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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空空.

《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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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8 16:16:18 | 显示全部楼层
下午,晴朗的天空阴沉下来,像午睡的人慢慢合上眼睛一样。舒子寅和蓝小妮正划着小木船向荒岛进发。“要下雨了吧。”蓝小妮停下手中的桨说。舒子寅望了望天空说:“不会的,这雨得等到夜里才会下。”蓝小妮很奇怪舒子寅为何会看气象,舒子寅说自己从小在山里长大,跟着当地人学会看天的。“你从小在山里?”蓝小妮仍感奇怪。“三线建设呗。”舒子寅说,“跟着父母去了那个军工基地,到读大学才出来。”“哦。”蓝小妮想,怪不得她表面上文雅高贵,胆大起来像个野丫头。今天发生的两件事都让蓝小妮惊恐。首先,是早晨的不速之客,舒子寅从容接待搞得茶厅里阴气森森的,反而把那两个人鬼难辨的女人吓走了。不过,舒子寅的失算是没将那两个人扣下来。当蓝小妮惊魂稍定后给洪于通电话时,洪于在电话里大叫把她们扣下来,舒子寅这才恍然大悟,扑到窗口去大叫鲁老头扣下她们时,鲁老头只有摇头,因为那条可疑的船已经没有了踪影,这事让舒子寅懊悔不已。让蓝小妮惊恐的第二件事是,舒子寅将荒岛上发现人的遗骨的事告诉了她。“还有一个骷髅人头。”舒子寅说,“上次发现后我将它放在空地上了,我得去将它埋起来。昨夜做梦看见那头开口说话,两排暴露的牙齿上下磕碰着说要进我的房里来。我醒来后想,得去把那头埋进土里,它才会安宁。”舒子寅邀蓝小妮一起去做这事,蓝小妮开始坚决拒绝,尽管舒子寅开导她说:“这很可能是娟娟的头骨,而娟娟是以前的女佣,你都认识的,想想就没有什么可怕了。”蓝小妮还是拒绝,认识的人也许更害怕呢。她最后之所以同意,一是不愿在舒子寅面前显得太胆小,二是舒子寅表示她可以不下船,就在那荒岛边等她,她单独上岛去埋了那颗头骨就走。这样的配合对舒子寅而言,可以避免小船再次被风吹走。想想上次一个人困在岛上的狼狈相,她就觉得算是一次历险了,但她没向蓝小妮讲一些细节,尤其是她裸着身子不能动弹的事,她觉得如果讲了没法向蓝小妮解释清楚。小船在湖上徐徐行进。船上放着一把铁铲,舒子寅的脚正好蹬着它。想到等一会儿舒子寅就将用这把铁铲埋下一颗人头,蓝小妮又感到背脊发冷。“你认为,那真是娟娟的头骨吗?”蓝小妮怯怯地问。“完全可能,因为她投湖自杀后被埋在了那个荒岛上。一般来说,那里不会有第二个死人下葬了。”舒子寅顿了一下又说,“哦,你住在别墅时,半夜听见女人的哭声,还在楼梯转弯处看见过女人的背影,你觉得像娟娟吗?”蓝小妮认真地回想着,然后说:“分辨不清楚了。娟娟可是个听话的女孩,做事又勤快,真是可怜,当初大家都以为她私下跑了,没想到这是伍钢造下的罪孽。”“这伍钢,会得报应的。”舒子寅说,“现在的女佣中,木莉也被他糟蹋了。幸亏洪于对他提出严厉警告,他才停止了干这种事。他怎么不结婚呢?娶个老婆也许就好了。”“男人都这样,结了婚也要干这种事的。”蓝小妮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你不知道,洪于也是这样的,玩了多少女人,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他亲口给我讲过,他洗温泉时,一次就有五六个女人陪他。所以和我在一起时,他便什么兴趣也没有了,他要我和别的女人一起陪他才有兴趣。子寅,我是忍不住了才对你讲这些,你可千万别对他提起这些事。唉,女人可千万别找这样的男人。”“真的?”舒子寅极度震惊地说,“洪于不会是这样的吧?”“你还不相信?”蓝小妮说,“告诉你吧,他现在又看上雪花了,今天晚上就要让雪花住到我们的房间来,让我和雪花一起陪他。唉,你还一点儿也不了解男人,他们不会对一个女人专注的。”舒子寅突然感到手中的桨特别沉重。她停止了划船,而和她并排坐在船尾的蓝小妮仍在划着桨,小船便在湖上转了一个圈。“你怎么了?”蓝小妮问道。“哦,哦,没什么。”舒子寅重新划动船桨,拨正船头后,小船又向前行驶了。她觉得喉头发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看见湖面在倾斜,小船有些晃荡,仿佛要翻船似的。荒岛到了,船头扎进了密密的芦苇之中。舒子寅脱下鞋,将牛仔裤挽到膝盖处,然后带上铁铲,翻身跳下船站在浅水中。“你在这里等我。”她对一脸惊恐的蓝小妮说,“我去把那头骨埋了就回来,免得我再做那头骨来找我的噩梦。”“你快点上船来啊。”蓝小妮对着已经进入芦苇丛的舒子寅的背影喊道。这是个天空阴沉的下午,芦苇丛中没有了阳光的穿透,显得杂乱而灰暗。很浓的水腥味从脚下升起来,舒子寅有了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今夜,他要我和雪花一起陪他”,蓝小妮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膜中嗡嗡地响着,这是真的吗?她想起了自己裸体瘫坐在这荒岛的夜幕中,洪于从快艇上跳下来,首先便是从树枝上取来衣服让她穿上;她想起了自己睡在阁楼上,而洪于在外间通宵值守……不,蓝小妮的话不是真的,洪于不是她说的那种男人。舒子寅的脚被芦苇绊了一下,她清醒过来,那片她坐过的空地在哪儿呢?她清楚地记得,那颗骷髅头骨就放在那片空地上的。蓝小妮坐在船上等着舒子寅归来。周围寂静无声,只有一些叫声怪异的鸟在芦苇丛中起落。不过在这种恐惧中她并不后悔,她终于让舒子寅看清洪于了。来到别墅后,她虽然没发现洪于和舒子寅睡在一起,但从洪于对舒子寅的态度中,她感到一种更大的危险,她不能重复叶蔓的命运,她不能没有洪于,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牢牢地抓住他。一阵风吹来,芦苇丛发出簌簌的声音。舒子寅找到那颗头骨了吗?她怎么还没回来?蓝小妮望了望荒凉的周围,背脊感到阵阵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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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8 16:16:32 | 显示全部楼层
