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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空空.

《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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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8 16:08:55 | 显示全部楼层
早晨,舒子寅对着一面大镜子看着自己。她欣赏着自己的眼神(有人说过这是一种优雅的眼神)。她穿着一件乳白色的丝质睡衣,腰间轻轻地束着一条丝带。她很满意自己的细腰,因为它,她高高凸起的胸部显得诱人而又不俗气。她嘟起嘴唇对着镜子做了一个怪相,突然为嘴唇的性感有点不好意思。这镜子里的女孩是怎么了?她细心地照料着自己,是想走出密室时给洪于一个惊讶吗?或者,是洪于说过,喜欢看着她穿着睡衣坐在露台上喝早茶的样子……突然的变化似乎是从昨晚开始。舒子寅感到,她爱上洪于了。这感情的明晰开始源于一种心痛,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呕吐的时候她有了心痛的感觉。接着,那个照顾他的女孩使她产生了醋意,她知道产生这种感觉说明自己已将情感不知不觉地加入其中。那一刻,她为自己近乎冒险地来到这个岛上找到了原因。这是宿命吗?她问镜子中的女孩,为什么总是爱上年龄比自己大一倍的男人?她想起了大二时爱上的哲学老师,难道只有对世界有把握能力的男人才能引起她的注意?这种能力可以是智慧上的也可以是事实上的。据她的观察,男人的成熟比女人晚很多时候,他们年轻时候的虚妄和浮躁需要经历一个炼狱才能真正成就他们青铜般的品质。但是,对她而言,这种追求又是注定没有结果的。因为男人在这种时候都有着像城堡一样的家庭,有着长期厮守的妻子和充满希望的儿女。这样,即使男人愿意孤注一掷,她也不能承受这种有撕裂背景的生命之重。所以,才有了她和哲学老师的分手。这个决定是她在一个瞬间做出的。那天,她去看望因病在家的老师,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她看见老师的妻子正在对躺在床上的老师喂稀粥。这一刻,她对“女人”这个性别充满了感动,并且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从此,他们是很好的师生,是朋友。然而,宿命的不可抗拒性在于一个人没有办法不重复自己,就像指南针被捣乱之后,一停下来那指针仍然固执地指着那一个方向。尽管昨天晚上,洪于突然抓住她的手,语无伦次地说出一些爱她的话时,她是冷静地对他作了不可能这样的解释。但是,这并不说明她可以无动于衷。整整一晚上,她无法对自己该怎么做这一问题找到答案。而此刻,她身不由已地在镜子前注视着自己,她笑了笑,又瞪了自己一眼,然后感到一种激情的颤栗……舒子寅走出密室的暗门。洪于已经在他卧室外面的大露台上等她了。他半靠在白色的软椅上,正在品尝一支粗大的雪茄。看见舒子寅出现,他站起来对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并且说道:“我们的女学者怎么变成小姑娘了?”舒子寅笑着说:“别幽默我了。”她理了理睡衣的下摆在软椅上坐下。太阳刚刚从远处的湖面上升起来,露台周围的树荫中闪烁着金黄色的光亮,像有无数蜜蜂在飞舞。雪花送来了咖啡、水果和糕点,铺着洁白桌布的小圆桌上有了这此东西更像一幅静物写生图画。桌布边缘落下一只好看的瓢虫,雪花伸手去掸掉它的时候,它一闪便飞到露台中去了。新的一天正在开始,如果没有那些恐怖事件的出现,这别墅、这露台所展现的生活是令人向往的。“昨天,我上岸办事去了没有陪你,你的论文又开始继续写了吧?”洪于将雪茄放在烟缸上,望着她说。他们的眼光相遇的时候,舒子寅感到有点慌乱,这是以前没有出现过的。“没,没法写。”舒子寅说。她将小胖子看见有浑身湿透的女人闪进别墅和木莉在晚上听见别墅里有她妹妹的哭声这两件事告诉了洪于。“哦。”洪于沉吟道。“这别墅看来真是不能住人了。你说,这世界上是不是真有鬼魂和魔法这些东西存在。要是真有,我一把火烧了这别墅。火能避邪,我们走得远远的,怎么样?我另给你找一个地方写作。”“不,这些现象都是有原因的。”舒子寅说,“你想,如果没有木莉的妹妹死在湖里的事,昨天的那些离奇事就不会发生。还有,这里以前发生的怪事,好像都和死人有关系。也许,是你这里的坏人该受到惩罚了。”“坏人?谁?”洪于大吃一惊。舒子寅说这就是伍钢。她将伍钢强暴木莉的事告诉了洪于,并且强调说,如果那天船没有翻在湖里,木莉的妹妹也会受到伍钢的强暴,这个死去的女孩才16岁,多惨啊!“这小子,确实不像话。”洪于有些生气地说。其实,关于伍钢的事,他比舒子寅知道得更多。“应该让法律判他的刑!”舒子寅愤愤地说道。她想如能这样,也可让木莉出一口恶气了。“法律?”洪于轻蔑地笑了一下。“怎么,你认为伍钢不该负法律责任?”“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洪于不容置疑地回答道:“这世界上的黑暗面,你连冰山一角也没看到。也好,让你多看一些东西,你可以将你的硕士论文写得更透彻。巫术,在人类早期才有吗?不对,现在也有,现在人人都在玩巫术。你看,我这别墅里也出怪事了,也许是我的报应。”洪于的激烈情绪让舒子寅一下子不知所措。“至少,你应该将伍钢开除掉,他跟着你不合适。”她小声地据理力争。“不。”洪于坚决地说:“15年前我落难的时候,是伍钢的父亲给了我两万块钱。当时我母亲住医院等着钱救命啊!可是,谁理我呢?我生意发达时的朋友、哥们都避着我,连亲戚老表都视我为瘟神,我怎么了?不就是没钱了么?你说,这种变化是不是巫术?伍钢的父亲是个建筑商,我办公司时和他打过不多的交道。可是他却出手就给我两万救命,他说别说什么借了,人都有落难的时候。你就快去照顾好你母亲吧。说实话,我落难好几年,就这一次掉泪。8年过后,我接到这位恩人打来的电话,他说他完蛋了,几千万元砸进了一幢烂尾楼,他现在已走投无路,儿子又在监狱里服刑,他要我替他关照儿子。当时我正在外地出差,赶回来时,这位老总已自杀了。我为他包办了后事,拿钱让人放出了他的儿子。我对这个野小子说,你就跟着我吧,每年50万年薪,可是不许乱来,这也是你父亲的心愿。伍钢现在能够这样,已经算是好人了。”舒子寅瞪大了眼睛,问道:“是不是,伍钢对你也很需要?”“也可以这样说吧。”洪于吸了一口雪茄,吐出一口烟后说道:“这小子也有他父亲身上的优点,耿直。对我的忠试没说的,比如说,有枪射来,他可以为我挡子弹的。当然,木莉这种事我得教训他。玩什么呢?都31岁的人了,还像只小公鸡一样乱来,没出息!但是,你不知道,他恨女人,他进监狱后女朋友跟人跑了。他心理上就有了毛病,这方面,你是做学问的,应该比我懂。”舒子寅心里乱糟糟的一片,在这美好的早晨的露台上,她抬头望见阳光从树丛中像乱箭一样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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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8 16:09:1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天半夜,湖上起了大风。暗黑的岛上树木“哗哗”作响。夹杂着树枝的断裂和疾风挤进某些狭窄地方吹出的口哨声。只有这座别墅纹丝不动。像蹲在岛上的一头石狮。