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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龍

《仙剑神曲》 (申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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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6 09:21: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夜探

三人一路驭剑西行,途中不时向路边的茶肆商旅打听,却都没有谁见过天雷山庄的一众人等经过,想来是他们追错了路径。

到了掌灯时分,三人已经抵达积石山脚下,此地属于天雷山庄的势力范围,岗哨颇多,为了避免过早暴露行迹,三人都乔装改扮了一番。


这回出手为三人易容的是盛年,他自布衣大师那里习得的变装换貌之术,比起秦柔大洪来高明了许多,除非雷远等人起了疑心,功透双目仔细打量,否则乍看之下绝对瞧不出任何破绽。


三人在一家客栈住下,丁原和盛年在床上打坐修炼了两个多时辰,俱感疲劳尽扫,精神大振。两人便将秦柔留在客栈守侯,双双趁着夜色直奔天雷山庄。


这天雷山庄建在积石山的山麓之中,豪宅千栋,占地足有两千多亩,如果不探明确切方位,要想救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盛年当日为救被雷威捉去的数十名少女,曾经潜入过山庄一回,对于山庄的情形也略知一二。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庄外,此时刚过子时,里面一片寂静,只有若干风灯在月色里闪烁,偶尔响起几声狗吠。


盛年伏在一块山石背后,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说道:“丁师弟,稍后我打后庄潜进去,你就走前庄。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查探秦老爷子和阿牛的下落,看他们是否已经被押解回来,关在哪里,因此行动必需小心一些,绝对不要打草惊蛇,引起雷威他们的警觉。”


丁原微微点头,盛年继续说道:“无论查探是否有结果,我们在天亮前都必须回到客栈会合。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动手,一旦被人发觉也以迅速脱身为宜,以免暴露了身分,再想救人便难了。”


丁原低声应道:“我晓得了,师兄小心!”


两道身影借着夜色,一左一右风一般的分开,丁原运起了“穿花绕柳”身法,在空中如蛟龙飞天,风驰电掣似的掠进了天雷山庄。


若有人在无意中抬头,最多也只能瞧见一条黑影从头顶闪过,只当是夜鸟觅食罢了。


一盏茶的工夫,丁原已然进入了内庄。


这天雷山庄依照里外两层及东南西北四方分做内四院、外四院。武里、刁横和葛刚夫妇便是外四院的院主,而内四院的院主负责防卫雷威的府邸,修为更在武里等人之上。


他听盛年说过,雷远等庄中的一流高手尽皆住在内庄,防范上要比外庄森严许多,即便是在天空中,也还有山庄豢养的黑羽鹰隼游弋,以防止仙家高手自半空潜入。


丁原并不敢大意,收了身形在一处僻静的院子里落下,藏身到了一株老槐树上。


他刚躲好,就听见西面的月亮门洞里传来了脚步声轻响,两个家仆打扮的青衣小厮拎着灯笼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左边那小厮哈欠连天,嘴里咕哝道:“这么晚了也不睡觉,还要叫什么宵夜,非得要庄主的厨子老赵亲手做了送过去,这不是折腾人吗?”


右边那小厮左右瞧瞧,低声说道:“你轻点,那位爷个头跟只猴子似的,脾气倒不小,若要让他听见咱们背后说他的不是,待会儿吃不了兜着走。”


左边小厮走到槐树下,解开裤带准备撒尿,一撇嘴又说道:“怕什么,瞧他贼眉鼠目的也未必有什么本事,要不是看在庄主面上,老子还懒得伺候他呢。”


右边小厮嘿嘿一笑道:“你可别胡说,这毕老爷子可是咱们庄主的贵客,听说本事不在神鸦上人之下,活脱是半个神仙。我劝你这小子还是小心点,惹火了人家,说不定要吃什么苦头。”


左边小厮提起裤带,嘟哝道:“什么玩意儿,老子第一个看他不上眼。”两人说着穿过院子慢慢走远,丁原想了想便悄然跟了下去。


那两个小厮在前面边走边聊,浑然未觉背后被人跟上,转过了两道月亮门,便走进一座清幽雅致的小院里消失不见。


丁原在门外隐身守了半盏茶左右,想等两个小厮出来伸手擒下套问些口供。


他听这两人的口气,似是伺候雷远等人的家奴,或许晓得些内情也未可知,总比自己漫无目的的到处乱摸要强一些。


果然过了半晌以后,里面又有脚步响起,先前进去的一个青衣小厮手提食盒走了出来。到了门口他左右张望一眼,好像在确定没有旁人,方才大模大样地朝原路返回。


不晓得为了什么,丁原心中隐约觉得不对,倒不是说出来的时候少了一个人,而是那小厮虽然模样神态无不酷似,可身材却稍微矮了一点。


丁原心念一动,功透双目朝那小厮脸上照去,对方的真容顿时无所遁形,暴露出本来面目。那哪里是什么山庄的小厮,分明是一个身材枯干瘦小,相貌猥琐丑陋的老头,上唇上还生着两撇八字胡,倒和刚才那小厮口中的“毕老头”差不多。


