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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龍

《仙剑神曲》 (申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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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7 08:46:4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回山

丁原闻言猛然转身,凝视墨晶冷然道:“难道你平沙一派都是狠毒心肠,你就甘心让盛师兄背负一世骂名,更从此不能再入翠霞派门墙!?”

    他入门第一件事,就是被老道士逼着把门规背的滚瓜烂熟,当然晓得九刃之刑意味着什么。

    也正因如此,他比别人更多出一份愤怒!尽管与盛年相交不过短短几天,但丁原早为盛年的豪迈任侠所折服,更是钦佩他顶天立地的为人处事之道。

    或许因着个性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如盛年那般心怀坦荡,仗义无私,但内心中何尝不觉得有这么一位师兄的确是桩不错的事情。

    墨晶到现在依然想要隐瞒实情,更令盛年申冤无望,又如何能令丁原不怒?

    墨晶只闭上眼睛,徐徐道:“我知道这一切全都是因我而起,盛师兄的冤屈更是为我所害,但我不能背叛师父。你若是怨恨,便杀了我,为你的盛师兄出气吧。”

    丁原咬牙冷哼道:“我杀你都怕污了自己的手,只怕以盛师兄为人,就算是你害了他,他也未必肯杀你泄愤。

    这里不欢迎你,你滚吧!”

    墨晶心中酸楚,更不知道天陆纵大,自己又能往何处去?她勉力支撑起身子,一双温暖的手从旁伸来扶住她,抬眼一望,却是苏芷玉含笑的黑漆秀目盈盈望着她。

    只听苏芷玉柔声说道:“墨姐姐,丁哥哥也是因兄弟情深,着实为盛师兄担忧才会说此气话。不管你将来要去哪里,现在也需得把身体调养好才行。”

    任峥站在一边摇摇头,苦笑道:“情义害人,任谁也勘不破,不想也罢。”却是又感怀心伤,引动一阵剧咳,悄然转身出了去。

    苏真见状也拉了拉水轻盈,后脚跟出屋。

    墨晶心头一暖,轻轻叹口气道:“苏姑娘,你和盛师兄还有丁师弟他们都是难得的好人。”

    丁原在那里低低一哼,也没搭腔。

    墨晶唇边竟露出一抹淡笑道:“不过我的确是要走了,无论如何我也该去向盛师兄领罪,任他怎么处置,我都是该当的。”

    苏芷玉忧道:“可是墨姐姐,你的身体现在哪能受得了万里御剑?”

    墨晶不知在想什么,玉容含笑道:“我是一刻也等不了啦,恨不能马上就飞到盛师兄的面前,向他忏悔认错,等做完了这件事情,在这世上我便再无牵挂。”

    苏芷玉听出她话中的求死之心,叹息道:“墨姐姐,你何必如此?也许盛大哥心里也没有真个痛恨于你,无论什么难事,也总有解决的法子。”

    墨晶摇头道:“这怕是个死结,解不开了,但我终究是要再见盛师兄一面!”

    丁原突然开口道:“好,我带你去见盛师兄。”

    他正要去找布衣大师询问娘亲的事情,想想带上墨晶也不妨,说不准对方能够改变主意,为盛年洗刷清白也不一定,再说不管怎么样,总比她重回平沙岛来的好。

    墨晶一怔,没想到丁原居然肯陪自己去栖凤谷,心中微微感动,颔首道:“多谢你,丁师弟。”

    丁原冷冷把双眼一翻道:“墨姑娘,我可当不起你的谢啊!”

    墨晶晓得丁原对自己存有芥蒂,这也怨不得旁人,一切苦楚也只能自己担了。她装作没有听见,苏芷玉搀扶着她勉强站到地上。

    苏芷玉见墨晶憔悴无助的模样,轻轻在心里叹息一声,柔声问道:“墨姐姐,你能支持得住么,或者芷玉也送你一程吧?”

    墨晶勉强一笑道:“不用,谢谢你了。”

    苏芷玉知她性格倔强好强,不再劝说,取出一枚无忧丹道:“墨姐姐,既然如此,芷玉也不勉强,你将这枚丹药服下,也可快些恢复元气。”

    墨晶犹豫一下,徐徐伸手接过,低声道:“苏姑娘,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苏芷玉微笑道:“芷玉既然称你为姐姐,自然在心里也将你看作亲姐姐一般,若你再客气,反倒令芷玉觉得生分了。”

    墨晶清冽的眼眸中忽然闪烁过一抹泪光,她赶紧回转过头,极力用平静的声音道:“好,那我这个做姐姐的便不再客气了。”虽说有泪,樱唇亦犹含一丝笑容。

    丁原急于赶赴栖凤谷,当下与任峥、苏真等人一一作别。苏真找着了女儿,也不欲在外久留,便也向任峥告辞返回聚云峰。

    苏芷玉见爹娘正与任峥话别,墨晶独立一旁,她悄然走到丁原面前,嫣然微笑道:“丁哥哥,芷玉也要向你辞行了。”

    丁原笑道:“你何必搞得那么郑重其事,有空闲时,尽可到翠霞山来寻我。”

    苏芷玉也不说破,轻轻颔首道:“芷玉记下了。丁哥哥,芷玉祝你和雪儿姑娘白头偕老,举案齐眉。将来有隙,莫忘了请她一同来聚云峰作客,芷玉定会扫榻以待。”

    说着,又从腕上褪下灵犀镯交在丁原手中,微笑道:“这件灵犀镯妙用无穷,便送给丁哥哥你留作纪念。使用它的心法口诀,芷玉都记在了纸上,已将它放在了你的皮囊里。”

    丁原一怔,心中奇怪苏芷玉什么时候知道了雪儿的事?却见伊人已转身而去,唯留一缕幽香在畔。

    他低下头望着手里的灵犀镯,玲珑精美的镯上尚留有主人的余温,隐隐焕发着柔和光泽。

    任峥跟苏真夫妇说完话,走过来道:“丁原,我也不留你了。过些日子我也会出去访查你娘亲的公案。你若是有什么麻烦或是线索,尽可到水晶宫留言予我。”

    丁原点点头,朝众人拱手一揖,朗声道:“丁原先告辞,各位多多保重!”说罢,祭起雪原仙剑,化作一道淡紫光芒,与墨晶双双离了水晶宫转瞬远去。

    苏芷玉目光默送丁原身影,渐渐消失在东海滔滔水光之中,孑然玉立已不知光阴流逝。恍惚中听见娘亲在耳畔轻轻一叹道:“玉儿,我们也该走了。”

    苏芷玉蓦的一醒,明白自己对丁哥哥的那一缕情思,就宛如眼前奔流汹涌的东海之涛,无法挽留亦不能回头!

    却说丁原御剑疾行,突然想到墨晶病体未愈,只得放缓了速度。

    墨晶在他身后,本来眼见丁原去远,自己只能苦力前追,但丁原突然间放缓速度,她自然也能感受出丁原用意,不禁想道:“这位丁师弟外表虽冷,可未尝不是一个热心肠,翠霞派不愧是天陆翘楚,如盛师兄和淡言真人,哪一个不是英雄豪杰!”

    这么一想,墨晶更觉对盛年不起,芳心里既想早些见着,又怕见着,矛盾的心情走了一路。然而两人万里迢迢赶到栖凤谷,却扑了一个空,湖边的屋中早人去楼空,连布衣大师也不见踪影。

    两人在谷中转了一圈,也不见什么线索,丁原说道:“盛师兄和布衣大师定然是已经搬走,我看也不用再找了。”

    墨晶一阵茫然,向丁原道:“有劳丁师弟了,看来我与盛师兄终究无缘再见。”

    丁原本心急火燎的赶来想见娘亲,心头也是大失所望。他听墨晶语气黯然,神情惆怅,不自觉对她的厌恶痛恨减淡了几分,冷冷道:“那也不尽然,虽然说他们搬了,可老道士一定晓得盛师兄的下落,我回山问过就知。”

    墨晶失神的眼眸微微一亮,却终于幽然一叹道:“我是没有脸面去翠霞山的。丁师弟,小妹求你一件事,他日若有了盛师兄的消息,万勿忘了告诉我一声。”

    丁原嘿嘿一笑道:“我也是不会去平沙岛的,那地方不太干净。”

    墨晶知他对平沙岛成见甚深,可也怨不得他,怅怅道:“我也不会再回去了。自打跳入东海的那一刻起,我已下定决心,此生与平沙剑派再无瓜葛。今后,我会在东海边的小渔村,陪着爹娘整日打渔晒网。”

    丁原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是不肯为盛师兄洗冤?”

    墨晶转头望着空寂的山谷,林深处,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在幽怨的鸣叫,墨晶心中酸楚,说道:“丁师弟,你不要再逼我。纵然平沙剑派千般不是,它毕竟是我的师门,师父她老人家更对我有十年养育之恩,我岂能辜负她!”

    丁原一默问道:“你家住在什么地方?”

    墨晶毫无血色的唇边牵出感激的笑意,明白丁原已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赶紧将小渔村的名字方位细细说了。

    丁原点头道:“我会转告盛师兄,异日若能相逢,也希望你能有所醒悟。”

    墨晶深深揖谢道:“丁师弟,多谢你了,我先走一步。”说着,驾起心莹剑飘然飞升,仍不忘再向栖凤谷看上最后一眼。

    如今只剩下丁原一个人,空荡荡的山谷分外幽静,颇有点曲终人散的味道。

    他收拾情怀暗想道:“离开翠霞山这么多日子,我也该回去了。”念及马上就可以见着姬雪雁,心头顿是一热,再不犹豫,径自御剑回转翠霞。

    一路风驰电掣,翠霞山坐忘峰渐渐近在眼底。还没到思悟洞前,丁原远远就看见洞口青石上坐着一老一少,正聚精会神下着棋。不是曾山与姬雪雁,却又是谁?

    几乎同时,姬雪雁也若有所觉,抬起俏脸,娇艳如芙蓉般的玉容,刹那展现起一抹惊心动魄的欣喜。

    她迫不及待扔下棋子,纵身飞上云端,唤道:“丁原!”

    曾山在下面急道:“快回来,该你走棋呢!”

    可他再跺脚,姬雪雁也不会理会,此刻少女的眼眸里只剩下丁原一人,对曾山的大叫恍若未闻。

    曾山拾起被姬雪雁抛下的棋子,咕哝道:“真是的,我早就告诉她察觉到丁小子的踪迹了,却还这么猴急。”

    再说丁原还没开口说话,鼻中一缕幽香扑面,姬雪雁温润柔软的娇躯已不顾一切的冲进他怀里。

    丁原紧搂住她微笑道:“雪儿,几天不见,你又漂亮许多。”

    姬雪雁本有十分的怨气要找丁原发作,这下连五成也剩不到了。她从起初的惊喜中恢复过来,红唇一撅娇嗔道:“丁原,你坏透了,雪儿以后再不理你!”话虽这么说,可双手却早紧紧抓住丁原,生怕他再跑了。

    丁原搂着姬雪雁降到思悟洞前,笑道:“我怎么坏了?”

    姬雪雁哼道:“你连招呼也不跟人家打一声,就跑的没影没踪,这么多日子也不见死活,却叫人家整日为你担惊受怕,还不够坏么?”说到恨处怒火又起,狠狠在丁原的手臂上拧了一把。

    丁原“哎吆”一声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母老虎了?”

    姬雪雁得意道:“这是给你一点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乱跑?”说着,提起精巧的小鼻子在丁原身上嗅了嗅,嫣然道:“算你老实,这回便暂时饶了你。”

    丁原嘿然道:“你再这样胡闹,小心我打你屁股。”

    姬雪雁咯咯一笑,不但不怕,反而挺起娇人的胸脯,抬头挑衅道:“你打啊,我看你舍得?”

    丁原心头一热,要不是曾山这个有了三甲子以上岁数的老人家插在当中,他早就扬手作打了。

    曾山在那边却埋怨丁原,等不及的叫道:“雪丫头,这棋还下不下了?”

    姬雪雁拉着丁原的手,喜孜孜的走过去道:“丁哥哥回来了,我哪里还有空陪你下棋?要不我们明天再来过。”自打丁原出现,这少女脸上的笑容就再没收起过,看的曾山都是一呆,忘记了反驳。

    丁原笑道:“曾老头,你怎么见了我一句话也不说,光找雪儿的麻烦?”

    曾山哼道:“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这些日子,雪丫头天天跑到后山来等你,我老人家也正多了个伴,不知有多开心。你回不回来,我老人家浑不在乎。”

    丁原笑道:“我原以为曾老头你是得道高人,会与众不同些,没想也是喜新忘旧。”

    曾山上下打量丁原两眼,呵呵笑道:“好小子,一回来就编派我老人家的不是,却原来是长进了,这次偷偷溜下山算没白去。”而后摇摇头道:“不过这事可不算完,你跟阿牛那傻小子私自下山,就等着受罚吧。”

    姬雪雁嘴唇一动,曾山急忙一眨眼给阻止了。

    丁原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受罚便受罚吧,最多陪你老人家多面几年壁。不过这事怎么会让别人晓得?想来雪儿是绝不会说的,必然是你告的密了。”

    曾山一脸无辜叫道:“若是我说的叫我变成小狗!你小子莫名其妙失踪了那么多天,哪里还有不被人发现的道理?要不是我老人家一力替你和阿牛承担下来,怕你刚到翠霞山就给执法弟子抓去见淡怒那个黑脸判官了。”

    丁原喜道:“这么说,我这次下山的事,你老人家已经帮我摆平了?”

    曾山得意洋洋跷起二郎腿道:“那还用说?那几个老牛鼻子再怎么着也得卖我老人家三分面子。我说是我让你跟阿牛下山的,他们谁敢说个不字?把我惹急起来,便揍他们老大的屁股。”

    丁原听说自己没事,心中一松,对曾山颇是感激,可嘴里却叹道:“我现在才晓得原来年纪大些,辈分高些,还是很有好处的。”

    曾山理所当然的道:“那是,要不是我,你小子等着再面壁二十年吧。”

    姬雪雁娇哼道:“你老人家就会吓唬人家,哪有二十年这么长?最多也就三五年。”

    曾山牛皮吹爆也不害臊,挠挠头道:“有区别么,反正都要面壁就是了。”一派倚老卖老的无赖风范,倒也令人无可奈何。

    丁原问道:“雪儿,你有见老道士回来么?”

    姬雪雁点头道:“淡言师叔祖早就回来了,可阿牛不晓得为什么还不见人影?”

    丁原道:“阿牛还留在天雷山庄,要有些日子才能回来。我有急事要马上去见老道士,你在这儿等我。”

    姬雪雁好不容易等到丁原回来,话没说两句见他又要走,心里不免埋怨,撅嘴怒道:“不要!你才刚回来呢,怎么又要走,等一会儿不行么?”可话出口姬雪雁也知道,若在平时,她对丁原撒娇或是放蛮都可以,但是今天却是不行。

    想那淡怒与淡言两位师叔祖带伤而归,姬别天从淡怒处回来后,脸色也是阴沉难看,却绝口不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翠霞派中虽无人再提盛年,但私底下各种议论都有。

    丁原刚一回来就着急去见淡言,一定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自己若再多发小姐脾气,不仅于事无补,反会激起他的反感,可自己多日牵挂思念,总归是想和丁原多待一会儿的。

    曾山摇头道:“丁小子,你要见老道士,也得等到明天这时候,他从平沙岛回来带了一身的伤,眼下正在闭关疗养。”

    丁原一惊问道:“他伤的厉害么?”

    曾山呵呵一笑道:“放心,那点伤死不了人,就多流了点血罢了。明天等他出关,你再见他也不迟。”

    丁原无法,也不再坚持。

    当下姬雪雁像只快乐的小黄莺,叽叽呱呱说了一通自己这些日子如何天天到后山来守他,如何和曾山玩耍,如何修炼翠微九歌的心法……她说的比起丁原这些日子的遭遇,着实算不了什么,可丁原听来依旧津津有味。

    姬雪雁自己讲完,便缠着丁原讲他的下山遭遇,丁原只拣了一段和阿牛巧遇秦柔,为打抱不平,力挑天雷山庄的事,却已以令姬雪雁心跳神动。

    说完后,姬雪雁一通数落道:“你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动不动就跟人家拼命,若是你有个万一,却叫人家如何是好?”说着说着,眼圈不觉红了。

    丁原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伸手搂住她哄道:“以后我会小心,再说现在我不是好好坐在这里么?”

    姬雪雁破涕为笑,轻轻将头靠在丁原肩膀上道:“算你这次命大没事,以后看你还敢?”

    曾山不满的大声咳嗽道:“你们小俩口卿卿我我,就当我老人家死人么?”

    姬雪雁这些日子早掌握了对付曾山的法子,闻言娇笑道:“曾太师公,要不待会雪儿再陪你下两盘棋嘛!”

    曾山满意的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再有丁小子也得陪我老人家打两盘弹子,我手早痒痒的不行了。”

    丁原点头道:“好,十盘也行。”

    忽然听见有人贼忒兮兮的道:“是谁说要打弹子,这玩意我老人家最拿手了!”

    丁原一下子就听出是毕虎的声音,转首望去,石矶娘娘在前,毕虎在后屁颠颠的跟着,双双驾云而来。

    曾山一见,像火撩了屁股,猛的跳起转身要跑,丁原一把拽住他道:“曾老头,我们刚说得好好的,你溜什么?”

    曾山指指石矶娘娘又指指自己,嘴里支支吾吾,老半天也不晓得在说什么。

    纠缠不清时,石矶娘娘已到思悟洞前,见到丁原落落大方的笑道:“丁小哥,原来你也回来了。”

    丁原回答道:“我刚回山不久,娘娘你这些日子都在翠霞山?”

    石矶娘娘瞟了眼曾山,生怕他逃走,听得丁原问话,脸一红回答道:“我也没住多久,过些日子还要回云幂宫去。”

    曾山偷偷竖着耳朵听石矶娘娘说话,听她说很快要回宫,不由大松一口气。

    岂料这一幕全落在对方眼里,石矶娘娘双手一叉腰叫道:“曾山,你就这么讨厌我,想赶我走么?”

    曾山把头摇得像波浪鼓道:“没有!没有!我看见你不晓得多开心,不然怎么会把自己住的茅庐也腾出来给你住?”

    石矶娘娘鼻子一哼道:“这还差不多。”

    毕虎在旁边看的醋味冲天,急忙岔开话题道:“刚才谁说要打弹子的,有谁敢跟我来比试几盘?”

    曾山不啻遇上救星,连声道:“来,我跟你打,输了不准哭鼻子。”

    毕虎笑嘻嘻道:“我是怕你老人家待会输的连回去的路也找不到。”

    曾山不服气道:“你别嘴上吹法螺,是骡子是马,我们拉出来溜溜。”转头冲丁原叫道:“丁小子,你也来,我们两个一块斗他!”他前天打弹子输了毕虎三盘,心里正虚,故此毫不犹豫拉上丁原垫背。

    两老一少趴在地上挖坑整地,热火朝天的干上,石矶娘娘望着曾山,却是幽幽一叹。

    姬雪雁奇道:“石婆婆,你做什么叹气啊?”

    石矶娘娘苦笑道:“这个老顽童只懂得胡闹,却从来不把我放在心上。”她是性情直爽想说就说,也不避讳姬雪雁。

    姬雪雁笑道:“其实曾太师公的心里未必没有婆婆,不过你整天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任谁见了都害怕。男人都喜欢温柔听话的女人,曾太师公也不会例外。”

    石矶娘娘眼睛亮道:“你说的可是当真?”她空活了百多岁,在这方面还不如姬雪雁这样的一个小姑娘。

    姬雪雁笃定的道:“定是这样的,像丁原那脾气比曾太师公还硬,你若横眉冷目对他,他连话也不会跟你说一句,可要是温柔一点,情况就完全不同

    石矶娘娘怔怔望着曾山,喃喃道:“温柔一点,温柔一点?”

    正巧曾老头为了打毕虎的弹子,全身趴在地上,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石矶娘娘本想喝斥,话到嘴边,立刻想起姬雪雁的劝告,连忙把声音放柔放低道:“曾大哥啊,你小心点,可别弄脏了衣服,不过也没关系,回头我帮你洗干净吧!”

    曾山一楞,回头呆呆瞧着石矶娘娘,不敢相信刚才的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下意识的“哦”了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半天也没把弹子打出。

    毕虎看的嫉妒得要命,不好跟石矶娘娘发作,只一劲催促曾山道:“快打啊,你!”

    石矶娘娘柳眉一竖,朝毕虎叫道:“闭上你的臭嘴,没看人家在瞄准么?”

    毕虎一呆,这才明白什么叫同人不同命,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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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7 08:47:2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身世

翌日午后,丁原驾了仙剑来到紫竹林,刚在竹庐前收了雪原剑落地,就听见荷池旁边传来一阵熟悉的狗吠。

    丁原转目瞧去,原来是大黑从荷池后的花丛里跳了出来,正探头探脑朝着自己一个劲的叫唤。

    丁原喜道:“大黑,你这家伙,怎么一个人溜回山来的?”

    话一出口,他不禁哑然失笑,想那大黑不过是阿牛养的一条狗罢了,即便再通灵性,也不可能开口说话。

    果然,大黑狂叫了几声,便重新趴回花丛里,借着荫凉继续它的春秋大梦去了。

    原来这个家伙亦是命大,当日并未死在神鸦等人对天雷山庄的突袭中,却是在和阿牛失散后,自己寻着路径返回了翠霞山。

    可到了半山它就爬不上去了,凑巧被数日前从平沙岛回返的老道士发现,于是带回了紫竹林。

    丁原睹物思人,不由想起了阿牛。

    也不晓得这个家伙在天雷山庄过的如何,跟秦柔是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更不晓得这些日子阿牛不在,老道士怎么解决自己的衣食起居?

    他走到竹庐前,本想推门而入,迟疑了一下,还是先在门外叫了声:“老道士,我回来了!”

    不等里面有回答,丁原推开虚掩的竹门走了进去,就见老道士正盘膝端坐在床上,一双眼睛微微阖起,依然是那副样子,看也不看他一眼。

    丁原早习惯老道士跟自己摆谱了,他毫不客气自顾自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问道:“老道士,听说你受伤了,如今还碍事么?”

    淡言真人慢慢睁开眼睛,回答道:“我没事,你是听谁说的?”

    丁原嘿然道:“这人你可猜不到。”

    老道士不理他,把眼睛重新阖上。

    丁原等了半天也没见动静,只好道:“不妨告诉你,我前两日遇见墨晶了,是她说给我听的。”

    淡言真人双目蓦然睁起,凝视丁原问道:“你遇见了墨晶,你去了平沙岛么?”

    他从盛年那里得知丁原返乡的事,惟恐后者不知情,又上平沙岛与耿南天等人再起冲突,故此有意在东海一处荒岛上逗留了数日以待丁原,却一直没有见到他的影踪,老道士这才回转了翠霞山。

    丁原一摇头道:“没有,我是在水晶宫碰见她的。”

    当下便把与盛年分手后独自返乡如何遇见苏芷玉,如何在东海撞见的任峥,又是如何凑巧解救的墨晶一一说了。

    他先没提天殇琴和自己身世的事情,只说任峥是因苏真夫妇的求情,才将自己与苏芷玉放了。

    听完丁原叙述,淡言真人轻轻叹息一声道:“冤孽。”

    丁原把眉毛一扬道:“老道士,现在真相大白,应尽快找到盛师兄才是,他若能与墨姑娘再相见,说不定她就肯出面为盛师兄洗脱冤情。”

    淡言真人道:“这事我自会处理,但墨晶师侄怕未必能如你所愿。”

    丁原道:“总要先试过才是,这可关系到盛师兄五年后能不能再回翠霞派!”

    淡言真人点点头,道:“我知道。”

    丁原见老道士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不觉着恼,说道:“奇怪,盛师兄遭了这么大的冤枉,你好像半点也不着急。若不是晓得你当日为他挨了四剑,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他的师父了?”

    这话要放在别的师徒之间,丁原如此口不择言,必然逃不过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可老道士听了,只轻轻一摆拂尘道:“有些事,急是没用的。”

    丁原见谁都不怕,惟独拿老道士没办法,见他稳坐钓鱼台,忍不住问道:“这么说就白白放过平沙岛那帮混蛋了?”

    淡言真人微笑道:“丁原,若凭一时冲动激愤,即使你我拿剑能将东海碾平,你当盛年的冤屈就能洗清了么?

    我与你淡怒师伯的伤势就可痊愈了么?世间自有公道,你何必执着眼前的得失屈辱?”

    丁原赌气道:“谁说世间自有公道?公道都是有实力有本事,拳头硬的人说了才算,你不反击,只会让他更嚣张。”

    淡言真人摇摇头回答道:“那也未必。”

    丁原哼道:“我娘亲的话是不会错的,你不是也很在意她,这才让盛师兄和布衣大师想方设法为她救治么?”

    说这话时,丁原的目光紧紧锁住老道士,看他会做何反应。

    果然,淡言真人浑身微微一震,端详着丁原许久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原来你知道了。”

    他这么一说,丁原也立刻明白老道士其实早就晓得了自己的身世,不过一直紧守秘密未肯言明罢了!

    想到这里,丁原禁不住站起身问道:“你也是知道的,对不对?可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淡言真人颔首道:“是,你当年上山不久我便知道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丁原冷冷道:“所以你才会收我为徒,对不对?”

    淡言真人沉声道:“不对,我不想收你,更不愿意你修炼仙道。若不是事出有因,又是掌门师兄的请托,我绝不会教你半点剑式,更不会让你成为翠霞派弟子。”

    丁原一怔,道:“我不相信!”