木莉听见了妹妹的声音,“姐姐,我也到这房里来了,你怎么不来看我呀!”听见这声音木莉便醒了。房间里一片漆黑,她分不清是真的听见了妹妹说话还是做了一个梦。女佣们的房间分布在底楼右侧,一条走廊迎向五个小间,木莉住在第4间,她左右两侧的房间一间住着桃花,另一间是空着的,走廊尽头是女佣们共用的浴室兼卫生间。此刻,走廊上有了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桃花的房门响动的声音。木莉在暗黑中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刚才在迷糊中听见妹妹的话语是什么意思。是水莉的魂到这房里来找她了吗?还是提醒她,别忘了替自己的妹妹报仇?其实,她当初真的是想杀死伍钢的,因为她看见他身上带着一把尖刀而晚上睡觉以后,那把刀就和他的衣物皮带一起扔在凳子上。第一天晚上伍钢强暴她以后她就想这样干了。可是当她溜下床寻找那刀时,鼾声中的伍钢居然被一点小声音就惊醒了,他将木莉抓回床上,幸好他当时还不清楚她的意图。木莉想,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在睡梦中上西天的。可是,自那一夜过后,伍钢不再碰她了。她从此进不了伍钢的房间,她在大松了一口气后又若有所失。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舒子寅在背后保护了她。她看出了这个主人的女客人是个善良的人,她只对她讲了自己的身世,而对其他人她保持了沉默寡言。她称自己没有父母了,是被婶婶带大的,是由于她实在不愿触动对父母的又爱又恨的回忆。她计算着,妈妈被人贩子骗走已经15年了,那年她4岁,妹妹才1岁,如果妈妈现在已不在人世的话,那死在湖里的妹妹一定已经在地下见到妈妈了。不知怎的,她总认为性格刚烈的母亲在失踪之后便已不在人世。至于父亲,那个一辈子在石头山上的茅屋里穷愁潦倒的可怜虫,自从在她17岁那年爬上她的床以后,父亲这个名字便已在她心里死掉了。她带着妹妹逃了出来。没想到将妹妹带向了死路。近来,伍钢对她越来越客气,她想除了舒子寅的帮助外,桃花和伍钢好上了也是一个原因。刚才,听见桃花的房门响,她便知道是桃花从伍钢的房间里回到这里来了。几天前,她夜里起床上卫生间时,便遇见桃花披着罩衫从客厅那边走过来。桃花倒是一个直爽的女孩,第二天她便悄悄地给木莉讲了很多知心话。她说伍大哥看上她了,每天夜里她都去他的房间。可伍钢不让她在那里过夜,说主人正在骂他,他得躲着点。因此,半夜过后她便回到女佣这边来。她还说伍钢其实人不坏,那次翻船是天灾人祸,他还说那晚如果没有喝酒的话,他是能够把木莉的妹妹也救起来的。他说他的水性是出众的好。他还让桃花劝劝木莉,说她留在这里做事是她的福气了。如果还留在犀牛岛的话,她可能已经自己投湖自杀了。半夜醒来的木莉思绪万千。如果没有翻船事故的话,她在这里做事应该是不错的。但是,妹妹死了,她一个人的好与不好又有什么意义呢?每天,她觉得都是在恍惚中过去的。桃花说那湖里传说有鱼精,红色的鳞,个头比人还大。妹妹的尸体一直没找到,是被鱼精吃了吗?想到这点她就浑身发抖。前些时候的一个深夜,她实在忍不住了,便悄悄地爬上阁楼去。想找舒子寅聊聊,因为木莉只信任她。可是,她蹑手蹑脚上到阁楼时,看见卧室门紧闭,正在犹豫要不要叫醒已睡了的舒子寅,门里面却传来男的询问声,一声“谁在外面”吓得她闭住了呼吸,急忙转身溜下楼来。第二天,听见有人说昨夜有奇怪的脚步声上楼,她却不敢出面解释。后来她感到舒子寅没有住在阁楼上了。因为桃花对她说,伍钢每天下半夜都要上阁楼去换守夜的小胖子。就这样,今夜木莉醒来时,她知道已过半夜了。因为她听见了桃花回房来的声音。屋外正吹着大风,窗玻璃“喀喀”作响,是妹妹顺着这风投她的梦来了吗?她又想起了刚才在梦中听见的话,妹妹说她到这楼房里来了。这是妹妹的魂吗?木莉一点儿也不害怕,她想真能看见妹妹就好了。突然,不知哪间屋子的窗户被吹开了“叭叭”地响。那屋里一定是没人住的,因为那响声一直不断,没有人去关上它。木莉下了床,轻轻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她想她应该去将那扇窗户关上,不然再过一会儿,那窗玻璃会碰得粉碎的。不管怎样,主人待她不错,她应该为主人多做点事才对。她摸黑来到客厅,听出那声音是楼上的房间传出的。为了不惊动大家。她仍然摸黑上了楼梯,还好,她听出那吹开的窗户就在二楼。整个二楼现在是没人住的,她开了走廊上的灯慢慢地走过一间间房门,辨别着那声音的确切位置。“姐姐,姐姐。“她突然听见了妹妹的声音从一间屋子里传来。这次不是在做梦了。木莉全身一抖,迅速地走到传出叫声的那道房门。她用劲压下门把手。门开了,屋里亮着灯,妹妹正浑身湿透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姐姐”,她站起来对木莉叫道。木莉“哇”的一声哭了,她冲过去抱住妹妹,连声问道:“谁把你救起来的?”妹妹不说话,只是和她一起哭,她感到妹妹全身冰凉。“我冷,我冷。”妹妹抱紧她诉说着。正在这时,楼梯上有了“咚咚!”的脚步声,一定是她们的哭声惊动别人了。妹妹紧张地说:“不能让他们看见我,你快出去。”木莉赶快走到走廊上,看见伍钢正向这边跑过来了。“出什么事了?谁在哭?”伍钢急切地问。木莉看见他就升起恐惧,她摇头说没有人哭,她是来关窗户的。伍钢疑惑地望了望四周,突然推开了木莉刚拉上的房门,让木莉大吃一惊的是,屋里一片漆黑。伍钢开了灯,是一间空空的客房,一扇未关好的窗户正在风中“叭叭”地摇晃。妹妹到哪里去了呢?木莉惊恐地不敢吱声。伍钢走过去把窗子关闭后转身说道:“我刚才怎么听见有女人的哭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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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8 16:09:28 | 显示全部楼层
鲁老头在岛边的一棵树荫下钓鱼。他老是错过拉钩的时间。他拉上空钩重新装上鱼饵,然后将钩和鱼线甩向水面。望着波动的浮标,他又开始走神了。鲁老头相信,这幢别墅看来真是有鬼魂出没了。几年前,主人全家住在这里时,有关闹鬼的事情鲁老头还将信将疑,因为一切都是从湖上淹死了一个女人后开始的。在这之前,房子里没出现过任何问题。有一天,突然传来消息说一个穿黑裙的女游客淹死在湖里了。由于旅游公司与死者家属在赔付问题上发生了争执,如果对方告上法院以后,对景区的形象会有更大损害。洪金为此来请示主人有关这事的解决办法。由此,湖上死人的事便在别墅的所有人中间传开了,有女佣说,那死者被家属运走时脸色突然红润起来,像随时可以坐起来似的。后来,别墅里便出现了穿黑裙子的女鬼的影子。鲁老头当时认为,是因为大家议论得多了的原因,脑子里留下了恐怖的印象,到夜里,在走廊和楼梯拐弯处那些半明半暗的地方,难免会让人产生错觉。当时,主人和他的看法是一样的。直到那一对猛犬不明不白地死后,主人才开始不安起来。接着来了看风水的大师,说这个岛上根本就不宜建房,主人一家才搬回城里去了。直到那时,鲁老头仍不完全相信闹鬼的事。鲁老头人从小生活在农村,在家乡流传了世世代代的说法是,人是有善恶报应的,如果有谁被恶鬼缠身,一定是他做了坏事冲撞了神灵。而主人这样的大好人,是不会有鬼找上门的。鲁老头认为别墅里的鬼魂是在主人一家搬走后才出现的。因为那样大一幢房子长期空着孤魂野鬼是会找上门来的。他留守这里期间,在夜里常常听见楼内有动静,有几次还在阁楼的窗口有微弱的灯光显现。他当然从没敢进楼里去看过。后来他庆幸地想,要是他在那些夜里冒然进去的话,很可能像那一对借宿者一样死在屋里了。