但他使用的并非普通易容之术,而是天陆并不多见的邪术--“天魔化身大法”。


这种功法无须借助任何易容材料,仅凭自身的机体变化就可改扮成别人的模样,颇类似于仙家的“如意万象诀”。


不过要修炼成“如意万象诀”,非得有散仙一流的修为不可,即使是曾山这样的顶尖天陆高手也无力办到。可是化身大法比起“如意万象诀”虽然落了下乘,却没有那么高的门槛。


只是那修炼化身大法一来费时费力,也未必实用;再来需要连年吞服百种丹药洗经易容,到最后自身的相貌反而变得十分丑怪,因此真正肯潜心修炼的人可谓凤毛麟角。


丁原这一眼望去那人顿有警觉,一双绿豆小眼里射出精光朝丁原隐身的地方望来。


丁原一惊,连忙收敛神功屏气隐形,那人瞧了一会儿没发觉什么异常,拍拍自己的脑袋,突然吐出舌头,一伸一缩间快捷无比又卷了回去,接着摇晃着头继续向西走去。


丁原疑道:“这老头不晓得是什么来历,听起来似乎是雷远请来的客人,可是怎么要半夜里偷偷溜出来,还装扮成山庄小厮的模样?他手里故意不提灯笼,自是唯恐别人看出他的破绽,却不知究竟想做什么?”


丁原一时好奇心起,决定跟下去看一看。他知道那人的修为应不在自己之下,所以若即若离跟在远处,却不敢再以灵觉锁定,唯恐对方生出警兆。


丁原跟了一段,就看那人到了雷府偏门前,朝守卫递了腰牌便十分顺利的混了进去。


丁原当然不能用同样的办法,但雷府两丈多高的院墙也还难不倒他,便身若飞絮轻盈无息的飘然入内,连一株野草都未惊动。


那人借着雷府小厮的身分掩护,顺风顺水混入了戒备森严的雷府,虽然里面的岗哨众多,又有守卫来回巡逻,可是谁都没对他起疑心。


但丁原心中却对他越来越怀疑,这老头若是想进雷府,本来只要自报家门谅无人会拦阻,何必要如此鬼鬼祟祟,装神弄鬼?


那人沿着一条小径走到僻静处忽然停下,一看左右无人猛地身形一腾,翻过丈许的院墙进了里面,简直比狸猫还快。丁原亦步亦趋追了下去,跟到里面一瞧,却是一座景色雅致的花园,其中一头接着远处一栋豪华富丽的朱楼,想来是雷威的内宅之一。


这座花园表面看来静谧无声,景致宜人,可是丁原几乎连看也不用看,就察觉到其中暗哨密布,几乎没有死角,哪怕是一只苍蝇从园子里飞过都逃不过监视。


那人在院墙下的一丛灌木里伏身观察了片刻,似乎是在盘算着自己行进的路线。稍后他身子一闪如风般掠出,借着园中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的遮掩匿踪潜行,所选的路线竟都是在月色暗影之中。


丁原大感讶异,此人的身法诡异也倒算了,难得的是他所走路线无不独具匠心,正好恰恰避过暗哨的监视,几乎在不可能的情况下,毫无声息的横跨了大半个园子。若非是个中老手,绝对不可能有这般炉火纯青的隐身潜行造诣。


那人欺身到一方菏池边忽然消失不见,半天也不见出来。


丁原一怔,便依样画葫芦跟了过去,落到菏池旁的一株古树上。


在茂密的枝叶中有一名守卫伏在枝桠间,却已经昏死过去,等到天亮迷迷糊糊醒来,恐怕也不知道有人来过,只当自己偷懒睡了一觉。


丁原朝下打量,只见菏池除了底下有暗流涌动似乎有河渠相连外,也无甚特异之处,怎么那老头溜到这里却不见了?