    淡言真人也不动气,徐徐回答道:“我这么做,是因为这是赫连夫人的心愿。她不希望你卷入正魔两道的纷争仇杀里,更不想你走回羽教主跟她的老路。”

    丁原沉默片刻,还是摇头道:“我不信,我娘亲的心思,你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这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

    老道士罕有的长叹了一口气,目光里流露瞬间的缅怀之色,又慢慢把眼睛闭上,等他睁开眼睛时,老道士平静的道:“坐下来,丁原,我说一段故事给你听。”

    丁原精神一振,明白老道士终于要向自己兜底了。

    淡言真人说道:“八十余年前,赫连夫人孤身独剑,自东往西向当时天陆各大名门正派一一挑战,我翠霞派自也不能幸免。

    “记得是掌门师兄接管本门后第三个月头一天,她便找上了门。那日午后,赫连夫人飞临坐忘峰翠霞观前,出言约战掌门师兄。

    “那时赫连夫人的名头在天陆已颇响亮,掌门师兄也不愿因她是魔道中人而有所怠慢,便亲自请将进观,我与其他师兄弟皆有作陪。”

    丁原曾经听苏芷玉说起过赫连夫人挑战天陆群仙的往事,故也并不意外,但想不着这跟自己的身世又有何牵连?

    老道士继续说道:“赫连夫人当时提出想与掌门师兄一战,若是输了甘愿送上东海血珊瑚一株做为彩头,若是赢了,则要取走翠霞派那座可奏九天玄音的铜雀仙钟。

    “对她这般的请求,掌门师兄自是婉言拒绝,更不欲与赫连夫人动手斗剑,可谁晓得赫连夫人话不投机便突然出手,一招之间连袭罗师弟、姬师弟和淡嗔师妹三人,迫得他们全力相抗才不致受伤,可是站在一旁的几名二代弟子,却不小心中了赫连夫人暗中布下的奇毒。”

    丁原忍不住嘿道:“这些人委实窝囊的紧,居然一个照面就被人家占了偌大便宜,要是再不出手找回场子,传到旁人耳里,怕翠霞派的英名也难以保住。”

    淡言真人知道丁原素来反感姬别天与淡嗔师太,因而出言讥讽。

    他也不生气回答道:“赫连夫人当时就是你这般的想法,希望激怒掌门师兄,逼他出手对决,可掌门师兄的涵养修为终究不凡,只以翠微真气化去那几名弟子所中剧毒,依然不肯应战。”

    丁原心中暗道:“只此一点,就分出翠霞派与平沙岛的高下了,那耿南天当日面对我娘亲是毫无办法,若不是最后娘亲心好,早毒死平沙岛一大片的徒子徒孙了。”

    他心中佩服,嘴里可不肯说,只听老道士继续说道:“赫连夫人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她假意退走,却在当夜偷到碧澜山庄放了一把九冥阴火,想借机调开掌门师兄,好潜进翠霞观取走铜雀钟。可惜这计谋早被我们识破,我更是在翠霞观外截住了赫连夫人,想劝她收手。”

    老道士语气虽平淡和缓,可丁原也能想见,当晚赫连夫人大闹坐忘峰的激烈景象,可是心里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自己的娘亲,和曾经令天陆七大剑派也无可奈何的赫连夫人合为一人。

    淡言真人说到这里,嘴角露出些许苦笑道:“赫连夫人根本不听我的劝告,反而迫得我与她动起手来。

    “我念及她从无真正为恶,又是一女子,因而有意将她引向后山,以免姬师弟他们赶来后,含怒出手令她有个闪失。只此一念,才引来日后八十年种种是非,直到今日我都在自问当日决定是对,是错?”

    丁原正听的起劲,耐不住催促道:“老道士别卖关子啊,你和娘亲后来到底是谁赢了?”

    淡言真人回答道:“赫连夫人当年的修为也真了得,可六十余个回合后,我终究占据上风,若非不愿伤她,百招之内定可胜出。”

    丁原记得苏芷玉曾说过,赫连夫人与耿南天斗了半天也未分胜负,最后双方握手言和,听淡言真人这么说,耿南天比老道士可差太远了?

    他刚想回老道士一句“吹牛”,猛然想起曾山那天的话来,思忖道:“看来曾老头说的没错,老道士果真是深藏不露!今日若非要讲这个故事,他怎肯老实交代出自己的家底来。”

    淡言真人可不晓得自己的关门弟子脑袋里已经转了这么多念头,他继续说下去道:“我们两人边斗边走,我将她引到了后山解剑池上空,这时前山却猛然响起铜雀钟声报警,竟是真有强敌来袭。

    “我一惊之下,便罢手不欲再斗,本以为赫连夫人会趁火打劫,孰知她也收了黑晶魔箫说道:‘小道士,今晚我们不打了。回去告诉淡一真人,等过两天我还会再来。’”

    丁原听到这里忍不住莞尔,心想娘亲跟自己还真是一个口气,只不过以她的年纪把“老道士”换作了“小道士”而已。

    其实当时赫连夫人在“淡一真人”四字后面也还加了“那个老牛鼻子”六字真言,却被淡言真人一并省略带过。

    “可没等赫连夫人和我离开,几道身影已御剑现身在解剑池上。他们见到我,不由分说就围攻上来,一动手我才从他们的招式套路间分辨出,这些人居然是天南高贡山一脉,不知怎的也跑来与我翠霞派为仇。”

    淡言真人也没解释高贡山一脉的来历,丁原难免有些疑惑,但猜想应是魔道的一个门派,不晓得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闯到坐忘峰上撒野。

    果然听淡言真人道:“那高贡山一脉分属天南魔道,其中以‘高贡八老’最为有名,围攻我的,便是当中的四个。

    “我以一敌四,尽管未落下风,可要想赢也不容易,没想到赫连夫人却突然出手,与我并肩接下高贡四老。”

    丁原奇怪道:“娘亲也是魔道中人,跟你和翠霞派更谈不上交情,就算不帮高贡四老,也没道理出手助你啊?”

    淡言真人微笑道:“这正是令我钦佩赫连夫人的地方。她虽也出身魔道,可同样不齿高贡四老以众凌寡,更猜测到当晚翠霞派必有大变。

    “日后我也曾问起,她亦不愿解释,只说:‘我觉得小道士你人很不错,不想你被那四个老家伙欺负了,更不想你们翠霞派完蛋了,我连铜雀钟也没处要去。’”

    丁原笑道:“看来我娘还是一个好人,居然肯出手帮你。”

    “赫连夫人自然是好人,而且是我最为钦佩的女子。”淡言真人说道:“有她助阵,三十回合后,高贡四老接连被我们伤了三个,只得狼狈退走,可后面跟来的,却是更加厉害十倍的人物。”

    丁原恍然道:“原来那晚来的不只是高贡山一批人!”

    淡言真人道:“高贡山一脉虽说雄踞天南半壁,可要撼动本门却也不行。

    “根据事后的统计,那晚夜袭翠霞派的除了高贡山,还有云峰洞、吞沙湖、鹰海剑派大大小小等二十七家魔道门派,来自于天南海北三山五岳,牵线领头的正是当年声威与羽翼浓齐名的魔道十大高手之一,冥轮老祖年旃。不巧的是,我们刚战退高贡四老,遇上的就是他。”

    丁原“啊”了声道:“这可有点玄。”

    “不错,”老道士似乎也不隐瞒自己的败战,回答道:“我与赫连夫人即便联手,也不过在年旃手下走了四十余个回合就告不支。

    “我更是连中了年旃的两记‘空陷指’,幸而有赫连夫人照应才没丧命。当时我尚奇怪,为何这么久都不见同门赶来襄助?后来才晓得当时几乎每人都陷于危境,连掌门师兄也被年旃偷袭得手负了重伤。

    “眼看我与赫连夫人要殒于年旃的九宝冥轮之下,坐忘峰上却又来了一批凑热闹的人马。”

    淡言真人说这话时,又省略了一段关键情节,就是他那两记空陷指其实都是替赫连夫人挨的,亦因此令赫连夫人对他生出由衷的感激与敬佩之情,从而有了后来故事。

    丁原疑惑道:“奇怪,这么重大的事情,我怎的从来也没听人提起过?”

    淡言真人叹息道:“那晚一战,翠霞派上下共折损三百六十七名弟子,上一代的长老除了曾师叔全部战死,来攻的二十七家魔道门派也几乎全军覆没……

    “可我们毕竟因此元气大伤,直到四五十年后才有了点恢复,这么惨痛的往事,自不会有人愿意跟你提起,而在后辈中能知道的人也不多了。”

    丁原点点头,少有的没再说什么。

    老道士也沉默了一会,才接着说道:“我与赫连夫人正危在旦夕,羽教主却率着座下四大护法与七大护卫突然赶到。

    “我当时已是觉得一阵绝望……要知道倘若魔教再加入进来,翠霞派不到天亮就将成为白骨坟冢,但蹊跷的是,羽教主一上手挑的竟是年旃,却将我与赫连夫人放到了一边不问。”

    丁原笑道:“这可热闹,魔道与翠霞派大打出手不算,自己人也一起干上了。”

    淡言真人道:“你现下自然觉得有趣,当时我却毫无心情旁观这个热闹,赶紧返回前山找寻掌门师兄,相助同门。

    “等到天亮时群敌退却,我方得有空再回后山,但赫连夫人、年旃跟羽教主他们已一个不见。

    “后来我才晓得,年旃是被及时赶回坐忘峰的曾师叔他们封印在渡仙渊中,而除了曾师叔,另外三位长老都被年旃元神出窍后的反噬一击杀害,与他一同陷入渡仙渊。”

    丁原问道:“渡仙渊?那是什么地方?为何要将人封印在那里?”

    淡言真人道:“丁原,你可知道千年以来,我翠霞派真正能跨越九劫飞羽成仙的寥寥无几,多数人都是折在最后一劫之上,故此有人知难而退,改修散仙也可求永生,而另有人在最后一刻兵解肉身,将元神渡出。

    “但那元神无所凭依,亦难逃灭顶之灾,惟独渡仙渊有上古灵气万年积淀,可保元神不散,因而许多本门先贤在兵解之后,便将元神化入渡仙渊中继续修炼,以期置之死地而后生。

    “久而久之,渡仙渊中便积聚了上百的本门先贤元神,却不晓得他们中有几人真能得道飞升?

    “曾师叔他们将年旃的元神封印在渡仙渊中就是恐他脱逃,而以我翠霞派千年历代先贤英灵镇住他的魂魄,令其不得超生,更不能再现世为孽。这些年曾师叔守在后山,就是为防止年旃元神不灭,冲破封印,重回世间再造浩劫。”

    丁原奇怪道:“即便年旃能逃出来,他的元神在外面也保持不了多久,又有什么好怕?”

    老道士苦笑道:“对旁人是如此,但对年旃这般的老魔却更加可怕!

    “他已修炼成‘九天十地吞氲大法’,一旦脱身而出,就可藉此吸食修真者的元神内丹,不仅可以保持住自己的元神不会散去,更能不断壮大本身的修为,直到达到立地成魔的无上境界。

    “好在这种功法惟有在元神出窍的状态下方可施展,不然天陆早笼罩于群魔的血雨腥风里。”

    丁原不自禁吸了口气道:“怪不得曾老头怎么也不肯离开后山,原来是为这个。不过老道士,你的故事好像讲完了,似乎跟我的身世也没什么关系?”

    淡言真人摇头道:“不急,刚开头,重要的在后面。”

    丁原抱怨道:“以前还觉得你不肯多说一字,今天我才晓得,你讲起话来也是啰哩啰嗦。”

    老道士徐徐道:“丁原,我所说的每一段话都对你至关紧要,你听好了。”

    顿了顿他说道:“大约三个月后,赫连夫人忽然传出与羽教主共结连理的消息。我当时就想到,该是那晚后山一战结下了两人的姻缘。

    “赫连夫人为人率真善良,有她辅助羽教主,当可令魔教减少不少杀孽,也可让天陆多些太平。”

    丁原暗笑道:“听老道士的口气,他好像隐然以媒人自居了。”

    他当下问道:“老道士,你跟我娘也算旧识,得知这个消息也没去贺喜么?”

    “当时我正下山云游采药,却是听布衣大师说起的这个消息。”淡言真人道:“我跟布衣大师亦算有缘,在太阴山中结伴数日,虽门派有别,但彼此甚为投机。若非因为贫道是出家人,只怕当日便跟他结拜成兄弟了。”

    丁原插嘴说道:“还好你没跟他结拜,不然算上我和风雪崖,那辈分可就有趣的很啦。”

    淡言真人微微一笑道:“不想第五日上羽教主与赫连夫人联袂而至,自是布衣大师暗中传出消息引来他们。

    “我们四人在太阴山上品茗论道整整三日,最后尽欢而散,相约异日再聚,不想一别以后,就是将近六十年。”

    丁原听老道士说起他与赫连夫人、羽翼浓、布衣大师结交伴游的往事,不禁有些神往,这才明白老道士为何会跟布衣大师也这般熟识。

    淡言真人道:“二十年前,正道七派联手夜袭婆罗山庄,魔教正因这一战而满教覆没,从此消散无影。

    “当时正道七派的保密做的极好,除了各派掌门知道计画外,旁人连去什么地方都不清楚。我也是直到了婆罗山庄,才听得掌门师兄分派此行的目的。”

    丁原忍不住问道:“老道士,要是你早一步晓得,是不是会通知给羽教主他们?”

    淡言真人沉吟良久,道:“世事无法假设,我亦无法猜度这个困扰自己二十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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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7 08:51: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有我

忽然中,丁原脑子里浮现出墨晶苍白的面容。

    她如今的境遇跟当年的老道士不是有几分相像么?在师门与朋友道义之间,连老道士都难以取舍,何况是她?

    这么一想,丁原对墨晶的恶感又稍去几分。

    淡言真人接着说道:“那晚翠霞派与另外四家正道门派从东南方攻入婆罗山庄,我对上的是魔教七卫之一的方嵊,等我将他击退后,山庄内早乱成一团,赫连夫人不知去向。

    “羽教主却端的了得,以一人之力连败平沙岛与燕山派两家掌门,第三个出场的乃是云林禅寺的上任掌门无妄大师。两人在婆罗山庄的断岩崖上激战一百二十回合,无妄大师以‘六道轮回杵’击中羽教主的背心,自己也被羽教主在胸口上印了一掌,回寺后不到三日便仙去。”

    丁原嘿嘿冷笑道:“用车轮大战也摆不平人家,怪不得古书上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呢!”

    丁原不平七大剑派围攻羽翼浓,有意把那句话的意思按照字面曲解,而实质的涵义其实恰恰相反,乃是说明邪不抵正的道理。

    老道士也不反驳,喟然道:“羽教主号称当时天陆魔道第一人,绝非虚传,除非是海外三岛的掌门人物亲自出手,否则单打独斗,即便是正道的顶尖人物也要甘拜下风。

    “可惜不晓得为何,他受了无妄大师一杵后,突然口中喷血,双目尽赤,竟是走火入魔的迹象,前任太清宫的掌门青炎真人以为有机可乘,便接在无妄大师之后,御动仙剑偷袭羽教主。”

    丁原双眼一翻道:“堂堂一派掌门,也会用这卑鄙伎俩么?”

    淡言真人没有回答,说道:“羽教主胸口中了青炎真人所发的‘无明动天剑’,顿时坠落到断岩崖下的万丈深潭,连尸首也没能留下。

    “可他也没放过对手,驱动魔剑‘破军’将青炎真人炸得尸骨无存,惨死当场。这一场恶战惊心动魄、惨不忍睹。”

    淡言真人忽然轻声苦笑道:“青炎真人乘人之危,七大剑派联手围攻,而我面对赫连夫人和羽教主横遭不幸却袖手旁观,这些事,对还是不对?若说我平生最大愧疚遗憾,莫过于此。”

    丁原没有说话,他蓦然体会到老道士在平静的面容底下所深藏的痛苦与矛盾。

    一面是正魔决战,一面是知己相倾,纵然手中有剑能辟万军,奈何是拔剑茫然,无以为是。

    何为正,何为魔?什么是错,什么是对?这个分界原本简单,但当你真正身临其境时,又那样难以抉择!

    “到得天明时,除了赫连夫人在魔教七卫的保护下得以脱身外,其他的人基本战死殆尽,却无一人愿投降认罪。”

    淡言真人道:“恶战将了时,谁知魔教四大护法中的‘风、云、雷’也先后率部赶到,接着便再是一场天昏地暗的血战。

    “这场大战一直到第二日黄昏才结束,魔教九使全数阵亡。风雪崖身负重伤,依仗着奇门遁甲侥幸脱身;雷霆被逼得元神出窍,险些与碧落剑派的七位真人同归于尽,最后还是碧落七子不欲死拼,闪开一条生路令他远遁。

    “布衣大师也被越秀剑派打成重伤,修为几乎丧尽,最后是我出手救下了他,送至栖凤谷隐居。后来大师大彻大悟,削发为僧,皈依佛门,那便是你日后见到的布衣和尚了。”

    淡言真人道:“留守大明宫的是殿青堂,一见局势难以挽回,索性一把大火焚了魔教总坛,从此也不知下落。

    曾经显赫一时的魔教,就这么在一夜一日间化为泡影,而正道七大剑派亦付出了近三百年来最惨痛的一次伤亡。”

    丁原问道:“那么赫连夫人脱身后,七大剑派就未曾再有找寻她的下落么?”

    淡言真人道:“正道各派一直都有派人查寻,但赫连夫人宛如凭空消失,任谁也找不到她的踪迹。直到八年多前一个清晨,我正在紫竹林中采摘两味草药,却突然发现赫连夫人满身血污,气若游丝的昏倒在林中。

    “她当时脸上覆着面具,因此我起初只当她是一般的妇人,等我救她回屋后,才发觉自己救回来的,竟是失踪整整十二年的赫连夫人!”

    丁原“啊”了声道:“我娘亲怎么会到翠霞山来?”

    默算一算,不就和自己偷偷去寻巴老三的晦气,回家后却不见娘亲的那日差不多时日么?

    淡言真人道:“赫连夫人当时所受之伤极重,已是内脏移位,经脉全断,全然没了生机。我只有赶紧禀明掌门师兄,求他施以九转金丹救治。得师兄恩允,赫连夫人服下金丹总算回过一口气来,我这才知道,十二年间,她一直乔装隐居乡下。”

    丁原问道:“这么说淡一师伯也知情,因此他才将我安排到你的门下?”

    老道士颔首道:“是。赫连夫人那夜从婆罗山庄突围后,身边的护卫伤亡殆尽,她身负重伤不能行远,就在洛城府附近的一处乡间民宅借住下来。

    “那户人家姓丁,男的是个猎户,妻子是替大户人家做奶妈的。”

    丁原浑身一震,轻声道:“丁?”

    “赫连夫人为藏行踪,只得易容改扮,对外称是丁猎户一门远亲,这一住就是三年多。可笑天陆各派四处查探她的下落,却无论如何想不到她竟然甘心扮作农妇隐于乡间。”淡言真人说道:“那些年赫连夫人一面养伤恢复真元,一面潜心修炼魔教绝学,希望有一日能替羽教主报仇。”

    丁原道:“你们都知道娘亲她要找你们算帐,却还肯救她?”

    老道士一摇头道:“她要找的是潜藏在魔教中的叛徒。须知羽教主与赫连夫人隐居婆罗山庄的事极为隐秘,就是在魔教中也仅限少数几人知道,倘若不是机密外漏引得七大剑派联手突袭,羽教主断不会身亡,魔教也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易溃败。”

    丁原一醒道:“不错,这其中定然还有隐情。”

    淡言真人道:“转眼赫连夫人在丁家住到第三年,丁猎户的妻子生下一子,丁猎户夫妇与赫连夫人其时已宛如一家,又甚敬重她,故此便请赫连夫人为孩子起名。”

    丁原怔怔看着淡言真人,艰难道:“那孩子,就是我?”

    老道士点点头回答道:“赫连夫人为你起了一个‘原’字,就是希望你不忘本原,学做你爹娘的为人。可事与愿违,不到半年村里突然流行起瘟疫,你爹娘不幸染病去世。

    “赫连夫人带着你远走他乡,最后在你后来住的那个村子定居下来。她一直不愿教你修炼,就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做个常人,更不想把你卷入她的事情里。所以说,你虽不是赫连夫人亲生,她却养你长大!”

    丁原脑海里乱成一片,不停的有个声音在叫道:“赫连夫人不是我娘,我的娘亲和爹爹都早已死了!我终究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怪不得老道士一直称“赫连夫人”

    而非是“你娘亲”,原来如此。

    终于丁原叫道:“你在骗我!”

    其实在他内心深处早相信了老道士的话,可一时间又如何去接受?

    老道士见丁原全身轻轻颤抖,神情激动,明白自己的爱徒一时还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他口中运起“定心咒”低喝道:“笃!丁原,你为何要执着于幻象?无论你亲生爹娘是谁,你便是你,赫连夫人也永远是你娘亲!”

    丁原被老道士喝的一震,深深吸口气,心道:“不错,我本就以为自己的爹娘都死了,现在不过是将真相恢复而已,其实有什么不同?我又何必激动愤懑呢?老道士纵然有万种古怪,〖却也绝对不会骗我,更不可能为了骗我,而编出这么完美的谎言。”

    想到这里,他定定神道:“老道士,我没事,你继续说吧,究竟是谁要向我……赫连夫人下手?”

    淡言真人明白,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仍需要时间,倘若换一个人,或许比丁原的反应不知道要激烈多少。

    他颔首道:“那晚围攻赫连夫人的共有四人,施展的全部是魔教十六种绝技,这更证实了赫连夫人的猜测。奈何她修为未复,又以寡敌众,在伤了对方两人后,自己也连中数招。奇怪的是,赫连夫人发觉对方在出手时,好像有所顾忌,没有尽出全力,否则那晚她绝无幸理!”

    丁原问道:“那赫连夫人有认出他们么?”

    老道士苦笑道:“这些人修为卓绝,偏偏连赫连夫人也吃不准他们的来头。恶战了半个多时辰,赫连夫人终于寻机突围,运用耗损真元的‘千里不留行身法’坚持到翠霞山,因为在那时,天下之大,能令她信任的人着实不多了,而翠霞山恰好还算是最近的一处。”

    停了停,淡言真人继续说道:“我和掌门师兄检查了赫连夫人的伤势,发现她中了六种魔教绝技,若非九转金丹护持住心脉,早就气绝了。

    “其中最麻烦的是赫连夫人背上中了一记‘百腐百弑印’,左肩挨了一记‘灭神十三击’,两种剧毒交攻下,就是九转金丹也无能为力。”

    丁原道:“所以你就找上了布衣大师?”

    老道士点头道:“我与掌门师兄商量后,就将赫连夫人护送到栖凤谷,请布衣大师救治,结果大师也束手无策,只有先将赫连夫人以万息归无的法子冰冻肉身,保住了她最后一线生机。

    “而后布衣大师耗尽心力才想出一种救治的方案,但仅仅是天地间千年难出一株的灵药就需要十九味,于是,我便委托你盛师兄暗中采办,并保护赫连夫人与布衣大师的安全。后面的事情,你便该都晓得了。”

    丁原沉默片刻发问道:“赫连夫人现在情况到底怎样了?”

    老道士也不隐瞒,回答道:“还差着三味灵药,但究竟还要等多少时候才能收集到,就不好说了。”

    丁原道:“还差哪三样,告诉我,我亦可帮忙。”

    老道士道:“这些事我和你盛师兄自会处理,你现在要做的是专心面壁。”

    “为什么?”

    老道士回答道:“因为两年半后,你要与苏真夫妇的女儿苏芷玉一战,以定《晓寒春山图》的归属,那幅图中正蕴藏着半卷天道。”

    不等丁原开口,淡言真人又道:“这是当日苏真为救你,而向掌门师兄提出的交换条件,或者说是一个赌约。”

    丁原斩钉截铁的道:“我不干!”

    老道士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轻“哦”了一声,缓缓合上眼睛,不再言语。

    丁原等了老半天,淡言真人却似入定一般连眼皮也不眨一下,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老道士,你怎么不说话了?”

    淡言真人眼睛依旧合着淡然回答道:“我说完了。”

    “可你不是要我去和玉儿决斗么?”

    丁原一想起这个就觉得恼火,老道士知道,苏真夫妇和苏芷玉当然也知道,可所有人都瞒着他!他们当自己是什么,会乖乖顺从的绵羊,还是任人操纵的赌具?

    老道士徐徐问道:“五年里,我可曾强迫你做过什么?”

    丁原想了想,回答道:“没有。”

    老道士道:“那就是了。”

    丁原道:“可这么一来,你如何跟淡一真人交代?姬大胡子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老道士微微一笑,也不回答,敢情是恢复本色,摆起谱来。

    丁原心中有气,哼了声道:“好,你无所谓我也不管,反正谁也休想让我跟玉儿决斗!”说完起身走出竹庐。

    忽然听见老道士的声音在背后道:“丁原,还记得当年我说的一句话么?”

    丁原一怔,回头问道:“什么?”

    淡言真人注视着自己的弟子,缓缓道:“本事是自己的,不干别人的事。”

    丁原微笑道:“我明白,老道士,我才不会因为这个赌气不修炼,反正你们总不能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要我去跟玉儿斗。”

    淡言真人点点头,手中拂尘一摆道:“好,去吧。”

    丁原走出竹庐,暮色透过紫竹林洒落在他身上,他没有祭起仙剑,却沿着清幽的竹径徐徐而行。

    与老道士的一席话,无疑令他饱受震撼,如今需要的是冷静跟思考。

    原来赫连夫人终究不是自己的娘亲,可丁原失落的并非是这个。对他而言,自己的娘亲是风云一时的名人也好,是没没无闻的奶娘也好,都无所谓,只要她还活着。

    而现在活着的是赫连夫人,魔教教主羽翼浓的夫人,却不是他的娘亲,怪不得任峥觉得自己既不像羽翼浓也不像赫连夫人。

    可又不管怎么说,赫连夫人对自己毕竟有着十余年的养育之恩,如果不是她,自己只怕早与亲生爹娘同赴黄泉了。

    老道士他们一直隐瞒真相,该是对自己的好意,其实自己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以赫连夫人的修为都命悬一线,以老道士的身分也无能为力,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二代弟子,又能做什么?