这次主人回别墅来住,鲁老头开始是有点担心的。不过在放了鞭炮滴了鸡血之后,他认为那些孤魂野鬼应该被驱走了。没想到,有鬼魂留在了这里,舒子寅遇上了。女佣遇上了,小胖子也遇上了。这些情况比几年前发生的事厉害得多,以致于鲁老头晚上睡在别墅外面的小木屋里时也心惊胆颤。昨夜吹大风的时候,他就听见了别墅里传来女人的哭声,他不敢出门去察看。天亮前鲁老头做了一个梦,他在一座有尖顶的建筑里走动,那建筑有点像主人的别墅,又有点像教堂,但已是废墟了,到处是残垣断壁。突然,他看见他的大儿子坐在一堆砖头上吃饭,旁边是一根即将要倒下的砖柱,他对着大儿子大叫危险,心里一急,便醒来了。他抚了抚胸口,觉得胃上有点不舒服。窗口已经有了曙光,他知道他在想念儿子了。鲁老头在这岛上已有4年多时间了。开妈3年有主人一家住在这里,后来守了一年空宅,直到这次主人又来到这里。他每年春节回家去住上半个月,老婆问,你这工作什么时候结束呢?鲁老头瞪了她一眼说,你别忘恩负义了,看看咱家的新房子,还有两个儿子,一个读中学,一个开车跑运输了,不是洪于帮助,咱家能有这样的条件吗?还有孩子他爷,一走到镇上酒馆都要拉他,还不是知道咱家有钱么?鲁老头对洪于的感激是发自心眼里的。他一直希望在别墅里捣乱的是盗贼,这样他就可以一显身手为主人做点事了。只是老天不给他这种机会,别墅里的怪事显然是他使不上劲解决的。“小狗仔,今天运气怎么样?”洪于的声音使鲁老头在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他看见洪于正拿着一根鱼杆走过来。洪于下乡当知青时鲁老头才13岁,这“小狗仔”的小名从那时起被洪于一直叫到现在。不过,鲁老头听来很亲切的。“今天的鱼很滑。”鲁老头为自己的一无所获解释道。洪于“嗯”了一声,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一扬手,将直线甩向湖面。“伍钢说木莉的脸上有阴气,像是鬼魂附身似的,你觉得呢?”洪于盯着水面问道。鲁老头一惊,想着今天上午和木莉一起收拾花园的时候,她的脸色是不太好看,动作也比平常迟缓一些。“也许是她的身体不太舒服吧。”鲁老头回答说。“这女孩子挺可怜的。”洪于说:“你得多关照一点。”鲁老头连连称是。他觉得洪于这次回岛后起了很大变化,除了关心人之外,更明显的是成天呆在岛上,不像以前住这里时基本上见不到人影,不是在城里办事,就是在岸上的旅游公司过问经营情况。而一回到岛上时,总会接着跟来许多人,晚宴时总是高朋满座。而一到周末,还会来更多的人,这花园里还举办过舞会,袒胸露背的女人在彩灯下摇曳,有点像电影里的画面。鲁老头想,洪于的变化与这次出现的女人有关。以前,洪于也常带女孩到这里来,但都是住上一两个晚上就离开了。不像舒子寅似乎是要长住这里。另外,洪于对舒子寅很尊重,好像还有点畏俱,以前从没看见过洪于这样对待女孩。每天,洪于在岛上散步,早餐和晚餐时会和舒子寅呆很长时间。其余的时候他说舒子寅在阁楼上写作,他会上楼去一会儿,但很快就下来了。他爱坐在水边的沙滩椅上抽雪茄,长久地一言不发。有时也钓钓鱼,但多数时候都不怎么说话,好像有心事的样子。这使鲁老头看见了知青时代的洪于。那时他就不爱说话,在大河边去游泳会躺在河滩上看云彩像睡着了一样。鲁老头当时只有13岁,他好奇地成天跟着这位知青大哥。他喜欢听洪于拉小提琴,喜欢陪他去大河边游泳并且在岸上忠实地守着他的衣服。当洪于躺在岸上似睡非睡的时候,他会摘一朵南瓜花去碰他的鼻子。而夜里,他可以教给他许多夜间捕鱼的方法,这使洪于大开眼界。而今,30年过去了。洪于又像当年那样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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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8 16:09:44 | 显示全部楼层
洪于决定在岛上别墅召开一次集团公司的高层会议,主要出于两种考虑:一是作为集团支柱的两大公司--房地产公司和投资公司出现赢利下滑的局面,尤其是叶蔓负责的投资公司,由于国内股市近两年来的持续低迷,公司已经处于亏损边缘。这样,作为集团的另外10家公司,包括洪金负责的旅游公司在内。必须加大经营力度才行,这10家公司分别为制造业和服务业,正适合目前国内外经济发展的需要。这叫风水轮流转,洪于得知不同的产业在不同历史阶段的兴衰轮回。当然,高层会议定在别墅开的第二个考虑是,借这种人气来冲冲别墅内的邪气。这座别墅空置了一年时间,现在住的人也太少,在这里开个会议,省得洪于往城里跑,又借此热闹一番,可谓两全其美。为此,洪于还决定一天的会议完成后,再在岛上搞一个盛大的晚宴。早晨8点15分,三艘快艇就已载着12家公司的总经理抵达岛边。舒子寅在露台上看见这一行衣冠楚楚的老总们走上岛来,一共九男三女,洪于集团每年上亿元的经营额就在他们手上产生,舒子寅想到这点时还是感觉有点魔幻。另一个感觉是,他们都是恪守时间的人,会议8点30分召开,他们都是从100多公里外的省城赶来的,包括过湖上岛,而他们到达的时间分秒不差。估计这一行人已进入别墅三楼的会议室了。洪于在露台的软椅上站起来,对舒子寅抱歉地说:“今天你就自己安排了。晚宴时你来参加,我给你介绍这些公司的要人。”洪于走后,舒子寅在露台上继续坐了一会儿,本想上阁楼去写作的,但想到此时一定有女佣正在收拾房间--每晚伍钢和小胖子在那里守夜后,都搞得很乱,并且有股烟味。那么,到岛上去走走吧。早晨的空气很好,湖水湛蓝,远处那座荒岛上的白鹭已经醒来了。舒子寅突然联想到上次那里发现的人的遗骨,心里不禁紧了一下。舒子寅走出别墅,看见有工人正在检修花园内外的草坪灯、树灯,看来今天的晚宴是在露天举行了。鲁老头坐在岛边,仿佛是在看管着那几只系在铁桩上的快艇。舒子寅走过去和他闲聊起来。鲁老头说他正在等着接船,洪金的旅游公司派了些人过来帮忙,等一会儿还要运些酒水过来。鲁老头显然为岛上有了这样多人而感到兴奋。“你看见主人的前妻了吗?”鲁老头对着舒子寅问道:“就是那个穿着西服套裙、个子高高的女人,她现在是投资公司的总经理,主人说她很能干的。”“叶蔓?”舒子寅记得洪于提起过。她是洪于的第二个妻子。大概在10年前,洪于在一项车展会上看见了她,当时叶蔓是一位车模,穿着超短裙坐在一辆奔驰轿车的车头上。说来挺传奇的,洪于不但买下了这辆奔驰车,而且很快将这位车模也娶回了家。不过洪于后来发现,叶蔓并不是能够守在家里的女人,她对公司事务有着强烈的兴趣,洪于不让她参与,她便向洪于要了200万元去投资股票,不到一年时间便赚了100万,这让洪于发现了新大陆,立即让她注册了一家投资公司,投入了两千多万资金让她操作。接下来,叶蔓充分发挥了她的投资本领,在券商、上市公司和银行等圈子内如鱼得水,经常调动着几个亿的资金在股市拼杀,她的投资公司也成为了集团的重要支柱。洪于在对她赞赏的同时也深感妻子角色的缺失,他们离了婚,成为了商业同盟。当然,他们离婚的另一个原因是,叶蔓有生育障碍,这让争于想再有一个儿子的洪于大失所望。接下来,温柔安静的空姐蓝小妮来到了洪于身边,并且很快生下了一个女儿。洪于开始有点遗憾,但转念一想,他的第一次婚姻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了,现在来一个女儿也许正是天意,于是满心欢喜起来。现在,蓝小怩守在省城的家里也许正在听4岁的女儿弹钢琴。舒子寅一直想见到这位温柔的女人,没想到首先来到这岛上的却是略带传奇色彩的叶蔓。“你知道她?”鲁老头对舒子寅说:“这女人挺友善的,以前主人一家住在这岛上时,她来过好几次,我看见她和蓝小妮很亲热的。”“哦。”舒子寅漫不经心地应答道。鲁老头的话好像是在消除舒子寅的某种担心,这使舒子寅心里很别扭。