一反应是,小八哥大概认识自己的“八”字了,学着在门上胡涂乱画,字写得很不像样,歪歪斜斜的。

代川玉拿手抚摸了一下这个“八”字,正要轻松推开门,突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个小小的“八”字的高度正在他的胸口以上,凭小八哥那么小小的身体,怎么可能会写得上去?就算踮着脚也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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