    所以他们就心安理得的欺骗自己么?丁原感到胸口积压着一股越来越浓烈的郁闷,忍不住猛抬起头发出一记长啸,惊得倦鸟飞起,落叶纷纷。

    啸声许久不歇,丁原只觉得要把自己满腔的愤懑与压抑尽皆倾泄,要让那些前尘过往统统消融!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听见竹林中有人叫道:“丁原!”却是姬雪雁的声音,语气里满是焦急与关切。

    丁原一醒收住啸声,徐徐转过身就看见姬雪雁站在三丈开外,彩儿立在伊人肩上,不停抱怨道:“吵死了,吵死了!”

    姬雪雁见丁原神色可怕双目发赤,不禁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道:“你怎么了?”

    丁原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没什么,你来多久了?”

    姬雪雁道:“我到后山遇上石矶娘娘和毕虎,他们说你去了淡言师叔祖那儿,我便在思悟洞口等你。可眼看天晚你还没回来,我就找了过来,远远就听见你的啸声,可连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最后只好用上真气喝了一声,总算把你叫醒。”

    丁原望了眼隐于竹林深处的竹庐,不可察觉的叹了口气道:“我们走吧。”转身朝外走去,身影竟有些萧索落寞。

    彩儿叫道:“丁原奇怪,垂头丧气,被欺负了?告诉彩儿,彩儿帮你出气!”

    这些年它终于明白一件事情,自己在主人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下降一格,无论如何也是争不过丁原了,要想今后有好日子过,最好先拍足丁原的马屁。

    姬雪雁不禁笑道:“算了吧,彩儿,就你那两下子,别人不欺负你就不错了,别在这装腔作势了。”

    彩儿叽咕道:“主人看扁彩儿,彩儿可是真人不露相。”

    听彩儿与姬雪雁一对一答,丁原的心情放松了一点,他猛甩一下脑袋,似乎是想把所有的烦恼与郁闷都抛到九霄云外,然后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道:“我没事。”

    姬雪雁清澈深情的星眸凝视着丁原的侧脸,幽幽叹了口气道:“不对,你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才这么不开心。为什么不告诉雪儿,让雪儿与你一起分担呢?”

    丁原被姬雪雁看穿心思,不由一阵烦躁,加快步伐朝前走着粗声道:“我说了,我没什么,你很希望我有事么?”

    “当然不是,”姬雪雁摇头道:“但你的样子分明是有事,为什么要隐瞒呢?”

    丁原一听到“隐瞒”二字分外刺耳,他嘿嘿冷笑道:“隐瞒?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又凭什么说我隐瞒?”

    “丁原!”姬雪雁忽然在身后大声叫道,丁原回过头,见她站在原地,眼睛里依稀有泪光闪烁,颤抖的樱唇激动说道:“你当我很想你有事么?既然你不肯说也没关系,可是雪儿要你知道一件事情: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雪儿都会守在你身边,在你的身边,永远都会有我为你分担一切!”

    丁原一震,凝望着姬雪雁泫然欲滴的娇容,顿时想道:“我是被气昏头了,怎么把气撒到雪儿头上?她说的不错,旁人干我什么事,其他一切又都算什么?只要和雪儿长相厮守,在乎那些事做什么?”

    他长长地吁出了口气,徐徐走向姬雪雁,站在伊人身前道:“雪儿,对不住,我是有些火气,但不是因为你。

    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将来迟早都会让你知道。”

    说着伸手握住姬雪雁冰凉的小手道:“我们先回思悟洞吧。”

    姬雪雁没动,余怒未消道:“你拉我干嘛,我自己没脚不会走么?”

    丁原晓得她犯了大小姐脾气,微微一笑,搂住她的肩膀,在耳边轻轻道:“你再不走,是不是想我抱你?”

    姬雪雁终于破涕为笑,狠狠一跺脚,又在丁原肩上捶了一拳道:“你最讨厌了!”说话时那滴泪珠也被风吹落,滴在了胸前的衣襟上。

    丁原心头一热,将姬雪雁的娇躯一把横抱起来说道:“那好,我便抱你回思悟洞去!”

    彩儿被惊飞到半空,扑打着它的翅膀叫道:“好肉麻啊,好肉麻!”

    丁原哈哈一笑,抬头道:“你这扁毛再乱喊乱叫,我便把你送给曾老头,拔毛下酒烤了吃。”

    彩儿吓了一大跳,赶紧闭嘴躲得远远。

    姬雪雁嗔道:“丁原,你就会吓唬彩儿,她又没惹你什么。”

    丁原只觉得心情舒畅许多,先前种种犹如一场噩梦已不复返。

    他低头见伊人明眸含春万种风情,玉颊上泪痕犹存,禁不住低下头来深深吻住雪儿的樱唇。

    姬雪雁宛如受惊小鸟微微一颤,迎合着丁原的深吻,双手环抱在丁原脖子后,紧紧抱住再不愿松手。

    彩儿远远看着,小眼睛骨碌碌直转,却不敢再叫。

    后山思悟洞前,曾山坐在那块青石上,拿着昊天镜津津有味的偷瞧着,呵呵一笑道:“刚才这小子的啸声真把我老人家吓着了,就像疯了一样。现在看来该没事了,那姬丫头果然有一手。”

    毕虎打旁边凑过脑袋道:“你在看什么,让我也瞧瞧?”

    曾山赶忙把昊天镜藏到怀里道:“这可不能给你看,除非你先输我十盘弹子。”

    毕虎嘟囔道:“小气鬼!”

    这话一直是别人说他,今天也难得让他用上一回。

    石矶娘娘暗自思忖道:“看来雪儿姑娘说的果然有些道理,男人都是怕温柔的。”想着便向曾山露出盈盈微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直瞧的曾山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破壁丁原回到翠霞山不觉已有二十多日,阿牛却还没回来。

    时间长了,丁原不免心中起疑,怕这个家伙太过老实,不晓得又被谁骗了,有心下山去天雷山庄找寻,却被曾山拦下。

    石矶娘娘竟是一住不走了,害的毕虎天天唉声叹气无可奈何。

    曾山也不像起初那般如老鼠见猫,毕竟衣服有人洗,饭有人做,这样的日子偶尔过过还是很惬意的。

    又过十数日,阿牛终于重新拎着饭盒,出现在思悟洞口。

    丁原见到他就叫道:“你这家伙,这么多天也不回来,存心想饿死我么?”

    阿牛依然是憨憨一笑,可没有接话,神情却是带着古怪。

    丁原脑子里转了几转,问道:“怎么,跟秦柔闹别扭了?”

    阿牛摇摇头道:“不是!秦老爷子过世了。”

    丁原一震,问道:“怎会,是什么时候?”

    阿牛嘴唇翕动、胸膛一起一伏老半天,终于哑声道:“二十多天前,大概就是上月十九,秦老爷子回衡城府没多久,神鸦上人跟雷威竟然找上门来,老爷子被神鸦上人的五罗飞翼给害了。

    “等我跟秦姑娘赶回衡城府,神鸦上人他们早就没影了……我陪秦姑娘把秦老爷子安葬后,才回的山。”

    “雷威,神鸦上人!”丁原目中射出一缕寒光,道:“他们居然下作到这般地步!阿牛,这仇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替秦老爷子报了!”

    阿牛点头道:“我和秦姑娘约好了,等她五年后修炼小成,便同她一起去找雷威和神鸦上人,为秦老爷子报仇!”

    丁原哼道:“好,那就让他们再多活五年,到时候算上我一个。”

    阿牛点点头道:“丁小哥,这五年我一定会好好修炼,到那时一定为秦老爷子报仇的!”

    日子又一天天过去,丁原在思悟洞里,整日跟着曾山琢磨平乱诀,闲来就与姬雪雁偷偷溜下山驾着仙剑四处云游。曾山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有姬雪雁孝敬的鸡腿美酒,什么都好说。

    老道士照例十天来思悟洞一次,一面考教丁原的进境,一面再教授翠微九歌。

    飞瀑十八剑是学完了,老道士便开始传授他“腾龙剑诀”,有了研修平乱诀的基础,腾龙剑诀丁原上手的也快。

    相比老道士,阿牛来的更勤快,每日早晨天刚亮,他便带着饭盒到了思悟洞,不过这个家伙已很少肯在这里逗留,总说着要抓紧工夫练功。

    幸而除了阿牛,思悟洞还有两个常客。

    有石矶娘娘和毕虎在,总少不了热闹,但丁原不免要多生一只眼睛,谁晓得老贼头什么时候手又痒了?

    到了深夜,丁原才会从天罗万象囊里取出天殇琴,照着画卷背面的琴谱修学。为了避免天殇琴煞气过重,也是防止琴声外扬惊动他人,每回练琴时,丁原都设下结界,将思悟洞洞口封起。

    几个月后,丁原已然进展到化雷之境,大日天魔真气不知不觉里也突破了魔体境界。期间魔气也曾反噬过两回,丁原仗着金丹护体,屡屡化险为夷,反倒是丹田内的翠微真气为压制魔气又变得浑厚不少。

    丁原只当自己近来心无旁骛,故此进境神速,心中甚是舒畅得意,却不晓得祸根已越种越深,直至不可自拔。

    这一日中午,老道士授完功课,并没像往常那般转身离去,而是说道:“丁原,盛年有消息了。”

    丁原精神一振道:“他在哪儿,去找过墨晶么?”

    “他现在天雪峰中一处深谷里,并未去找墨师侄。”

    “为什么?”丁原奇道:“盛师兄不想洗冤了么?”

    想想这也不可能,否则当日盛年也就不用挨那几剑了。

    老道士道:“不是,他不想为难墨师侄。”

    丁原气道:“盛师兄也忒忠厚了,这么一来还能指望谁为他洗刷冤屈?”

    “有,”老道士道:“耿照、曲仙子,他们可以。”

    丁原“哈哈”一笑道:“老道士,你也糊涂了吧?耿照跟曲南辛那个老虔婆肯为盛师兄打自己的脸,除非日头打西边出!”

    老道士道:“会有办法的。”

    丁原怔怔看着老道士奇丑的面庞,忽然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实在不明白你和盛师兄还有阿牛,为什么宁愿委屈自己,也不肯为难别人,这么活着岂不是太累?”

    淡言真人微笑道:“这样很好。”他起身走到洞口,又停下脚步道:“丁原,明日就满三年,你该下山了。”

    丁原一楞,心里默默一数,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里已经在这思悟洞里住了三年。

    他来时心不甘,这时真要离开了,却又觉得不太情愿,想想自己长这么大,就数在思悟洞面壁的三年时光过的最逍遥舒心。

    淡言真人道:“你先不回紫竹林,明早姬师弟来考教你,如果通过他,会带你回碧澜山庄住三个月。”

    “为什么?”丁原抗声道,他打上山起就跟姬别天死活不对,若不是姬雪雁,怕他早想在暗中去找姬大胡子的晦气。

    要让自己到碧澜山庄住上三个月,虽说与姬雪雁是近水楼台了,可每日要对着姬别天还有他门下那些弟子的臭脸,丁原一想就着火。

    老道士道:“掌门师兄的安排,为你能胜出苏芷玉,从明日起,姬师弟他们每人轮流教你三个月,分别传授一门本支绝学给你。”

    丁原一听,心里更是十二万分不干,要对着姬别天的吹胡子瞪眼睛已经够受,还要轮流跟在一堆人的屁股后面天天练什么“绝学”。

    完了这些人就要自己跟玉儿决斗,去为他们争什么天道地道,这不是令自己比死还难受?当下抗议道:“我不去,我也不想练什么绝学,我更不会跟玉儿决斗。”

    老道士也不劝他,淡淡道:“随你。”

    丁原眼睛一转问道:“老道士,你刚才说姬大胡子要先考教过我,才会将我带回碧澜山庄,倘若我通不过他的考教呢?”

    淡言真人怎不晓得丁原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他也不说破,回答道:“不过便在洞中再留一个月,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时候出洞。”

    丁原心中一喜,微笑道:“我明白了。”

    他是打定主意要在思悟洞长住下去,反正在这里面壁有雪儿、曾山他们做伴,逍遥快活之极,闷了又可偷偷溜出去转一圈,何必要到碧澜山庄受姬大胡子的气?

    翌日一早,洞外就有了动静。

    丁原刚从打坐中醒来,还以为是姬别天来了,等到外面吵吵嚷嚷,发觉不对,出去一看,才发现是曾山跟毕虎两人正趴在地上打石弹,石矶娘娘照旧站在一边观战。

    这两人的比试依旧没什么悬念,曾山半年多来十战九输,不管玩什么花样也斗不过毕虎。他实在想不通这个老贼头除了会偷东西,什么时候又练成了这一手绝活,让自己老大的没面子。

    丁原走出来的时候,曾山正输掉了第一局,垂头丧气的朝丁原道:“你小子醒了?快来帮我老人家一起对付这个贼头。”

    毕虎意气风发,舌头一卷,得意洋洋道:“加上丁小哥你们一样也要输,以前又不是没试过。”

    石矶娘娘看不过眼,双手一叉腰道:“毕虎,你嚣张什么,就你那两手打弹子的本事,老娘还没放在眼里。”

    毕虎一楞,怀疑道:“清妹,你也会打弹子?这可跟石矶珠不同,你成么?”

    石矶娘娘哼了声,卷起袖口,朝曾山一伸手道:“曾大哥,把弹子给我。”

    曾山迟疑道:“这可不是女人家会玩的东西,要是不行就算了。”

    石矶娘娘一把抢过曾山手里攥的弹子,瞪着毕虎问道:“说,打什么花样?”

    毕虎被石矶娘娘看的有点心虚,说道:“你真要玩?

    要不咱们来点简单的,打老虎洞吧。”

    石矶娘娘点头道:“好,我让你先打。”

    毕虎道:“你是女人,你先来才对。”

    他这话可又捅了马蜂窝,石矶娘娘柳眉一竖,杏眼圆睁道:“女人怎么了,女人就比你们这些臭男人差么,我偏要让你先打!”

    毕虎最见不得石矶娘娘发火的模样,忙不迭讨饶道:“好,我先来,我先来!”他小眼珠滴溜溜一转道:“不过,咱们最好是赌点彩头才有意思。”

    丁原闻言,嘿嘿笑道:“老贼头,你又动什么歪脑筋?”

    毕虎摇头道:“我是说倘若我赢了这盘,清妹就需叫我声‘虎哥’;若是我输了,条件任由清妹你开。”

    曾山在旁边听得手舞足蹈道:“‘虎哥’?你偌大的年纪,怎么还学小孩子玩肉麻把戏,笑死我了!”

    石矶娘娘俏脸微红,一咬牙道:“我赌了,若是你输了,今后便不准再叫我什么‘清妹’,你可答应?”

    毕虎问道:“那叫你什么,‘清姐’么?”

    石矶娘娘啐了一口道:“也不准!你得叫我‘娘娘’!”

    毕虎自忖这赌局是赢定了,索性装出一副英雄气概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曾老头跟丁小哥都是见证人,输了可不准耍赖。”

    石矶娘娘不耐道:“哪里那么多废话,快打!”

    毕虎拿着弹子站到线上,朝洞口瞄了瞄,顺顺当当的打进。

    他有意朝石矶娘娘看了眼,可对方压根没理他,正满面温柔的对曾山道:“曾大哥,看小妹为你报仇,将这个老贼头收拾了。”

    毕虎憋着一股醋火一气连过三洞,偏偏到第四洞时出了差池。

    这也不怪毕虎,正当他聚精会神要把弹子打出时,耳朵里忽然听见石矶娘娘柔声道:“毕虎,你可要小心一点,别打偏了。”

    毕虎乍闻斯语,骨头顿时酥了一半,手里一抖心底一跳,弹子骨碌碌转到洞口硬生生停住,再不肯往前走半毫。

    毕虎一下子跳起来道:“这个不算,是你在干扰我!”

    石矶娘娘好整以暇问道:“我有么?我不过是提醒你小心些不要打偏,结果你还是打偏了,这也怨我么?”她转头问丁原与曾山道:“大家评评理,是不是这个老贼头自己想耍赖?”

    曾山自然一个劲点头,丁原也笑道:“老贼头,原赌服输,做人光棍一些,别像个小孩输不起。”

    毕虎被石矶娘娘呛的哑口无言,只好嘟囔道:“我哪里有?”

    石矶娘娘推开毕虎道:“现在该轮到老娘我了。”

    她几乎是看也不看,啪的射出弹子,那石弹居然像自己长了眼睛一般钻进洞里,看得毕虎眉头直皱,曾山却大是兴奋高声喝采。

    尽管毕虎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石矶娘娘刚才那一下是蒙的,可对方居然就这么一路“蒙”了下去连过六洞,回头轻轻松松吃了毕虎的那颗弹子。

    曾山一声欢呼道:“哈哈,老贼头,你现在可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了吧?”

    石矶娘娘伸手拍拍呆若木鸡的毕虎道:“我这是教你做人要厚道,不要欺人太甚,偶尔赢了人家几局,就把尾巴翘的半天高。”

    毕虎瞠目结舌,兀自不敢相信,道:“见鬼了,你什么时候会的这一手?我不信,我们再来一盘!”

    曾山道:“老贼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的,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丁原也摇摇头道:“我原以为你还有点血性,哪里晓得真是无赖到家了。”

    毕虎脸胀的通红,楞了半天说不出话。

    幸好这个时候旁边有人为他解围,姬别天朝着曾山躬身施礼道:“弟子姬别天,参见曾师叔。”

    曾山摆手道:“免了,免了,你来干什么,没见我们玩的正开心么?”

    没等姬别天回答,他脑子里冒出一个主意道:“姬师侄,你来的正好,我们刚巧可以二对二再玩上几局,看看你的打弹子本事如何?我跟石矶娘娘是一伙,你要跟丁原还是老贼头由得你挑。”

    姬别天暗中皱眉,实在不明白曾山怎么跟毕虎这样臭名卓著的魔道人物厮混在一起,可对方是自己的师叔又不好编排,只得道:“弟子是考教丁原师侄修为进境的,若是通过,便领他回碧澜山庄继续修炼。”

    曾山一听就大摇其头道:“不去,丁原要是走了我找谁玩?再说有我老人家调教,他岂不比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强许多?”

    姬别天有天大脾气也无法向曾山瞪眼睛,他也晓得此老就是这个脾性,故此耐着性子解释道:“曾师叔,这是掌门师兄的安排,亦是为了丁师侄好。”

    曾山想了想道:“好吧,随便你们,不过要是丁原想到后山来找我,你可不准拦着,更不可欺负了他,不然我老人家就杀到你的碧澜山庄去,闹个天翻地覆。”

    姬别天苦笑道:“是,师叔。”

    他转过身望向丁原道:“丁师侄,淡言师兄该都和你说过,你这就准备接我十招。若是能撑过去,我便带你回碧澜山庄,若是不能,就在这里多留一个月。”

    曾山一听鼓掌道:“好啊,丁小子,你索性输个落花流水,便又能陪我老人家多玩一个月了!”

    姬别天苦笑道:“师叔,这么做对丁师侄可没半分好处,更是为难了掌门师兄和我们。”

    曾山挠挠头道:“好了,好了,我不说话就是。”

    姬别天站到丁原对面上下打量,发觉这小子年纪虽轻但气度沉稳,精华内敛,看来淡言真人的调教也有异效。

    如果再经些锤炼,未必胜不过苏真那魔头的女儿。

    他朝丁原点点头,双手负后道:“丁师侄,你先出手。”

    丁原抱定主意以求一败,也不和姬别天客气,双手一错,打出二十二字拳中的“曾”字诀,左拳虚晃护住上身,右拳劈向姬别天左侧面庞。

    他既然有意要输,于是故意把左拳往上高出三分,右拳朝外多走了一寸,这点差异外行看不出来,曾山、姬别天等人如何能不晓得?

    曾山心中一怔,思忖道:“这丁小子这么打不是存心找输么,原来他也想多陪我老人家在后山再玩上一两个月,哈哈,不错。”

    姬别天目光如炬,心中暗哼一声道:“好小子,居然跟我耍花样,当我不明白你的那点伎俩么?以你目下的修为,怎么可能露出这大破绽,要装也得装像点才是!”

    他哪里晓得,丁原早知道这么一手无论如何也骗不过姬别天,可一来正好藉此羞辱对方,让姬大胡子火冒三丈;再则丁原毕竟心高气傲,要他轻易服输就是装的也不干,所以干脆演得假些,好教别人晓得自己未尽全力。

    这下激恼了姬别天,他重重哼了声,身形一晃闪过丁原右拳,左掌刮起一道罡风劈出,脚下连环飞踢,直取丁原下盘。

    他的攻势一气呵成,在旁人眼里只觉得红影翻飞眼花撩乱,怎么死的都怕不知道。

    丁原对姬别天拳脚的轨迹意图看的清清楚楚,他脚下踢出辟魔腿,卸去姬别天下盘的进攻,左拳一抬去封对方的左掌,偏偏还是慢了半拍,姬别天的铁掌“啪”的拍中丁原肩膀。

    姬别天虽说含怒出手,但仍留了分寸,只用到五分的真气。

    就这五分用到一般人身上,也同样是形神俱灭,万劫不复,可是丁原早有防备,一面暗运身法卸去掌劲,一面以翠微真气护住肩膀,姬别天一掌看似刚劲无比,实际也没伤着了他。

    借着一掌之力,丁原横身飘飞,在空中连转数圈,彻底消去掌力才稳稳落地,饶是如此,肩膀也被震得发麻老半天没有知觉。他冷冷朝姬别天道:“姬师叔果然好修为,弟子认输了。”

    姬别天一掌拍在丁原身上,本也是一惊。

    按照常理,这一掌丁原本该可以闪过才对,可等落实了却察觉手掌上软绵绵毫不着力,就如拍在水中一般,顿时明白丁原是故意为之。

    听得丁原说话,姬别天黑脸铁青,嘿然道:“淡言师兄若不是眼光昏花就是调教无能,花费了这多年的工夫,怎么教出这么一个窝囊废来!”

    丁原明知对方在用激将法也受不了,冷笑道:“姬大胡子,你说什么?”

    姬别天牛眼一翻,冷冷道:“我有说错么,就是我门下一个刚入门的三代弟子,也比你丁原强甚百倍。我劝你今后就缩在思悟洞里不要出来,免得给我们翠霞派丢人现眼!”

    丁原忽然转怒为笑道:“姬大胡子,你别激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反正我已输给你,这碧澜山庄是不用去了。”

    姬别天哼道:“现在就是你想去,我也不会收。像你这样不入流的修为,根本不堪造就,枉自费了大家这么多心血。”

    说完又道:“我这就回庄,一个月后我也不必亲来,随便派个三代弟子应景就是,反正以你的修为连残废也打不过。怪不得淡言师兄门下冷落,原来他教导出的弟子十废九残,嘿嘿——”

    他这番话连削带打听得丁原怒气与傲气横生,也不管是不是中了激将法,冷喝道:“姬大胡子,你敢再说一次!”

    姬别天怎会怕他,哈哈大笑道:“事实如此,老夫有何不敢说?曾师叔也在旁边见证,我有冤枉了淡言师兄么?”

    丁原傲然道:“好,我就让你见识见识老道士教出的弟子究竟如何!”

    姬别天心头得意,脸上却面沉似水道:“还比什么,再来一千次仍是这样。”

    丁原怒视姬别天,徐徐道:“姬大胡子,你别得意,我晓得你是在激我,咱们废话少说,手上见真章!莫说十招,就是二十招、三十招,小爷一样接下!”

    曾山看看这一老一少像斗鸡似的彼此冷笑相望,不禁叹口气苦笑道:“丁小子要抓狂了,姬胡子还真有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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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7 08:54: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集 龙吟越秀 第一章 考教

姬别天威风凛凛、大马金刀的往洞口一站,不屑道:“说大话没用,老夫让你先出手。”丁原可没什么尊老敬贤的念头,闻言也不多话,暗自催动翠微真气、心神守一,脚下碎步轻移,绕着姬别天徐徐转动。

在任何时候,丁原都晓得绝不可冲昏头脑,越想击败对手或者敌人越强大,就越加需要冷静与沉着。


当他抬腿迈出第一步时,整个人宛如脱胎换骨,散发出一股强大气势,偏偏身躯沉稳如山,双目冷澈似冰,全不带半丝怒意。


他晓得姬别天百年修为怎可小觑。倘若自己真打定主意为淡言一门争口气,自己就一定要全力施为,给他点颜色看看。


故此,丁原并不急于出手,而是一面积聚真气,一面观察姬别天,只要能发觉到对方破绽,便即刻展开雷霆一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尽管丁原只是绕着姬别天兜圈子,可落在曾山等人眼中,已是暗自惊讶。


石矶娘娘不由轻轻叹道:“这孩子实在不错,再过三五年,只怕我也难应付他了。”


毕虎胡子翘翘,嘟囔着抱怨道:“要不是这臭小子,我当日怎么会白白失了芊芊,现在想着这儿还疼。”


毕虎一面说着,一面揉揉自己的心窝,眼珠子却骨碌碌只跟着面色越来越沉重的丁原转圈。


姬别天站在场中,可没心思听他们说什么,丁原一玩真格,效果迥然不同,迎面迫来的罡风,也令他不得不全神贯注,尽管脸上依然轻松,却以一式“定海”身法守住门户,不再有丝毫懈怠。


他允诺在先,当然不能抢先出手,只能任由对方在身周游弋寻找破绽,可丁原耐心出奇的好,整整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也不见出招。


这两人不着急,旁边看热闹的几个人倒先不耐烦起来,曾山嘀咕道:“没劲,早知道这样,我该带个枕头来。”


毕虎这次少有的附和曾山看法,朝圈子里叫道:“喂,你们到底打不打,这么转下去,太阳也要落山啦。”


石矶娘娘白他一眼,道:“你没看人家在对峙么?”


毕虎撇撇嘴,眼珠子依然盯着丁原骨碌碌转圈道:“他们打的人不累,我看的人倒受不了啦。”说完,又冲场内大叫大嚷起来,一会给丁原鼓劲,一会给姬别天打气,也不晓得他究竟帮着谁。


丁原对这老贼头的喳喳呼呼,早已习以为常,更加上心入忘我通幽之境,因此对毕虎的喊叫过耳不闻。


姬别天本就对天陆九妖人物没什么好感,更何况是这位不分主客、见宝贝就犯心痒痒的毕虎仁兄。听那老贼头越喊声越大,越喊越得意,终于忍不住低喝道:“吵什么!”