不过没有办法的是,洪于将她带到了这座岛上,其暖昧的意义在别人眼中也是很自然的。舒子寅望着清清的湖水,鲁老头正在忠实地等待着给晚宴送酒水来的船只。花园里,工人正在张罗树丛下的射灯,伍钢在别墅内外进进出出像监工一样。而女佣们也特别忙碌,在厨房帮厨。而在这些人影的背后,在三楼上的那间豪华的小会议室里,一群在这个世界上争夺着的人正在密谋着新的行动。他们揽入怀中的东西这座小岛开始,包括往前展开的清清水面,包括众多的办公室和财务报表,包括在点钞机下哗哗流淌的金钱……洪于说过,他和舒子寅在露台上喝咖啡的瞬间,他的商贸公司的货物也许正堆积在某只远洋货轮上横渡太平洋。这是商业社会的神话,舒子寅凑巧来到了这个神话中的一个部落。洪于像一个酋长一样热情款待她,因为她来自一个陌生的地域。舒子寅望着湖水,嘴角因自己的胡思乱想有了一丝笑意。她想起了她哥哥对她的告诫:做你的学问吧,永远不要与商业社会有染。而他自己,却终年在公司里忙得不亦乐乎,他是主管业务的副总经理,他也心存做一个“酋长”的梦想吗?可为什么,他要他的妹妹远离这些?也许,当人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抢食着一只死去的苍蝇时,总得留下一些人来仰望上帝,以便尽早发现灭顶之灾的来临或者寻找出一条可能的逃生之路,像诺亚方舟曾经让人类硕果仅存一样……这是幼稚的想法吗?夏日的晨风带着湖水的蓝色吹到人的身上,舒子寅眨了眨眼,重新置身在这个蝉声四溢生机盎然的岛上。一条鱼跃出水面,银光闪闪,鲁老头在旁边惊呼道:“你看,好大的一条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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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8 16:09:58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天,别墅里显得异常平静,从楼梯走廊到各处空置的房间再没有出现任何令人恐惧的声音或鬼影。这是人气聚集的作用吧。会议室里挤满了开会的人,楼外的花园里也有不少工人在张罗晚宴的设施,这种场面使住在别墅里的人仿佛都松了一口气,就连木莉阴郁的脸上也有种云开雾散的感觉。舒子寅经过客厅遇见她时,她甚至对舒子寅笑了一下。这一天,舒子寅的论文写作也进展得很顺利。她从岛边回到别墅里的阁楼上,面对着稿纸,她发现人类的实用主义倾向也许正是一种生物本能。在人类早期的巫术中,如果男人出海捕鱼去了,留在家中的女人是绝不能在身上抹任何油脂的,否则鱼会从男人的鱼叉上滑过。同样,对进山狩猎的男人,留在家里的女人和老人会跳一种模仿狩猎的舞蹈,他们相信这会协助山里的男人狩猎成功。舒子寅联想到今天的商业活动中的焚香鸣炮,联想到遗留在我们语言中的“诅咒”和“祝福”这些词汇,一切足以证明人类意识的源远流长。当然,源远流长的除了意识,还有更加神秘的命运。想到这点,舒子寅停下笔走到窗边,她想到了洪于的母亲。洪于的母亲姓于。洪于讲过,他的母亲是个苦命的人。她生在农村,17岁那年被一个地主娶为三姨太,可不到一年,便临近解放了,农会的人在一个夜里冲进了地主的大宅院,这个地主老爷在无数火把的映照下被一枪崩掉,他的脑浆淌在台阶上被第二天的太阳慢慢晒干。洪于的母亲被关进了一间临时的牢房,这个刚18岁的女子在钉着木条的窗口惊恐不已。守这牢房的是一个姓洪的汉子,他曾是这个地主家的长工。第二天半夜过后,他打开牢房放出了洪于的母亲,并且带着她一路狂奔。他们辗转逃到省城,在欢庆解放的城市居民中,这一对共患难的男女活了下来。他们结了婚,生下了三个儿女,这就是洪于的大哥洪运,洪于是老二,还有个妹妹叫洪榆。洪于三岁那年,父亲逝世。他是在修建铁路时死于一次开山作业的。当时洪于的母亲正在奶着她的小女儿,听到这个噩耗她几乎昏死过去。她终身守寡,开始给别人洗衣,后来到了一家作坊式的化工厂工作,硬是把三个儿女拉扯大。在洪于的成长经历中,周围的人几乎都不知道他的父亲,他们都叫洪于的母亲是于大姐、于大嫂、后来便叫于老太太。她现在70多岁了,洪于的孝心让她心满意足,这岛上别墅,修建时的动机便是为了让她的气管炎有一个清新的疗养环境。不过,老太太对洪于的三次婚姻非常生气,当蓝小妮作为洪于的第三任妻子出现后,老太太气得有两个月不和洪于说话,成天坐在她的房间里念着佛珠。她是从60岁那年开始信奉佛教的。从洪于的母亲到洪于,命运仿佛在作一次奇怪的轮回。可洪于认为,他的第一次婚姻失败与母亲有关。因为在“文革”中,他的母亲作过地主的三姨太的身份被揭露了,这让洪于下乡当知青后几乎丧失了调回城市的机会。在那段历史中,谁的父母如果被追溯为剥削阶级,其子女的命运将是暗淡的。在七年多的知青生活中,洪于的朋友们有的参军入伍,有的招工回城,有的在恢复高考后考入了大学,最后只剩下洪于呆在农村,他档案上这个母亲的污点几乎让他丧失了任何前途。绝望之下,他和当地一个农民的女儿结了婚,一年后有了儿子。正当他准备就此度过一生时,国家发布了允许知青全部回城的政策。由于已在乡下结婚,他的回城仍然费尽了周折才办到,但由于户口关系,妻子和儿子只能留在了农村,这让他在以后的很多年都在城乡之间奔波,一直到离婚后这种奔波才告完毕。他将儿子带到了城里,三年前又将儿子送到了美国去读书。儿子现在已经24岁了,洪于希望他学经济,回来后继承他的事业。可事与愿违,儿子对商业毫无兴趣,一心迷恋着电影艺术,并且表示只愿在国外发展,这让洪于失望透顶。“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洪于有一次回忆往事时曾对舒子寅这样说过。此时,走上阁楼来的雪花打断了舒子寅的思绪。“吃午餐了。”雪花一边说,一边将一个托盘放在桌上,“主人说他们的会议要连续开,今天中午都吃快餐,不知你习不习惯?”雪花仿佛有点抱歉。“这很好。”舒子寅笑了笑说,“这比起我在学院吃的午餐好多了。”“你看见主人的前妻了吗?”雪花略带神秘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到底是模特儿出身的,都30多岁了,仍然是又年轻又漂亮。”舒子寅知道雪花说的是叶蔓,便故意问道:“和主人现在的妻子比起来,怎么样?”雪花摇头说没见过主人现在的妻子,不过知道主人现在的妻子是做过空姐的,想来一定也光彩照人。雪花说自己最羡慕空姐了,她希望主人现在的妻子也能到这别墅来一次。看来,漂亮确实是女孩最希望拥有的东西。午餐后,舒子寅感到有些疲乏,便走进卧室躺了下来。睡在这阁楼确定比那间封闭的密室舒服得多,尽管那里的空调将温度调节得恰到好处,但这阁楼上的自然风还是令人舒服得多。舒子寅想,也许可以考虑重新住在这里了。曾经发生的恐怖事件仿佛已很遥远,这段时间她反复在想,是否是这别墅里的恐怖气氛让她也经历了一次幻觉呢?舒子寅在阁楼上睡着了,迷糊中感到自己住在一间旅馆里,每层楼都挤着很多人,她从门缝里看见一双女人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这时洪于进来了,他对她说快起床,这挤在旅馆的人群中有一个是死人伪装的,这个死人会说会笑,说不定等一会儿就要找到这个房间来了。他要她赶快离开这个房间。她一听感到头皮发麻,但怎么也坐不起来,仿佛有人压着她的肩头似的。舒子寅被吓醒了,阁楼上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这个午睡中的梦让她疑惑不已。这会是什么预兆吗?