洪于是一大早赶到旅游公司的。办事必赶早,这是他在多年的商业活动中养成的习惯。伍钢驾着的快艇到达湖岸的时候,整个景区还异常安静。他们下了船,沿着堤岸到办公楼去,路上见一队景区的保安员在跑步,洪于感到一丝欣慰。他想,要是景区的各项管理都这样秩序井然就好了。洪金的办公室门还未开,其他办公室也都无人到达。洪于看了看表,早晨8点15分,已超过上班时间15分钟了。洪于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正要给洪金打电话,一个穿着露脐短衫、白色长裤的女孩走上楼来,洪于认出她是接待部的冷小莉。今天她没穿旗袍,显得自然一些。“洪董事长,伍大哥,这样早啊。”她甜甜地问候道。“早?什么时间了?”洪于的声音有点吓人,“洪金怎么还没来?”“总经理昨天就去省城办事去了。”冷小莉怯怯地说,“同去的还有薛英主任和财务科的人,也不知今天能不能赶回来。”冷小莉一边说,一边将他们请进了贵宾接待室,然后忙着沏茶。洪于这才想起忘了提前给洪金打个招呼。他是昨天晚上突然想起要来找洪金的,因为叶蔓的投资公司和一家日本公司联系上了,对方有意要到景区来投资观光缆车,具体合作方式由叶蔓来摸清对方的意图,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对方一定会先到景区来了解公司的经营情况和财务状况,而这点是让洪于最担心的。如果不能让对方在这里看到前途的话,外资公司的钱从来不会乱扔的。上次,洪于在这里查看时被冷小莉耽误掉了很多时间,但已查看的一小部分已经让洪于火冒三丈。他一定得趁住在别墅这段时间,将这里的经营和财务理顺一点。他立即给洪金打手机,洪金说,他正在省城找一家银行贷款,项目是在红叶岛建一片上档次的旅游别墅区。洪金说,如果事情紧急的话,他立即赶回景区来,但最快也得要三个小时吧。“紧不紧急,你都给我赶快回来!”洪于生气地吼道。贷款建红叶岛别墅区,在上次的集团会议上洪于就说过要充分论证后再定,没想到这小子竟已经去和银行勾搭了。刚和洪金谈完话,洪于的手机又响了,是蓝小妮打来的,说是那个叫饶秋谷的女人到别墅里来了。洪于大惊,立即叫扣住她,可蓝小妮又说那女人已坐船走了。洪于立即安排伍钢带着景区的保安开快艇去湖上搜索。“多开几只快艇,朝不同的方向追。”他果断地吩咐道。伍钢了解了一下基本情况,转身像猎狗一样跑下楼去了。冷小莉被眼前发生的事惊得心颤颤的,看见洪于坐下来点燃了一支粗大的雪茄,她这才缓过气来,将一杯茶放在洪于的面前柔声说道:“董事长,请喝茶。”洪于望了她一眼,露脐装显得有些刺眼,低腰的白色长裤隐隐透出内裤的痕迹。“谁叫你这样穿的!”洪于想骂一句粗鲁的话,但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总经理说老穿旗袍也不好,接待部得换换新装。”冷小莉说。“狗屁新装!”洪于发火了,“去给我换了,换什么也比这打扮强。”冷小莉差点哭出来,狼狈地跑了出去。洪于抽着雪茄,从口中吐出浓浓的烟来。他想起了几天前,他压在这个女子身上做爱的情景,不由感到一阵懊悔。都是那道浴室的玻璃间隔制造的幻觉,他看到她在水雾中扭动的形体,而这幅图画是他在舒子寅的房间偶然看到的,这个在门缝中一瞬间的印象使他像少年一样迷醉,以至于在景区别墅午睡时,被冷小莉故意溜进房间来洗浴而搞得神魂颠倒。想到这些,洪于心烦意乱地走出了洪金的办公楼。现在离洪金赶回来还有一长段时间,他信步向湖岸走去。湖水茫茫,伍钢和保安们开出去追捕那个神秘女人的快艇还没有返回。“饶秋谷,家住黑山镇边街2号,已死去三年了”,洪于在心里反复念着这个线索,真是女鬼上门吗?比起对集团经营的掌控来,洪于对发生在别墅的恐怖事件感到有点力不从心。湖岸上已有了不少游客。有的挤在码头上,等着乘船去不同的岛上游玩;有的是昨晚住在岸边宾馆的,此时正走出来悠闲地散步。一对年轻的情侣出现在洪于前面,从背影也可以感受到他们幸福的样子。两人都是牛仔裤和T恤,只是那女孩的曲线从背影看也显出十分的生动。那男孩的手搭在女孩的腰间,从他弯曲的指头看,他是在努力感受着她身体的青春和柔韧。这是人生最美好的阶段吗?爱、神秘、未知、渴望和激情。洪于不禁又看见了自己的年少时光。那时,与一个女孩的目光对视可以让他品味七天七夜;而抚摸过一个女孩的手背后,他坚持着整天不洗手,在无人看见的地方,他将带着异香的手指放在唇边,而附近突然传来的咳嗽声惊得他脸红。再接下来,他终于知悉女孩的身体了。他知道这就是女人,这就是未知的世界和神秘宇宙的尽头。他走在街上,想对每一个迎面而来的女人微笑,因为他已是她们的知已、她们的亲人。这时叫他死去他会心满意足。然而,生命是怎样变化的呢?他突然可以不需要用半年的时间去等待一封信了,不需要用一年的时间去盼望一次约会了。女人洁白的身体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一小时、半小时甚至更短,这些身体出现了又消失,他记不清她们的模样,看不见她们的眼神,而且永远地、永远地与她们的柔情泪水无缘……在夏日的湖岸上,洪于像一个梦游者一样走着,他忘记了自己从何而来,到何而去。他已50岁了,这是一个被岁月侵蚀得遍体鳞伤的年龄吗?快艇归来的轰鸣声使他回到现实。伍钢跳上岸来,说是在湖上追了10多公里,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船只。“给那个见过饶秋谷的赌客打电话。”洪于的思维已完全清醒,“不要提这事,只问他最近见过那女人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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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8 16:16: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整天,雪花都感到心神不定。自从夫人吩咐她今晚就住到主人房间去后,她就像掉进了一团糨糊中一样迷糊。这是主人的需要吗?是夫人对自己的信任和厚爱吗?无论如何,让她睡在与主人的大床相对的长沙发上总是尴尬的。她不能拒绝,她该怎么办?她看见夫人和舒子寅两位高贵的女人一同摇船去了湖上。她们之间亲密的样子也使她纳闷。在这之前,她看出主人和舒子寅几乎就是恋人的关系,夫人的到来使她曾替舒子寅捏了一把汗。然而,什么冲突也没发生,夫人和舒子寅还很要好的样子,这使她无法理解。雪花走进桃花的房间,想找她聊天开心,然而,房间里没有人,床头上一个玩具娃娃挺逗人爱的,雪花忍不住和它说起话来:“我该怎么办?怎么办?”突然,她发现这玩具娃娃的肚子是可以打开的,她好奇地打开来看,呀,里面怎么全是钱?厚厚的一叠百元大钞,对折着放在里面。她赶紧合上这娃娃的肚子,走出了桃花的房门。她能猜到这些钱都是伍钢给桃花的,因为桃花常常溜到伍钢的房里去睡觉,女佣们几乎都知道这事。桃花还对雪花说过:“你负责主人房间的整理,又长得这样乖,要是主人看上你,那你就有福了。”雪花当时恼怒得用拳头在桃花的背上一阵乱捶,现在想来,桃花的话是不是有什么预兆呢?将近晚餐的时候,夫人和舒子寅的小木船才划回岛边来。雪花看见这两个女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她想也许是她们太累了吧。夫人问洪于回来了没有,雪花说还没有,夫人便回房去了,她说晚餐延迟一点,等洪于回来一块儿吃。雪花也跟进了房中,这是她的职责。她替夫人接外衣,倒饮料,然后便站在一旁听命。夫人说:“去把浴缸里的水放好,我累了,要洗个澡。”夫人躺进浴缸里,闭着眼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要雪花替她按摩按摩小腿。雪花弓下身子按摩,夫人突然用手拍了她一下说:“你身上怎么有汗臭呀?快脱了,也来洗一洗吧。这几天你跟在我身边,不能有汗味的。”“不,我等会儿回房去洗。”雪花恐慌地说,但同时又想如果这是夫人疼爱她的话,她就真是受宠了。“没关系,你看这双人浴缸,还怕装不下你?”夫人柔和的声音中带着不容抗拒,“快点来洗干净。”雪花怯怯地脱掉衣服,跨进浴缸的时候差点滑倒。尽管雪花和其他女佣们经常在共用的浴室里裸着身体嬉戏打闹,但和夫人一起共浴,她还是不由得红了脸。雪花躺进浴缸后,蓝小妮很快洗毕站了出来。她已成功地破除了雪花当着人脱衣的顾忌,这会为以后减少障碍的。目的达到后,她一点儿也不想和她待在一起。也许,雪花那结实的乳房也让她有点不快,她生过孩子以后,尽管做了不少锻炼,但乳房确实不能和这18岁的女孩相比了。她迅速穿上浴衣,将满脸困惑的雪花留在浴缸里。