这一喊毕虎是住嘴了,可不免心神微分。


气机牵动之下,丁原蓦然腾身掠起,犹如一羽利箭直射姬别天,漫天的拳影好似缤纷落英,层层迭迭朝姬别天头顶洒下。


姬别天只觉得面部生疼,冷风凌厉,头顶真假莫测的无数拳影变幻无方,妙到巅豪,可自己居然看不出这后生晚辈使的是哪路拳法。


说起来,这倒也怨不得姬别天,只因丁原所用拳法,脱胎自曾山撒尿时悟出的二十二字拳,几经实战揣摩后,又被丁原改良不少,将一式“年”字诀,演绎得精采纷呈,更显灵动之气。


姬别天不愧为当世大家,虽被丁原抢得先机也并不见慌,侧身踱步避过拳锋,双掌崩山裂石轰然拍出,以实击虚,以拙应巧,“蓬蓬”几声脆响,化解了丁原第一波攻势。


可如果丁原仅止于这么一点功夫,前次偷下翠霞山受的那些罪,未免是白受了。


见姬别天封住上盘,破解了年字诀,丁原想也不想,借对方反挫之力,身体凌空倒转,双腿朝上,以辟魔腿幻化无数影子,攻其面门,双拳在下用“七”字诀,强攻姬别天双肋。


当下拳脚并用,刚柔拙巧相济,看的曾山都眉毛一挑,高声叫好。


姬别天心头微感诧异,电光石火中犹自思忖道:“我原以为这小子进境尽管了得,也高不过雪儿多少,没想他现在的修为竟似不在榄儿之下!难怪掌门师兄如此看重他,却是真有些名堂!”


一面想着,一面也是身形飞转,拳脚迭出,用上八分修为,才化解了丁原的第二招。


奈何丁原素来得理不饶人,那日风雪崖也曾被他一气攻出三招才缓过劲来,何况是今日之丁原?


但看他身影如絮飘飞无端,忽然已到姬别天左侧,依然是双腿朝上,身子一沉,化掌为剑,分斩对方左右膝盖。


姬别天变招不及,只得急吸一口清气,将偌大身躯倒飞出去三丈,方才脱离丁原的掌影笼罩。


可没等他双腿落实地面,眼前黑光闪烁,丁原双指连弹,一连射出六道玄金飞蜈。


姬别天怎会不认得,当年门下弟子巫挺就是伤在飞蜈手中。


他浓眉倒立,怒喝道:“好小子,还敢使邪门歪道,面壁的还不够么?”双掌轰然喷出两股浩荡罡风,仗着不知比丁原精纯多少年的翠微真气,将玄金飞蜈击散。


丁原射出玄金飞蜈后,身子一展,再次迫近姬别天,以“游”字诀指打面门。


一老一少在场中犹如花蝶翻飞,斗的煞是好看,一连五招,竟都是丁原占着先手,攻得姬别天只有应付的分。


按理,纵使姬别天让了丁原先手也不至于如此,怎奈丁原的套路变幻莫测,总爱剑走偏锋,一时令姬别天也难以适应。


这也和他的性格相连,换作阿牛,则多半是王道招式,举堂堂之兵。


可丁原生性不羁,又屡在强敌重压下靠险招求生,久而久之,更不按牌理出牌,只管兴致所至,毫不理睬什么套路规矩。


但姬别天毕竟了得,到了第六招,终究是抓住了丁原招式中一点几不可察觉的破绽,呼喝一声,转守为攻,抢在丁原变招前,拍出一记“流光映霞掌”。


这套掌法不过一十三路,在以剑立门的翠霞派,亦属独树一帜,创自于六百年前翠霞派掌门流光真人之手。经过历代翠霞派精英宿老的锤炼完善,到得姬别天手上,已化繁为简,从最初的二十七路减少到了十三路,但威力更甚,隐然与云林禅寺的“大慈悲手”齐名天陆。


姬别天原也不打算施展此掌法,无奈眼看五招已过,自己居然被一个后生小辈压的无力还手,旁边曾山等人看的真切,一旦传出去,说自己这个师叔被一个入门不过五六年的师侄打得全无还手之力,恐怕以后就别想在翠霞派里抬头做人了。


他拼出真火,用上了八成功力,丁原顿时吃紧,两招之间,攻守易位迅速落到了下风。可他自下山后,屡经恶战,早非初出茅庐的稚嫩之辈,一看姬别天恃强猛攻,也不惊慌,紧紧守住门户,以灵动的招式身法周旋。


到了第八招上,姬别天掌势再变,大喝一声:“看掌!”一对巨灵似的手掌,幻化出千万掌影,从四面八方层层迭迭朝丁原迫来,把他压缩在不到一丈的狭小方圆中,使得丁原失去周旋余地。


丁原意念一动,背后雪原剑镝鸣飞弹,打从芊芊魂魄与紫竹灵心合一,雪原剑已被炼化到紫虚境界,不需主人催动真气,仅凭着意念,就可作到心剑合流。


丁原左手剑诀一引,右手握住雪原仙剑,劈风荡云以攻对攻,在重重掌影之后,寻到姬别天的真身,飞掠他的咽喉。


姬别天一惊,左掌顺势一压,拍在丁原剑上,谁晓得竟是空空的毫不着力,就像舞动着千斤大锤一下子砸在了空处,反震的自己气血一滞。


刚道一声“不好”,雪原剑已随着掌风被激飞,丁原哈哈一笑,赤手空拳揉身而近,抓住这千载难逢的良机,直攻姬别天真身。


姬别天万没料到,丁原居然敢如此大胆,方才自己那一掌若含吞吐之劲,顺着仙剑倒攻入丁原经脉,这小子就是有十条命也要交代。可对方就是赌他看不破剑势虚实,乘着自己一个失算,重又夺回主动。


姬别天的招式已经用老,无奈只好撤身调息,利用身法变化闪过丁原双拳。


他突然看见丁原嘴角带着一丝讥笑,心头警兆一动,直感觉背后剑气冲天,居然是雪原剑凌空回转,射向自己背心。


毕虎看的直咂嘴,扭头朝曾山道:“你们翠霞派的二代弟子,不会个个都这么年轻厉害吧,真要这样,我们这些老人还有的混么?”


曾山呵呵一笑,晃晃脑袋得意的道:“这样的小子,百年能出一个就不错了,你还嫌少么?”


说话间,姬别天背后赤光闪动,催起仙剑“红莲”,“叮”的一声,凌空接下雪原剑的诡异一击。以一个二代弟子身分,竟然迫得姬别天不得不出剑抵御,丁原已堪自豪。


丁原右手一引,雪原剑仿佛肋生双翅,乖乖落回手里。


姬别天也在空中一个腾身,接住红莲仙剑,炯炯望着丁原,颔首道:“丁原,这才不枉你师父苦心调教一场。”


丁原并不领情,喝道:“姬大胡子,你老气横秋说什么废话,看招!”仙剑紫影蒙蒙,施展飞瀑十八剑攻了过去。


姬别天真气一运,红莲剑上赤光爆涨,幻化出朵朵火莲煞是好看。他右手持剑,以一招“中流砥柱”封住丁原仙剑,左掌又是一记流光映霞掌拍出。


截至目前,姬别天仍只用上八成的修为,但仅这八成,放在一般人身上足以死过十回。


石矶娘娘呓道:“这十招不是已满,怎么还在打?”


毕虎幸灾乐祸道:“定是姬别天挂不住脸面,想讨回点便宜来。反正师叔要打师侄,师侄总不能不理啊。”


曾山笑道:“你懂什么,姬胡子是要探丁原的底细,不然用上十成功力猛轰上十招,那小子再强也吃它不起。”


需知招式的掌握可依靠名师传授、自己体悟,可真气修为乃是实打实的东西,纵然是天纵奇才,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丁原尽管造化堪奇,然而毕竟年纪尚轻,纯粹的修为,无论如何也及不上姬别天百多年的苦心修炼。


说话间,丁原与姬别天又斗了四招,丁原竟似越打越轻松。


原来姬别天也以一套“飞瀑十八剑”应对,全然中了丁原下怀。


要知道,当年为了参悟这套剑法,丁原可没少吃苦头,别人一日学一式,丁原用上十天也不止。他整日跟老道士拆解剑招,穷尽一切变化,有时连晚上作梦都在想,第二天怎么给老道士点“惊喜”。


所以习剑时间虽短,却何啻于普通弟子十年二十年的光阴?再加上上次下山经受了生死锤炼,对于飞瀑十八剑的体悟更上层楼。


正因为如此,丁原对飞瀑十八剑可说是滚瓜烂熟,闭起眼睛来,也能靠风声辨出姬别天用的是哪一招,往往可料敌机先,抢到先手。


幸亏是姬别天在这套剑法上浸淫百多年,不然单单招式变化的比试,恐怕还要输给丁原。


当毕虎心中默数到第十八招时,姬别天蓦然剑势再变,换作一套大衍剑法。从轻灵飘逸到古拙不工,不过是剎那的转换,竟显得行云流水,无比自然。


连曾山都点头,道:“呵呵,姬胡子的修为进步不少,快赶上我老人家当年啦。”


可惜姬别天是无心去听曾山的嘉许,他换了一套大马金刀的厚重剑法,希望凭借功力上的优势,克制住丁原。一套大衍剑法滚滚施展,但见是漫天红莲盛开,光焰腾霄,剑气浩荡,声势比先前更胜百倍。


丁原却偏不着道,他可不会笨到与姬别天硬拼,专门使出“九曲青莲”、“百转千流”、“阳关三迭”等轻盈招式以虚击实,以巧破拙。急切之间,尽管姬别天占着了上风,可要令丁原俯首,还没那么容易。


姬别天心情颇是矛盾,一面觉得被一个小辈拖了二十多招,脸上无光,另外一面见丁原修为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不免又是欢喜,暗暗想道:“看来,当年掌门师兄将丁原交给淡言师兄果然不错,以这小子眼下的修为,足以与天陆成名人物一拼,战胜苏真的女儿,亦非不可能。“若真能赢得赌约,为我翠霞派取回天道上卷,则本门光大指日可待!”


不知不觉里,姬别天将功力再加一成,几乎已在尽力施展。


丁原在修为上的劣势逐渐显露,任他怎么以空灵剑招抵挡,也禁不住姬别天威猛无伦的狂轰乱炸,心跳气急渐渐真气不济。


他每接下姬别天一剑,就觉得自己手中的雪原剑重上一分,丹田里翠微真气少上一丝。而姬别天的红莲剑,更像一张不断收缩的天网,压缩迫小着自己闪展腾挪的空间,再这么下去,只怕要给活活的逼死。


更可气的是,姬大胡子在施展大衍剑法的同时,居然还有余暇以流光映霞掌,不断辅助攻击,时不时奇峰突起于厚重剑势里,加上一记轻灵掌法,让自己疲于应付。翠霞六仙的名头果非虚传,以姬别天的修为,莫说天陆九妖,就是比风雪崖这般的魔道顶尖人物,也绝不失色。


正着恼时,姬别天低低一喝,红莲仙剑激射出九朵光华,笼罩住丁原全身,将他前后左右的退路尽皆封死。


丁原仙剑连挑,紫光破火而出,把那九朵环绕周身的红莲一一刺落。


姬别天哈哈笑道:“好,再看这招!”左掌猛然胀出一倍,映射着一团赤芒拍落丁原头顶。


丁原扭身撤拳,刚想封架,孰料姬别天铁掌收起,左臂一屈,一抖宽大的袍袖,火龙一般射出,拂向丁原胸口。


丁原左拳已被姬别天的虚招骗过,来不及回手招架,只得再次运用身法,转换在空中飞速旋转侧飞向西。


姬别天仿佛早算准丁原惟一的脱身之招,左袖长长抛飞数丈,不可思议的从丁原身侧回转,正先一步封住西首的空档。


丁原闪避不及,整个身子就像投怀送抱撞了进去,姬别天大袖一收,巨蟒般卷住丁原上身,低喝道:“看好了,袖手旁观诀!”


丁原只觉得眼前一黑,全身好似被装进一个密不透风的火炉之中,雪原剑轻轻脆鸣,硬是破不开身外看似不堪一击的衣袖。


忽然面前一亮,姬别天的大袖已然收回,再看他的袖口与一般的道服也无甚区别,真不晓得是如何展出三五丈长的袖衣。不用问,这里面定是另有奥妙。


姬别天仙剑回鞘,双手负后道:“丁原,把你的东西整理好,跟我走。”


丁原也将雪原剑收起,一面调息恢复,一面回答道:“我可没答应过要跟你走。再说,我接了你二十招三十招也不止,输家自然是你,岂有赢家要听输家的道理?”


他伶牙利齿连晏殊都辩他不过,何况是素来秉性暴烈、不善狡辩的姬别天?


姬别天闻言怒火又生,也该是他和丁原天生不对,刚刚对这小子有了点好感,立刻就被两句话打回原形。


他平生最恨人胡搅蛮缠,伶牙巧辩,勃然道:“丁原,你当我真的治不了你?”


丁原见他生气,不怕反笑道:“你是我师叔,要治我这么一个二代弟子,还不是手到擒来,有什么当真不当真的?”


这话别人说也许是正话,到丁原嘴里怎么听怎么煽人怒火。


姬别天再按捺不住,不管曾山就在旁边,暴喝道:“好大的胆子!”口中真言急念,从袍袖里放出一蓬红光,却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铃铛,通体晶莹,非金非玉,不知是何质地。


石矶娘娘偏向丁原,见状赶忙叫道:“丁原快躲,那是锁仙铃!”


可她不免叫的迟些,锁仙铃在空中迅速放大,射落一束光芒,当头罩落丁原,牢牢定住了他的身形。


丁原在那团红光包裹下,怎的都动弹不得,不禁怒道:“姬大胡子,你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姬别天也不理睬他,念动真言,催驾锁仙铃将丁原缚到面前,左手一招,收了仙铃,右手掌心红光一吐,喝了声:“制!”


丁原只觉丹田一热,一道赤红色灵符在衣裳上一闪而隐,全身真气顿时凝滞,丹田中再发不出半点力来。竟是被姬别天以火灵符,封了气海。


丁原浊气一生,一个趔趄,就要从空中坠落,被姬别天眼明手快夹到了腋下,冷冷说道:“你不想摔死,就给我老实些。”


丁原着实没想到姬别天居然突施仙器偷袭自己,不然就算那锁仙铃精妙无伦,也未必能如此简简单单的束缚得了早有防备的自己。


他被姬别天夹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想挣扎,可偏偏丹田宛如被一团火焰死死堵住了般,哪里还能运气,惟有愤然道:“姬大胡子,你有种就放开我,小爷宁可摔死,也不跟你走!”


姬别天落下云头,在曾山面前躬身道:“师叔,弟子告辞,丁原师侄的行李物品,稍后弟子再派人来取。”


丁原勉强扭过头,望着曾山道:“曾老头,我要是走了,可没人陪你玩啦!”


曾山挠挠脑袋,道:“丁小子,你也别太上火,不就三个月么,很快就过去啦。至于我老人家你就别担心了,有老贼头陪我下棋打弹子,勉强也能将就啦。”


丁原没想曾山居然这么不讲义气,眼睛一翻,气的再说不出话,心中却想道:“还是娘亲说的对,这个世界上惟一能靠的人就是自己,指望着别人绝不会有出息。”


想到娘亲的话,丁原顿时又醒悟到,这位娘亲其实最多只能算是自己的养母而已,在这个世上,他其实再无一个真正的亲人,也许除了雪儿,或者还有阿牛、盛年、老道士和远在聚云峰的玉儿。倘若不是他们,如今的自己,真不晓得会是什么样子?


姬别天对曾山执礼颇恭,对毕虎与石矶娘娘却毫不理会,又见毕虎绿豆小眼泛着光盯着自己的袍袖,脸上居然还贼兮兮透着点美孜孜的笑,不禁重重的哼了一声,驾起红莲仙剑,风驰电掣回转碧澜山庄。


刚一进院门,姬雪雁远远迎了上来,诧异问道:“爷爷,你怎么绑了个人回来?”


原来她昨日被爹爹逼着修炼“青霞退魔诀”,尚无空闲去找丁原,自是不晓得翠霞六仙对丁原已有新的安排。


可等她走近了一看,不免花容失色,急忙道:“咦,这不是淡言师叔祖门下的丁师叔么,爷爷怎把他抓回来了?”


姬别天对这个宝贝孙女可谓宠爱有加,尽管刚才被丁原激得雷霆暴怒,可对着姬雪雁依旧和颜悦色道:“你丁师叔要在碧澜山庄住些日子,去把段唱找来,让他为丁原安排食宿。”


丁原平生头一遭被人夹在腋下动弹不得,偏巧如此狼狈的模样被姬雪雁撞见,顿觉无光,索性双眼一闭,一声不吭,却在心里暗自发狠道:“姬大胡子,你将来别落到我手里,否则就算看在雪儿面上,我也不会轻易作罢!”


姬雪雁见丁原神色不愉,有心询问又怕着了痕迹,于是点头道:“雪儿这就去!”再偷偷瞥了眼丁原转身去了,连千里传音也不敢在姬别天眼皮底下使用。芳心之中却思忖道:“难道是爷爷知道我与丁原的事情了?若是这样,他该不会对我那样和蔼才对。或许是丁原不知怎么惹到了爷爷,稍后我得想个法子才行。”


她赶紧去寻段唱,一颗芳心却忐忑不安的系在丁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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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7 08:55: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缚龙

姬别天走进书房,把丁原往地上一放,丁原腿一软,差点一个踉跄。

姬别天坐到书桌后的椅子里,大手指着丁原说道:“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三个月里必须学会袖手旁观诀,不然就别想我解了你的禁制,放你离开。”


丁原头扭到一边,也不看姬别天一眼,鼻子里轻轻一哼,一副漠然。


姬别天越瞧他火越大,猛一拍桌子道:“你当我乐意将碧澜山庄传承数百年的独门绝技,传授给你?要不是掌门师兄法旨,要不是盼你这小子胜过苏真的丫头,我连话都懒的跟你这无赖说!”


丁原眼睛看着一边的墙壁,淡然道:“那是最好,我也落得耳根清净。”


姬别天见丁原一副毫不领情、死活不回头的模样,简直快被丁原气爆了,他咬牙道:“好,那么我们就试试看,到底是谁先低头?”


这时,正巧段唱走进来。他是姬别天首徒,虽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可实际年龄早超过八旬,也算是资格最老的二代弟子之一了。


姬别天道:“段唱,这是淡言师兄门下的丁原师侄,现在我将他交给你看管,好吃好住不准无礼,但是绝对不准他走出碧澜山庄半步,否则惟你是问。”


段唱盯了眼丁原,心中疑惑。师尊为何要将淡言师伯的弟子,软禁在碧澜山庄中?


可他侍奉姬别天近七十年,对师尊的脾气,就像对自己的五根手指头那么熟悉,当下也不多问,躬身道:“是,师父!”


丁原嘿然道:“姬大胡子,你以为这样我丁原就会认输么?咱们走着瞧。”


段唱被丁原吓的不轻。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遭听见有人敢当面称师尊是“姬大胡子”,而且还是个本派的二代弟子!


姬别天大手一挥,道:“带他下去,派人寸步不离看着他!”


段唱不敢多言,一面奇怪师尊怎的对丁原的无礼没有反应,一面朝丁原道:“丁师弟,请跟我来吧。”


丁原知道是走不了的,现在也没谁能够救他,看来姬大胡子存心要和自己耗上了,更可恨的是,居然将自己的丹田禁制了,如今好汉不吃眼前亏,惟有既来之则安之,就看他能拿自己怎么办。


段唱引着丁原穿过三道院落,走进一座僻静清幽的小院子,在那院门上,有瘦金字体镌刻着“养心”二字。小院的正中是一个苗圃,穿过苗圃,段唱推开正屋的门,道:“丁师弟,你就暂住这里,有什么需要只管跟我说。”


丁原走进屋子观量几眼。里面收拾的倒也干干净净,外间是一个客厅,左右分为书房和卧室,家具虽简朴,也还齐全,连漱洗的器皿都已经是放的妥妥帖帖。


丁原走进卧室,说道:“段师兄,我要睡觉了,你没事可以走了。”


段唱兴许是早被姬别天练就出一副好脾气,闻言并不生气,微笑道:“那好,丁师弟,你先歇着吧,我门下弟子何欢会照料你的起居,若是闷了,也可让他带你到处走走。”


丁原见段唱好好先生笑微微的样子,也不想与他为难,但还是忍不住回嘴道:“照料,是监视我吧?”想想自己总算结束了三年面壁生涯,却被姬大胡子抓到这儿来软禁,还把自己的功力给禁制住,不知该哭该笑?


段唱出屋后把门带上,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剩丁原一个人。他心有不死,盘膝坐到床上,想试着以翠微九歌的心诀,破解火灵符的禁制。可任丁原想尽一切办法,也无济于事,丹田中的真气仿佛凝铸成铅块一般,就是无法冲破那道火墙,费了半天劲,除了一身热汗,什么也没挣到。


正又怒又急时,忽然隐约听到门外有人低声道:“不行的,丁师叔正在休息,小师妹你过会再来吧。”


然后,就听姬雪雁娇脆脆的声音道:“休息什么,这大天白亮的。再说,丁师叔明明醒着,你不用眼睛,用灵觉也能探到啊。”


丁原穿上靴子走到客厅里,往椅子里一坐道:“外面吵什么?”


门一开,一个二十多岁膀阔腰圆的红衣弟子走进来,道:“弟子何欢拜见丁师叔。”说着一抬头,脸上却带着别扭。


早知道淡言真人的关门弟子年纪轻轻,比自己还小不少,现在要自己天天侍奉左右,还要尊为“师叔”,多少觉着别扭。但有什么办法,辈分如此,不叫也不行。


丁原问道:“你就是何欢,刚才在外面干什么?”


何欢刚想回答,姬雪雁一推门,进到屋里来道:“我说他没睡觉,这下你该相信了吧。”


丁原故意一皱眉,问道:“你跑来干什么,见到长辈还大呼小叫,恁的无礼!”


“你!”姬雪雁话到嘴边,想到身旁还有何欢,连忙改口道:“弟子奉了家祖口谕,前来探望丁师叔。”


她望着丁原心里恨的痒痒,暗暗道:“好你个丁原,乘这机会捉弄人家,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丁原当然晓得,姬雪雁不可能是奉了姬别天的命令而来,这么说,只是为堵住何欢的嘴巴而已。就算给这个家伙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找姬别天求证此事,顶多在心里犯几下嘀咕罢了。


看姬雪雁望着自己凶巴巴的眼神,丁原心中暗笑,装模作样道:“好吧,我有点渴了,你给我倒杯热茶来。”


何欢赶紧道:“还是弟子来吧。”


他知姬雪雁尽管是个跟自己一样的三代弟子,可人家是碧澜山庄里的小公主,谁敢差她做这种下人差使?


丁原摆手道:“何欢,你到院子门口守着,有人来,就说我在会客,让他在外面等着。”


何欢看了眼姬雪雁。


姬雪雁嗔道:“何师兄,你没听见丁师叔的话么?”说着,心不甘情不愿从桌上茶壶里倒出一杯热茶,似模似样捧给丁原。


何欢的修为,在段唱的几名嫡传弟子中只是一般,脑子跟阿牛一样也不太灵光,但因办事忠心,为人勤快,故此才被段唱派来照料丁原。


他闻言,楞楞退出客厅,到院门口守着去了。


姬雪雁一等何欢出门,轻拂玉手将门带上,恶狠狠就朝丁原低声道:“丁原,你敢作弄人家,看我怎么找你算帐!”


说着,娇躯靠入丁原怀里,樱桃小嘴一口咬在丁原肩膀上。


丁原吃疼,险些把进嘴的热茶喷出,说道:“我有作弄你么,你不是刚才在外面也丁师叔长丁师叔短的在叫么?”


姬雪雁娇憨道:“那还不是为了敷衍何师兄,可恶,你居然当真!”想到刚才这家伙要自己端茶送水,气得又在他胸口掐了一记。


忽然,她抬起头诧异道:“咿,我怎么感觉不到你身上的真气流动了?”


丁原苦笑道:“这都是拜你家老爷子所赐,不晓得用什么狗屁封印,禁制了我的丹田内息,现在我浑身有劲使不出,跟废人也差不了多少。”


姬雪雁奇道:“我爷爷虽然脾气暴躁了点,可也犯不着要如此待你?不行,我要去跟他说,求他解了你的禁制。”


丁原一把拉住她道:“你不用去,莫说他不会答应,就是肯答应,我也不要你去求他!”


姬雪雁晓得丁原性高气傲,忍不住道:“可爷爷这么做,总有个为什么吧?”


“为什么?”丁原没好气的答道:“他逼我学什么袖手旁观诀,我不答应,就这么简单。”


姬雪雁诧异道:“袖手旁观诀?那可是碧澜山庄独门不传之秘,当世除了我爷爷和我爹爹,再无第三人修得,就算淡一师叔祖也是一样。“爷爷他怎么可能肯将袖手旁观诀传授给你?”


丁原不以为然道:“你当你爷爷果真如此好心,他不过是为了要我在两年后与苏芷玉的决斗中,为翠霞派赢取到半卷天道而已。”


姬雪雁一怔,问道:“你说的天道,可是号称天陆第一奇书那卷《天道》,它与你又怎么扯上了关系?”原来此事在翠霞派中除却六仙外,其他弟子诸人皆毫不知情。


丁原苦笑道:“这事说来话长,我也是前些日子才弄清楚。”他简单的将翠霞派与苏真的赌约,说与姬雪雁听。


姬雪雁听完,一皱眉道:“既然如此,你与苏姑娘比上一场也没什么不好,何苦与我爷爷赌气?”


丁原道:“男子汉大丈夫活在世上,争的就是这口气。那些人凭什么就把我和玉儿当作棋子一般的摆布?明明是自己想要天道,却要我与玉儿这么两个本与此事毫不相干的人,去为他们争胜斗赢?”