人群中有一个人是死人伪装的,梦中的这个提示让她感到荒唐透顶,但同时,一阵恐惧还是像电流一样传遍她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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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8 16: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天,洪于的会议开到天黑才结束。晚宴以冷餐会的形式在花园举行。湖上又来了好几只船,载来了一些专赴冷餐会的客人。他们分别是银行行长、工商税务官员、黑石湖所在地的县长及其他官员,舒子寅见过的那个公安局的姚局长也来了。人们分散在草坪上或者树荫下的小圆桌旁边,有的三三两两地站着谈话。女佣们端着放满葡萄酒杯的托盘在人群中穿梭。看来,一切都是洪于按计划安排的,今天的公司高层会议和这个晚宴,对于洪于集团的发展一定非常重要。舒子寅突然发觉,她上岛这段时间以来,洪于看似处于休假之中,其实心里并没有少盘算公司事务呢。洪于将舒子寅安排在一处树荫下的小桌旁,说了句“我歇一会儿来陪你”便招呼客人去了。女佣迅速给小桌上放上红酒和一些食品,舒子寅尝了一点,同时让眼光在人影幢幢中随意游移着。草坪灯和树下的射灯都燃了,让这方圆一带显得优美而又虚幻。人影中晃动着一些着装高贵的女人,一定是来宾们的夫人或情人吧。有隐隐的音乐声从草丛中传来,舒子寅才第一次发觉这一带的地面下还埋藏着音箱。至于在晚上突然上岛来的众多客人,舒子寅推测他们是早已在景区度假的,只是今晚被接到这里来罢了,当然,这一切都是洪于的安排。“你好!怎么洪于没陪着你?”一个40多岁的女人已站在舒子寅面前。她穿着一件有晚装风格的紫色连衣裙,身材微胖。她的眼睛很大,眼神显得天然的真诚和可以信任。看见舒子寅有点发楞,她在桌旁坐下来说道:“我叫洪榆,洪于是我二哥。他对我说起过你,哟,果然超凡脱俗的。怎么,在这里习惯吗?不习惯到城里来住在我家里,我女儿在国外定居了,我先生在政府部门做事,经常不在家。我家里有一间大书房,几乎就没用过呢。”“谢谢!”舒子寅被她的直率和热情所感染,并且感受到洪氏家族的温馨。“住在这里挺好,只是太麻烦洪于了。”正在这时,一个高个子的女人走了过来,舒子寅认出就是叶蔓。她30多岁模样,深色的短裙配一件尖领的白衬衣,像一位银行的主管。“洪总经理,你在这里呀。”叶蔓在洪榆旁边坐下,端起红酒杯提议一与洪榆碰一碰杯。“这位是舒小姐,洪于的朋友。”洪榆对叶蔓介绍道。叶蔓便微笑着对舒子寅点了点头,眼光中有种闪电般的审视。“欢迎你。”她说,其实,叶蔓上岛后便听说过舒子寅了,此刻见到这个穿着黑色长裙,脖颈雪白而优雅的女学子,她相信这种逼人的清纯气质一定已将洪于迷住了。她们三人一起碰了杯,尝了一点红酒后,叶蔓便和洪榆谈起公司事务来。舒子寅将眼光漫无目的的移向花园,人影幢幢中散发出一种奢华的气味。不远处,伍钢和几个汉子正从别墅里出来,他们走下台阶,然后向停泊着船只的湖边走去。舒子寅猜想,这也许是姚局长带来刑警正和伍钢一起在岛上巡视吧。她望了一眼别墅的尖顶,在夜幕中它显得模糊而神秘。她想起了午睡时做的那个梦,在嘈杂的旅馆中,洪于推门进来对她说,外面的人群中有一个人是死人伪装的。此时想起这个梦让舒子寅感到害怕,她收回眼光,重新注视着与她坐在一起的两个女人。洪榆的眼睛很好看,她突然明白了与洪于在一起时,洪于的眼睛曾让她慌乱。这兄妹俩的五官有不少相近的地方。舒子寅用手托着下巴,听起这两个女人的说话来。“再投资五千万加上以前投入的,有两个亿了吧?”叶蔓对洪榆说,“扩大你的餐饮连锁公司,这我没意见。在全国多占领一些城市,现在也正是时候,我知道搞餐饮业手上的现金多,现在银行贷款紧缩,手上的现金非常重要。可是,为什么要收缩我的资金呢?洪于说投资公司半停业吗?前几年,我的公司赚了多少钱大家都知道,当时集团的现金需求大多都是我的公司在股票市场上赚来的,现在股市清淡,也不能抽走我的资金啊。今年我是亏损了,但都知道股市潮涨潮落不可避免,一旦形势反转,我手上没钱怎么出来呢?当然,银行会支持我,但是到节骨眼上的时候,只等银行就错失一些大好的机会,这种时间差的遗憾大家都还尝过。所以,我想你再给洪于讲一讲,投资公司的事是慎重一点,是吗?”“不只是你,房地产公司也在收缩战线嘛。”洪榆拍了拍叶蔓的手背说,“并不是因为你亏损了就收缩,洪金的旅游公司不是也亏损吗,怎么还决定投入呢?行业兴哀都有它的周期,洪于的决定是对的,踏准经济发展的节拍,集团做大了,到时你的公司更主动呀。”“但是,我认为股市已经到了即将转强的临界点,这时抽走资金是不明智的。”叶蔓转脸对着舒子寅求援道,“小妹,你说是这样的吗?你们做学问的最懂大势。”叶蔓这时不惜用了“小妹”的称呼来取得舒子寅对她的支持。“我不太懂这些。”舒子寅摇了摇头。这两个女人的谈话使她知道了洪于正在对集团的发展作出了一些重大的调整。她想起了洪于在卧室外的露台上抽雪茄的样子,想起他摇船陪她去荒岛上看白鹭时那种忘乎所以的神情,很显然,抓紧这个尘世还是逃避这个尘世已经在他的这个生命阶段发生了争执,尽管他只能像一列火车一样在既定的轨道上驶向终点,但人的内心的无限渴求确实比生活事实复杂得多。夜间酒会在继续进行,舒子寅想上卫生间了,她离开人群向别墅走去。客厅左侧有一间公用的卫生间,但此刻它的毛玻璃上映着灯光,里面已经有人了。舒子寅便上了二楼,因为二楼上每间空置的客房都是带卫生间的。她的脚踩在楼梯上“咚咚”直响,和花园里的喧哗相比,这深夜无人的别墅里显得异常寂静。她进入了二楼的走廊,她随便推开了一道房门,就在她一步跨入的那个瞬间,一双手臂在黑暗中抱住了她。她一声惊叫,那双手臂却突然消失了。她记不清怎样退出房门跑下楼梯的了,直到进入花园的人群中,她才感到身上已经凉凉的出了冷汗。面对着这样多陌生的宾客,她没敢声张刚刚在别墅内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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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8 16:10:27 | 显示全部楼层
夜里11点左右,酒会结束。岛边的船只一艘接一艘地轰轰发动,船头的射灯将光柱交叉着打在暗黑的湖面上。随着船艇的轰鸣声渐渐远去,洪于集团的高层老总们和各界宾客向湖岸上的景区宾馆去了。不到10分钟,被马达和船灯撕破的湖面又被黑暗缝合。洪于在树下的圆桌旁找见了独坐的舒子寅。“怎么,你的身体不舒服?”他敏感地发现了什么。舒子寅站起来,将斜落在肩臂上的长发向后撩了撩,这些长发便和她的黑色长裙混淆在一起了。树荫下半明半暗,她的脸色有点苍白,她向洪于讲述了她在二楼客房遇见的恐怖事件。洪于略显紧张,他拉起舒子寅的手说:“走,再去那房里看看。”二楼的走廊此刻显得别幽长,在廊灯的映照下,像一条荒凉的隧道。决于推开了舒子寅去过的那间客房,开了灯,房间里的床、沙发等一下子从暗黑中钻了出来,“是这里吗?”洪于问道。舒子寅紧张地点了点头,洪于便在这一目了然的房间里巡视了一番。“你说,当时房间里没有开灯,进门时候有一双手臂抱住你,你感觉到那人是男还是女?”洪于盯着舒子寅的脸问道。“好像、好像是个女人。”舒子寅回忆着那一瞬间的感觉说道。“这就对了。”洪于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告诉你吧,那不是鬼是人。”“你怎么知道?”“呶”洪于指着大床上的白床单说,“你看吧。”舒子寅将眼光投向房中的大床,雪白的床单上有一小块湿印,她模糊地感觉到了什么,脸也不禁红了。“就是这样,”洪于说,“没有鬼,只是有人在这里作爱而已。那女人一定先进到这里等待,而你来到的时候,黑暗中她将你误认为是赴约的男友了。”“那女人是谁呢?”舒子寅迷惑地问。