最后他把目光定在菏池中央的假山石上,西侧两丈多高的顶上有一条小瀑布潺潺流下,碧清的水流汇集入池中,激起清脆悦耳的哗哗响声。


丁原的目光穿透瀑布,发觉后面居然隐藏着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入口处刚好可容一人钻进。他略一思量,决定还是跟着进去看看,当下身躯轻舒,如倦鸟投林般射进水濂后的石洞。


洞内一团漆黑,脚下因瀑布溅入的水花有些湿滑,石壁上生长着油绿的青苔,一条狭窄冗长的甬道朝下倾斜直通地底。


丁原凝神倾听片刻,前方死寂无声,想必那人已去远了。


丁原沿着甬道一路前行,地势越走越低,最后这条甬道已经完全探入地下数丈。


丁原心中奇怪,这样一条密道多半是有人为了用来脱身而开凿的,只是那人如何晓得?倘若这密道最终通向的是雷远或是雷威的卧室那就妙了,说不定正可下手将他擒来,交换秦铁侠与阿牛。


走了三百多步,甬道到了尽头,丁原头顶出现了一条笔直向上的通道,洞内三尺见方却有五丈高。在通道的顶端似乎覆着一层铁板,应该是这条密道的另一个出口。


这点高度倒也难不住丁原,他轻轻一纵,飘然飞上,浮在铁板的正下方。


丁原也不急着推动铁板,先运起灵觉朝外面打量。眼下他要穿透一层三寸多厚的铁板察看另一面的情景,简直与儿戏无异,轻轻松松便将外面的情况收于眼底。


原来铁板之上是一间书房,在丁原的头顶就是一张红木雕虎椅,椅子的前方是一张宽大的书桌,燃着通明的烛火。


丁原顿时恍然大悟,在那红木雕虎椅上必然设置了什么机关,一旦有事,坐在上面的人便可发动机关迅速沉入密道脱身,而那菏池的活水也必定是有地下河相通,借着河道便可遁逃到庄外。


然而书房里却空无一人,那神秘的老头自密道里钻出去后也不见了踪影。丁原正打算寻找机关设法也上到书房里,心头突然警兆一起,连忙屏气呼吸改以内息流转。


书房的门开了又关,一前一后走进两人。


走在后面的那个可是丁原的老熟人,当日几乎要了阿牛半条性命的神鸦上人。走在前面的一个高大老者身型威武,气势沉稳,面如重枣,鼻直口阔,须发银白,与雷远长得有几分神似,却比雷远更加霸气深沉。


丁原精神一振,暗道:“莫非这人就是雷威了,他与神鸦上人深夜来此,必然是有要事商量,说不定就和阿牛、秦铁侠有关。”


他知道神鸦上人的厉害,雷威看样子也不会差到哪去,说不定更加难惹,故此愈发谨慎。好在外面两人尽管修为非凡,但绝对没想到居然有人就潜伏在自己脚下,若是也如丁原那般先以灵觉略略搜索一番,断不会毫无所觉。


雷威在红木雕虎椅中落座,神鸦上人也在他的对面坐下。


雷威先开口说道:“上人辛苦了,此次为对付关洛镖局,上人不辞辛劳献计献力,雷某感怀于心,来日必当重报。”


神鸦上人脸上颇有得色,口中却道:“大庄主何必这么客气,即使没有洒家帮忙,凭天雷山庄的实力要荡平区区关洛镖局,就如同捻死一只蚂蚁那般容易。洒家适逢其会,不过是在后面摇旗呐喊几声罢了。”


雷威哈哈一笑道:“上人过谦了,要不是上人随机应变劝舍弟假意罢手,然后星夜赶回山庄与雷某共定奇袭之计,更随后请来赤髯天尊相助,怎能有今日之功?”


原来当日雷远等人退走后并未真的离开衡城府,却是在城外藏身暂寄。雷远损兵折将、徒劳无功,心中自是不甘,但丁原等人的出现,却也令他误以为翠霞派已插手此间。


在与众人商议之后,神鸦上人便赶回天雷山庄向雷威报信,同时搬请援兵。


雷威闻知翠霞派有人插手也颇感棘手,可是要就此罢手,不仅颜面无光更觉恶气难出。当下便命人发下天雷山庄的“奔雷贴”,以“雷鹰”飞寄,广邀同道,以图与关洛镖局和翠霞派大干一场,讨回些许颜面。


神鸦上人自告奋勇,亲自说动赤髯天尊同赴衡城府,又与雷威联名相邀天龙真君、桑土公等九妖中人前来相助。


这边雷远探得消息,得知丁原与苏芷玉已然离去,镖局里只剩下重伤的阿牛一人,至于秦铁侠、尚志等人便不足虑。


雷远趁机夜袭关洛镖局,不仅几乎将镖局满门屠戮,还生擒了秦铁侠和阿牛。于是神鸦上人、赤髯天尊押着秦铁侠和阿牛先行一步赶回山庄,想不到丁原与盛年倒追到了他们的前头。


丁原在铁板下面不停地暗暗冷笑。雷威每夸神鸦上人一句,他的心中就多给对方添上一笔帐,只等回头再一起清算。


神鸦上人怡然自得,嘿嘿尖笑两声道:“大庄主,如今秦铁侠跟那个姓罗的小子已由洒家和赤天尊带回,不知大庄主准备如何处置?”