姬雪雁听丁原说出来的确是他心中所想,幽幽叹了口气道:“你总不愿听人劝,眼下爷爷禁制住你的真气,将你软禁在这儿,却该如何是好?”


丁原顺手一抚姬雪雁耳边秀发,微笑道:“这里又舒适又清静,还能天天离你这么近,不是很好么?我便跟姬大胡子耗下去,瞧他能拿我怎么样?”他说的顺口,“姬大胡子”的几个字又脱口而出。


姬雪雁可没丁原这么洒脱,闻言摇头道:“难怪爷爷要禁制你的真气,他传你独门秘技你不要,还开口叫人家「大胡子」。你不了解我爷爷,他的性子怕比你更倔,莫说关你三个月,就是一年半载也不稀罕。你这么跟他耗着,却又教我该怎么办?”


这争执的双方,一面是自己的情郎,一面却是自己的爷爷,姬雪雁夹在当中,着实有一种左右为难之感。


她刚想再劝丁原,忽然灵觉一动,探到院外有人来到,赶紧从丁原身上站起道:“有人来了!”


话音落下,丁原听到门外段唱的声音响起,道:“丁师弟,我可以进来么?”


丁原道:“进来吧,门没锁。”说话间,姬雪雁远远站到一边,目光瞥向门口。


段唱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何欢。


段唱先奇怪的看了眼姬雪雁,道了声:“哦,原来雪侄女也在这里!”然后把一个包裹放在桌上说道:“丁师弟,你留在思悟洞的衣物我给你取来了,可要查点一下还漏了什么?”


丁原看也没看,说道:“我原也没什么东西,该都在包裹里了,多谢段师兄。”


段唱微笑道:“师尊他老人家既让我照料你,这点小事便该是我做的,丁师弟不用客气。”


姬雪雁说道:“段师叔,丁师叔,弟子还有些事,就先走了。”说完,转身走出屋子,尚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胸口的一颗心也咚咚不争气的跳的厉害。


段唱目送姬雪雁出门,而后朝丁原说道:“丁师弟,眼看就是正午了,你还没用饭吧。我让何欢带你去紫翠轩,那里专供本门二三代弟子用餐,菜色也算不错。我还有些事情,便不奉陪了。”


原来他与姬榄一样早开府收徒,在碧澜山庄有着自己独立的一栋府邸,不用再到紫翠轩用饭。


丁原倒不觉饿,但想想与其闷在屋里,出去走走也好,于是点头道:“行,段师兄你自己去忙吧,有何欢给我带路就够了。”


当下,何欢领着丁原穿过几层院落。路上也遇到不少碧澜山庄的弟子,这何欢似乎在碧澜山庄里还挺得人缘,这一干弟子纷纷跟他打招呼。


但见着丁原,不免都奇怪的多看两眼,一听何欢介绍说是淡言真人的门下弟子,虽年纪轻轻却是自己的长辈,尽管颇不愿意,也不得不无可奈何叫上声“丁师叔”。


等到了紫翠轩,里面已经聚了不少人。相好的同门多在一桌,一面用餐一面聊天,弄的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丁原放眼望去,上下两层的紫翠轩足足坐了四五十人,比起老道士门下几根独苗的冷落景象,不可同日而语。


何欢带他上了二楼,这里是二代弟子才有资格进来,比楼下清静了许多。


冤家路窄,偏偏丁原在楼梯上一抬头,就瞧见巫挺正坐在靠楼梯边的桌旁,一边还有两个同门作陪,两人的目光却不期而遇。


几年不见,巫挺消瘦不少。


一看到丁原上楼,他不由自主的脸色一变,站起身朝着丁原走来,皮笑肉不笑道:“我当是哪位贵客来了我们碧澜山庄,这不是淡言师叔门下的丁师弟么?几年没见,可长高了不少。”


丁原对巫挺虽不像当年那般痛恨,却依旧不齿他的为人,冷冷道:“请让开,我要上楼用餐。”


巫挺嘿嘿笑道:“你不是在后山面壁,怎的跑到我们碧澜山庄来了,莫非是后山实在没什么吃的,把你给饿昏了?”


当年他剑会上误伤丁原,不仅反被丁原以玄金飞蜈打成重伤,伤愈后,更被姬别天责罚面壁五年。


好在事后姬大胡子消气不少,又经同门师兄弟劝解,总算减轻到三年,可说与丁原一前一后出关。


丁原淡然道:“你是想再回床上去躺上两三个月?”他此刻手无缚鸡之力,巫挺只需伸一个小指头就能将他点倒,但明知如此,丁原也绝不肯在对方面前示弱,眼神中更带着几分不屑。


巫挺给丁原揭了伤疤,心头更恨,脸上的笑容迅速冻结,沉声道:“小子,你敢再说一遍。”


丁原微笑道:“你那么喜欢我把你当年的丑事到处宣扬么,刚才说了一遍还嫌不够?”


巫挺恼道:“丁原,你想找揍?”


他这声极大,引得楼上楼下的人,纷纷停箸探头过来。


何欢见事不好,赶紧拦在丁原与巫挺中间,说道:“巫师叔,丁师叔是师祖请来的贵客,现下暂住本庄,由弟子和弟子师父照料。有什么事情,还请你看在我师父的面上担待着,弟子给您行礼啦。”说着,抱拳深深一躬。


何欢也不傻,晓得凭自己的身分在这里连话也插不进去,于是把姬别天和段唱的招牌全给搬了出来。


巫挺再狂妄,也不敢和自己的师父对着干,而段唱的人缘又是极佳,他也犯不着为了眼前的冲突,去开罪同门师兄。


借着何欢给自己陪不是的台阶,巫挺鼻子里哼了声,回到位子上道:“丁原,这里是大家用饭的地方,人多口杂。今天就看在何欢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日后你别让我再撞上!”


丁原刚想反唇相讥,忽然肩膀给人拍了一下,旁边有人道:“丁师弟,你坐我这桌来吧。”


丁原一怔,转头望去,原来是姬榄。


姬榄微笑道:“我今天正巧陪两位朋友到这里来,菜多人少,正愁怎么消受,加上你和何师侄倒是正好。”


换了别人,丁原多半不理,可姬榄却是姬雪雁的爹爹,这个面子多少要卖些,于是微微一笑道:“那就打扰姬师兄了。”


他眼光扫过坐在椅子里、正忿忿瞅着自己的巫挺,道:“好在遇到姬师兄,不然我还以为这紫翠轩不欢迎我进来,更有人挡着道,连楼也不让我上,真是奇怪。”


姬榄心道:“你当年用玄金飞蜈打的人家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这能怨人家对你心有不满么?”


不过看在丁原曾经救过自己宝贝女儿的分上,姬榄亦微笑道:“你我同属翠霞一脉,碧澜山庄哪里有不欢迎丁师弟的道理,这边请!”


说着,三人走到姬榄那桌各自就位。


何欢坐在几位师叔当中,未免有些受宠若惊,心想,师父分给了自己这份差事,倒也算不错,不仅有好酒有好肉吃,还可与姬师伯这般的本门大人物共坐一桌,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


丁原打量同桌的另两人,却是一男一女似为一对夫妻。


那男子长得又黑又壮,豹眼狮鼻,大约四五十岁的模样,可真实年龄到底多少,却不晓得。


身边的女子皮肤白晰,五官与身材都是娇小玲珑,眼角微微显露出的鱼尾纹,却说明她的年纪恐不在姬榄与那黑汉子之下。


姬榄介绍道:“丁师弟,这两位乃越秀剑派的杨挚、容仪伉俪,此次来翠霞,是为邀请本门的诸位长老,前去出席屈掌门的一百六十岁寿诞喜庆。家父因与屈掌门私交莫逆,故此特将杨兄夫妇留在敝庄招待。”


丁原恍然想起,那个死在赤髯天尊手里的赵卓杉,曾经说过,越秀剑派掌门曾有带着他的宝贝孙子到翠霞山住过一阵。


那姓屈的小子,当时对姬雪雁似乎颇感兴趣,引得赵卓杉醋火翻天,结果还不明不白把小命搭掉。


杨挚举起酒杯,道:“丁小哥,半年前你横扫天雷山庄,杀雷远、弒天龙的事,我在越秀山上都听人说起了。可万万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年轻,着实的年少有为。今日有缘相见,在下无论如何也要敬你一杯!”


丁原听他恭维自己,心里也甚为受用,于是端起酒杯道:“杨大哥的话我可不敢当,就借姬师兄的水酒,让小弟敬杨兄一杯。”


两人对饮了,顿时彼此熟稔不少,席间气氛更见轻松。


那杨挚相貌虽有些丑陋,可言辞得体、为人豪爽,来者必饮,千杯不倒,难怪越秀剑派会派他出使翠霞。身旁的容仪,多数时候含笑静坐,只听夫君与人高谈阔论,偶尔插上两句却是点到为止,两人你唱我和倒是极得时宜。


一顿酒席,直用了近两个时辰才尽欢而散,姬榄送杨挚夫妇回屋休息,何欢则陪着丁原回暂居的小院。


没想到刚进门,就撞见了段唱,何欢见着师父,酒意立刻醒了不少,赶忙低头施礼道:“弟子拜见师父!”


段唱朝他微一摆手,说道:“丁师弟,听说你刚才在紫翠轩跟巫挺师弟有点不愉快,还差点动手?”


丁原哼道:“是他先找上我的,可怨不得我。”


段唱微微一笑,道:“巫挺师弟脾气是差了些,人却也不坏,你容让他几分也就没事。对了,我是奉师父的口谕来通知你,准备行装,三日后跟随他老人家赶赴越秀山,为屈掌门祝寿。”


“段师兄,你回去告诉姬大胡子,人家又没请我,我凭什么要去?”丁原抗议道:“再说,我现在连一成的功力也没有,去了岂不是给翠霞派丢脸。”


“匡”的一声脆响从旁边传来,原来是何欢吓的失手,把捧给丁原的茶杯打碎。


段唱已经听过丁原当面直叫姬别天为姬大胡子,现在,见自己的徒弟被丁原一声“姬大胡子”吓得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惟有苦笑道:“师父他老人家早料到你不愿意。他要我转告你说,他老人家是你师叔,现在淡言师伯和掌门师伯都将你托付给师父他老人家管教,你就要乖乖听话。“师父他要你去越秀山,你就得去!至于丁师弟身上的禁制,什么时候想通了,师父他老人家什么时候给你解掉。”


丁原一听,全身横七竖八、四面八方的汇聚起来,就一个“气”字直冲脑门!他仗着几分醉意道:“那麻烦段师兄回去告诉姬大胡子,我不指望他给我解掉什么狗屁禁制,更不稀罕他的袖手旁观诀。“至于越秀山,去就去了,又能如何?反正他别想我向他低头!”


段唱摇头叹气,道:“丁师弟,你何苦硬要跟师父顶牛?他老人家这么做,完全是一片苦心想栽培你。我看你还是认个错算了,大家皆大欢喜不好么?”


丁原固执的摇摇头,道:“段师兄,你别劝我,总之,随便姬大胡子怎么折腾,我就是不学!”


段唱无可奈何的再摇摇头,一边的何欢拣起茶杯碎片,也学师父的样子摇了摇头,着实不明白有这般天大的好事,丁原为何偏偏要拒绝?


难道这天底下,真还有人喜欢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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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7 08:56: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祝寿

三日后丁原随姬别天启程赶赴越秀山为屈痕祝寿。同行的除去姬榄夫妇外姬别天还将孙女姬雪雁也带上了,另外还有段唱跟何欢。

  姬雪雁本想携上彩儿,奈何这只多嘴鹦鹉前几日被风寒击倒,惟有留在碧澜山庄托人照料。

  少了彩儿,却多了何欢。按说何欢不过是个碧澜山庄的普通三代弟子,这等好事怎么也轮不到他的份,也是沾了丁原的光才由姬别天亲点,要他一同赶赴越秀山,一路上负责对丁原的看管。初闻此信时直乐的何欢一夜没睡好觉,做梦都在手舞足蹈。

  翠霞六仙中要去越秀山为屈痕祝寿的尚有淡怒真人与罗和,但都要迟上两日才启程。淡一真人虽在闭关静修,但也备下贺礼托淡怒真人捎去。淡言真人素来低调,至于淡嗔真人恰巧云游海外,已有数月未归。

  何欢刚参悟了翠微九歌中的登堂境界,御剑是不会的。若用陆地疾行术莫说当晚到不了越秀山下,就算到了第二天早上怕还在路上。故此由段唱祭起仙剑将他带上。

  另一个麻烦是丁原,他这些日子被姬别天设下禁制,真气被羁于丹田不得出,十成修为倒有九成九施展不上,比起何欢还不如。于是惟有辛苦姬榄一路照应,七人这才上了道。

  越秀山位于天陆东南,七大剑派中在地缘上与翠霞派并非最近,但两派的关系素来交好。尤其是当代的越秀剑派掌门屈痕与姬别天之间,更是多年的莫逆,堪称作生死之交。

  “山色甲东南,灵秀冠三山。”越秀山下朝仙门前的石碑上所刻的这幅对联千百年来为人传诵。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学子仕商曾为一睹越秀山的风光景致而千里迢迢,登高一瞰。

  比之翠霞山的雄峻伟奇,越秀山另得天陆江南的清婉秀丽之色,山水如画,林木参天,曲径清幽处空山有鸟鸣,云谷听水流潭影空人心。

  在群峰深处,有一峰如柱擎天,高逾万仞。自古以来锺天地之神秀,参日月之造化,卓然不群。半山以上云蒸霞蔚,飞鸟不渡,终年人迹罕至,被世人称之为“接天峰”。

  越秀剑派便坐落于接天峰金顶之上,楼宇千栋,亭台上百,或有珍禽来仪,奇花如锦,云雾缭绕。

  姬别天一行抵达接天峰时已近傍晚,满山流光异彩,云气万丈,直看的何欢啧啧称奇。忽有见到一行白鹭直上青天,披霞而去消逝在青山之阴竟忍不住兴奋的大叫起来。

  段唱苦笑道:“现在也就算了,待会到了金顶之上你可千万别再一惊一诧,让人以为我们翠霞派的弟子都没见过世面。”

  何欢连连点头,眼睛盯着身旁美景不肯有半点分神。可才安静了一小会儿,蓦然见着前方接天峰山麓之中一道瀑布奔流千丈而下,宛如天上银河泻落凡间,波光里漾起七彩光晕分外妖娆,刚想惊呼出声猛记起师傅先前的交代,又赶紧闭嘴。

  段唱见自己宝贝徒弟一副乡下土财主进城的模样,忍不住暗暗摇头,口中却介绍道:“那是天陆着名的绚光天瀑,天气晴朗时焕发七彩霞光,随着光线明暗交替可不断变幻色彩,到了晚上又呈银色,犹如玉水飞流,美不胜收,乃越秀七景之一。”

  姬榄闻言微笑道:“何师侄若是喜欢,得便可请越秀派的朋友领你与雪儿、丁师侄到天瀑游玩。”

  姬雪雁喜道:“好啊,我正想着什么时候能到天瀑跟前好好欣赏一番呢。”

  和婉慈和一笑,说道:“越秀美景何止天瀑一处?不过将来你有的是机会一一赏遍。”

  她哪里晓得姬雪雁此刻芳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摆脱众人视线,好与丁原携手游遍这眼前盛景?

  说话时接天峰已近,众人收了仙剑缓缓降下云头,落在朝天门前。

  丁原脚落实地四下打量,见山门前十数名越秀剑派的弟子分列两厢,有不少先到一步的宾客正由人引上金顶。

  一名白衣青年男子背负仙剑远远迎来,行到姬别天等人面前深深一礼说道:“弟子屈箭南在此等候多时,拜见姬师叔祖,姬师叔、和师婶、段师叔,诸位师兄妹!”

  丁原一听这名字就觉得耳熟,忽然记起当年赵卓杉提及的正是他,不禁留神多瞧上了两眼。

  屈箭南看上去二十多岁,面冠如玉,丰神俊朗,颇有些儒雅倜傥的才子味道,却是越秀剑派首屈一指的青年俊彦,声名鹊起于天陆九州。

  姬别天伸手扶起屈箭南,呵呵笑道:“我和你爷爷份属莫逆,何必如此见生行此大礼?”

  屈箭南恭敬道:“正因为姬师叔祖与家祖乃吻颈至交,弟子更礼应如此。”

  姬别天回首道:“雪儿,你还不来见过南儿,却躲在你娘身后作甚?”

  姬雪雁从和婉身后走出,朝着屈箭南一礼道:“屈师兄!”

  屈箭南眼睛一亮,只见眼前站着的少女明眸皓齿,眉弯如月,樱桃小口含着盈盈笑意,偏还藏着几分娇憨俏皮。一袭明艳的红衣短靴更衬托出肤光赛雪,黑发如瀑,仙剑上火红的剑穗随风轻盈飘动。

  屈箭南心中暗道:“难怪古人有说女大十八变,几年前的雪师妹已是艳光照人,可今日再见,竟又更增几分娇艳,即是仙临人间也不外如斯。”但他自幼失去双亲,为屈痕苦心调教,气质涵养与普通名门子弟迥然不同,目光只一触即过,执礼微笑道:“雪师妹一向可好?”

  姬雪雁娇笑道:“我不是正好好站在屈师兄面前,又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姬榄斥道:“你这孩子,恁的没规矩,怎么跟南儿这般说话?”

  姬别天罕见的好脾气道:“那是他们小儿女彼此玩笑,榄儿何必当真?”

  丁原见他们说的热乎,心里不晓得为什么老大不爽,两眼一翻道:“姬大胡子,我们就一直要站在山门前喝西北风不成,莫非这就是越秀剑派的待客之道?”他这些天被姬别天封印了丹田,胸口正堵着一肚子火气,偏巧屈箭南与姬别天、姬雪雁笑谈正热,更激起一腔邪火,一张嘴就把整个越秀派给得罪到底。

  屈箭南微微一怔,有些奇怪这少年为何竟敢直呼姬别天为“姬大胡子”,难道说并不是姬别天门下弟子,可姬别天又怎会将他带在身边同来越秀山贺寿?

  他身旁的越秀弟子却纷纷作色,仅碍于姬别天在场不便开口训斥。姬别天没想到丁原这样妄为,当众叫自己“姬大胡子”也就罢了,居然连越秀剑派也敢讥笑嘲弄,不禁有点后悔不该把这小子带来。

  他老脸一沉厉声喝道:“放肆!”

  丁原什么时候怕过这个,正打算反唇相讥却发觉姬雪雁盈盈秋波朝向自己悄悄投来,神色里颇多恳求之意。于是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心道:“不管怎么说姬大胡子也是雪儿的爷爷,看在雪儿面上我也不能太在人前得罪他了。”

  姬别天向屈箭南歉意道:“老夫门下弟子口不择言,请贵派担待一二。”

  屈箭南洒脱一笑,反为丁原开脱道:“是弟子见了诸位长辈太过激动,一时竟疏忽了招待,这位师兄之言倒是提醒了弟子。”一躬身道:“姬师叔祖先请!”

  众人走入山门,沿着三百六十九级天阶往玉华苑攀去。

  越秀剑派以屈痕为首分为三支,分驻一苑两庄,在金顶上呈鼎足之势。玉华苑占地千顷,广厦千栋,更有无数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蕴藏于云雾霞照之中。其景致较之碧澜山庄着实更胜一筹。

  姬雪雁走在娘亲身旁,说道:“屈师兄,你刚才可说错话了。”

  屈箭南一怔问道:“雪师妹,我说错了什么?”

  “他可不是什么师兄师弟,”姬雪雁玉手指引丁原道:“论起辈分,你也该叫上一声‘丁师叔’才是。”

  屈箭南心下一惊,他起初见丁原步履凝重,身形却有些轻飘,似乎并无上乘的仙家修为在身。得到姬雪雁提醒,再一仔细打量才发现丁原天庭玉泽内敛,双眼精光暗收,竟是一等一的年轻高手。只是不知什么原因竟教一身修为无法施展,自己刚才差点看走了眼。

  猛地想起前两年轰动一时的天陆传闻,精神一振问道:“这位公子可就是当年剑挑天雷山庄,劈雷远,斩天龙,连战天陆三妖的丁原师叔?”

  丁原不冷不热的答道:“我小时候曾差点做了叫花子,却从没当公子的福分。”

  屈箭南朗声笑道:“英雄何问出身?以丁师叔的丰姿神采所作所为,有谁能不赞上一句翩翩浊世佳公子。箭南当日听闻丁师叔的故事便心生仰慕,不料今日有缘得见却险些有眼不识,尚请丁师叔原谅。”

  丁原见他不但不与自己计较,依然谦逊有礼言辞得体,也不好意思再冷言冷语,于是淡淡微笑道:“阁下是名门之后,少年有为,该是我羡慕阁下才对。”

  姬雪雁见丁原收了刺头脾气,心中喜慰,嫣然笑道:“你们一个说仰慕,一个说羡慕,倒是熟络的很快。”

  段唱在后面凑热闹道:“这就是英雄相惜,我们都老了,已无当年鲜衣怒马杯酒论交的豪情。再过一二十年,天陆正道浩气就该轮到你们这些年轻人仗剑宏扬,纵横九州了。”

  姬别天不以为然道:“老夫还未嫌老,你怎的先叫起老来?他日若再有妖孽猖獗,我的这把老骨头也一样能驭剑九天,快意恩仇!”

  姬雪雁冲着段唱一吐香舌道:“爷爷可是最忌讳一个‘老’字,再说段师伯不过比我爹爹大上十几岁,也未必见老啊?”

  屈箭南笑道:“家祖最佩服姬师叔祖的也正是这点,他经常向晚辈说起当年您与他并肩大战群魔,一夜扫平屠罗峰的往事。他老人家若不是正在接待碧落剑派的掌门师叔伯,此刻定已迎到山门前了。”

  姬别天听屈箭南借屈痕之言说起当年自己最得意的一战,心中甚是受用,哈哈一笑道:“那都是百多年前的往事,还提它作甚?碧落剑派的停心真人也到了么,他来的还真是早,不知七子之中这回来了几位?”

  屈箭南回答道:“除了停心师叔伯外,还有停云、停涛、停风三位前辈和门下十数位弟子。”

  姬榄道:“碧落剑派来的人可真不少,连停心掌门师伯都亲自驾临,令祖着实好大的金面。”

  屈箭南不显得色,只微笑回答道:“回禀姬师叔,原本家祖过寿并不愿惊动诸位仙友,只是想着自从二十多年前婆罗山庄一役后大家都许久未曾聚首,才借着这个因头请来天陆众位仙家耆宿,以叙别情。”

  和婉问道:“屈师侄,不知家父到了没有?”

  屈箭南道:“请和师婶放心,燃灯居士是我滕师伯去请的,至迟明晚必到。”

  姬雪雁说道:“娘,我们可也有好多年没见到外公了吧,不晓得他老人家的胡子是否真长到了地上?”

  和婉慈和笑道:“就你小时候最会淘气,差一点就把外公辛苦留了百多年的胡子给剪个精光。”

  大家边走边聊,天阶虽长一路行来也不觉气闷。

  天阶分为三层,每隔一百二十三级便筑有一处平台以供人驻足歇息,平台上还建有飞檐铜铃的凉亭,正可俯瞰脚下云涛飞流。

  当众人登上第二层平台,却见凉亭内外已有来宾立足,相陪的正是丁原当日在碧澜山庄遇见过的杨挚夫妇。

  丁原未曾见到凉亭中人也就罢了,可一瞥之下禁不住怒火陡生,暗自冷哼一声。原来凉亭里的宾客正是东海平沙岛的耿南天、葛南诗、曲南辛与耿照等人。他们比姬别天等人早到片刻,却停留在天阶之上欣赏起黄昏日落,偏巧被姬别天一行人从后赶上。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几年来丁原为了盛年蒙冤之事耿耿于怀,总想着怎么找平沙岛的晦气,没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在这里撞上了正主,这样的机会他怎容错过?

  当下丁原佯作不识的问道:“这凉亭里偌大一帮人是谁?”

  姬别天面露不虞之色哼道:“便是东海平沙岛的人,我们不必理睬,只管上山。”

  丁原“哦”了一声,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一群无耻之徒。屈师侄,你们越秀剑派怎的把这些人也请了来,莫要玷污了这名山的锺灵仙气。”

  屈箭南自然听说过翠霞剑派与平沙岛的纠葛,知道丁原与盛年份属同支,闻言心中叫糟。果然凉亭里有一妇人的声音喝道:“是谁家的弟子,如此没有教养?”

  丁原听到曲南辛的声音心火更盛,轻蔑的冷笑道:“屈师侄,这好端端的仙山上怎会有乌鸦在燥舌?”

  忽见眼前身影一闪,曲南辛柳眉倒竖望着姬别天兴师问罪道:“姬仙友,这娃娃可是你的门下,竟这般无礼!”

  姬别天本不欲多事,可如今曲南辛找上门来他又肯示弱?更何况刚才曲南辛分明看见了自己,却还斥问丁原是谁家门下,分明就是不把翠霞剑派跟自己放在眼里。

  当日平沙岛一事,姬别天虽然未曾亲身参与,但淡怒、淡言双双代盛年受九刃穿身之刑,盛年本人更是蒙冤莫白自逐出门,这个梁子翠霞派上下又岂会因短短光阴而消淡?

  姬别天本和盛年不熟,与淡言真人的交情更是平淡,可真若有人欺负冤枉到翠霞派同门的身上,此老焉甘忍气吞声?只不过是碍于天陆正派同道,又有淡一真人的事先告诫他才未曾找上耿南天讨要公道。

  今日天阶偶逢,姬别天念着屈痕大喜之日不便驳了主人的颜面兴致,故此尽管远远就看到了耿南天一行却假装不知,不欲理会。

  谁晓得丁原突然出言讥讽,句句都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令他老怀大畅,头一遭觉得这小子的可爱。

  他的护短在天陆正道中也是与火暴脾气一样出名,见曲南辛责问自己,不动声色的回答道:“原来是曲仙子大驾,不晓得我这弟子丁原与仙子有何过节,令你妄动无名肝火?”