蓝小妮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头发,望着镜子中的面容,她的信心恢复了。确实,她的漂亮是没有多少女孩比得上的。况且,她还会为洪于做到一般女人都做不到的事,这样的妻子对他将是惟一的。至于那个也许迷住了他的舒子寅,只要今夜一过,一切就结束了。她在船上时故意将今晚的安排讲给舒子寅听了,她看见她像听到了家乡地震消息一样几乎晕过去,她想,这女人从此不会对洪于再心存幻想了。洪于是在天快黑的时候才回到别墅的,他说洪金那小子中午后才从省城赶回来,他要办的各种事务就忙到现在。蓝小妮说:“我们大家都饿着肚子等你吃晚餐呢。”洪于说你们应该先吃,蓝小妮温柔地说:“不,得等着你才行。”晚餐桌上,舒子寅一直很沉默,洪于说:“你还在想那个饶秋谷的事吗?不用担心,我想那不会是一个女鬼的。”舒子寅意思暧昧地摇摇头,不知道是不在乎什么女鬼呢,还是别的什么意思。洪于感到她的情绪有些异样,但一下子没往别处想。晚饭之后,舒子寅便回到阁楼上去了。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如蓝小妮所说的那样,雪花果然没有到阁楼上来。今夜,她无法想像洪于卧室里的情景,夫人和女佣一起……这是世界上最隐秘的黑色图画,有点像魔鬼对城堡中的一个房间施出的法术,它让房顶变形,而人的喉咙发出的是兽类的声音。男人需要这样吗?这是一个男人的需要还是一头狮子对征服一片草原的需要?舒子寅坐在书房里心烦意乱地胡思乱想。楼梯上有了脚步声,她本能地向半开着的书房门望去。是雪花上楼来了,她说主人要她去露台上喝茶。她望着雪花,她显然已洗过澡了,穿着一件一定是蓝小妮给她的红色丝质睡衣,头发上身上散发出一种幽幽的香味。“告诉主人,我要休息了。”舒子寅断然拒绝道。也许是她的语气过于生硬,这个回答竟让雪花像犯了错误似的手足无措。“还站在那里干啥?”舒子寅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说道,“去告诉主人,我讨厌在露台上喝茶。”雪花下楼去了。夜越来越深,整座别墅陷入了一种地狱般的寂静。舒子寅坐在书桌前,做不了任何事情,只是长久地倾听着这种寂静,仿佛有什么动静既想听到又怕听到似的。她感到身上有点发冷,快半夜了吧?她走出书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在卧室门口,她不经意地向楼梯口望了一眼,黑暗中仿佛有一张脸浮现在墙边。她心里一惊,揉了揉眼再看时,那张脸已经消失了。她进了卧室,和衣躺在床上,突然莫名其妙地预感到,荒岛上的那颗头骨今天没有找到,是不是它已经来到这别墅中了呢?这是荒诞的,但舒子寅却毫无道理地想到了这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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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8 16:16:58 | 显示全部楼层
鲁老头从晚上10点开始喝酒。天上挂着几颗稀疏的星星,他坐在小木屋外的石桌旁,每喝一口酒,便感到从喉咙到胸膛浸着一种热乎乎的东西,像幽幽的火苗以血液为路沿途燃烧,他感到他有的是勇气。主人要他最近加强夜里的防范,他拍着胸膛叫主人放心。只是,从心底来说他并不踏实,因为他知道他将面对的不是贼,不是强盗,也不是他以前在家乡宰牛场面对的黄牛。如果可能,出现在他面前的将是飘飘的影子,没有面孔的笑或者哭,这将是鬼魂。这些东西一般在夜半出现,因此他将喝酒的时间推迟到晚上10点才开始,酒能避邪、醉鬼不怕鬼,这是他从小在农村听说过的话。他的小木屋的门楣上有一块发亮的东西,这是他昨天才挂上去的小圆镜。据说鬼魂最怕的就是镜子,也许是镜子里他自己的狰狞面目吓住了他,就像人最怕面对的也是自己一样。昨天他在门框上方挂镜子时被舒子寅看见了,舒子寅吃惊地说,人类早期的巫术中就有这种做法了,这形式怎么会一成不变地保留到了现在。鲁老头说,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呗。今夜星星稀疏,天上地下都显得清冷。鲁老头望了一眼从湖边到这里的小路,好像又看见那两个穿着一红一黑的女人飘飘走来。那是大白天发生的事了,鲁老头半惊半疑地去向夫人通报时,没想到舒子寅在旁边说可以让那两个女人进别墅来,鲁老头认为这一下她们将更重的邪气带进了别墅。洪于对他讲了真相,说那个穿黑裙的女人叫饶秋谷,已死了三年了,当时没有拦住她,洪于要鲁老头一定要多当心,她还可能再来的。鲁老头心里哆嗦了一下,再次望着那条上岛来的小路,路两旁的矮树像弓背的人一动不动。时间正像猫脚一样向夜半靠近,别墅窗口上的灯光已全部熄灭。鲁老头感到责任重大,他放下酒杯站了起来,门楣上的镜子在他的背后闪着隐约的微光。他摸了摸挂在腰上的尖刀,开始在别墅周围巡视。伍钢曾拿出一支手枪教他使用,他沉甸甸地拿在手里,又看看那黑洞洞的枪口,他感到这喷火的东西不好使唤,便还给了伍钢。在农村里他曾是杀牛的好手,他信任的还是这把尖刀。不过,枪也好刀也好,鲁老头知道不过是给自己壮胆罢了,也许到时候,还是镜子、鸡血这些东西最管用。鲁老头已经走到别墅的背面。沿途不断有树叶碰到他的脸,使他的视线十分有限。这时,他隐约听见了有人走在落叶上的声音。他屏住呼吸,在黑暗中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向那脚步声悄悄跟去。他发现那脚步并不是在靠近别墅,而是与别墅相反,向着小岛的尽头走去。难道有什么鬼魂已经从别墅里出来了?鲁老头加快了脚步,终于在前面的树林中分辨出一个人影。那人影身体笔直地向前走着,在树木稀少的地段,鲁老头借着微弱的天光发现那是一个女人的背影。前面出现了一个土坡,那背影不断走高,鲁老头望见她肩头上方的夜空亮着一颗鬼眨眼似的孤星。土坡上的树丛越来越密,那人影在鲁老头一眨眼时便消失了。鲁老头走进了土坡上的密林。这里离别墅已很远了,土坡的另一边便是暗黑的湖水,别墅里的人是很少走到这里来的。鲁老头突然想起,这里有一个坟堆的,是以前住在这岛上的一户渔民家的祖坟。洪于买下这岛后,那户人家就迁走了,至于这坟被迁走没有鲁老头也不太清楚,不过按习惯,先辈的遗骨是会被带走的。只是鲁老头曾经偶然逛到这里来过,看见那坟堆依然,上面长满青草,看不出有被掘开过的痕迹。想到这里鲁老头感到毛骨悚然,那人影走到这里便不见了,显然与这座坟有关,鲁老头喝过酒的身体已经冰凉,双腿不自觉地有点发颤。他得赶快离开这里,他转身在密林中挤着身子走,突然,他听见了一个女人嘀嘀咕咕的说话声。他拨开树枝朝着说话声的方向看过去,他看见一个女人坐在坟堆上,正独自说着话。她的声音在喉咙里咕噜着,听不清楚她说的什么。她说着说着,时而还“咯咯”地笑两声,鲁老头的头皮一阵发麻。突然,她的脸转向了鲁老头的这个方向,鲁老头模糊地认出来,这不是木莉吗?他想走过去,但又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毕竟是在夜半的暗黑中。他先对着那黑影叫了两声:“木莉,木莉。”然而那人影毫无感觉,仍然在嘀咕着。正在这时,鲁老头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他心里一抖本能地转过身去,望见靠近水边的草丛中,一个黑影正在急速地走着,有点像在小跑,因此有树影在他身上不断向后闪过。鲁老头立即追了过去,事关重大,因为那黑影正是朝着别墅的方向而去的。快到别墅的时候,那黑影突然在一丛树的阴影后消失了,或许是蹲在那树丛后不动了。鲁老头也就地蹲了下来,抓起一块石头,对着那树影抛过去。