雷威沉吟道:“秦铁侠区区一个镖师,居然也敢跟雷某为敌,简直是自不量力。但眼下我要利用他诱出当日毁我仙宝之人,姑且让这老家伙多活几日。”


“有点难办的倒是那罗牛,他若真是翠霞派嫡传弟子,雷某杀了他,不免要与翠霞派结下难解之仇。雷某尽管不怕那帮翠霞派的牛鼻子道士,可是为了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就跟天陆七大门派翻脸,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


神鸦上人问道:“莫非大庄主打算放了这小子?”


他当日曾与阿牛恶斗一场,不仅五罗飞翼和森罗火鸦等魔宝多有损失,且差点被阿牛搅和得下不了台。以神鸦上人睚眦必报的性情,对此自然耿耿于怀,这才肯如此下功夫相助雷远。要是雷威这么轻易地就把阿牛给放了,他又怎能甘心?


雷威低哼道:“放了他,嘿,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少说也要这小子在黑冰雪狱中多受几天活罪,老夫也可趁此出口心头恶气。”


丁原闻言心中一动,暗自记下黑冰雪狱的名字,只等回头再设法查探。


神鸦上人油绿的眼珠一转,阴恻恻笑道:“洒家倒有一个处置他的办法,与其这么放了他,让人以为天雷山庄在向翠霞派示弱,不如索性借着这个机会,邀请同道将罗牛押上坐忘峰向淡一真人兴师问罪,再要他把丁原那小子交出,还庄主一个公道!”


雷威冷然道:“那姓丁的小子连杀我两位院主,断不能饶恕他!翠霞派自居名门正派却管教无方,纵容门下弟子行凶伤人,插手我与秦铁侠的私人恩怨,雷某定要找淡一真人要个公道!”


神鸦上人恭维道:“以大庄主的威望,只要振臂一呼,我等同道仙友无不闻风跟从。到时大伙儿浩浩荡荡闯上翠霞山,不怕淡一那些牛鼻子不低头认错!”


“如此一来,不仅为数十年来被七大门派压得不能翻身的仙友出了一口大大的恶气,更是扬了大庄主的威名。从此我天陆同道,必然唯天雷山庄马首是瞻,以供驱策!”


雷威哈哈干笑两声道:“上人太高看雷某了,此事还需上人与诸位仙友从中戮力周旋,雷某不胜感激。”其实他心中早有此想法,不过是要借神鸦上人的嘴说出来而已。


退一步想,将来翠霞派若追究这事,他也大可把神鸦上人推到前面挡着。但在神鸦上人心中,何尝不是抱着同样的念头?


两人又聊了半晌方才离开书房,丁原见状正要原路退回,却发现书桌左侧的壁橱无声无息的翻转起来,打里面露出了一个暗门。


随着青影一晃,先前消失的那老头钻出暗门,背后却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他干净俐落的关上壁橱,朝雕虎红木椅走来,脸上的笑容得意无比,就差没哼小曲了。随后他伸手在红木椅左边扶手上的虎头上一按,向着左面连转两圈,椅子前方的地板突然朝两边撤开,徐徐露出了密道的入口。


那老者正要钻下去,突然眼前身影一闪,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从密道中跃出,不偏不倚刚好坐在椅子里。


老者吃了一惊,身形离地飘后一丈多远,一对绿豆小眼瞪着来人上下打量,满脸狐疑道:“阁下是谁?”


那人自然是丁原了,他闻言同样以传音入密回问道:“你又是谁?”


老者长舌头一吐一收道:“你先说!”