洪于摇了摇头,说他怎么会知道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对男女一定是今晚的来宾。洪于就在这种类型的晚宴或酒会中,总会有人在宴会中途溜进卫生间或杂物间或客房,偷偷地做这种事。这些人不是没有安全的居所做爱,而是喜欢这种略带冒险的形式。“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呢?”舒子寅的问话中带着复杂的意味。“哦,这种场面中的奥秘,我见得多了。”洪于说,“你别看这种场合的宾客,先生高贵,女士优雅,可他们疯起来是很多人想不到的。因为他们该得到的都得到了,所以一定要想些花招来剌激自己。”“你也这样吗?”话一出口,舒子寅感到自己有些无理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穷追不舍。洪于楞了一下,有点奇怪地盯着舒子寅的眼睛,仿佛看见了陌生人似的。“哦,怎么说呢?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不好。”洪于说他以前和叶蔓在一起的时候,也尝试过这样的乐趣。第一次也是在一个盛大的晚宴上,他和叶蔓面对面隔着一张条桌坐着,洁白的桌布从四方垂下来,一直落到人的膝盖上。他们品着红酒、水果和精致的菜品,时不时地和经过桌前的宾客打招呼,这些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乐队在宴会厅的一个角落卖力地奏着音乐,整个大厅里有一种迷离的气氛。不知不觉中,叶蔓的手从桌下伸过来,在他的腿上抚摸,他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的眼睛和叶蔓对视着,有火苗在视线相碰中飘荡。突然,叶蔓收回了她的手,站起身来说她去卫生间。她转身离去,她的背影和裙子包裹着的丰满的臂部消失在大厅一侧。不一会儿,她回到了桌前,伸手将一小团黑色的东西放在洪于面前的托盘上。洪于定睛一看,这不是她的内裤吗?洪于心里一跳,赶紧拿起它塞进自己的衣袋,再左右看看,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他抬起眼来,叶蔓正笑吟吟地举起高脚酒杯对着他,她酒杯里的红酒在轻轻晃荡。她在继续喝酒、谈话。叶蔓时不时地离开座位,去自助餐的菜台上取菜。洪于望着她地在这豪华的宴会厅里来去,他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兴奋。接下来,几乎没有任何暗示,他们不约而同地站起来,一前一后地向卫生间走去。在那板壁隔出的小小空间里。他们喘着气陷入了疯狂……这天晚上,舒子寅总是睡不踏实。身上有些燥热,她想也许是晚宴上喝了红酒的缘故。她蹬开薄被,盯着消失在漆黑中的天花板,眼前出现了二楼客房床单上的那团湿印。这种开始使人恶心后来让人想入非非的脏东西,将一种偷窥的感觉塞给了意外的发现者。她在暗黑中下意识地将两只手握在了一起,这是谁的手谁的手指?是读大二时班上那个高大的男生还是后来的哲学老师?她的意识有些迷糊,只感到那手是粘湿滑腻的。那手刚从她的身体上离开,她无意中抓住这手时,她才知道自己生命的熔岩是如何旺盛。空气中浮动着一种奇特的气味,比红酒更醉人的气味,她沉醉得想哭,那感觉从喉咙里释放出来时却是一声呻吟。舒子寅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想到这是一个奇怪的夜晚。在她26年的生命史中,这种夜晚的到来尤如柔软的猫脚,无声无息却又让人颤栗。她又看见了二楼的走廊,荒凉的杳无人迹的走廊,而一双手臂好像火一样在一道门后燃烧……她一转念又想到了自己的论文中正在探讨的巫术。巫术的原理之一认为,世间万物都存在着交互感应,天和地,山和水,树和风,人与月亮,手和手,眼睛和眼睛……交感的作用使人们发现危险、幸福、仇恨和激情。而今夜,她感觉到了雾气,雾气中的一条激流。她将一只手臂举过头顶放在枕只上,那姿态又像是挣扎又像是接受。这是一座奇怪的别墅,她想,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呢?大湖、幽岛、别墅的尖顶、亡灵和鬼魂、红酒和晚宴……她已置身于这个漩涡中,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上,据说有活了百年以上的红色鳞片的鱼精在水底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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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8 16: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舒子寅又回到阁楼上去住了。她作出这个决定让洪于无法理解。自从她住进与红于的卧室相连的密室以后,洪于对别墅里连连发生的恐怖事件甚至有了好感,因为正是在这种惊悚的氛围中,舒子寅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近。这是一种让他既不敢亲近又无法离开的气息,有点像他读书时对一个高年级女生的感觉,他只能在放学的路上将她的背影一路送回家门。奇怪的是,洪于现在的年龄比舒子寅大了差点一倍,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他无法解释。那天早晨,舒子寅提出要回到阁楼上去住时,他看出她一夜没有睡好,她忐忑不安的样子,说话时也有点回避他的目光。这种状态使洪于既紧张又兴奋,他感觉到他们的距离正在靠近。昨天晚上他就感觉到这点了,他们查看了二楼的空房间出来后,舒子寅在楼梯上差点跌了一下,洪于扶住她,再继续往前走时,洪于的手就一直搂着到她的肩臂,他感到她的皮肤凉爽细滑。回到房间后,舒子寅并没有立即进到密室去休息,而是在他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罩在她身上的黑色长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时的那一件,丝质的幽幽的黑光衬得她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脖子雪白。他们一时没有了语言,一阵沉默过后,她进到密室休息去了。早晨,舒子寅却意外地提出要重回阁楼去住。“我喜欢那里。”她说,“并且,伍钢和小胖子在那里监守了这样久,也没有可怕的事再发生。我回到那里写作会快一点,尤其是夜里写作时,打开窗,湖上的风吹来挺舒服的。”洪于对此非常的不愿意,心里一下子空荡荡的若有所失。但是,他不能反对她的决定,从一开始他就意识到,对她不能有半点勉强的。雪花和梅花对阁楼作了次大清洁。伍钢和小胖子也如释重负,他们又可以回到各自的地方睡好觉了。幸运的是,阁楼上一连几天平静无事,舒子寅在那里白天写作晚上睡觉,仿佛真的有了一个世外桃源。洪于放心不下,有时半夜起来到走廊上看看。整座别墅无声,他甚至走到上阁楼的楼梯口,在那个舒子寅曾经遇见上吊的女人的过厅里,他开了灯查看一番。有天半夜,他正在查看时,楼梯上方突然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幸好他一眼认出那是舒子寅,才避免了一场惊吓。原来,舒子寅听见阁楼下有动静,大着胆子起床到楼梯口来张望。当她看见是洪于在巡视时,她用眼神表达了她的感激。“没事。”洪于对她挥挥手说,“快去休息吧。”