  屈箭南一见情势不对,晓得以自己的身份立场难以劝阻,悄悄向杨挚一打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赶紧飞驰回玉华苑禀报屈痕。

  曲南辛勉强按奈住心中怒气,狠狠盯了眼丁原道:“莫非姬仙友没有听到刚才那娃娃口中所说的污言秽语,还是阁下也存心纵容庇护?”

  姬别天皱起眉头道:“奇怪,刚才丁原所说又未曾点名道姓,老夫更不见有旁人发怒,怎的仙子却大动干戈?”

  曲南辛冷笑道:“原来姬仙友也是想为盛年那淫贼之事出头,我平沙岛数年前放他一条生路,更对翠霞派既往不咎,阁下还想怎的?”

  丁原不屑道:“无耻到了你这妇人的地步,能将黑白倒写,更把假话说的理直气壮,可谓天下少有。”

  屈箭南劝解道:“诸位前辈,大家远来我越秀山便都是贵客,亦是天陆正道同门仙友。若是有误会纠葛不如进了玉华苑坐下后细细相谈,却不必在天阶上彼此争执。”

  耿南天走出凉亭,颔首道:“箭南侄孙所言正是。曲师妹,莫要再作争辩。姬仙友心直口快、疾恶如仇驰享天陆,他这么说也不过是对敝派存有误会而已。何况盛年与淡言、淡怒两位真人为此事而受九刃之刑终究是事实,姬仙友和翠霞门下对我平沙岛有所怨怼亦是难免。”

  他这话说的甚为得体,姬别天再有不满也不便发作。况且耿南天毕竟是一派掌门的身份,多少也需给留三分颜面。当下姬别天点头道:“是非曲直总有天理,这事也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如果盛年果真做了有辱翠霞门风之事,我姬别天头一个不会饶了他!当倘若是有人存心陷害,那便是与我姬别天手中的红莲仙剑过不去!”

  他这番话听的丁原心里也大声喝彩,不禁对姬别天的恶感消除几分。

  曲南辛脸色铁青,冷冷道:“好,老身就等着看盛年日后能再有何说法?不过盛年当日订下的五年之约可不等人。”

  丁原冷冷含笑,说道:“老虔婆,你为一己私利逼迫墨晶冤枉盛师兄,最后又害得她跳海自尽,就真当没人知道内情了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耿照干的好事我看你平沙岛能欺瞒天下人多久?”

  曲南辛勃然变色道:“好个劣子,竟如此嚣张。晶儿因在大庭广众下被迫说出女儿家的私事而羞愤自尽,我未曾找你们翠霞派算帐,你居然先指责到老身头上!若不是看你年纪轻轻不知好歹,老身今日定不放过你!”

  丁原算准有姬别天、耿南天、屈箭南等人在场,曲南辛不敢拿自己如何。眼睛一翻,望着漫天晚霞讥笑说道:“好一个理直气壮的曲仙子,好一个宽宏大量的平沙剑派!我丁原真该为你们立上金子牌坊,好教天下所有人都记着你们的伟大!”

  这话再傻的人也能听出其中的讥讽之意,曲南辛再忍耐不住,低喝道:“你找打!”

  蓝色长袖如碧波飞起,层层叠叠变幻无穷直射丁原面门。

  众人惊呼中,却埋没了姬雪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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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7 08:56: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清宵

丁原倘若气海未被火灵符所制,要躲这一式“东海平沙袖”也非难事。奈何眼下偏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明明脑海里瞬间想出六种闪躲格挡之法,却无一能够施展。

姬别天就站在丁原身旁,岂容曲南辛真个得手?大袖一扬,飞云般卷出,堪堪截住曲南辛的东海平沙袖。


“砰!”的一记闷响,两人身形各自微晃,激起的罡风,却迫得周围之人纷纷运功抵御,才不至于东倒西歪立足不稳。


丁原在姬别天护体真气的庇护里毫发未伤,剑眉立起冷笑道:“老虔婆,你恼羞成怒,想杀人灭口么?”


曲南辛原本出于一时激愤,只想出手给丁原一点教训,可经丁原这么凰担?蛊牧钆匀松?善鹄础?


她收了长袖,怒道:“你这小子休要血口喷人!老身要杀你作甚?”


她心里却是在暗中奇怪,怎的丁原对此事内情有如亲见,莫非真是墨晶已然将秘密泄漏给了外人?


当日墨晶跳海自尽前,曾留下一张字条,曲南辛得知后,一面感伤爱徒之死,但内心深处也未必不是一松,以为此后当再无人能知晓盛年公案的真相。


可丁原言辞凿凿,并不似唬吓之语,难不成墨晶不仅没有死,更和翠霞派的人走到了一起?


可仔细再一想,又觉不对,假如真是这样,淡一真人早携着墨晶、邀集天陆同道再上平沙岛讨还公道了,哪里还有目下的风平浪静?


正惊疑不定间,遥遥传来一串苍老洪亮的笑声,道:“平沙翠霞两派的仙友双双驾临,令越秀剑派蓬荜生辉。屈某迎接来迟,还望诸位老友恕罪。”


屈箭南听见祖父嗓音,紧绷的心情才松弛下来。


方才姬别天与曲南辛剑拔弩张,说不准就要恶斗起来,无论是哪一方吃亏,都不是一件好事,更有可能殃及越秀派三日后的寿喜。


屈痕鹤发童颜,白衣飘飘,似缓实快的自天阶上步下。


身旁另有一名皓首道人,一身的杏黄色道袍,身材高大,仙风道骨,气宇脱俗,正是碧落七子之首的停心真人。


两人身后,尚有数十名门下弟子和赶来迎接的先到宾客,其中大半都是耿南天与姬别天的熟识。


耿南天率先一礼,道:“当年一别,恍恍然二十多载,耿某对屈兄时有挂怀。今日见屈兄神采依旧,着实令耿某欣慰。”


屈痕行到近前,含笑道:“适才听门下弟子禀报,言道耿兄与姬兄于天阶相逢,似起争执。老夫与停心真人闻报就急忙赶来,想做一个和事佬,还请诸位看在屈某这个寿星公跟停心真人的金面上,化干戈为玉帛,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耿南天道:“方才曲师妹与姬仙友不过是口角几句,不曾料惊动了两位掌门大驾,实不敢当。”


停心真人心道,曲南辛与姬别天分明当庭动起手来,恐怕不是口角几句那么简单。看来,翠霞派与平沙岛之间为了盛年的公案旧怨嫌隙颇深,绝不是外人一言两语能够开解。


他手中拂尘一摆道:“屈掌门,姬仙友,不妨我等先随屈掌门回返玉华苑入座,再一叙这二十多年的旧情,如何?”


姬别天听停心真人与屈痕都从旁做和事佬,自己此行原本也是为贺寿,而非为追究平沙公案而来,于是一点头,哈哈笑道:“真人说的极是,老夫远道而来,正想先讨杯茶喝。”


屈痕展颜道:“玉华苑里早备得香茶美酒,正等着诸位老友莅临,今日我们便先醉上一醉!”说罢,一手握住左边的耿南天,一手握住右面的姬别天,并肩朝上走去。


曲南辛心有不甘的瞪了丁原一眼,随在耿南天与葛南诗身后上山。


丁原毫不相让的回瞪一眼,耳中却听见姬雪雁以“传音入密”关切问道:“丁原,你没被伤到吧?”


丁原真气被封,已无法施展传音入秘,只得微一摇头以示回答。


姬雪雁悄自松口气,又说道:“刚才你讥讽曲仙子大快人心,连我爷爷都一力维护你,看来他对你的印象也大有改观。今后你还是少惹他老人家生气,就算是雪儿求你了。”


丁原狠出了一口恶气,心情大好,闻言向姬雪雁颔首,微微一笑。


何欢在旁低声道:“丁师叔,刚才那老婆婆向你出手的时候,真把我给吓了一大跳,幸好师祖拦阻下她,却惊的我一身冷汗,到现在都没干呢。”


丁原奇道:“那老虔婆要打的是我,你怕什么?”这话声音虽轻,却还是逃不过走在前头的曲南辛耳朵。


她眼里寒光一闪,就要回头发作,却被葛南诗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低喝道:“曲师妹,何必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


这情形落在丁原眼里更是快意,可惜他并不认识耿照,否则断不会轻易饶过这个罪魁祸首。


那边何欢径自回答道:“丁师叔你是好人,我可不想你伤在那老婆婆手中。”他语气挚诚,教人不得不相信确是由衷之言。


丁原不禁想起远在翠霞山的阿牛,觉得眼前的何欢倒跟阿牛颇多相似,不免生起爱屋及乌之情。


一路再无事故,众人进得玉华苑,在“品茗阁”分宾主入座。


丁原、姬雪雁跟何欢却未曾入内,由屈箭南引着先到精舍休息。


平沙岛的弟子则由杨挚领去下榻,又特意将两家分得远远的,以免再起事端。


越秀剑派为姬别天一行安排的,乃是一栋颇为清静雅致的庭院,住下七个人,可谓绰绰有余。


安顿下来后,姬雪雁说道:“屈师兄,这几日越秀山宾客如云,你还是赶快去照顾别的贵客,我们几个自己照应自己就成了。”


屈箭南一摇头道:“不妨事,此次前来祝寿的各大门派不下百家,家祖和两位师叔祖都已事先安排了专人接应。在下的任务,便是接待好翠霞派的众位朋友,能令各位尽兴而归。”


何欢大喜问道:“屈师兄,待会你是否能带我们去观赏天瀑?听我师父说,到得夜里,这瀑布能发出银白光芒,十分的漂亮。”


屈箭南笑道:“这自然没问题,稍后等大家用过晚膳略事休息后,我便引诸位去观看绚光天瀑。”


丁原丹田被火灵符制住,一日奔波已甚是疲倦,可没心情再夜游天瀑。当下道:“你们去吧,我想早些休息。”


姬雪雁一怔,说道:“要不就请屈师兄陪着何师兄去观赏天瀑,小妹留下照应丁师叔就成。”


何欢赶忙摇头道:“不,不,还是我留下,这原本就是师祖他老人家吩咐我做的事情,怎能麻烦姬师妹?”


屈箭南建议道:“我看大家都累了一整天,今晚不如好好休息,等明日清晨我来唤醒大伙,我们再去游玩越秀山可好?”


“如此甚好,”姬雪雁说道:“反正我们要在这儿住上几日,也不急着今晚就去看天瀑。”


四人计议已定,屈箭南又坐了会起身告辞,用过晚膳后,三人各自回房休息。


丁原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脑子里想着隔壁的姬雪雁,怎么也睡不着,索性重新起身走出里屋。


外屋的何欢正盘膝坐在床上打坐,听得动静,睁开眼睛道:“丁师叔,你要出门么?”


丁原道:“我到院子里走走,你不用管我,自己用心练功。”


何欢“哦”了声,想想又叮嘱道:“这里很大,丁师叔可别走远了,会迷路的。”


丁原笑道:“你是怕我乘机偷偷溜走,或者是去找平沙岛的麻烦?放心,我现在连爬山都吃力,惹不了事。”说着,推门出屋,迎面一股凉爽清风吹拂到面上,令他精神一振。


此刻外面夜幕笼罩,一轮皎洁无瑕的明月高悬清空,院子里万籁俱寂,只听虫吟,淡紫色的薄雾飘渺萦绕,更增几分朦胧。


丁原信步沿曲廊走至院中空旷之处,抬头仰望皓月,心中不禁想到盛年,不晓得此际的他正在做什么?是否还在为娘亲的伤情奔波九州,关山万里?


可恨墨晶顾念师门恩情,始终不愿出面指证耿照,否则焉容得曲南辛猖狂嚣张?


更不知道娘亲的病情到底是否有救,何时才能醒来。


自己真想亲口问问她,老道士所言是否属实,而当年追杀娘亲、迫得他们分离十多年的凶手,究竟又是何人?


丁原正想的出神,忽然听见背后姬雪雁的声音道:“你怎的还没有睡?”


丁原没回头,回答道:“你不是也没有睡么?”


姬雪雁轻声道:“我在想你,睡不着。出来见你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所以也想陪陪你。”


丁原叹了口气道:“可惜我给封印了全身真气,不然我们乘机夜游越秀山,一起去看看绚光天瀑该有多好?”


姬雪雁走到丁原身旁,柔声道:“你若真想,我可以用御剑术携上你,也不费事呀。”


丁原苦笑道:“这里不比翠霞后山,你只要一亮飞剑,惊动了越秀剑派的弟子,没的又惹出一堆麻烦。”


姬雪雁知道丁原是怕别人见状后,在背地里议论自己的清名,所以才忍住不去。


她心中感动,悄悄握住丁原的手道:“只要你真心待雪儿就已足够,别人怎么看,雪儿都不在乎。”


丁原握着姬雪雁温暖柔软的小手,胸中豪情涌动,说道:“雪儿,总有一天我要堂堂正正的将你娶进门。什么辈分礼教,不过是一堆臭杂碎,绝不能阻挡我们分毫!”


姬雪雁重重颔首,低声道:“雪儿知道,也相信会有那么一天。还记得我们从前的约定么,总有一日,我们会自由自在的遨游海外仙山,只我们两人过着神仙也羡慕的日子。”


丁原仰望夜空,心驰神遥,徐徐说道:“会有那么一天的,我真希望它能早日到来。到时候,你再为我生上三五儿女,什么修仙飞天,都不如这般来的逍遥快活。”


姬雪雁玉脸微红,却舍不得松开丁原的手,轻轻说道:“你便答应爷爷,跟他修炼袖手旁观诀吧。看的出,他老人家其实在心底很是赏识你,连你叫他「姬大胡子」都不在意。如果换了别人,只怕早被揍的鼻青脸肿了。”


丁原苦笑道:“今日在天阶上,你爷爷以一式袖手旁观诀,击退老虔婆的东海平沙袖,我如何能不晓得其中奥妙无穷?可一旦我修炼了此诀,就等若答应他们日后要和玉儿决斗。苏大叔一家待我情义深重,我怎能忘恩负义,拔剑相向?”


姬雪雁道:“其实他们也不是要你跟苏姑娘真个的决一生死,不过是为了实践当年的赌约而已。何况若是你不肯应战,就等若翠霞派就此认输。淡一师伯祖他们的一番苦心,岂不是全都白费?”


丁原哼道:“他们当初收留我就有此用心,我这么做也没什么对不起他们。把我逼急了,了不起连翠霞派的弟子都不当了。这样他们总不能再难为我了吧?”


姬雪雁久久不语,神色却有些黯然,似有什么心事。


丁原略有些诧异,问道:“你怎么了,雪儿?”


姬雪雁含情脉脉抬头仰视丁原,欲言又止的问道:“你与苏姑娘自幼相识,又屡次救过她的性命,这次为了她又不惜触怒师门。丁原,你会是--”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轻轻发颤,再不敢往下多想。


丁原已明其意,嘿然笑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我与玉儿只有兄妹之情,从不曾想到别的上面。在我心中,亦惟有你是最心爱的女子,即使再过千年百世,也绝不会变。”


姬雪雁娇躯一震,明眸里露出喜悦无限的目光,紧紧握住丁原的手,却为方才所言忽感一阵害羞,垂下头来,把如瀑秀发贴在丁原胸口上道:“千年百世,永为爱侣。有你这句话,即便叫我立刻死了,也是甘愿。”


丁原斥责道:“胡说,我们要一起好好的活上百年千年,今后都莫要再提那个字眼。”


姬雪雁在丁原怀里微微颔首,嫣然而笑。


两人再不说话,却觉得眼前的静默,胜过红尘里的万语千言。只想就这样执子之手,永无穷尽。


一直到月上中天,院子外响起姬别天含带醉意的声音,丁原与姬雪雁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各自回屋。


在外间,何欢早已经熟睡,竟没有觉察丁原进门。


丁原也没叫醒他,径自回到里屋躺上床,可依旧难以入眠。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老半天,他心中想道:“反正也是睡不着了,不如再试试如何解开姬大胡子设下的禁制?”他想到做到,翻身起来双腿盘坐在床上,徐徐阖起双目,抛除去脑海中的诸般杂念,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月色如水,透过窗纸映射在丁原的身躯上,仿佛覆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色光晕。


丁原默念翠微九歌的仙诀,尝试自丹田中催动起真气。


但每一提气,都只觉得丹田里重如凝铅,往日听话无比的真气全不听使唤。反是印在丹田之上的火灵符受到感应,隐隐焕发红光。


丁原连试几次,结果都一模一样,白白耗出一身热汗,气得他重重在床板上一捶,低骂道:“好你个姬大胡子,我就不信这个邪!”他的牛脾气一旦上来,其执拗劲头丝毫不逊色于阿牛。


可惜火灵符乃翠霞派三大封魔符印之一,岂是易与?又折腾了个多时辰,丹田里的真气仍不见丝毫动静。


丁原长出口气,再次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思忖道:“老道士曾经说过,天道之奇在乎「平衡」二字。因此有生必有死,有光必有暗,而任何一种厉害的功法,也定然有它的破解之道。


“这火灵符尽管神奇,可未必就不能解开。我这几日始终不得要领,一定是尚未找到正确的门径。但以前次情况看来,再以翠微心法一味蛮劲硬冲显然不行,该想想是否有别的法子?”


他想通此层,心情平静许多,细细思索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丁原心头猛然一动,一拍大腿,暗自叫道:“我怎么忘了天殇心法!”


原来丁原尚不晓得,自己从天魔神曲中所修炼的功法,乃是魔道至高无上的“大日天魔真气”,于是便将它唤作“天殇心法”。这些年来,他沉迷此道勤练不辍,已然突破了魔体的境界。


随着魔气日盛,翠微真气逐渐不能克制,有好几次险险走火入魔,全依仗金丹护体,才屡次化险为夷。丁原不知其中蹊跷,只当是自己修炼时有不得法处,才会至此,因而心里也并不在意。


丁原回想起“吞虚篇”开章所言:“天地为虚,惟神不朽。凝空铜炉,结水成冰。”这不正是眼下自己情形的写照?


如果依照吞虚篇的心法以虚化实,溶散丹田真气,再以归元心法收纳百川,反叩天关,说不定就可解开姬别天的火灵符。自己为何没有早些想到这点?


这也多亏丁原生性不羁,素有天马行空之想。更兼之老道士匪夷所思的调教之方,令他养成独立思悟的习惯,对仙家心法的理解也远胜同龄。


一念至此,更不迟疑,丁原双手虚抱成环收拢于胸口,十指或蜷或伸作“吞虚印”,再次进入空明之境。这回他不再利用翠微心法强冲,而是由内而外,耐心分融被火灵符凝结成铅的仙家真气。


所谓“堵不如疏”,先前他耗费数日也无寸功,全因恃强妄动,企图强行调动起体内真气,殊不知在火灵符的禁制之下,自己修炼多年的真气犹如上了笼头的野马,哪里还能有所作为?


而吞虚篇的心法,恰恰是这火灵符的克星,它一反常理,采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先将丹田内积聚的真气溶散,达到“反空无我”之境,反可不受火灵符霸道功法的制约束缚。


该着丁原心灵福至,居然想出了这个法子。


他依照吞虚篇的心法抽丝剥茧,小心翼翼的行功,花了一炷香的功夫,丹田内凝结的真气终于有了动静。起先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真气游离出来,徐徐溶散在铜炉里,几乎都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仅止这一点成就,已足以令丁原兴奋无比。


有了这么一个良好的开端,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丁原耐着性子静坐运功,将凝固成团的真气,一丝丝抽离分散,感觉丹田里的那块重铅渐渐消融减小,直如吞虚篇中所言的“游离三界,不在五行,抽丝剥茧,反空无我”。


至此,丁原才真正体会到,吞虚篇的另一层深奥境界,领悟到“天殇心法”敢与日月争,敢夺天地造化的不羁魔境。


个多时辰后,丹田内的真气终于化空,丁原浑身顿感一阵轻松。


他一鼓作气运起“归元”心法,再将游离在丹田中的丝丝真气徐徐收拢,重炼铜炉。


这过程却比先前顺利许多,浑厚的仙家真气在丁原意念引导下,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宛如百川纳海一般重新聚集。但这情景已与方才真气凝结无法催动之状,截然不同。


丁原心头一片喜悦祥和,照着归元篇的导气纳元之术,将聚拢的真气在丹田内游走了九周天,大日天魔真气如滔滔长浪破闸而出,又汇聚成一片汪洋般的气海,不断奔腾呼啸。


丁原见时机已然成熟,更不迟疑,意念所到处,天魔真气奔流万里直冲天关。


猛然觉得丹田一热,仿佛被灼铁炙烤,耳中响起了一声惊天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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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7 08:57: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天瀑

“哧哧”轻响里,在天魔真气连续三次叩关之下,火灵符终于失守。

丁原小腹上红光一闪,冒起几缕赤色轻烟,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冲破禁制的天魔真气,好似脱缰野马,自丹田中喷薄而出,几乎与此同时,翠微真气也苏醒而起,与天魔真气一顺一逆运行全身。


连日来,丁原终于再一次能够体会到真气在自己体内经脉里,自由游走的感觉,只感到身躯如在云里雾里飘然欲仙,仿佛随时都可以乘风而去。


若不是担心惊动别人,他真想仰天长啸,一舒胸臆。一正一魔,一刚一柔,两道迥然相反的仙魔真气浩荡流淌,宣泄淋漓,又在丁原胸口的檀中穴不期而遇,可偏又水火不容,难以相安。


在剧烈撞击后,两道真气不约而同直冲丁原天灵,一走百汇穴,一走玉枕穴,再次分流。


这也多亏是真气初生尚在周天循环阶段,各自急于收复失土,不然焉肯如此见好即收?自古以来道魔难融,就同一山不容二虎之理。故此千年以下,即便是才俊纵横之士,亦不敢修炼道魔合流之体。


丁原胆大妄为又兼之误打误撞,竟将魔教的大日天魔真气,与翠霞剑派的翠微真气,合于一体,祸根深种,却不自知。


幸而在胸口有金丹之力护持,才未令形神震散于方才的激撞中。


可随着天魔真气日盛,渐渐有反客为主之势,金丹已无力克制,走火入魔不过是迟早事情。


然而丁原此际犹满心沉浸在欢喜之中。那两道真气不断澎湃,终于化作一青一紫两道光雾,从丁原头顶心升腾而起,徐徐于虚空里,幻化出元婴之形。


这元婴貌似少年,高过五尺,隐隐然已成大器。但他左半身焕放淡紫之气,右半身笼罩青色光华,模样甚是诡异,实是百年难得一见。若是有外人凑巧目睹,只怕当时就要惊的合不起嘴来。


丁原却是完全进入空明灵境,聚精会神导引真气,心中更无半点旁骛。


蓦然那元婴轻轻一啸,声极轻微,丁原周身青紫色光华一闪,脑海里轰的一声巨响,直觉得自己的灵觉倏忽中飞升天外,再无一物可为羁绊。


原来就在这一剎那,道魔两道真气互相刺激冲撞之下,彼此被激发出惊人潜力,不分先后冲破瓶颈,使丁原一夜之间再有突破。


尤其是天魔真气冲破了魔体境界,再上层楼,竟令丁原修炼得“魔意”之境。即使是百年的魔头,非造化之功,修行之苦,亦望尘莫及。


而翠微真气尽管尚停留在“通幽”层次,但与一夜之前已有云泥之别,或许十年之功,即可突破连天陆九妖中不少人都在梦寐以求的“坐照”之界。


所谓一饮一啄,福祸因果,世事莫不是凭人心,依天意。


倘若不是姬别天在丁原身上种下火灵符,断不会逼的他以天魔真气冲关,亦就不可能在一夜之间突破魔意境界。


然而,也正因如此,翠微真气与九转金丹对魔气的制约日见衰微,走火入魔只在旦夕。不然,三五年内,丁原当仍可无事。


两道真气在丁原经脉里又游走九大周天,缓缓回归丹田。


头顶的光雾渐散,元婴也重回肉身静修。


丁原的意识重新醒来,又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梳理调息,才恢复过来。


一缕和暖的晨曦从窗外照入,丁原睁开眼睛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全身宛如在温泉里浸泡过一样,说不出的舒服自在。耳朵里听见何欢叫道:“丁师叔,你醒了!”


丁原一怔,就见何欢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眼巴巴望着自己。


“你在这里干什么?”丁原问道。


“屈师兄跟小师妹都已在外屋等你多时了。”何欢回答道:“我本想进来叫醒师叔,可见您正在练功,便不敢打搅。屈师兄和小师妹也都说,等你收功再一起出门也不迟,所以我就一直坐在这里等啦。”


丁原望着何欢,摇头问道:“你们这么多人等我作甚?”


何欢瞪大滚圆的眼睛,诧异道:“丁师叔,您忘了么?昨晚我们大家都说好,今天请屈师兄陪我们去游览天瀑的。屈师兄真是好人,一清早就赶过来了,现在正和小师妹在外屋说话。”


丁原这才想起有这个茬,他见何欢已将洗漱清水打来,于是下床道:“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姬大胡子和你师父他们呢,屈箭南不用陪他们了么?”


何欢对丁原称自己师祖为“姬大胡子”已经见怪不怪,回答道:“天刚亮的时候,他们就被屈掌门请了去,说是有什么要事商量。师父走时叫我好好照料您,不要惹您生气。”


“也不要让我再闯祸,对么?”丁原哼了一声问道。


何欢不好意思的呵呵笑道:“师父和师祖都只是担心您再去找平沙岛的麻烦。师祖说看在屈掌门大寿的分上,我们这几天还是不要跟平沙剑派起冲突的好。”


丁原洗漱已毕,走出里屋,屈箭南招呼道:“丁师叔,你昨晚睡的可好?”