丁原哼了一声道:“阁下背的是什么?”他的目光在包裹上一扫而过,却运上了“照妖法眼”的心诀,顿时瞧见里面是一只一尺见方的翡翠玉鼓,鼓面不晓得以什么材料制作,宛如一面青色玉镜熠熠生辉。


在鼓身上镶嵌着一圈硕大的祖母绿,另有三个珊瑚石雕成的把手,分为龙、凤、麒麟三种神兽,鼓底的玉石更是被雕凿成一幅猛虎啸月图,画得栩栩如生,美伦美奂。


丁原虽还不清楚这面鼓究竟是什么宝贝,可是单看质地已经是价值连城,堪称绝世珍品。


不用说,这鼓乃是那老头从雷威书房的暗室里盗出来的。


老者急忙把抓着包裹的左手紧了一紧,摇头道:“没什么,我什么也没偷。”


这一下又是欲盖弥彰,丁原长这么大,偷东西的人也见得多了,可是做客人的偷主人家中的藏宝,却还是头一回遇上。


不过这老者偷的是天雷山庄的东西,倒是十分合丁原的胃口。


别说这老头只拿了这么一面鼓,就是把天雷山庄的藏宝全部搬空,丁原也只会拍手叫好,可是眼下他对这老者另有打算,自然要拿这件事来大作文章。


丁原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既然偷了这面鼓,又何必不敢承认?阁下放心,本人没兴趣抓贼拿赃。”


那老头小眼睛一转,好似松了口气道:“原来你不是天雷山庄的人,这就好办了。”


丁原一怔刚想说话,那老者猛然张口,只见一条腥红舌头喷吐而出,舌尖分成两叉,匹练般卷向丁原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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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6 09:21: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神偷

原来这老头一听丁原并非雷威派来监视自己的山庄手下,顿时起了杀人灭口之心。

他隐约感觉到对面这中年男子必然是先前在院中窥视自己之人,修为绝对不在自己之下,因此突施冷箭,以他苦修百年的“三丈软红枪”袭杀丁原。


丁原没想对方招呼不打就突然出手,那腥红的舌苔上泛着白花花的唾液,瞧上去是无比的恶心,分叉的舌尖就宛如两把匕首般直插向他的咽喉。丁原来不及拔剑,只得先将右拳真气内敛,挥出抵挡。


谁知那长舌竟似灵蛇一般灵活,在空中急速翻转,织起了数个小圈,正将丁原的右臂套住。


丁原只觉得右臂一凉,老头口中吐出的长舌已经牢牢锁上,白色浓液所粘之处,衣裳“丝丝”冒起黑烟,带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道化为灰烬。


丁原催动翠微真气,右臂一振,缠在手臂上的红舌不由自主松脱。那老者嘴巴一闭,丈多长的舌头瞬间不见,真不晓得他的嘴里是如何容下如此长的东西?


丁原一个大意吃了点小亏,只见自己的右臂上裸露出一大片,还粘着不少浓白色的唾液,不禁怒火生起,屈指弹出一道玄金飞蜈。


两人在天雷山庄雷威书房中动手,各有所忌,因此都不敢发出声响,不约而同收敛气劲,短兵相接,常人就算站在门外也听不出有何异常。


那老头见一缕乌光袭面,却苦于不能闪躲,以免玄金飞蜈射到墙壁上闹出动静,他右手一翻,一只雕凿精美浑然天成的血玉茶壶已然在手,壶嘴正对准了玄金飞蜈。


玄金飞蜈乌金光华一闪,鬼使神差的钻进壶嘴便消失不见。


丁原一怔,他却不知道这老头手里拿的乃是当年碧落剑派镇山之宝之一的“血玉熔金壶”,可收世间阴阳万物,更可炼化冤鬼恶魂,是天陆无数仙宝魔器的天生克星。


它与淡怒真人所持的“紫铜炼妖炉”有异曲同工之妙,被碧落剑派上下均视为珍宝。


说起这老头,却是天陆九妖中最不成器的一位,他生来别无癖好,偏偏喜欢收集天陆正魔两道诸家的仙宝法器。越是精美华丽的他就越是喜欢,每每见到便如鲠在喉,不弄到手绝对不肯甘休。


时间一长,这位号称天陆第一神偷的毕虎仁兄,自然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可是他倚仗着变幻莫测的“天魔化身大法”,不仅屡屡逃脱追杀,更是见什么喜欢就偷什么,而且还次次得手。


六十多年前,他在碧落剑派围攻苏真一战中,见到了停心真人祭起血玉熔金壶,一时心痒难熬,也不管不顾对方是天陆正道七大剑派之一,依然费尽心思,花了三年时间,终于把熔金壶偷到手,而后远扬千里、消失无踪,令碧落七子无可奈何。