石头打响树叶后,没有动静。鲁老头站起来,从腰间抽出尖刀来握在手上,一步一步向那黑色的树影走去。突然,那人影蹿了出来,返身向水边跑去。这不会是鬼吧,鲁老头勇气大增,叫了一声“站住”便追过去,他听到水里响起“扑通”一声,当他赶到水边时,除了水面上有一些被震动过的波纹外,周围一片沉寂,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水鬼!鲁老头一闪念想到这种可能时,刚才追赶中的勇气像皮球泄了气一样。他赶紧离开水边,向着别墅跑回去,身上不知何时已出了很多汗,经半夜的冷风一吹,背上冰凉冰凉的。别墅还像刚才那样静静地坐落在黑暗中,没有任何被打扰过的迹象。鲁老头走到别墅门前推了推,锁得紧紧的。他想了想,贴着别墅的外墙走到右边的第四个窗户下,然后举手敲窗叫道:“木莉,木莉。”叫了好几声后,屋里的灯光亮了,玻璃窗后的白色窗帘掀开了一条缝,木莉的脸出现在玻璃上。看见是鲁老头以后,木莉打开了半扇窗,睡意朦胧地问道:“有什么事吗?”鲁老头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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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8 16:17:11 | 显示全部楼层
大露台是洪于在夏夜最喜欢待的地方。仰卧在白色的躺椅上,暗香浮动,星空神秘。这时,生命中一些早已忘掉的事物可能会突然跳出来,过去的时光仿佛伸手可触。然而,洪于今夜想着的却全是近距离的事情。他盘算着日本公司可能到景区来投资的观光缆车项目,但旅游公司多年来的亏损状态如不迅速扭转,在未来的合资谈判中将使公司陷于不利的地位。除非让对方控股,而这不论是洪金还是他自己都很难接受的。他点燃一支雪茄,又想到了今天上午来到别墅的不速之客,据说是两个鬼一样的女人,其中一个叫饶秋谷,她和这里有什么关系呢?洪于隐约地感到了危险。但是,无论是他多年来的生意圈子或朋友关系,无论如何都不会和一个偏僻小镇上的寡妇产生任何关联,何况这个饶秋谷已死去三年,今天来到别墅的会是什么人呢?雪花回话说舒子寅不愿意到露台上来喝茶,洪于想她也许是正赶写论文吧,便“噢”了一声没怎么多想。蓝小妮让雪花为他捶捶腿,他接受了。在旅游公司看了一个下午的财务资料,双腿还真的有点僵了。他闭上眼半躺着,想到自己20多年就这样过来的,一笔一笔的生意,一个一个的项目,一家一家的公司,有过发财时的高朋满座,有过破产后的濒临自杀,到现在总算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集团,但同时,一种空荡的感觉却在近来常常升起,尤其是50岁生日以后,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恐惧,尽管他想不清楚恐惧什么。“你睡着了吗?要着凉的。”看着闭眼不动的洪于,蓝小妮起身拍拍他说,“我们回房去吧。”在卧室的灯光下,洪于这才看清,雪花今晚一直穿着的是一件红色的薄丝睡衣,她弯腰整理床铺的时候,身体的曲线隐隐可见。看见洪于诧异的样子,蓝小妮说:“雪花感到太热,刚才在我们房里洗了个澡。洪于,你现在也去洗个澡吧。”蓝小妮跟着洪于进了浴室,关上浴室门以后,她会看见他流露出惊喜,并且立即吻她,感谢妻子能够将这样的礼物送给他。然而,出乎蓝小妮意外,洪于震惊地说:“不行。我们不能再那样做了。你立即叫雪花陪舒子寅去,这几天别墅里是越来越危险了。”“你知道现在什么时间了吗?快半夜了,这时候谁都睡熟了。”蓝小妮陡生醋意地说,“你是为了那个舒子寅,而不愿意让雪花留在这里了吗?”“那就叫雪花回她自己房里去。”洪于认真地说,“不为谁,我也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了。其实,你也不愿意这样做的,是吗?”洪于将蓝小妮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他听见她低声地哭了起来。“我是以为你喜欢这样,才为你安排的。”蓝小妮仰起脸,泪流满面地说。这一夜,蓝小妮感到特别的幸福。她紧紧地抱着洪于,然而,压在她身上的洪于还是没能进入她的身体。洪于沮丧地滚落到她身边说:“也许,我已经老了。”这是怎么回事?洪于知道自己的身体并没出问题,然而,当他和妻子在一起时,身体却总是不配合他。这种状况是婚后一年多出现的,直到蓝小妮的女友加入进来,这种状况才得以改变。对禁忌的打破使他兴奋和疯狂,然而,在一次野兽般的疯狂之后,他突然陷入了一种濒死的绝望中。他当时喘着气,一切色彩一切欲望一切意义突然消失。他置身于热气飘散的沙漠中,他感到嗓子发干,便下床去倒了一杯水喝。当他端起一杯水时,突然感到这珍贵的水被他喝下去都是浪费。他只配在沙漠中死去。因而,他让雪花回房去是为了逃避自己与绝望遭遇。他理解妻子的心意,他想报答她,然而,他实在想不好问题出现在哪里。“没关系,只要你爱我就行。”蓝小妮抱紧他安慰道。他爱吗?爱是什么?洪于朦胧地回忆着,从叶蔓到蓝小妮,她们的美貌在当初都强烈地吸引了他。他带着这样的妻子出入社交场合时,她们的美貌和他的财富一样引人注目。然而,心满意足后突然袭来的空洞感更加致命,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洪于在朦胧中慢慢睡去。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响声让他醒来。他警觉地听了听,又什么动静也没有了,整座别墅一片死寂。他打开了床头的台灯,时钟正指着凌晨4点20分。他想到了舒子寅,她今晚是一个人睡在阁楼上。雪花本来该陪伴她的,因离开这里太晚,怕惊醒了她的睡眠,便回自己的房间去了。那么,她在阁楼上会害怕吗?他又想到了那个叫饶秋谷的女人,舒子寅见到她以后会做噩梦吗?洪于感到心里一阵发紧,他再也睡不着了,一定得上阁楼去看看才行。他披衣下床,蓝小妮被惊醒了。“你起床做什么?”她睡意朦胧地问。他说:“我上阁楼去看看舒子寅,刚才我听见有一声响动,我担心这别墅里再出什么事。”蓝小妮想说什么却忍住了,翻过身去用背对着他继续睡觉。洪于出了房门,走廊上的灯按他的要求都是整夜亮着的。他走向走廊的尽头,右拐后穿过狭窄的过厅便到了上阁楼的楼梯口。他脱掉拖鞋光着脚上楼,以免脚步声让舒子寅惊吓。阁楼上一片漆黑。洪于在舒子寅的卧室门外听了听,没有任何动静,他的心放了下来。他轻手轻脚地下楼,他想千万别发出声音反而让舒子寅受到惊恐。他回到自己的房门前,门是虚掩着的,也许是自己刚才出门时没关上吧。他进了门,将房门反锁后来到床边,这才突然发现,床上空空荡荡的,蓝小妮不见了。“小妮。”他向卫生间喊了一声,没人应答。他的心跳加快,迅速将卫生间、浴室和卧室外面的露台都看了一遍,没人!她到哪里去了呢?凌晨四点多钟,她能去哪里呢?洪于冲出房间站到走廊上,双腿不自觉地有点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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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8 16:17:2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个凌晨让人心生恐怖。睡在床上的蓝小妮突然不见了,洪于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大喊道:“小妮!”