丁原心道,我破解了火灵符,自是好得很!他不欲跟屈箭南解释详情,含糊其词道:“还好。”


姬雪雁道:“原本屈师兄说要领我们去舞风台观赏云海日出,现在都快日上三竿了,什么都看不成啦。”


丁原道:“其实你们都不必等我,自己去玩就可以啦。”


屈箭南笑道:“雪师妹与何师弟都不肯把你一个人留下,所以我们大伙只好在外面等丁师叔醒来了。幸好师叔醒的早,不然在下惟有请大家去别情崖欣赏日落了。”


听他话说的有趣,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丁原对屈箭南说道:“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屈箭南慨然道:“丁师叔但有所命尽管讲来,箭南无不效力。”


丁原笑道:“我要说的正是这个。在年纪上你比我大上好几岁,可一口一个「丁师叔」的,叫得我好生难受。不如私下里我们平辈论交,你便称我丁原即可。若是看的起我,叫上一声丁兄弟那是最好。”


屈箭南一怔,心想,曾听杨师叔说起丁原颇是桀骜难近,在翠霞派内外都得罪过不少人。可今日看来,其实他也是性情中人,率真不羁反显出男儿本色。


这样的人倒值得一交。


可终究彼此间辈分分明,怎好胡乱逾越,于是犹豫一下道:“丁师叔,蒙你看的起在下,可你毕竟是淡言师叔祖的嫡传弟子,箭南实在不敢如此相称。”


丁原不悦道:“我本以为你也算是洒脱不群的人物,谁晓得竟也这般迂腐。老道士是我的师父,可不是你越秀剑派的师叔祖。我们两人各交各的,却碍着别人什么事?”


屈箭南脸上一红,心底反对丁原生出几分由衷的钦佩,深深一揖道:“丁兄,既如此,箭南便不矫情了。”


姬雪雁娇笑道:“这下可好,辈分全乱了。我要叫你屈师兄,称他丁师叔,你却是两边都平起平坐,见谁也不吃亏。”


屈箭南笑道:“丁兄不拘世礼,潇洒倜傥,却是在下望尘莫及,深为钦佩。”


几个人走出院子,姬雪雁问道:“屈师兄,如今我们却是要去哪里?”


屈箭南道:“何师弟不是一直想看天瀑么,我们不如先去揽瀑岩,那儿是观赏瀑布最绝妙的地方。”


四人到得揽瀑岩上,但闻满耳隆隆水声如狂雷轰鸣、震聩欲聋,等闲人欲说话,却只见口形而不得闻其声,只能以双手比划,更需配合脸部夸张的表情,引人猜测其意。


十数米外的陡峭悬崖上,一道宽过千尺的瀑布,仿佛永无止境的在奔腾坠落,晶莹的水珠宛如颗颗明珠飞溅而起,将四里方圆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浓雾湿气之中。七彩的水浪在阳光映射间,奼紫嫣红不断变化出魔幻般的色彩,远远望去,便如一道从九天之上轰然倾泄的水筑长虹,起伏跌宕在苍山白云间。


不待再靠近半步,几人的衣衫、头发早已被水气侵润,置身瀑布的轰鸣冲击中,人惟一能感觉到只有震撼与心弛神怡。


除屈箭南外,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磅礡的瀑布,心中暗赞此瀑无怪乎世人喟之曰“天瀑”。


屈箭南站在岩边,风卷起白衣翻飞,人就仿若一片秋叶,随时都可能被刮下山岩。他却稳稳站在湿滑的岩石上,伸手一指云封雾笼的脚下,道:“绚光天瀑由此再向下三千尺,便会汇入山麓间的一处深潭。“而由此往上三千六百尺,则是它的源头老龙口。若在这一上一下两处俯瞰仰观,当另有非凡风情。”


屈箭南说话的声音依然柔和缓慢,可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却都清晰无比。


姬雪雁难得有机会能与丁原出游,正苦恼身旁还多了屈箭南与何欢,闻言灵机一动,问道:“屈师兄,打这儿到老龙口,是否也有山路可行?”


屈箭南微笑道:“自然是有的,不过需绕上老大的一个圈子,从东面的白浪坡爬上去,我们平日里也不会走,多以御剑飞登。”


姬雪雁又问道:“除了白浪坡,是否还有其他路程相近的山径?”


屈箭南不明其意,想了想回答道:“还有一条路,稍稍远了一点,便是从西面的百仞岩攀登上去,路却难走不少。”


何欢奇道:“小师妹,你问这个干什么?”


姬雪雁道:“我们左右无事,不如做一个游戏。大家分作两组,各选一条山路攀上老龙口,却不准使用御剑飞行之术,看谁能先到?”


丁原闻歌而知雅意,拊掌道:“这个主意不错,一路上大家还可欣赏越秀山的云石松水,确是一举两得。”


何欢也赞同道:“有意思,不过大家说好是爬上去,谁都不能耍赖用仙剑!”


在这四人里,他的修为还够不上御剑飞行,故才特意强调。而姬雪雁的建议,显然也是正合他的胃口。


姬雪雁道:“那是当然,要不这游戏还有什么意思,大家干脆比拼修为得了。”


屈箭南道:“在下也赞成,但不知这组怎么分,路如何选?”


姬雪雁胸有成竹,说道:“分组最是好办,我们抽签决定就是。至于选路,谁跟屈师兄一组就走西面的山径,谁让他是东主熟知山路呢?”


屈箭南不疑有它,笑道:“其实这两条路我也仅止知道,不曾真占到什么便宜。但作为东主,理当先让三分。”


姬雪雁从袖口里取出四颗丹丸握在手中,掌心朝下却不让人看见,然后说道:“我手里有四颗丹丸,两红两黑,大小却是相同。屈师兄,你是主人,就请你先抽。”


屈箭南点头道:“好,那么在下就不客气了。”


他伸手在姬雪雁的掌心用手指一捏,却不可避免的碰触到对方滑润如脂的玉肤,不由自主的心神一荡,却赶紧抱元守一目不斜视,取了丹丸。


他看了一眼,微笑道:“是红的。”


姬雪雁将纤手探到何欢跟前道:“何师兄,轮到你了。”


何欢想也不想的应了一声,却也抽出了一颗红色丹丸。


姬雪雁见状,娇声笑道:“这倒省事,我和丁师叔都不用抽了。”


屈箭南心底里略有些失望,但仍是洒然一笑道:“那么就只好有劳何师弟与在下绕远路了。”


姬雪雁道:“你若觉得不公平,不妨我们把路径调换一下,我和丁师叔也未必输给你们!”


屈箭南摇头道:“不必,就这样定了吧。”


当下,将东面白浪坡的山路,简略的向姬雪雁和丁原介绍了一番,又叮嘱了两人几句当心之类的话,尔后四人便分成两路,各自觅路离开揽瀑岩。


等屈箭南与何欢消失在山路尽头,丁原才笑着朝姬雪雁道:“雪儿,还不快把另两颗红色丹丸收了,翠霞派疗伤的圣药却被你用来诈人。”


姬雪雁狡黠一笑,收起手里的药丸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丁原嘿嘿笑道:“屈箭南是谦谦君子,所以才会上你的当,何欢更是老实巴交不知道转弯,要是换了旁人,哪有那么容易让你的小伎俩得逞?”


姬雪雁晃动丁原的手,撒娇道:“人家这么做,还不是想和你单独多待一会儿,你却指责起人家的不是来了。”


丁原顺势将姬雪雁拥入怀中,轻轻一吻道:“我怎不晓得,不然岂容你对他们大耍花样?”


姬雪雁哼了声,蹙起可爱的小鼻子道:“你知道人家的苦心就好。”


丁原松开姬雪雁,道:“我们也上路吧,若到的太迟让他们久等,终究不好。”当下两人依着屈箭南指点的山路绕上白浪坡,朝老龙口登去。


丁原修为已复,走起崎岖山道来并不吃力。他和姬雪雁自无争雄登顶之心,不过是借这机会好独处片刻罢了。故此两人边说边走,一路欣赏越秀山的秀丽奇景,浑不在意时光荏苒。


不觉走出十多里地,刚转过一道山口,迎面正撞见一群平沙岛的年轻弟子,说说笑笑,正在一条山涧边休息。而耿照正巧也在其间,可惜丁原并不认得。


「庚」龙吟越秀92丁原因姬雪雁在身旁,也懒得找他们的晦气,况且他亦不屑与那些耿南天的徒子徒孙计较。两人都只当没看见对方,自顾上山。


孰知树欲静而风不止,丁原不想找对方的麻烦,平沙岛的人一眼瞅见他们,却不肯轻易放过。


昨日里天阶狭路相逢,丁原连削带打,弄的耿南天与曲南辛大失颜面,更叫耿照十分难堪。这些年轻弟子当时碍于师尊在场,都不敢有所举动,心中对丁原早深怀不满。


耿照看到丁原与姬雪雁,鼻子里忍不住重重一哼。


身旁一名葛南诗门下的弟子袁馗,见状说道:“咦,那小子不是昨日口出狂言的翠霞派门下么?他身旁还有一个美貌姑娘,不晓得是谁?”


有知道姬雪雁的弟子回答道:“那是姬别天的宝贝孙女,怎的和姓丁的小子混在了一起?”


耿照讥笑道:“孤男寡女,荒山野岭,又能有什么好事?”


袁馗闻言“呸”了声道:“姓丁的小子不是姬雪雁的师叔么,翠霞派竟生出这种狗皮倒灶的事来。”


又一个名叫言桓的弟子,故意大声笑道:“昨天也不晓得是谁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今天却偷偷出来打野食了!”


这五六个平沙岛的弟子不约而同哄堂大笑,以挑衅目光瞧着丁、姬两人。


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语,丁原与姬雪雁自然听的清清楚楚,起初姬雪雁不欲生事,还想劝住丁原,可听到后来亦不禁花容变色,面含寒霜。


翠霞山一脉千多弟子,谁不知道她是姬别天的掌上明珠,平日间连玩笑也不敢多开一句,何时有人敢当面出此污言秽语?


一时姬雪雁又怒又羞,呵斥道:“闭上你们的脏嘴!”


她不理睬还好,这一开口,对方兴致更高。


袁馗有意讨好耿照,哈哈笑道:“怎么,你们做的,我们就说不得么?昨天你们翠霞派的人,不是在天阶上也说的很开心吗?”


丁原收住脚步,远远望着山涧旁的几人,面色平静并不见怒色,只徐徐道:“滚!”


言桓从山涧里站起身来,冷笑道:“你是怕我们碍着你们俩的好事么?从盛年到阁下,看来你们翠霞派果真是藏污纳垢之地!”


姬雪雁再按捺不住,口中娇喝道:“看剑!”


雪朱剑清鸣出鞘,人如玉剑如虹,一团火云般直掠言桓。她恨对方出言无状,一式“阳关三迭”剑华澎湃,立意要言桓吃些苦头。


言桓乃耿南天门下得意弟子,从师二十余年修为也是不弱。他一面拔剑抵挡,一面口中怪笑道:“杀人灭口啦!”


身旁的平沙岛弟子看的有趣,纷纷鼓噪。


姬雪雁银牙暗咬,一套飞瀑十八剑施展得淋漓尽致,红光漫天。


然而言桓亦非易与,三五招内有攻有守不落下风。


姬雪雁见一时半会收拾不下对方,心中思忖道:“他们有六七人,且个个皆非弱者,偏偏丁原真气被我爷爷的火灵符所封,不能动手。这样缠斗下去殊为不利,我需以雷霆手段先解决眼前这家伙!”


想到这里,姬雪雁晃身撤到圈外,言桓一怔笑道:“怎么,你是要认输么?”


姬雪雁娇叱道:“谁与你认输,看打!”


她纤手一扬,祭起三昧红莲,在空中顿时赤光大作。红莲花心间一溜三昧真火犹如怒龙出渊,正打中言桓头顶,言桓猝不及防,头发忽的一声烧了起来。


言桓直吓的一身冷汗,也顾不得斥骂嘲笑姬雪雁了,左手拼命扑打被烧着的头发,却“哎吆”大叫一声,原来差点整个左手也被三昧真火熔去,肌肤上血肉模糊黑糊糊一片,这苦头吃的可不小。


姬雪雁也不乘机出招,毕竟对方是平沙岛的弟子,给个教训也就够了。倘若真闹出人命来,爷爷那里也不好交代。


她见言桓头上“火冒三丈”大是畅快,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娇叱道:“看你还敢乱嚼舌根?”


可怜言桓火燎眉毛,哪里还有心思跟姬雪雁斗嘴?


耿照见势不妙,呼喝一声腾空而起,右手在言桓头顶一按“嗤嗤”有声,想以纯阴掌劲按灭三昧真火。


然这三昧红莲乃天地仙宝,燃灯居士百年炼铸,耿照修为虽是不凡,可单凭一掌之力宛如杯水车薪,不仅没有熄灭真火,反灼得他掌上生疼。


幸而他的实力比之言桓高出不少,才不至于把左手也烤焦了。


耿照反应极快,默运玄功背后剑芒飞纵,左手一握克己仙剑,削过言桓头顶,将着火的头发一剑切下。


言桓只觉头上一凉,寸寸发丝飞雪似的飘落,却丝毫没有伤到头皮。


饶是如此,言桓的头发或被烧去或被耿照仙剑削去,十成里只余下二三成披散在脑后,样子狼狈不堪。


旁边的平沙岛弟子却拍起马屁,纷纷喝采道:“耿师兄好功夫!”


言桓惊魂未定,破口大骂道:“臭丫头,敢暗箭伤人,老子跟你没完!”


他话音未落,猛觉眼前褚色身影晃动,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脸上“劈啪”连响,挨了四记耳光。只被打的满眼金星,口鼻渗血,一个趔趄从空中摔到山涧里。


姬雪雁诧异道:“你的禁制解了?”


丁原颔首道:“雪儿,剩下的事便交给我来料理。”


耿照一惊,丁原出手让言桓挨了四记耳光,自己就在言桓身旁竟来不及搭救。当下急忙抽剑在手,望着丁原道:“阁下好身手!”


丁原目光中比寒冰还冷三分,盯着耿照道:“你姓耿,便是耿照了?”


耿照被丁原的眼神看的心底一寒,赶紧稳住心神回答道:“不错,我就是耿照,阁下有何指教?”


丁原嘿然笑道:“很好,我早就想找你了!没想到今天你自己送上门来。”


言桓这时才在同门搀扶下从水里爬起,又惊又怒的叫道:“耿师弟,替我好好教训这小子!”


在他看来,身为东海三英之一的耿照,无论如何也要强出丁原许多,而自己也不过是一时不慎被人偷袭才着了道。


底下的平沙岛弟子也纷纷叫嚷道:“对,好好教训这小子一通,为言师兄报仇!”


耿照却明白对方并不好对付,全力提防着丁原问道:“你是想给盛年那淫贼讨要公道么,耿某便在此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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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7 08:58: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禁果

姬雪雁心中讶异丁原的火灵符怎被解开了,又听耿照口口声声称盛年为淫贼。她虽与盛年不曾谋面,但爱屋及乌,立时怒上眉间,娇叱道:“丁原,让雪儿来教训他!”

丁原摇摇头道:“他是我的!”


袁馗在下面嘲笑道:“小子,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你能在我耿师兄手下走过三十招,我便叫你爷爷!”


他当然听说过丁原剑屠天龙的故事,但总不相信眼前的小子真能有此厉害。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修炼,也不可能胜过耿照近三十年的寒山苦修。


丁原也不多话,身形一展欺向耿照,竟是赤手空拳。


耿照不由心生恼怒,对方连仙剑也不拔出,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他成名已久,即便是天陆有名的魔道人物,都不敢如此托大,况且对方只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他手中克己古剑飞纵九点寒星,直掠丁原上身要害,立意要给丁原一点苦头。


丁原灵觉舒张,清晰的观察到克己仙剑的轨迹脉络,心中对耿照的修为亦是一惊,暗自想道:“这家伙还有些真材实料,我可不能太过大意了。”


见对方剑势凌厉,丁原一个假身闪向右侧,有意先采取守势,一面察看熟悉耿照的剑路,另一面也要对方生出骄敌之心。


耿照仙剑走空,未等招式用来,手腕一翻看也不看切向左首,剑势如行云流水,颇得“碧海青天二十四剑”的真味。


丁原一味游斗,并不恃狠对攻,只稳稳守住门户,等待耿照露出破绽。


他知道对方的真实修为并不比自己逊色多少,真个拼起来,没有百招难分胜负,因而才上手就采取骄敌之策,消耗耿照的真气。


故此,表面看来耿照的剑光霍霍气势极盛,十招不到就将丁原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平沙岛弟子瞧的兴高采烈大声叫好,姬雪雁的心头却如有小鹿乱撞,若不是因丁原刚才有交代,早已上前助阵。


她见丁原十招下来被耿照逼的四处闪躲,竟无一记还手,偏还托大不肯拔剑,忍不住催促道:“丁原,快出剑啊!”


丁原此刻对耿照的剑路已有所了解,但还是耐心等对方将二十四式剑法从头到尾的使完一遍,直到第三十一招上耿照再无新剑式使出,丁原胸有成竹蓦然发出一记龙吟。


耿照一怔,他隐约已感觉到丁原似乎是有意保留,否则自己断无三十招还收拾不下对方的道理。但这个时候无暇多想,手中克己仙剑第三次施展出“星垂浩海”。


丁原见对方手腕一震时,立刻识破耿照又要施展“星垂浩海”攻自己的面门,他玄功默念,雪原仙剑心息相通,铿然自背后皮囊中腾起,一道紫光如虹经天,令克己仙剑的光芒不由一黯。


丁原纵剑在手,身如蛟龙抢先一步侧闪向右侧,雪原剑一式“投鞭断流”当空劈落,气贯长虹一反先前颓势。耿照大吃一惊,自己的剑招正在将生未生之际,对方竟如未卜先知,不仅抢去先手,更是攻向他最难受的左肩膀。


他不禁想起学剑时,父亲曾叮嘱过“星垂浩海”最大的弱点,就在于出手之际未留后手,尤其左肩看似在剑势笼罩下,却恰恰最为薄弱。一旦有高手识破,就只有玉石俱焚一途可循。


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只是丁原年纪轻轻,怎的目光会如此犀利?


他自是不晓得,当年老道士教授剑法时,曾将平沙岛的二十四式碧海青天剑一一与丁原拆解,招式变化早了然于丁原胸中。


当然,倘若对敌之人换成耿南天,丁原绝不可能有机会出此奇招,奈何耿照骄心已生,一味猛攻,才种下祸患。


眼看避无可避,耿照只得咬牙出剑挑向丁原天庭,期望迫使丁原撤身变招。


可丁原早就把这招变化计算清楚,岂容他如意?


耿照长剑刚一递出,丁原几乎同时左拳轰出“一”诀。火候角度无不恰倒好处,正打在思合山5慕R成希?⒊觥岸!钡囊患谴嘞臁?


而那厢,耿照终究了得,千钧一发之际肩头侧沉让过要害,雪原剑却还是在他臂膀上割过一道血槽,顿时衣衫尽赤。


丁原得理不饶人,左拳以二十二字诀牵制住克己剑,脚下辟魔腿连环飞踢,耿照堪堪挡住三腿,终于门户失守,被丁原踢中小腹,不由惨哼一声吐血飞出。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等众人反应过来大局已定。


谁都没想到,刚才大占上风的耿照,竟在一招之中就被丁原打的吐血而退,就连姬雪雁也大感意外。


袁馗赶紧纵身飞起接住耿照,口中怒斥道:“兔崽子,你敢打伤耿师弟!”


山涧旁的四五名弟子各拔仙剑,呼喝着群起围攻。


姬雪雁娇叱道:“以多欺少,恁的无耻!”雪朱剑更不容情,如红电裂天迫住杀上来的四名平沙岛弟子。


猛听惨叫连声,三名扑上来的平沙岛弟子捂面而退,手指缝隙间鲜血长流,竟是鼻梁骨被丁原的石矶珠打断。这尚是丁原留了一丝情面,否则焉有命在。


丁原收了石矶珠飘落下山涧,袁馗抱着耿照,下意识朝后退却,口中兀自强硬道:“小子,你打伤了我们这么多人,这事不算完!”


丁原冷笑道:“今天我只是给你一点教训,也算替盛师兄先讨点公道回来。你的脑袋就多留几天,异日待盛师兄亲自来取。”


姬雪雁飘落在丁原身旁,怒气未消,扫视着狼狈不堪的平沙岛弟子道:“听清楚没有,还不快滚!”


没曾想耿照骨头还挺硬,在袁馗怀中喘息道:“姓丁的小子,有种你就杀了我,否则异日耿某必报此仇!”


丁原目中含煞,冷笑道:“你当我不敢么?”


姬雪雁惟恐丁原一时冲动,真将耿照结果了,那祸可就闯大了,赶紧说道:“今日杀了你,盛师兄的沉冤恐怕就更难洗清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你?”


丁原一醒,挥手道:“滚的越远越好,想要报仇的话,小爷随时恭候。”


袁馗等人哪里还敢嚣张,相互搀扶着离去。


姬雪雁看他们走远,蹙起眉头扫兴道:“真是倒楣,碰上这群无耻之徒。”


丁原收起雪原仙剑,道:“看着吧,回头他们准要像妇孺一样找耿南天哭诉,平沙岛又要来兴师问罪。”


姬雪雁不以为然的说道:“问罪就问罪,是他们先胡说八道,我们还怕了不成?”忽然她想起一事,上下打量丁原道:“好啊,你解开了火灵符也不告诉我,小心爷爷再封印你!”


丁原“嘿”道:“他能封印我就能解,谁怕谁?”


姬雪雁刚想再说些什么,蓦然看见丁原面色一下子变的苍白,剑眉紧锁,双手捏成拳头,似乎在强忍苦楚。她一怔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丁原低哼一声,脸上渗出细细的冷汗,艰难道:“没什么。”而后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我要找个僻静的地方调息。”


说着,丁原吃力的迈步朝前行去,额头冷汗不住增多,面色亦由苍白转成淡紫色,忽而又转青。


姬雪雁发觉不对,伸手扶住丁原,左手食指与中指在丁原手腕的脉门上一贴,立时花容变色道:“你经脉里怎的有两道真气在乱窜冲撞,竟似要走火入魔?”


丁原强忍着痛楚,安慰道:“没事,以前也有过几次,过会就好。”


但这次却与往日不同。


适才丁原催动真气,痛快淋漓的将耿照等人打的落花流水,却刺激起天魔真气觉醒反噬,脱离丁原意念控制大举而起。


原本只是暂时相安无事的两道真气,为争夺对丁原丹田经脉的统治权,彼此之间犹如水火不容般互相攻击,在丁原体内大打出手。忽而如千军万马奔腾冲击,忽而如山崩海啸惊天动地,道魔之争,竟以这种形式在丁原体内摆开沙场。


要在往日,大日天魔真气其势尚微,对翠微真气几乎是一触即败。但今日清晨丁原已突破魔意境界,令魔气获得大成,其浑厚磅礡已不弱于翠微真气,再不肯轻易俯首称臣。


才走了几步,丁原便举步为艰,全身分量全压在了姬雪雁的身上,这要是让耿照等人看见,正可进一步作实了他们的“罪状”。


姬雪雁急的几乎要哭出来,幸好她尚能保持清醒,左右观量了下,扶着丁原走进山径旁的一片密林里。林中百年古木参天,烈日当空却也只能洒下点点金光,人踪难觅却有飞鸟脆鸣,绿草如茵,不乏野花摇曳。可惜姬雪雁此刻无心流连,只连声呼唤道:“丁原,丁原,你怎么啦,不要吓唬雪儿啊!”


丁原疼的眼前金星乱冒,只感到体内仿佛有万千钢针不住狠戳,又似有把锔子要把身子活生生裂开。剧痛中又见雪儿花容惨淡、焦急万分的模样,他勉强唇边牵出一丝笑容,道:“放心吧,死不了。”


越是这样,姬雪雁越是担心,她着实太了解丁原的脾气,晓得自己的情郎生性倔强高傲,从不肯示弱服输。倘若不是疼的难以忍受,绝不可能表现若此,不禁心疼得带着哭声道:“都这样,你还有心说笑。”


姬雪雁将丁原搀扶到一地势平坦的隐蔽之处,道:“你赶紧运气调息,再不成我们赶紧回去找爷爷。”


丁原靠着古树树干盘膝坐下,低哼道:“没事,你别担心。”他阖上双目,抱元守一,试图将两道在体内交攻的真气纳回丹田。


可此时候的魔道二气已全面开战,相互间宛如仇人见面早杀红了眼睛,各自好似脱缰野马,一正一逆顺着经脉自丹田奔流而出,再不听丁原的使唤。


丁原只坐了一会儿,突然闷哼一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竟带有深紫色的血丝。


姬雪雁玉容苍白,珠泪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却又不敢真个的哭出来,惟恐扰乱了丁原的心神。


她稳了稳心神,在丁原对面盘腿坐下,右手抵住丁原胸口檀中大穴,催动真气,希望能助丁原一臂之力。谁知她不渡入真气还好,这一将自身的真气运起,立刻进一步刺激起丁原体内两道真气的暴虐凶性。他们二者本已斗的不可开交,焉能容忍第三人再插足进来分一杯羹?


莫说大日天魔真气是姬雪雁所炼的翠微真气之死敌,即便是丁原自身的翠微真气也已敌我不分,见魔杀魔,遇仙诛仙。


尤其是那檀中穴,更乃兵家必争的中枢,两股真气无不屯重兵于此,要不是九转金丹勉强护持,早就震裂了丁原心脉。


姬雪雁这一插手,顿时感到掌心间一阵灼热,两道沛然莫御的真气反震而回,不仅逼回了自己想渡进丁原体内的真气,更如长江大河般倒卷回来。


姬雪雁猝不及防,“嘤咛”一声娇躯后仰,樱唇边渗出一缕血丝,竟也受了内伤。


她的修为本就不及丁原,再加之没有防范,一心又要为情郎渡劫,自是吃了大亏。


可她心悬丁原,也管不了右手被震的几乎麻木,胸口也窒闷难当,急声叫道:“丁原!”


丁原却完全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惟保着灵台一丝清醒在苦苦挣扎,怎可能再听见她的叫喊?