前几个月,他随着神鸦上人来给雷威祝寿,雷威看在他是九妖之一,而且又有神鸦上人的引荐,倒是对他礼敬有加。


寿宴上雷威一时兴起,向宾客展示了天雷山庄祖传的镇庄之宝“三灵朝虎天雷鼓”,顿时逗得毕虎又起了偷觑之念。


他老毛病一发,可就管不了自己是天雷山庄贵客的身分,死皮赖脸地在庄子里住下了不说,还整天都在琢磨天雷鼓的藏处。机缘巧合之下,终究不负这个有心的老神偷,毕虎真的发现了天雷鼓所在,这才上演了今晚这出好戏。


此时毕虎也已看破丁原脸上的化妆,心中震惊犹胜对方。


他方才施展的“三丈软红枪”已修炼了百余年,蕴藏的剧毒足以熔金销玉,可是丁原不过是个二十未到的少年,受了这一记后居然像个没事人似的,反倒是他自己被翠微真气震得舌头酸麻。


这倒非因为丁原的修为高出他多少,而是在丁原体内蕴藏着九转金丹与无忧丹的药力,对于三丈软红之毒起了克制。毕虎不明就里,难免心中诧异。


他见丁原欺身要上,急忙右手直摇以传音入密叫道:“别打,别打,小心被外面的人发觉!”


丁原冷哼道:“先出手偷袭的可是阁下。”


毕虎鼠头鼠脑的直摇脑袋,两只耳朵在脑后微微颤动,仿佛是在观察外面的动静,片刻后才轻轻松了口气,说道:“还好,他们还没察觉,咱们有什么话,还是到下面去说。”


丁原讥笑道:“就阁下这样的鼠胆,也敢做小偷?”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随着毕虎进了密道,将机关照原样关闭。


毕虎如同受到莫大的侮辱,脚一沾地,还没站稳,便一挺干瘪的胸脯道:“我可算是天陆第一神偷,一般的鸡鸣狗盗之徒哪能跟我相比。再说,正因为胆子小,不敢做强盗,才当了小偷,你这娃娃又懂什么?”


丁原一怔,看着毕虎气呼呼摇着头的模样,不禁觉得这个家伙也挺可爱,微笑道:“我听说天陆第一神偷当推天陆九妖中的毕虎,阁下何敢自称天陆第一神偷?”


毕虎干瘪的胸膛挺得更高了,八字胡一翘一翘得意的说:“毕虎就是我,我就是毕虎。原来你也听说过我老人家的大名。”


丁原心中暗笑,有意逗弄对方道:“你居然连主人家的东西也敢偷,人品着实不怎么样。这种头衔换了是我,不要也罢。”


毕虎老脸一红,中气不足的嗫嚅道:“这天雷鼓,不也是雷远的先祖从人家手里抢来的吗?我拿了它,正可为物主出上一口恶气。”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抓着包裹的左手紧了一紧,小眼睛瞪着丁原道:“你不是也要打它的主意吧,这可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偷到手,说什么也不能叫人抢了去!”


丁原当然还不至于见宝起意,可是觉着对方一副守财奴的嘴脸,未免也感到好笑,问道:“听说你百年多来偷过的珍宝数不胜数,就算皇帝老儿的珍藏也及不上你。可是你终究一人一命,要那么多的宝贝干么?又不能当饭吃?”


毕虎撇撇嘴,很不屑的说道:“你这娃娃懂什么!这个世道上有人爱权,有人贪色,我毕虎好的就是仙器魔宝。我最大的享受,就是一个人躲在自己的宝库里,慢慢欣赏那些偷来的宝贝。要是看见什么好东西不是我的,那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


“唉,其实每回得手,我都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可是天陆上我老人家喜欢的东西还真不少,我瞧见了,手心就痒痒。你没当过小偷,自然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情不自禁盯在丁原胸口上,丁原察觉异样低哼一声,毕虎一醒急忙把视线移开,像做错事情的小孩干笑道:“你怀里藏的是石矶珠吧,据说天底下只有六枚,原先都是石矶娘娘的宝贝,可是后来不晓得怎么回事,竟让曾山这老小子给骗了去。”


“我一直想弄一枚,可是还没靠近就被他发觉了,花了我整整三个月的功夫,也逮不住一点机会,实在没办法,只好算了,想不到你这里居然有三枚,实在是太妙了!”


丁原看着他手指在自己胸前不停摩挲,那馋涎欲滴的模样不禁感到好笑,问道:“阁下难不成在打我石矶珠的主意?”