爆发式的喊声震得走廊里发出嗡嗡的回声。洪于一口气往楼下跑,沿途踩得楼梯“咚咚”直响。他扑到底楼的门后,门是反锁着的,证明没有人走出过别墅。洪于的喊声将别墅里的人都惊醒了,伍钢和女佣们都涌到了客厅里,连睡在厨房一侧的小胖子也冲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把菜刀惊惶地问:“出什么事了?”“小妮不见了!”洪于急切地说,“刚刚还睡在房间里的,突然就消失了。大家赶快将各层楼都找一遍。”这时,楼梯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舒子寅也穿着睡衣跑下来了,知道这事后,她同意洪于的安排,先将楼内的各个空房间找一遍。顿时,楼内响起了一片“小妮”“夫人”的叫声。然而,没有任何地方传出应答。大家的脸色都很紧张,心里沉甸甸的。整座别墅里所有的空房间被一道道打开。果然,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推开门后,发现地上有一团黑影,打开灯,蓝小妮出现在大家眼前。她的手脚被捆绑着,嘴里塞着一团毛巾,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洪于蹲下身去,取掉她嘴里的毛巾,除掉绳索后,从雪花的手中接过一杯水来,叫着“小妮小妮”。围在周围的人都面面相觑。蓝小妮醒来后说,洪于去阁楼后,她也起了床,想跟上阁楼去看看。当时,她刚走出房门,突然看见下楼的楼梯口有人影闪了一下。她以为是洪于,便叫了一声洪于的名字,没有回答,那人影却好像往楼下走了。蓝小妮想,洪于下楼去做什么呢?她便跟下楼,刚到二楼,突然有一只手从背后扼住了她的脖子,她的头和身子都动弹不了,被反拖着进了这个房间。屋里漆黑,那手松开她时,她一扭头便看见一张没有面容的脸,只有一双眼睛对着她,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嘴就被捂住了。她眼前一黑,便因极度惊吓而昏了过去。“只有一双眼睛?”伍钢分析说,“那是一个戴着头罩的人。”洪于走到窗边,发现窗户已经被打开过,那人一定是从窗户溜下楼跑了。伍钢拉了小胖子一把说:“走,到岛上搜查去!”他按了按腰间的手枪,洪于已经对他吩咐过,对凡是闯进这里的人格杀勿论。显然,一连串的怪事已经激怒了洪于。洪于和舒子寅一起将蓝小妮扶回房间。楼外,伍钢、小胖子叫醒了鲁老头一起在岛上搜索,三支雪亮的手电光在树丛中晃来晃去,岛的四周是暗黑的湖水,也没有船的影子,那个歹徒能逃到哪里去呢?搜查没有结果,这是一个谜。第二天上午,洪于亲自带队又对全岛做了次搜查,同样没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洪于回到房间,对守在蓝小妮床边的舒子寅说:“鲁老头对我讲了他昨夜的经历,先是看见木莉坐在小岛尽头的坟堆上,后来又发现了水鬼,他说听见水响后那个被他跟踪人影就消失了。”舒子寅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去找木莉谈谈。”下楼后遇见雪花和梅花,舒子寅说:“你们俩上楼去陪陪夫人,房间里人多一些,她才不会害怕。”舒子寅知道受过惊吓的人,大白天也害怕孤独的。木莉在花园里扶正那些昨夜被伍钢他们踩倒的花草。见到舒子寅时,她笑了一下说:“舒姐,找我有事吗?”在这里的所有人中,木莉对舒子寅最有好感,她深知舒子寅在关照着她。“最近怎样?还难受吗?”舒子寅关切地问,她知道木莉因妹妹死在湖里后连尸体也没找到,精神上的创伤是惨烈的。“难受。我就是想见到妹妹。”木莉的脸色黯淡下来。“可是,你夜里在岛上乱走是挺危险的,知道吗?”舒子寅说。“没有啊。”木莉惊讶地说,“我没在夜里出来过。”“昨天晚上,你不是在外面散步了吗?”舒子寅尽量将话说得委婉一些,“没关系,我只是让你注意安全。”木莉更加吃惊了,瞪大眼睛说:“舒姐,我没有出来过啊!昨天半夜,鲁老头在外面敲我的窗户,就问我出去过没有。怎么,有人在外面看见我了吗?真是那样,那一定是我的妹妹上岛来了……”木莉说到这里,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舒子寅也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摸着木莉的头安慰她,心里想着,鲁老头昨夜看见的究竟是谁呢?她上楼后将情况对洪于讲了,洪于不说话,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显然也陷入了极度的困惑中。舒子寅想了想后,对雪花和梅花说:“你们要注意木莉的动静,如果她走出别墅,你们就跟着她看看她走出去做什么。”雪花和梅花表示一定留意。中午过后,蓝小妮精神恢复了不少。她多少吃了一点午餐,然后开始收拾她的衣物。“我要回城里去了。”她对洪于说。洪于先是一惊,但想了想这样也好,她在这里担惊受怕确实没有必要。然而,蓝小妮又说:“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舒子寅吧,如果有鬼魂害死了她,你会心疼的。”这话让洪于感受复杂,他没有回答什么,只是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洪于让伍钢送蓝小妮过湖去,“到了旅游公司,一定叫洪金派人将夫人送到家。”他吩咐说,并要伍钢过湖后立即返回,他要布置别墅防范的事。快艇离开小岛后,蓝小妮回头望着别墅的尖顶,嘴里喃喃说道:“这座凶宅快要完了。”她看见送她上船的洪于、舒子寅和女佣们在向她挥手,一种异样的感受充溢心间,泪水打湿了她的眼眶。转身走回别墅的时候,大家的脚步都有些沉重。洪于对雪花说:“阁楼上的卫生还没来得及打扫吧?”舒子寅说:“不用了,我自己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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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8 16:17:3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连两天,舒子寅在阁楼上闷声不响地写作。整座小岛和别墅在出现了若干令人惊悚的恐怖事件之后,也一下子落入了少有的平静中。别墅众多的窗户和高高的尖顶在阳光和夜幕中轮回,再没有任何尖叫或骚动出现,所有的人似乎都在困惑中松了一口气。舒子寅躲在阁楼上不再露面,对洪于的各种邀请,比如早晨和黄昏在露台上喝咖啡,去岛边散步,去岛边浴场游泳等,她都拒绝了。“我得赶快将论文写完才行。”她抬起头对站在书房里的洪于说,“我在这里已经住得太久了。”夜里,她坚持一个人住在阁楼上。她对雪花说:“去告诉主人,我真的不需要人陪着。当初我既然都敢到这里来,就下定决心,即使这里有鬼我也不能害怕。真的,我还想见识见识鬼魂呢,对不了解的东西人们无法回避,就去了解吧,我就是这样的人。”雪花只好转身下楼。舒子寅望着她的背影想,女孩子的命运真是难测,一个偶然的事件,也许会完全改变她对爱情、性、男人和世界的看法。她想起蓝小妮对她讲过的将雪花留在房间的事,想起那个夜晚她就有一种想呕的感觉。她认为这也是她来到这里后遇见的可怕事件之一,蓝小妮和洪于,她们居然可以这样。她看见了一种爱与性的绝境,当代不少人都面临着这样的境地,他们连动物性的欲望都被折腾得奄奄一息,必须有魔鬼的咒语、禁忌的巫术参与,他们的激情才能重新燃起一刹那的火光。然而,这种燃烧离灰烬已不远了。她尽量地回避着洪于。