舒子寅穿着睡衣站在楼梯上方,身体的线条隐隐可见。她对着楼梯下端的洪于说:“你也去休息吧,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了。”阁楼上很平静,舒子寅回到床上躺下后想,真的不会发生什么了吗?她不敢肯定,但她知道必须回到这里来了。如果继续住在与洪于一墙之隔的密室,她感觉很可能发生自己不能控制的事情。人的心中都有另一个自我,舒子寅认识她,她本能,激情,对一切充满好奇心并且胆大妄为。然而,阁楼上的平静是短暂的。已经发生过的各种恐怖事件足以证明这是一座凶宅。如果说,以前发生的事大多是在暗黑之中显现,让人还存在是否是错觉、幻觉之类的想法,那么,在明亮的灯光下让人看得清清楚楚的恐怖事物,便让人无法解释了。这个可怕的时刻是在午夜时分到来的。这天晚上,舒子寅在书房里写作。由于这晚上思维特别清晰,不知不觉便写到半夜了。整个阁楼上除了她的呼吸和笔尖在纸上划出的“沙沙”声,周围是凝固般的寂静。突然,书房的门似乎有轻微的响动。舒子寅怔了一下,本能地向门口望去,由于只有书桌上亮着台灯,门的方向半明半暗的看不太清楚。她“叭”地一声开亮了室内的大灯,雪亮的灯光下,她看见书房门已经被推开了一条缝。她正在犹豫需不需要走过去看看,一只手突然从门缝中伸了出来,准确地说,从门缝中伸进来的是一只裸露的手臂。这手臂直直地伸向室内,这人的身体和肩膀仿佛被卡在了门缝外面似的。在这惊悚的瞬间,舒子寅的意识仿佛中断了。她楞楞地看着这条裸露的手臂,从指尖到小臂上的肌肉,它是惨白而僵硬的。从修长的手指看,这是女人的手和手臂,只是它此刻没有血色,连指甲都是惨白的。在僵硬的手指之间,夹着一张长条形的纸,那张纸在空中抖动着,转眼便从僵硬的指间滑落在地板上。这段时间有多长,几秒还是几分种?舒子寅无法确认了。她感到头脑处于一段空白之后,血液才重新开始流动的。在这时她才能够抖动着发麻的嘴唇发出了一声惨叫。在明亮的灯光下,那条僵硬的手臂从门缝中退了出去。只有一张雪白的纸遗落在室内。舒子寅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坐在地板上的了。她俯过身去,拾起那张纸,看见了纸上的文字,这不正是以前的女佣娟娟写给家里的信吗?舒子寅刚住阁楼时,从一本画报中发现过这封没有寄出去的家信,后来这信便莫名失踪了。而今夜,一条僵硬而苍白的女人手从门缝中伸进来,将这页信扔在地板上。这是魂灵显现吗?这个据说是在两年多前悄悄出走或失踪了的女佣,或许已经不在人世,她是想用这封遗留在这里的书信引起人们的注意?舒子寅慢慢地站了起来,双腿一直在发抖。她扶住墙壁对自己说,不要怕,不要怕,即使真有魂灵又怎样呢。她一步步向门边走去,她为自己的勇气叫好。她拉开了房门,外面的小客厅黑漆漆的。她开了灯,没有任何人影。她走到楼梯口,对着漆黑的楼梯下方叫道:“有人吗?她的声音过后是更加的寂静。这一下,她的勇气仿佛像气球泄气一样突然用完了,在这空荡荡的夜半的阁楼上,恐惧从墙壁上、天花板上、楼梯上等各个方向向她包围过来。她再也撑不住了。她用仅有的力气对着楼梯下方发出了颤栗的大叫:“来人啊--”夜半的别墅是死一样的寂静,以致她的这声呼号在楼道和走廊里碰撞着,发出孩子学舌般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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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8 16:10:57 | 显示全部楼层
人死后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状态?这一这可怕的事件让舒子寅对此认真思量起来。首先,她确定从门缝中伸进来的手臂是一只已没有生命的手臂,明亮的灯光下她看得清清楚楚,苍白的、僵硬的手臂、手掌和手指,这只女人的手臂悄无声息地从门缝中伸进来,现实的空间仿佛被这只手捅了一个洞,让舒子寅看见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信息。另外,舒子寅确定这只手臂与以前的女佣娟娟有关系,因为那伸进门缝的僵硬的手指间夹着一页信纸,这页娟娟留在阁楼的信失踪后又由这只苍白的手送回来,足以说明娟娟已死并力图与她生前的世界发生一些联系。这可能吗?人死后真能显形并且能在一些偶然的条件下撞进现实世界的门缝吗?这是一件始终无法确认的事,根本原因在于人死不能复生,在每一个生命进入那道黑漆大门之后,他(她)的信息便永远消失了。因而,关于人死后的状况我们只能猜测,没有证人,没有通道,只有无尽的想像与迷茫。舒子寅看过一些西方的研究资料,那些充满好奇心的学者也只能从一些经历了短暂死亡又活过来的人身上搜集信息,其中多数人据说都发生过“隧道体验”,这就是在走向死亡的时候,发觉自己正在穿越一条黑暗的隧道,直到看见隧道尽头出现灿烂的光茫。遗憾的是,这些能讲述死亡感觉的人都在猝死后又活过来的人,因而他们只能讲出死亡瞬间的感受,而无法经历死后的情形。矛盾的是,如果他们在死亡的路上永不回头,他们当然会知道得更多,但是,这“知道得更多”对活着的人却没有了意义,因为那样他们便永不能与我们交流了。那么,从门缝中伸进来的僵硬的手臂是不是一种例外呢?如果这是一种两个世界的交流方式,舒子寅感到便不那么害怕了。因此,当洪于听见她的惨叫声跑上阁楼时,她已经从最惊恐的状态稍稍镇定下来。“女人的手臂。”洪于紧张地思考着,以现实的逻辑分析道:“这别墅里就那么几个女人,走,看看她们去。”洪于是冷静的,他认为这次恐怖事件能从住别墅的女人中找出破绽。舒子寅将信将疑地跟着洪于走下阁楼,在楼梯上遇见了正跑上楼来的伍钢,这个警觉的家伙果然如洪于所说,“睡觉时都睁着一只眼睛”,楼上的动静将睡在底楼房间里的他也惊醒了。洪于简单对他讲了刚才发生的事。伍钢听完后楞了一下,身子慢慢地往下蹲,竟一屁股在楼梯上坐了下来,舒子寅看见他的肩膀有点发抖。这种恐惧在伍钢身上是从没有发生过的,洪于奇怪地问:“你怎么了?这么一点儿事就吓得你撒尿吗?走,跟我去女佣的房间看看。”女佣们从睡梦中被一个个叫了起来,对主人一行半夜三更突然到来她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们都穿着小褂子,背心之类的内衣,有的要想披上外衣时也被洪于止住了。她们的手臂光洁、饱满,洪于逐一地扫视着连她们的指甲也不放过,他要舒子寅逐一检查她们的手和指甲,看看有没有涂抹过什么的痕迹。舒子寅心里明白,洪于一定是认为刚才那苍白僵硬的手臂是活人伪装的。洪于这样推测有他的道理,因为他没在现场看见那手臂,舒子寅相信那绝对不是伪装可以做到的,那确是一只死人的手臂,僵硬中还有点肿胀,苍白中有一些暗红色的尸斑。“好,没事了。你们各自回房休息吧。”洪于对女佣们说。几个女孩尽管很纳闷但不敢多问,木莉的眼中有些惊恐,桃花却笑嘻嘻的觉得好玩,梅花和雪花的脸上挂着狐疑,她们或许预感到这夜半的别墅里又出了可怕的事。洪于、舒子寅和伍钢从走廊来到底楼客厅的时候,墙上的挂钟正敲出“噹噹”两声金属感很重的声音,凌晨两点了。洪于要伍钢到别墅外面去查看一番,伍钢犹豫着答应了。洪于和舒子寅一起上楼,他伸出一只胳膊半拥着她,她没有拒绝。她知道此刻如果没有她在场,洪于也会感到恐惧的。男人在这种时候总是很勇敢,她感到他的手臂上传出的力量。别墅像深潭一样的静,他们的脚步声从底楼一直响到三楼。经过洪于的房间时,洪于建议她还是回到密室去,她说不,她说如果真有鬼魂也许并不是太可怕的事。洪于只好陪她走向走廊尽头,推开一道门,穿过狭长的过厅,踏上了通向阁楼的楼梯。