毕虎脑袋像拨浪鼓一样连忙摇道:“不敢,不敢!咱们来作个交换怎么样,只要你想要的东西,说出来,就算我没有也给你偷来。”


丁原又好气又好笑,脸色一沉道:“我不稀罕,你最好别打这歪主意。”


毕虎却不死心,不管怎么说,他到底是人人喊打的天陆第一神偷。


只见他的绿豆小眼一转,媚笑道:“你看我手里的这个熔金壶如何?它可是碧落剑派的镇山之宝,比起石矶珠的法力可大了许多,要不我拿这个跟你换?”


丁原想也不想,便摇头道:“不换!”


毕虎皱眉想了一下,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红色净瓶道:“这里面装着云林禅寺的仙药‘玉露百洗丹’,不仅能起死回生,白骨生肉,更可洗髓易经,退避百毒。虽然说比起翠霞派的九转金丹差了一点,但也算是天下一等一的灵丹妙药。”


他见丁原还是摇头,再从怀里掏出一把黄铜匕首道:“这是凉州不老峰童峥老仙的至宝‘割鹿刀’,切金断玉比切豆腐还容易,为了它,我在不老峰足足待了一年半才弄到手,你看如何?”


他嘴里唠唠叨叨接二连三的往外掏宝贝,最后居然连“鸳鸯蝴蝶派”的“春心一度香”都掏了出来,看得丁原大是头疼。以毕虎的手段,用怀中日月藏上几十件宝物都不是难事,要让他这么一样样献宝下去,恐怕到天亮都没完。


丁原渐渐不耐烦,说道:“阁下不必枉费心思,我说不换就是不换。”


毕虎一怔,疑惑道:“你是嫌弃这些东西还不够分量吗?更好的东西我也有,可惜都藏在宝库里,要不然回头你自个儿跟我去挑吧。”


丁原哼道:“我没兴趣,不过,你若真喜欢石矶珠,我倒有个法子。”


毕虎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快说,有什么法子?”


丁原问道:“阁下可晓得天雷山庄的黑冰雪狱?”


毕虎眨巴眨巴小眼答道:“我在天雷山庄里住了几个月,为了找这天雷鼓什么地方我没摸过?你问我可算问对人了,普天下晓得黑冰雪狱所在的,除天雷山庄本庄人外绝对不会超出十个。”


丁原听他啰哩啰嗦的自吹自擂,当下打断道:“哪来那么多废话,阁下真晓得那个地方?”


毕虎不以为忤,晃晃脑袋长舌头又一吐一卷嘿嘿笑道:“当然知道,不过那黑冰雪狱可是雷威关押死囚重犯的地方,你打听它做什么?”


当下丁原也不隐瞒,说道:“我有两个朋友给关在里面。”


毕虎想起方才雷威与神鸦上人的对话,拍拍脑袋道:“原来你是偷偷溜进来想救人的,却怎么跟到我老人家身后,害得我以为你也是想打天雷鼓的主意。”他直到此刻,才对丁原完全放心,至少不必再担心包裹里的宝贝给人抢走了。


毕虎又打量丁原两眼,眯着小眼睛说道:“莫非你就是雷威所说的丁原,那个翠霞派的年轻弟子?”


丁原心中暗想:“谁叫你鬼鬼祟祟惹人怀疑,一看就像个小偷?”


但他口中却说道:“不错,我就是丁原。这次潜入天雷山庄是想救那两个朋友。倘若阁下能帮我把人救出黑冰雪狱,不仅阁下偷天雷鼓的事情我全当不知,说不定还借你一枚石矶珠玩上三天。”


毕虎失望道:“才三天,你既然有三枚,就送我一枚也不算过分吧?”


丁原哼道:“你别不知足,这石矶珠虽在我身上,却是别人的宝物,我也不能随便送人。要是觉得时间太短,我倒可以考虑延长几天。”


毕虎低头寻思半晌道:“说实话,我本打算今晚就离开天雷山庄。那雷威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到密室里查看天雷鼓,若是发觉鼓没了,头一个怀疑的人准是我。我可不想留下来给他抓个正着,所以借这石矶珠玩几天对我来说太不划算,不干不干。”


丁原岂不明白这家伙老奸巨猾,是在和自己讨价还价?于是也不着急,微笑道:“既然这样,阁下怕一辈子也别想摸到石矶珠了。”


毕虎眼睛滴溜溜盯着丁原胸口转了半天,想想对方的修为和眼下的情景,终于放弃他念。他右手捻着八字胡,一咬牙道:“三天实在太短,说什么也要个三年才成。”


丁原见状知其已然心动,当下慢条斯理道:“这怎么成?三年里我又不可能时时跟着阁下,要是时间到了你却不肯归还,我又到哪里去找你?”