她怕见到他的眼睛,他的手,他的身体。然而,当洪于的脚步声走上阁楼的时候,她在拒绝中又有一种莫名的期待,她想不清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想起那个在海边遇见的男人,他坐在沙滩上,一种成熟男人的忧郁和对世界的欲说还休是怎样让她一下子感受到的呢?她几乎是胆大妄为地跟着他来到这里,现在她认为,世界的公平在于冒险者应当承受冒险的代价。夜幕再次降临在这个小岛上。舒子寅从阁楼的窗口望下去,看见鲁老头正在小木屋外试验他自制的火把。他点燃了一枝,递给了伍钢,又点燃一枝,递给小胖子。女佣们围在旁边看热闹,三枝火把熊熊燃烧,鲁老头长满络腮胡的脸上显得通红。舒子寅知道,这两天来洪于一直在紧锣密鼓地安排别墅的防范事宜,鲁老头制出火把,一定是认为火把比电筒管用,因为他们要防备的不是盗贼而是鬼魂。那么,当鬼魂出现的时候,熊熊的火把照亮它,投向它,一切会因地上出现一摊黑血而结束。舒子寅回到书房,在柔和的台灯下,她想到了丛林时代、生存、繁衍、面具、图腾、火和铜铃的舞蹈、恐惧、死亡……她感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在黑色的湖水的包围中,这座迷宫般的别墅让她亲历了只有鬼魂才能发出的夜半哭声,以及随时可能在走廊上,在楼梯口忽闪忽灭的人影。她在阁楼下的楼梯口撞上过直挺挺的上吊的女人;在荒岛上捧起过很可能曾是这里的女佣的骷髅人头;她还和那个叫饶秋谷的已死去的女人面对面说过话,她的干枯的身体和脖子下突出的锁骨给人以阴气森森的感觉。想到这些,舒子寅起身去将书房的门反锁上,夜已经深了,伸在窗口的树尖像黑衣人一样在夜风中摇晃。洪于和鲁老头一起在小木屋外的石桌旁喝酒。自从建了别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和鲁老头在这里喝酒。刚才,他从岛边闲逛了一遍走回来时,看见了石桌上的酒壶、毛豆和卤肉,一种遥远的亲近感突然升起,他感到好香好馋。多少年了,他早已忘记了这种感觉。“我也来喝一杯。”洪于说。鲁老头又惊又喜,连忙用衣袖擦了擦身旁的石凳让洪于坐下。给洪于斟酒时,他的手有些抖,连声说:“老白干,你能喝吗?”洪于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喉咙里烧乎乎的。“痛快!”他说,“还记得那次,半夜里你陪我去观音桥买酒吗?”那是30年前的事了,鲁老头还是个乡村少年。洪于这个知青哥在某个半夜时突然想喝酒。那种强烈的愿望仿佛不喝酒今夜就活不过去似的。在这之前,小名叫“小狗仔”的鲁老头陪着洪于坐在晒坝上看星空。洪于两个多小时不说一句话,像一个白痴似的。他感到眼皮发沉,便说,洪大哥我睡觉去了。睡到半夜,洪于来敲门,说小狗仔小狗仔,陪我买酒去。小狗仔睡眼惺忪,陪洪于去3公里外的观音桥买酒,那里有一个杂货店,店主被敲响后骂了几句,但洪于不生气,只要买到了酒就行。“30年了,像做梦一样。”鲁老头感叹道。“是的,我们都老了。”洪于也叹了一口气,“人为什么会老呢?”他又端起了酒杯,仿佛赌气似的问道。正在这时,远处的岛边传来“轰”的一声水响,仿佛一声大石头砸进了水中。又是夜半时分,洪于和鲁老头使了一个眼色,鲁老头便将一个手指塞进口中,吹出一声尖厉的哨音来,这一招鲁老头从小就会。别墅门开了,伍钢和小胖子冲了出来。他们知道鲁老头的哨音是有情况的暗号。熊熊的火把燃了起来。洪于说:“也给我一枝。”鲁老头犹豫了一下,将一枝火把递给了洪于。洪于举着这团呼呼作响的烈火和大家一起向岛边跑去,他感到又回到了知青时代,那时候,打群架爬火车他没有什么不会的。湖边又响起了“轰”的一声,还有水花溅起来。伍钢跑在最前面,只有他没有拿火把,他说那会碍手碍脚的。洪于看见他已将短枪握到手里。那支“五四”手枪是洪于专门从警察那里给他搞到的,还办了合法的持枪证。湖边的波纹正在扩大着圆圈,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发现。“那边有人!”伍钢突然叫道。大家转头看去,沿着岛边不远的地方,有个人影正在草丛中蠕动。小胖子说他好像看见了那个人的长鼻子,伍钢说一定是潜水用的。刹那间,伍钢已蹿出去很远,将大家甩在了后面。洪于看见伍钢已快接近那人影了。突然,传来伍钢的一声大喊:“站住!”同时,枪响了。清脆的枪声第一次划破了小岛的夜空。接着,又是两声枪响,是打在湖面上的,溅起一片水花。大家赶到时,伍钢沮丧地站在水边说:“那狗日的,潜水跑了。”洪于站在夜色中举目四望,突然,他的心一下子收紧了,透过树丛中的缝隙,他望见了别墅的外墙上,两个黑影正从阁楼的窗户中爬出来,贴着墙面往下溜。他的头脑中迅速闪过“声东击西”这个词,糟了,阁楼上出事了!“抓住他们!”洪于指着那两个墙上的黑影大叫。伍钢他们都看见了,与此同时,那两个黑影已经滑到了地面,淹没在一片黑色的树丛中。伍钢、小胖子和鲁老头呈扇形向那个方向围过去。洪于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撒腿便向别墅大门跑去。别墅里出事了!阁楼上出事了!他后悔自己今晚该守在阁楼上。他一边跑,舒子寅的脸不断在他眼前晃动。枪声已惊醒了女佣,她们站在别墅门口,惶恐地挤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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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8 16:17:5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天晚上,舒子寅在书房待到10点过,便回到卧室睡觉。连续两天闷在阁楼上,她感到情绪低沉。她朦朦胧胧地即将睡着之前,想到洪于今晚怎么没上楼来看她呢?这两天,她不断地拒绝他要求一起喝咖啡、散步的邀请,他生气了吗?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舒子寅被轻轻地敲门声惊醒。洪于来看她了吗?“谁呀!”她问道。没有回答,又是两声轻轻地敲门。“等等。”舒子寅叫道,她开亮了灯,穿上睡衣去给洪于开门。她打开房门,天哪,两个浑身漆黑的人站在门口,他们全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没等她作出任何反应,两个黑衣人已挤进了房间,后面那人“咔”的一声将房门反锁上了。“你们是谁?”舒子寅感到血往头上冲,她拼命地保持着镇静。“不认识了吗?”前面那个黑衣人发出沙哑的女人声音。她一把抓下罩住面孔的头罩,这不是前两天来过别墅的饶秋谷吗?“那天,你问我买不买棺材,我现在来买了。”饶秋谷干瘦的脸阴气浓厚,“你知道我已死了三年,把你这里的棺材卖给我吧。”舒子寅瞪大眼睛望着这个怪物,她的整个面孔都已发麻,舌头发僵,她在心里反复念着:“别怕!别怕!只有不怕才不会死。”“你真的要棺材吗?”舒子寅亡命地和她对起话来,“那就跟我走吧,在楼下放着的。”也许,舒子寅没有立即晕倒已经让对方很惊奇了。当她还能从容对话时,她看见饶秋谷的眼光有点慌乱。舒子寅趁这机会一掌推开她想往外跑,然而,另一个黑衣人扼住了她的脖子,她感到有一团湿布捂住了她的鼻子,有一种难闻的气味。接下来,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舒子寅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也不知身在何处。她听见有嘈杂的人声说:醒了醒了。这些声音显得非常遥远。