姬雪雁见丁原全无反应,禁不住泪水潸然滴落,恨不能以身相待。


她有心扶着丁原去找姬别天,可毕竟家学渊源,知道一旦修真之人走火入魔切忌妄动,否则必会加剧伤情。可眼睁睁看着丁原深陷泥沼也不是办法,心底里诚心诚意祷告道:“在天上的三清神祖,求你们救救丁原,即使要让雪儿去死亦是甘愿。如果您是在惩罚我们,就请您将万千痛苦都加诸在雪儿身上。一切都是雪儿的过错,雪儿愿意粉身碎骨来承担,只求丁原能够平安无事。”


她虔诚的跪倒在树下,明眸阖起却无法阻止泪水的滑落,颤抖的娇躯也似乎随时会失去支撑的力量。但她仍坚强的挺直自己的身子,仰起头,全身心的祈祷,期望上苍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


或许是她的真诚感动了天,丁原脸上的紫气逐渐消退,渐渐只剩下一层青气笼罩在肌肤上。


原来经过一番惨烈的角逐,大日天魔真气终于再次被翠微真气压制,率先败下阵来,不甘的退回丹田休息。它自然不肯就此认输,暗自里重整旗鼓,等待东山再起。


而这么一通厮杀之后,魔气又强壮了不少,翠微真气亦同样得到了增强。


可惜这并非好事,不过是说明丁原体内的祸根又重了一步而已。


更糟糕的是,他的经脉受到连番的冲击早已伤痕累累,狼藉满地,不知道还能承受几回这样的折磨?


丁原恢复神志,徐徐收了得胜凯旋的翠微真气,只感到全身像烙铁炙烤似的难受,耳朵里却听见姬雪雁轻声的啜泣。


他睁开血红的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却看到姬雪雁犹如梨花带雨,无助的跪倒在自己的身旁。


丁原爱怜的伸手抚摸她的秀发,低声安慰道:“别哭,雪儿,我没事了。”


姬雪雁望向丁原,好半天似乎才确信丁原已经转危为安,脸上渐渐露欣喜的神色,猛地不顾一切的扑进丁原的怀抱,哭泣道:“你吓死雪儿了,你知不知道?”


丁原爱抚着姬雪雁的肩头,微笑道:“我知道,是我不好。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了么?”


姬雪雁抬起头来,昏暗的光线里眼眸如同星辰一般闪光,埋怨道:“还说没事,你要是真的有事,却教雪儿怎么办?”


丁原看见她唇边尚留的血丝,心疼的问道:“雪儿,这是怎么回事?”


姬雪雁毫不在意的回答道:“没什么,刚才雪儿想帮你,却被你体内的真气反震了一下。”


丁原一阵痛惜,伸手将姬雪雁搂的更紧,左手轻轻替她抹去血丝道:“这些真气真是该死,居然连它们的女主人都不认得,看我将来怎么教训它们!”


姬雪雁被丁原逗的转悲为喜,噗哧笑道:“你还说,都是你!”


她娇艳的脸上泪珠犹存,却仿佛有鲜花盛开,整个树林也顿时亮丽起来,有了色彩。


丁原不觉看的心中一动,情不自禁的低头深深吻上姬雪雁香润柔软的红唇。


姬雪雁没有闪躲,更没有畏缩。


在刚才丁原走火入魔的剎那,她的心头油然升起一股近乎生离死别的感受,再次清晰意识到身旁的这个男子,对于自己的生命是何其的重要。他的喜怒安危,已经完全占据了自己的心扉,是她所有的幸福所在。


从当日的情窦初开,将一缕芳心寄托在丁原身上,后来的碧潭倾情,紫竹林一吻,无数山盟海誓两情相悦的日子,就这么在幸福甜蜜里悄悄流逝,却从不曾真正品尝到因生离死别而带来的痛苦与悲伤。


直到此时,看着丁原行走在走火入魔,命悬一线的生死边缘,姬雪雁更加清楚的感受到手中幸福的可贵。那是一种类似于失而复得的心情,在丁原重新睁开眼睛,用熟悉的声音呼唤自己的时候,她原本无助惊惶的芳心,瞬间有了依靠与希望,天地才再次有了颜色。林中光线晦暗,茂密的枝叶宛如层层迭迭的绿幕帷帐,将日头与红尘一并遮挡于另一个世界。


在这里,惟有如茵的绿草,清脆的鸟鸣,和一对沉浸在热恋中的少年男女。


两人忘情的拥吻,使尽全力希望将自己的灵肉完全融化在对方的体中,从此何必再分你我,何必再担忧天荒地老?


熊熊的火焰越燃越高,在两人抵死缠绵里,积聚多年的情感,终于像溃堤的洪水冲破最后的理智与清醒。既然彼此早已身心相许,他们再顾不得人世间太多的羁束与陈规。


天为被,地为席,沧海为媒,这对少年男女终于放开所有的顾忌与矜持,向着对方敞开自己的心扉与情感,深深的融合在一起,尽情享受红尘里最浓烈的滋味。风过密林,落叶缤纷,轻轻吹落在他们火热年轻的胴体上,渐渐覆盖起一层柔纱。


一番番暴风骤雨里,丁原与姬雪雁忘情的缠绵,以最热烈的方式将自己奉献与怀中的爱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停歇,却依旧紧紧相拥,只是觉得这美妙的光阴着实流逝的太快了些。


姬雪雁将脸颊贴在丁原的胸膛上,耳畔的红潮犹未退去,樱唇边含着幸福快乐的浅笑轻轻道:“彩儿说的真是没错,你就是个小坏蛋!”


丁原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搂着姬雪雁的纤腰,感受着怀中少女的冰肌玉骨,微笑道:“物以类聚,那你又是什么?”


姬雪雁嗫声道:“嫁鸡随鸡,跟了你这坏蛋,人家还有什么好说的?”


丁原哈哈一笑,拥紧怀中玉人问道:“雪儿,你还疼么?”


姬雪雁摇摇头,低声道:“就是疼,也是雪儿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倒是你怎么样了,怎么体内会有两股不同的真气?”


丁原苦笑道:“这个说来话长,若不是它,我也解不开你爷爷的火灵符。我想该是修炼时在哪里出了岔子,回头我会好好想一想。”


姬雪雁关切道:“你可要小心,走火入魔可不是好玩的事情,我就曾经亲眼看见过一位师叔,为了强冲「通幽」境界,真气反噬被震的经脉全断,从此成了废人。如果不是爷爷出手相救,连性命也保不住。”


丁原不在意的道:“我会小心,总不会让你为我守寡就是了。”


姬雪雁虽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却也受不了,满脸羞红的啐道:“谁要为你守寡,人家才不稀罕你这个小坏蛋呢。”


丁原一翻身,将她压在草地上,嬉笑道:“可是先前你为何眼泪汪汪,死抓住我不放?”


姬雪雁却不说话,樱桃小嘴在丁原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疼的丁原一跳,这才得意道:“小坏蛋,你现在不也快眼泪汪汪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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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7 08:59: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抗婚

两人御剑赶到老龙口时,早不见了屈箭南与何欢的踪影,想来是久候不至,怕他们出了意外,所以往白浪坡找寻去了。

为怕两拨人再错过,丁原与姬雪雁索性回返朝天门等候。


果然,天近黄昏时,才见屈箭南与何欢的身影。


姬雪雁歉疚道:“屈师兄,对不住,我们半路上遇见一点小麻烦,所以耽搁了行程。等到了老龙口已经找不到你和何师兄,所以回到这里来等了。”


屈箭南笑道:“难怪我们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还以为是迷路了呢。”


何欢道:“咱们还是赶快回去吧,一天没露面,怕师祖师父他们会着急。”


话音一落,就听见天阶上遥遥有人喊道:“丁师弟,屈师侄,你们怎么才回来?”却是段唱满脸焦急,朝众人快步行来。


屈箭南见段唱风疾火燎的模样,诧异道:“段师叔,有什么事么?”


段唱苦笑道:“原来你还不知道,丁师弟和雪侄女这次可惹上大麻烦了。师尊就是命我到这里来守着你们回来,好立刻领你们去见他老人家。”


何欢不解道:“师父,我们今天只是去天瀑玩了一转,丁师叔他们又会惹什么麻烦呢?”


丁原哼道:“我把耿照给打了,不用问,定是耿南天上门兴师问罪,想替宝贝儿子讨还公道。”


段唱叹了口气道:“你这下手可也不轻,耿照到现在连走路都需人搀扶,只怕不养上三两月无法复原。如今屈掌门、耿掌门跟众多正道前辈耆宿,都在品茗阁等你和雪侄女回来。”


屈箭南这才晓得姬雪雁口中的小麻烦是什么,不由望着丁原道:“丁兄,这下你可真是闯了大祸了。”


丁原不以为然道:“我问心无愧害怕什么?去就去,难不成耿南天能把我吃了?”说罢,当先走向天阶。


等到得品茗阁,只见里面黑压压坐满了各派人物。姬别天与耿南天一左一右端坐在屈痕身旁,俱是面沉如水不发一言。


在耿南天旁边摆着一张软榻,耿照面无血色的半躺其上,袁馗等人则侍立其后。


丁原等人才一踏进门,就听见曲南辛尖锐的嗓音道:“好啊,居然还敢回来,翠霞派的年轻弟子果然一个比一个嚣张!”


丁原在人丛中找到曲南辛,蔑然一笑道:“老虔婆,是你们耿掌门请小爷来此对质的,小爷光明磊落又有何不敢的?”


姬别天一拍椅背道:“放肆,曲仙子乃平沙岛宿老,你怎可这样说话?就算曲仙子宽宏大量不与你一般计较,老夫也看不过眼!”


他似乎是在斥责丁原,却将曲南辛的口也一并封了,免得对方再拿丁原的话茬做什么文章。


在座的明眼人自然看的出来,心中俱暗道:“先是盛年与耿照的公案至今未有了结,如今丁原又将耿照打伤了,翠霞派与平沙岛之间的纠葛愈演愈烈,连两派的长老人物也掺和了进来。”


但看到丁原不过才二十来岁的年纪,居然把号称“东海三英”之一的耿照打成重伤,也少不了有几分惊讶。


屈痕见几人一进门就争吵起来,眉头微微皱起,望着爱孙道:“南儿,你先说说早晨你跟丁师侄他们都去干什么了?”


屈箭南照实回答道:“弟子昨晚就与丁师叔他们约好今早出门游玩,故此一早,便领着大伙去了揽瀑台,随后就分成两路,想沿山道爬上老龙口。“可弟子与何师弟到得老龙口等候许久,也不见丁师叔和雪师妹的踪影,直到回到朝天门才遇见。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弟子并不知情。”


坐在姬别天身侧的一个气度雍容的红袍虬髯老者,开口说道:“这么说,你们是早就约好一起出门游山,当时并没有提及要寻平沙岛弟子的麻烦。”


姬雪雁以传音入密对丁原悄声道:“他就是我外公燃灯居士,当年正道的十大高手之一,有他在,咱们不用担心会吃亏。”


屈箭南尽管不认得燃灯居士,依然恭恭敬敬回答道:“是这样,若是弟子晓得丁师叔他们要去找平沙岛诸位仙友的麻烦,自然会极力劝阻。但事实上,大家根本没提此事,只是说想去看天瀑而已。”


屈痕徐徐问道:“丁原师侄,你们与南儿分手后,又是怎么撞见耿照师侄他们?”


丁原道:“我们是从白浪坡上山,想攀上老龙口与屈师侄、何师侄会合。可在一条山涧旁正巧遇见了耿照等人,我们本不欲招惹麻烦,正打算远远绕过,可耿照等人却口出污言秽语,十分的难听。”


姬雪雁接着道:“弟子曾出言喝止,哪知这些人反而变本加厉,肆意取笑侮辱我们,更对本门多有不敬之言。弟子恼怒之下,才先拔剑出手。”


袁馗躲在葛南诗身后叫道:“你胡说!是你们先挑衅我们平沙岛,辱骂我掌门师伯与耿师兄,我们忍无可忍才还的嘴!”


丁原看着袁馗的目光中,满是鄙夷之色,沉声道:“大丈夫敢作敢当,你颠倒黑白,不怕半夜有鬼敲门么?”


耿南天不悦的说道:“丁师侄,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我们平沙岛都是信口雌黄之徒?”


丁原昂然无惧,双眼望天,漫声道:“这个弟子不知道,问问曲仙子和耿照,或许他们心中更加清楚。”


曲南辛重重把茶盏拍在桌上,怒喝道:“姬别天,你门下弟子如此张狂,你管是不管?”


姬别天一反往日火暴脾气,慢条斯理的说道:“他是我三师兄淡言真人的弟子,要管也该由淡言师兄来管。而且,老夫觉得他刚才也没说什么过分无礼的话啊?”


丁原的心中大乐,直觉得此刻拿腔拿调的姬大胡子,实是自己见到他以来最可爱的一面。


曲南辛可没丁原这般好心情,怒极反笑道:“好啊,先是盛年,再是丁原,你们翠霞派是存心跟我们平沙岛干上了!”


姬别天浓眉一竖,冷笑道:“每回都是你们上门找茬,淡怒、淡言两位师兄因此身受九刃穿身之苦,盛年师侄也自逐于门墙外五年。莫非曲仙子还不能心满意足,想要得寸进尺?”


耿南天咳嗽一声道:“姬兄误会了,平沙岛绝无难为贵派之意,但劣子无端端两次伤于贵派弟子手中,贵派也理应给个交代才对。不然,我耿某今后又有何面目执掌平沙岛一门?”


姬别天怒气稍消,说道:“雪儿是我的孙女,我绝不护短。但老夫相信,若非有人欺负的她太狠,她绝不会出手伤人。”


碧落剑派的停心真人拂尘一摆,微阖双目道:“耿掌门,姬兄,依贫道之见,这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切莫伤了两派间的和气。况且眼下魔焰仍炽,实不宜为门下年轻弟子间的争勇斗狠而同道相煎。”


燃灯居士颔首道:“停心真人此言在理,我看这事就如真人所说的,化干戈为玉帛吧。”


屈痕见停心真人与燃灯居士两位正道巨头,出面充当和事佬,心中一定,转眼望向姬、耿二人道:“两位意下如何?”


姬别天也不想真和平沙岛闹翻,毕竟耿照已经躺倒在软榻上,自己亦该见好就收,当下说道:“既然两位掌门和居士都出面调停,老夫也无话可说。”


耿南天面沉似水,徐徐道:“诸位仙友的面子耿某不能不给,但劣子这一腿也不能白挨。翠霞派为正道牛耳,素以公道严谨著称天陆,相信对这事多少也需有个交代。”


太清宫与平沙岛一贯交好,观止真人闻言点头道:“耿掌门的要求也不过分,不管事起何因,丁师侄将耿照师侄打伤,总是不对。”


姬别天面色渐渐和缓,回答道:“我翠霞派光明正大,无论是谁触犯门规伤及同道,俱都严惩不怠。等明日掌管本派执法的淡怒师兄到了,老夫自将请他秉公断处,给平沙岛的耿掌门和在座各位一个公道!”


丁原朗声说道:“耿照是我打伤的,那是他咎由自取。有什么处罚冲我来,小爷接着就是!”


耿南天锐利的目光,一扫丁原。


丁原心头一震,暗道:“这老头子的修为可比他草包儿子强多了!”


耳中听到耿南天说道:“好,翠霞派的门下弟子果然个个有种!耿某就等明日淡怒真人给本派一个交代!”说罢,起身就要率着门人退出品茗阁。


屈痕在身后唤道:“耿兄请慢走,老夫还有一事想在这里说明。”


耿南天一怔,坐回位子上问道:“哦,不知屈兄有何事要说?”


屈痕微笑道:“数日前老夫曾命门下弟子杨挚、容仪携了聘礼,前往翠霞山为南儿求亲。蒙姬兄高看,已答允了这桩小儿女的婚事。“今早我与姬兄商议后,决定乘着老夫的寿宴一并将订婚吉礼给办了。但怕到时再说有所唐突,故此想先跟大家打声招呼,至于请柬便不另发了。”


屈箭南又惊又喜,他虽早有听闻,屈痕有意与姬别天联亲,将姬雪雁许配与他,可没想到爷爷今日便当众宣布了此事。


自数年前,屈箭南随着屈痕拜访翠霞山,邂逅姬雪雁,就对她一见钟情。不过屈箭南生就老成持重,虽对姬雪雁心生爱慕,却从不溢于言表。他只当这个心底的秘密无人看破,哪料早落在了屈痕与姬别天等人的眼里。


屈痕与姬别天本就是莫逆之交,自乐得亲上加亲结成亲家。


当时考虑到姬雪雁年纪尚幼,仙家根基不稳,才暂搁了这事。


这回屈痕命杨挚夫妇赴翠霞山代屈箭南求亲,姬别天当下一口应允。


姬榄夫妇尽管只这宝贝女儿,未免有些不舍,但一来屈箭南乃名门之后,年轻俊彦,姬雪雁嫁他正是门当户对;再则,屈箭南双亲二十多年前双双战死于婆罗山庄,惟留下这一根独苗,也惹人同情。


所以求亲之事几乎没费什么周折,便定了下来。众人却不晓得屈痕偏借此时宣布,尚有另一层苦心--明日淡怒真人到后,便要再追究丁原与姬雪雁伤人之罪,素闻淡怒真人铁面无私,说不准这两个小辈要受重罚。


屈痕现将定亲之事宣布出来,姬雪雁就等若半个越秀剑派的人,淡怒真人到时亦不得不网开一面,不为己甚。


屈痕与姬别天乃生死之交,在天陆正魔两道可说人尽皆知,故而众人对此并不感意外,纷纷向二老和姬雪雁、屈箭南贺喜。


有些站在师长身后的年轻弟子,看看娇艳无双、红衣雪肤的姬雪雁,再看看英俊潇洒、卓尔不群的屈箭南,私下不免都有些艳羡。


男弟子固然是羡慕屈箭南果真好运气,居然能娶得这般天仙般漂亮的少女;女弟子则是暗自神伤,从此天陆正道年轻俊彦中,又少了个如意郎君。


丁原脸色一变,如遭五雷轰顶。


他万没有料到,前一刻自己尚和雪儿海誓山盟,两情相悦,突然间风云突变,自己的爱侣就要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


一刻前打的平沙岛弟子狼狈不堪的喜悦之情,立刻化为虚有。


忽听姬雪雁在喧闹的恭喜声中,轻轻道:“我不要成亲!”


声音虽小,厅里人还是听的一清二楚,厅中的喧嚣顿时轻了许多,无数诧异的目光射向姬雪雁。


姬榄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姬雪雁面色苍白,似因激动,似因害怕,樱唇微微颤抖,却仍坚定的重复说道:“我不要成亲!”


姬榄一皱眉,没想到女儿会当面顶撞这门婚事。他耐着性子道:“雪儿,你是对这桩亲事有什么不满意么?”


姬雪雁不敢跟父亲的目光接触,垂下头道:“雪儿现在还不想嫁人,只想守着爹爹和娘亲。”


姬榄哑然失笑道:“原来是为这个!傻孩子,后天不过是先将亲事定下,谁也没叫你们立刻成亲。”


和婉伸手搂过爱女,微笑道:“你这孩子,却把娘亲吓了一大跳,以后可不许这样。”


姬雪雁轻咬红唇,脑海里乱成一片。


她知道如果自己再当庭抗拒下去,势必会令爷爷和爹娘等人无法下台,屈痕和屈箭南也将十分难堪。


在这大厅里,着实有太多的眼睛与耳朵,只需要一夕的功夫,就能把消息传送到天涯海角。


无论如何,自己是不能嫁与屈箭南的。


但她与丁原的事情,却又怎能当众说出口?


姬雪雁几乎可以想象,爷爷与爹娘晓得这件事后的愤怒与伤心,失望和惊讶,还有无数人的指责和讪笑,这一切却教她如何去面对?


好在还有时间缓冲,等稍后有机会,自己再想办法和丁原商量对策吧。


最多,也就是偷偷的一走了之,从此与他浪迹天涯,双宿双飞。


这样,也总好过公然与爹娘决裂,给旁人留下笑柄。


那边的屈箭南心头一松。


姬别天哈哈笑道:“雪儿,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姬雪雁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如果假装答应,只怕丁原误解闹出事端;可要是不答应,又怎么过眼前的这一关?


见爷爷再问,姬雪雁玉首低垂,咬住红唇不再言语,可容颜激动,眼眶中珠泪已经盈盈欲出。


屈痕见状站起身来,呵呵笑道:“真是,老夫都忘了在隔壁已经摆好了酒宴等大家入席。不如马上开席吧,若酒菜凉了,便没那么可口啦。”


在座多是一点即透的聪明人,停心真人第一个起身笑道:“其实贫道早就嘴馋了,碍于主人不发话,只好在这儿干坐着。呵呵,既然屈掌门开口相邀,贫道也就不客气了。”


他一带头,别人也纷纷起身朝厅外走去,尽管每个人都有好奇之心,可也都明白,再在这里耗下去,未免有些不识抬举了。


平沙岛的门下在耿南天的率领下,也随众人退出,依稀听见曲南辛冷笑道:“今晚这酒宴前的开锣大戏,还挺热闹啊。”


姬别天听的清清楚楚,无奈话柄在人,想回击曲南辛也找不出什么道理。无可发泄之下,一巴掌狠狠拍在茶几上,上好的茶几竟连响声都没发出就碎成齑粉。


众人目睹此景不由暗吸一口气,心道,此老好暴烈的脾气,还是早点离开为妙,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己的脑袋可不是茶几,更禁不起这么一拍。


顷刻间,近百人走的干干净净,只留下姬别天、姬榄夫妇及燃灯居士几人,连段唱跟何欢也退到门外。


屈箭南也随屈痕离开,临出大厅时,忍不住回头悄悄瞥了姬雪雁一眼。见她花容惨淡却神情坚毅,不禁心头黯然。


却听到屈痕在身旁,轻轻叹了口气道:“走吧,外面还有许多朋友等我们去招呼。”


屈箭南点点头,跟在屈痕身后而去。


却觉得,心仍留在大厅里。


姬别天见丁原仍站在原地不动,丝毫没有退出的样子,问道:“你怎的还不出去?”


丁原心中思量道:“我一向自诩是敢作敢当的大丈夫,怎能眼睁睁看着雪儿遭受责问而躲在一旁。事情既然是我做下的,就当由我承担。况且我与雪儿心心相印,问心无愧,又怕它做甚?”


想到此处,一挺胸膛大声道:“你们不必再问,雪儿她是不会答应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惊疑的眼神都汇聚到丁原身上。


姬雪雁蓦然抬头望向丁原,眼神里不晓得是喜悦仿徨还是忐忑?


自己终究没有所托非人,丁原虽说外表冷漠孤傲,却是一个情深意重的铁血男儿。


在这个时候,他没有选择畏缩逃避,而是勇敢的站了出来,与自己一起抵挡风雨。


只是,他又怎了解自己的一片良苦用心?这么一来,事情再无回转余地,爹娘与爷爷的颜面势必为此丢尽。一场惊天动地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然而姬雪雁却无法断定对于丁原的挺身而出,是欢喜多些还是埋怨多些,一时柔肠百结,默默想道:“丁郎,是福是祸,就让雪儿与你一起担当吧,雪儿绝不会背弃当日的誓言!”


姬别天一怔,喝道:“丁原,你说什么,这又关你什么事?”


和婉毕竟是女性,心思要比姬别天等人细腻许多。她隐约觉察到不对,连忙道:“丁师侄,你有什么话等晚膳后再说吧,现下你先出去吧。”


丁原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和婉怀中的姬雪雁。他知道该是水落石出的时候了,自己绝不能让雪儿独自去承担这场风暴,有什么讥讽嘲笑、责难攻击,就让自己一人挡下吧。


此刻他的心中出奇的平静,缓缓说道:“姬师兄,和师嫂,对不住,这件事情隐瞒了大家这么久。但丁原自觉问心无愧,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的地方。”


姬榄皱眉道:“丁师弟,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丁原微微一笑,回答道:“姬师兄,雪儿是不会和屈师侄成亲的。在她心目中,只有我一个人,而我亦是一样。”


众人张口结舌,面面相觑。


大厅里鸦雀无声,静的可听见一根针坠下。谁都未曾预料到,丁原竟会说出这番话来。


千年以来,长幼辈分都如金科玉律一般,在人们心中不可颠覆。莫说正道各派,就是魔道中人也对此忌讳颇深,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丁原虽然年纪与姬雪雁相若,可却是淡言真人的弟子,与姬雪雁分属叔侄。


就凭这一点,他刚才所言已触犯天条,足以一死。姬别天魁梧的身躯微微震颤,显然在极力压制胸口的怒火。


他低沉着嗓子,问道:“雪儿,丁原所说可是真的?”


姬雪雁看着祖父须发皆张,宛如一头正处于暴怒边缘的雄狮,却依旧勇敢的点头,轻声回答道:“他说的都是真的,雪儿此身已属丁原,请爷爷与爹娘成全。”


厅中没有人说话,大家都被这对小儿女的表白惊呆了。


“孽障!”姬榄双目喷火,扬手打在姬雪雁的玉颊上。


姬雪雁吹弹可破的肌肤上,顿时浮现起五道血痕,唇边渗出一丝血迹。


她却没哼一声,仰头凝视着怒其不争的父亲,徐徐道:“爹爹,女儿的性命身体都是您和娘亲给的,您若要杀,女儿绝不会有一句怨言。”


和婉见爱女被打,疼惜至极,泪水夺眶而出道:“有话不能好好说么,非要这样谩骂殴打?”


丁原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倘若非因姬榄乃雪儿之父,他早祭起雪原剑拼个你死我活了。勉强克制住冲动,大怒道:“姬师兄,欺负自己的女儿好威风啊,事情是我丁原做的,有什么不痛快,尽管冲我来!”


姬榄双目喷火,怒视丁原道:“若不是你心存不轨勾引雪儿,她又焉能如此?你还有脸说话?”


丁原毫不退缩的迎上姬榄的眼神,回答道:“我与雪儿真心喜欢,没有心存不轨,更没有勾引!我为什么不能说话,你又凭什么不让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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