阁楼上,小客厅和书房里的灯还是亮着,只有卧室是黑暗的,一切还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他们在书房里坐下,舒子寅说:“其实,不用怀疑女佣们的,我敢肯定,刚才那只从门缝中伸进来的手绝对不是活人的手。”洪于的全身一震,下意识地向门口看去,“你是说,真是鬼魂了?”他吃惊地问道。“我无法解释。”舒子寅说,“只是,你这里以前那个叫娟娟的女佣肯定是死了,她留在这里的那页信才会忽隐忽现。”洪于从书桌上拿起那页信纸看着,他的手有点发抖。这页失而复得的信就是由那只僵硬的手从门缝中丢进来的,真是不可思议。两年多前,娟娟在这座别墅里一夜消失了,当天晚上,鲁老头听见过岛边有船动的声音,天亮后大家推测是有人来接她走了。但是,大家无法解释这个女佣为何不辞而别。从她这封没有寄出去的家信看,并没有显示出任何在离开这里的意思。“我认为娟娟没有走,是死在这里了。”舒子寅坚持这样认为。她走到窗口,里见楼下有几只手电光在晃动。她慢慢辨别出是三个人在岛上巡视,是伍钢、小胖子和鲁老头三个人。洪于也站到了窗口边,望着下面晃动的手电光,他说:“你怎么会肯定娟娟是死在这里了呢?”“我的感觉告诉我的。”舒子寅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头发说,“并且,我认为伍钢和我有一样的认识,你没发现他很恐惧吗?你看,他将小胖子和鲁老头都叫醒来和他一起巡视,他以前可不是这样胆小的。”这时,夜风将书房门“砰”地一声碰上,真像是外面有一只手将它拉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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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28 16:11:10 | 显示全部楼层
对岛上的搜查毫无结果,大家各自回房睡觉。别墅里历次闹鬼,都不会查出痕迹的,尤其是这一次,伍钢完全明白了,他们仿佛看见了舒子寅所说的那只僵硬的手臂曾经像藕一样白皙光滑,捆她的绳子在那手臂上一勒便是一道红印……两年多了,她找回别墅来了。已经是后半夜了,伍钢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心里还有点哆嗦。他关上房门,看见床脚边还躺着死蛇一样的绳索。刚才,桃花正被捆在这床上,楼上的动静打断了他的游戏。他赶快给桃花解开绳索,让她穿上衣服回到她的房间去。自从木莉的事被洪于知道后,洪于便严厉地警告过她,别再和女佣胡闹了。“你到犀牛岛上去怎么玩都可以,”洪于板着脸说,“再和女佣乱来,你小子就不是人!”伍钢从未看见洪于发这样大的脾气,他猜想这都是舒子寅对他影响。看得出来,洪于对这个女人很尊重很顺从的。伍钢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几年前在这岛上,伍钢是自由的,洪于从不过问他和女人的事。当时这里有五个女佣都是由伍钢去劳务市场上找来的。五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由伍钢管理,他给她们分派工作,发放工资,她们的信件都由伍钢代寄--这些信一封也没寄出去过,伍钢扣下这些信,目的是不让她们和家人取得联系,以免将这里的情形透露出去。这样,这些女孩对于家里来说几乎算是失踪了。伍钢给五个女孩重新命名,分别叫雪花、梅花、桃花、菊花和荷花。洪于的母亲于老太太当时也住在这里,她也认为这样取名叫起来更方便。那个叫荷花的女孩本名就是娟娟,伍钢将“荷花”这个名给予她恰入其份,娟娟是个清纯的女孩。在那些漫长的夜里,除荷花外,伍钢逐个占有了四个女孩。他将她们的手脚捆起供他玩乐,这个方式,是他在监狱里经常梦见的。在洪于花钱放出他之前,他已在监狱里呆了六年。他是因羁押人质罪和故意伤人罪被判15年徒刑的。进监狱后,在外面的女友与他分手了,接着传来的消息证实这个骚娘们跟上了另外的男人。伍钢气得咬牙切齿。晚上,在散发着粪桶臭味的牢房里,他梦见自己将这个女人五花大绑起来蹂躏。从监狱里出来后,才知道开公司的父亲已自杀了。洪于说他答应过他的父亲要帮助他,从此,伍钢便跟上了洪于。他佩服洪于的神通广大、讲义气,为这种人他伍钢愿意两肋插刀。在搬到别墅来之前,伍钢已结识了一些女孩,但都很快离开了他。她们忍受不了他的粗暴。没有办法,伍钢必须将她们捆起来作爱才能兴奋,这是他六年的监狱之梦,离开这个梦他就成了废物。到别墅后,伍钢的这个愿望得到了实现,因为这些女孩是没法跑掉的,四周是茫茫的湖水,她们只能在这个岛上听天由命,由哀求,哭闹而最终变得麻木。洪于的夫人住在三楼,对底楼夜里发生的事几乎没有察觉。荷花之所以是伍钢最后才占有的对像,是因为她当时是洪于夫人的贴身女佣,伍钢担心她的伤痕引起夫人的注意。另外,四个女孩先后被他征服,他也感到满足。出事那天有点偶然。本来,他规定四个女孩轮流到他房间过夜的,那一夜轮到菊花,可这个女孩子却来了例假,他独自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了荷花的样子,当天下午,荷花站在凳子上擦窗户时,他看见短裙下的腿时心里就动了一下。伍钢敲开了荷花的房门,说是有事要问将她带到了他的房间。关上门以后,他抱住了她,并说可以给她加工资来安抚她。但荷花太烈了,挣扎中还在他的肩上咬了一口。伍钢一拳将她打倒在床沿,然后扒光她的衣服,用绳子捆住了她。事后,他让她回房时说:“以后只有听我的话,才会好受点。知道不?”荷花眼神楞楞地回房去了。大约半夜过后,伍钢隐约听见别墅的门响了一声,他迷迷糊糊的没有太在意,过了一会儿,他才突然想到有可能出事了,他起身跑出房间,别墅门已经打开了。他急忙跑到湖边,在水中看见了一个黑影,他跳下水将荷花拉到岛边,但荷花的眼睛翻动了几下便闭上了。见荷花已死,伍钢回到别墅取来了她的全部衣物,然后用一只小船将她运到了大湖中的那一座荒岛上。他将她连同她的衣物埋在了荒岛中,然后放心地摇船回到别墅。这样,本名叫娟娟的这个女佣便一夜消失了。鲁老头当夜听见过船的响动,这正好证实娟娟是被人接走了。今夜,伍钢躺在床上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他十五岁起就在江湖上混,他右手的两个指头就是在十七岁那年被一个黑老大砍掉的,他记得当时是为争夺一家赌场的保护费引起的争斗,一年过后,他闯进了闹市区一家茶楼的包房里,用火药枪抵在那个黑老大的太阳穴上扣动了板机。他看见那个黑老大像一头笨熊一样倒在了地上,鲜血溅到墙壁上像一幅神秘的图案。这以后,他成了当之无愧的黑老大,鲜血和杀人从不会引起他的惊恐。而今夜,这个两年多前死去的弱女子怎么会让他感到背脊发冷呢?他回忆起两年多前的那个夜晚,在离这里不远的那座荒岛上,他在靠近水边的芦苇丛中埋下了她,他看见她卷缩在土坑里像一个婴儿。他用铁铲将土抛下,泥土像雨点一样打在她的身上,一会儿就看不见她的身子了。这时,伍钢发现她的一只手臂还竖在土面上,好像在指着他似的。他赶紧加快掩埋的动作,直到将坑填平。他用双脚在松软的土上踩了踩,这里很潮湿,他想她很快就会腐烂掉。太阳再次升起时,少了一个人对这个世界根本不算什么。伍钢跳下床,再次到门后检查了一下已锁紧的房门。他从没相信过鬼魂,但今夜出现在阁楼上的手臂却使他恐惧,那只女人的手臂僵硬而苍白,并且有点肿胀,这显然是被水泡过的痕迹。伍钢小时候听过女鬼的故事,据说她的报复可以轻易地让凶猛的汉子七窍出血而死,想到这里伍钢打了一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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