她睁开眼睛,一张模糊的脸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清晰,这是洪于。“我在哪儿?”她艰难地发出声。“在你的阁楼上。”洪于扶着她的头说,“没事了,没事了。”舒子寅感到全身软绵绵的,头一歪,又睡过去了。当她再次醒来时,天已亮了,她看见洪于仍然坐在她的床边,两眼发红。洪于将杯子送到她的嘴边,让她喝了一些糖水。她慢慢回忆起了昨夜发生的事,“又闹鬼了。”她轻轻地说。与此同时,她一扭头看见卧室里的地板被打开了一个大洞,无数碎地板堆在洞口旁边。“那是怎么回事?”她惶恐地问。洪于拍着她说:“放心吧,一切都结束了。是贩毒团伙趁这别墅闲置了一年时间,便将这里作交易点了。我们突然到来重新启用了别墅,他们藏在这里的很多毒品没来得及取走,因此才有了各种怪事。现在好了,水落石出了。”舒子寅中午过后才完全恢复精神,洪于带着她到楼下去。她看见洪于显现出从未有过的兴奋和轻松。在别墅的走廊上和别墅外面,舒子寅看见不少警察在忙碌着。楼外的空地上放着一具用塑料布盖着的尸体,洪于指了指尸体对她说:“那就是饶秋谷,昨夜逃跑时被伍钢一枪解决掉了。另一个人被鲁老头和小胖子活捉,现在正捆在岛边的大树上呢。那是个凶恶的汉子,他供认说饶秋谷是那个女人盗用的名字,她的真名叫马素兰,在黑山镇那个三省交界处搞毒品起家的,是这个团伙的副头目。”“前两天,她闯到这里来干什么呢?”舒子寅不解地问。“她是想借口要买这座别墅,来探一探这里有没有埋伏着警察。结果发现你对她存有高度的戒心,并且提到黑山镇,似乎知道她的底细似的,便赶快溜走了。”洪于解释说。这时,警察全都到了楼外集合。一个被称为大队长的警察和洪于握手话别:“姚局长最近出差,有事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你放心,跑掉的人很快就会被抓获。”原来,这个团伙昨夜是将船停在岛上看不见的湖面上,然后潜水上岛来的。在阁楼上的地板下面,他们有6000多克毒品没来得及取走。昨夜,他们用麻醉巾让舒子寅昏迷了,便撬开地板取走了毒品,结果溜下楼后便受到了伍钢他们几个人的阻击。快艇的轰鸣声响起了,那个女人的尸体被抬上船,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汉子也押了上去。荷枪实弹的警察向岛上的人们挥手,三艘快艇拉出长长的水链远去。“狗日的,昨夜让那些在船上接应的家伙跑掉了,可惜!”伍钢嘟哝着说。“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洪于说,“只要有活口在警察手里,一网打尽是迟早的事。”整个别墅里的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洪于大声地说:“小胖子,搞点好吃的,今晚全体聚餐。”小胖子爽快地答应着,叫女佣们给他帮厨。这时,鲁老头拿着木工工具走出别墅来,对站在花园的洪于和舒子寅说:“阁楼上的地板已经修好了,这些坏蛋,把那里搞得稀烂。”鲁老头回忆说,在他独守这座空别墅的一年时间里,确实在夜里经常听见楼内有响动,只是因为以前有过闹鬼的事,使他从不敢进楼去察看。他检讨说都怪他太胆小,不然早被发现了。洪于笑着说:“幸好你当初没进去看,不然也许早被他们干掉了,就像那两个借宿在这里的游客一样。”“那个被捉住的家伙已承认他们害死了两个借宿的人吗?”舒子寅问道。“承认了。”洪于说,“不过他说他只知道这事,但他自己并没参加那次行动,所以,他们是用什么方法吓死那两个游客的,具体情况他不太清楚。”“总算结束了。”鲁老头开心地笑了。“走,我们到露台上喝点什么去。”洪于拍了拍舒子寅的肩头说。舒子寅也已经忘了这两天和洪于赌气,高兴地跟着他走进了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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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8 16:18:04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弯月牙出现在阁楼的窗户外边,舒子寅望见它时感到一丝清冷的寒意。由于昨夜的通宵折腾,整个别墅里的人今晚都早早回房睡觉。在这似乎已重新找回的安宁中,沉沉的寂静却让舒子寅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这是一种直觉,一种下意识的感觉,这种恐惧比贩毒团伙没有被破获前还要来得强烈。什么都经历过了,为什么现在才真正感到恐惧呢?舒子寅说不出道理,只是朦胧地感觉到,贩毒团伙的所作所为也许算不了什么,这座别墅里发生的种种事件表明,真正的恐怖也许还没有开始呢。想到这里,舒子寅“砰”地一声关上了窗户。她伏在书桌上刚翻开一本书时又突然分了神,她望了望书房的门,那门缝中曾经伸进一只僵硬的手臂来,一封失踪了的娟娟的书信被这只手又送回了这里。这些事件没有明显的目的,绝非贩毒团伙所为。今天下午,她曾和大家一样高兴过一阵子。洪于要她去露台上喝咖啡,她去了。这是两天来她第一次和洪于坐在一起,彼此都有一点仿佛刚认识时的忐忑不安。洪于说:“现在好了,安宁了,你可以放心写你的东西。”洪于将前两天舒子寅不出阁楼理解为她为论文着急。“是的。”舒子寅淡淡地说。刚才上楼时,她为大家的气氛感染忘了一些事,可穿过洪于的卧室到露台时,那卧室使她想起了洪于的荒唐,她的情绪一下子又低落下来。“怎么,昨夜的惊险好玩吗?”洪于想让气氛轻松一点,“那些家伙想和我玩游戏,命都丢了。”“人生也是一场游戏吗?”舒子寅别有深意地问道。洪于奇怪地盯着她。她这句话的语气似乎在指向什么,洪于感到大惑不解。舒子寅站了起来,说:“对不起,我想到岛上散步去。”她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她想离开这里,一个人去走走。在花园里,舒子寅遇见雪花正在一条绳子上晒衣服。她看见一条红色的丝质睡衣正晾在绳上滴着水,便随口说道:“雪花,这件睡衣很漂亮的。”雪花笑吟吟地说:“这是夫人送给我的。”舒子寅的眉头皱了一下。就是这一微妙的表情,雪花感觉到了。女人的心思比男人缜密多了,当洪于这两天对舒子寅只是感到有点不可思议的时候,雪花早已揣摩到了她的感受。“那天,我并没有住在夫人的房里。”雪花决定对舒子寅坦白那件事。“因为主人坚决不同意,夫人便叫我回自己的房里去了。”舒子寅“哦”了一声,心里“咚咚”地跳了几下,第一次在雪花面前显得有些尴尬,便说:“我到岛边走走。”说完便走开了。此刻,在静夜的书房里,舒子寅在感受到恐惧仍然存在之后,又想到了洪于。她想找他聊天,但他昨夜通宵未眠,天亮后也守在她的床边,他太累了,此刻一定已经休息。她想到了明天早晨,露台上的咖啡,还有阳光和鸟鸣。当然,她也要将今天晚上的感受告诉他,她仍然感到害怕,这是为什么呢?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是洪于还没睡吗?她心跳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听见了“舒姐”的叫声,是雪花的声音,她在楼梯上便开始叫她,也许是怕她受惊吧。雪花走进了书房。她还要向我解释什么吗?舒子寅想,她这样晚上阁楼来,一定是有事要讲的。“舒姐。”雪花急促地说:“你叫我和梅花注意木莉的动静,我注意到了,她一个人钻进娟娟以前住过的房里说话,听来怪吓人的。”“什么时候?”“现在。”雪花说,“我刚才去找她,推开她房里面没人,却听见她隔壁的房间有说话声。你知道,木莉隔壁的房间一直是空着的,据说那是以前娟娟住过的地方,那个以前的女佣听说是失踪了。我想,木莉跑进那个房间干什么呢?她在和谁说话呢?我觉得这事很奇怪,便上楼找你来了。”“走,看看去。”舒子寅站起来说道。她们一起下了楼,在底楼女佣住房的最后一个房间,舒子寅靠在门边听了听,果然,里面有叽叽咕咕的说话声。但说的什么,一句也听不清楚。她想起了鲁老头曾经看见过的,木莉在半夜走到小岛尽头的一座荒坟上坐着,也是叽叽咕咕说话,还发出笑声。她后来问过木莉,木莉坚决说没有这事。现在,她相信鲁老头看见的是真实的。舒子寅站在门外想了想,还是决定敲门。“木莉。”她一边敲门一边喊道。里面的说话声停止了。但没有人来开门,舒子寅突然想到,要是门打开后里面没人,那将是很吓人的事。雪花凑在舒子寅耳边说:“木莉一定在里面,我听了很久的,真是她的声音。”“木莉,开门。”舒子寅再次叫道。门开了,木莉披散着头发站在黑暗中,屋里怎么没有开灯呢?“你在里面做什么?”舒子寅迷惑地问,“这是以前女佣住过的空房间,你在和谁说话呢?”木莉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然后,她走了出来,挤过舒子寅身边,回到隔壁她自己的房间去了。舒子寅和雪花正要跟进去,突然听见木莉在里面大哭起来。“妹妹,———”她边哭边悲痛欲绝地叫道。这是凄惨而又令人恐怖的场面。舒子寅不好再追问木莉什么,便跟进去不断安慰她,一直到她止住了哭声。奇怪的是,她的哭声刚刚停住,舒子寅便听见她已发出了鼾声。舒子寅摇摇头,对雪花说:“你也去睡吧,木莉没什么,也许是以前受的刺激太深了。”雪花要陪舒子寅上阁楼,舒子寅感谢地拍了拍她的脸蛋说:“你休息吧,舒姐的胆子可比你大多了。”这一夜,舒子寅又梦见一个女孩站在她的门口,突然,那女孩的手臂和头像积木一样掉了下来,那个头在地上滚动,慢慢地滚成了一个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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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8 16:18:16 | 显示全部楼层
雪花站在别墅门外的石阶上,看见洪于穿着白色长裤和白色T恤向岛边走去,那优雅的风度好像要去打高尔夫似的。舒子寅跟在他的后面,她穿着黑色T恤和牛仔短裤,她的一双长腿是女孩子都会羡慕的那一种。望着眼前这幅图画,雪花感到他们真像一对恋人。洪于解开快艇的缆绳,先跳上船后,又伸手将舒子寅接了上去。洪于说:“这次不用摇木船了,开快艇也挺带劲的。”舒子寅问道:“你会开快艇吗?”洪于笑了,用玩笑的口吻说:“除了飞机,我什么都能驾驶。”快艇发动后,在岛边调了一个头,便箭一般向湖心驶去。舒子寅是在早晨喝咖啡时,在露台上对洪于提出要再上荒岛去的。“真的,我总觉得还要出什么事。”舒子寅说,“上次,我让蓝小妮陪我去找过那颗头骨,结果没有找到。昨夜我又梦见那颗头了。不管怎样,我既然看见了它,就应该将它埋好才对。老人常说人死后入土为安,暴露在地上也真不好。”洪于同意了。他想起第一次带舒子寅去荒岛玩的情景,舒子寅下船后便乐得用手向他浇水,那雨滴似的湖水向他袭来,让没有防备的他一下子有点睁不开眼睛……这年轻时候才有过的感受使他恍然若梦。“那上午就去吧,趁着太阳还不太毒。”洪于说。两人怀着不同的心情向荒岛进发。由于是快艇,一会儿就到了。洪于先沿着芦苇丛的外围巡视了一段,找了一个适合登陆的地方将船靠了过去。尽管是上午,盛夏的太阳还是热气逼人了。舒子寅站在一块石头上说:“我上次坐的那个地方,你能想起来吗?头骨就放在那里的。”洪于对着芦苇丛望去,说:“让我想想。”在洪于的记忆中,那是一片长满青草的斜坡,分布着稀疏的小树。当洪于赶到时,天已经黑了,舒子寅可怜巴巴地坐在那里等着救援。想到这里洪于的心猛跳起来,仿佛又看见了舒子寅赤裸的身体……其实,洪于刚才开着船贴着芦苇丛巡视时,就已经在判断方位了。但湖里的水位似乎有了些变化,使他没直接找到上次那个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洪于说,“我们穿过旁边那些芦苇去看看。”洪于的判断让舒子寅叹服,尽管他上次赶来这里时天已黑了,他居然还能记住这个方位。穿过一片芦苇,那片长满青草的斜坡出现在眼前,“就是这里!”舒子寅肯定地说。然而,这里除了青草和零星的小树,舒子寅放置在草上的头骨无影无踪。会被漫上来的湖水卷走了吗?然而,看看地上,没有任何被水淹过的迹象。“没关系。”洪于安慰她说:“找不到也没关系,你的心意到了,也就不会再有噩梦了。但是,你真的相信人死后会托梦或显灵吗?”他们坐在草地上,舒子寅看着一只爬到她腿上的蚂蚁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灵魂这种东西,如果空间不同,怎么也无法相互沟通的。比如说这只蚂蚁吧,它尽管已爬在了我的腿上,它能知道我的存在吗?不可能,不论它如何努力如何智慧,它最后连我这只腿是什么也不会知道。因此我想,我们是无法谈论,无法想像灵魂这个东西的。”洪于兴趣盎然,他说:“所以,我们只能就我们能够把握的东西作出判断,其他便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了。我在当知青的时候曾对着星空想过,如果我们没有眼睛,我们能知道什么叫星星吗?非但不能知道星星,所有物体的形状、颜色我们都不会知道,而且连这些方面的词汇都不会有。所以,我想你对梦也不必太介意,它也就是我们看不见的那种东西,我们缺少一只眼睛来看见它,它也许完全就是另外一种事物,在我们睡着的时候,它的频率碰到了我们,但我们并不能知道它究竟是什么。”在这荒凉的岛上,这种虚无的话题好像特别能触动人的神经。他们不停地聊着,直到舒子寅突然说道:“这岛有野兽吗?狼或狗什么的?”洪于笑了,知道她还在想着头骨的去向,便说:“这是湖上的小岛,怎么可能有那些东西呢,这里最多不过有几条蛇罢了。”舒子寅跳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周围说:“我最怕蛇了。”看见洪于在笑,她一抿嘴唇说,“你骗人。”洪于看见从她嘴唇上一闪而过的孩子气,不好再吓唬她了,便说:“这是我猜想的,我也很少来这里,并没有在这看见过蛇的。”“我们再找找那头骨。”舒子寅说。洪于也站起来,和她一起将这片斜坡又看了一遍,然后不甘心地走进了附近的芦苇丛中查看。“这湖上岛上的东西为什么总要失踪?”舒子寅喃喃地说,“比如说木莉的妹妹,淹死在湖里了,至今却不见尸体,你说奇怪吗?”“按理论说尸体会浮上来的。”洪于说,“不过这湖里的鱼太多……”舒子寅叫起来,打断他的话说:“别说了,太可怕了。但是,木莉却老说看见了她的妹妹。”舒子寅将昨天晚上木莉的情况对洪于讲了。“那可能是梦游吧。”洪于说,“包括鲁老头说看见木莉坐在坟堆上,我想可能都是梦游,没什么可怕的。”“我也这样想过。”舒子寅说,“不过别墅里很多怪事让人无法解释,我总觉得与这些死去的人有关系,我想把这些怪事都搞清楚。”“也许,都是那个贩毒团伙搞的鬼。”洪于说,“我想,今后不会再发生什么了。”舒子寅摇了摇头,但一下子找不出证据来说服他。“我们回别墅去吧。”洪于说,“下午游泳,轻松一下,怎么样?”他们一起穿过芦苇丛。洪于伸手将舒子寅拉上快艇的时候,他们的手在船上迟疑了一下才分开。快艇启动,缓缓离开了这座飘浮着死亡气息的荒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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