毕虎一怔,喃喃自语道:“这倒也是,我这人不管是谁,也不肯跟我讲什么信誉,就算赌咒发誓也没用。说实话,我自己也难保证三年后真舍得把石矶珠还给你,喜欢就喜欢,天王老子也管不住我啦。”


忽然他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叫道:“有了!”


忙不迭地又从怀里掏出一只七八寸长的朱红色玉石筒来,笑嘻嘻道:“我把这个借你用,三年后阁下就不怕找不到我了。”


丁原瞥了一眼玉筒问道:“这是什么?”


毕虎八字胡又翘了起来,得意道:“你可别小看这东西,我若打开,包准叫你大吃一惊。”说着嘴里念念有词,只见玉筒上冉冉升起一缕银烟,渐升渐浓,慢慢变幻出一个一尺来高的杏衣小美女,背上一对半透明的银白薄翼轻轻扇动。


这杏衣小美女飘浮在毕虎面前一躬身道:“芊芊拜见主人。”这声音说不出的细柔动听,却多了一股虚无飘渺之息。


毕虎吓了一大跳,小耳朵又竖了半晌,见外面没声响才以传音入密喝斥道:“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想害死我吗?”


芊芊秀丽的小脸上顿时现出惶恐之色,垂首道:“芊芊不敢,主人不要怪罪我。”这回却用上了传音入密。


丁原看不过去,嘿嘿冷笑道:“阁下好威风啊!”


毕虎瞧向丁原,立刻换了副笑脸,咯咯干笑道:“阁下有所不知,这个小妖精笨得很,偏偏又十分娇气,从来没少给我惹麻烦。我都后悔七十多年前干么把她从红袍老妖那里偷来,白白得罪了那个老怪物。”


芊芊听毕虎责骂于她,也并不敢吭声,楚楚可怜的低头不语。


丁原问道:“你把她召了出来想做什么?”


毕虎答道:“芊芊本是一只寰瑚木精,眼看就要修炼成人形,不料却被红袍老妖发现,于是破了她的真身,还用那煮江蒸海鼎将她的精魄收了炼化,令她永世不得超生,只能一辈子做妖精。”


“后来虽然也能够幻化成人形,可是终究成仙无望,被红袍老妖收做了私宠。不过这小妖精却有一项别人没有的长处,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让她看上一眼,再过一百年她也能丝毫不忘,更可上天入地将它寻出,即便相隔万里也屡试不爽。”


丁原当年曾在土地庙里看见过郝无行祭起的女鬼,因此在他心目中这些妖精鬼怪的模样无一不是阴森冷厉。可是眼前的芊芊大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仅没有半丝阴气,反倒显得弱不禁风,十分温顺。


听毕虎将芊芊吹得神乎其神,又让丁原颇为不信。他摇摇头道:“她只是一个妖精,你吹牛也吹的太大了点。”


芊芊轻声说道:“主人没有吹牛,芊芊的确办得到。只是每施法一次,就要折损芊芊三十年的修为,更会令芊芊苍老一岁,若是等到芊芊油尽灯枯,就是魂飞魄散的时候到了。”


毕虎低喝道:“要你多嘴!”他眼中绿光一闪,嘴里念动咒语。


芊芊立时花容失色,苦苦哀求道:“主人饶命,芊芊不敢了!”声音哀婉凄惨,令人不忍卒闻。


丁原对毕虎欺软怕硬,皮里阳秋的一套感到不齿,但也信了毕虎所言非虚。他拦阻道:“毕老头,我正事尚多,可没空看你表演家法。”


毕虎堆起一脸的笑容道:“阁下说的正是,我们还是先谈正事。我将这小妖精借给阁下三年,三年后阁下借着她,就不难找到我,到时候我自会将石矶珠归还,阁下觉得如何?”


芊芊默然听由主人将她拿来与一个陌生人做交易,却不敢也无法反抗。


多少年来,她在红袍老妖与毕虎的淫威下早已学会了忍耐,千年修炼时,在漫长岁月里的等待和憧憬,在心头再也不留一点残渣。


丁原说道:“如果芊芊真有此本领,我倒可以考虑,但三年太长,最多一年。”


毕虎一咬牙心疼的道:“好,一年就一年,不过要从现在开始算。”


丁原知道他是担心把人救出后自己反悔,因此急不可耐的伸手索要,于是冷冷回道:“事情还没谱,阁下就要拿走石矶珠,未免太贪得无厌了些。”


毕虎说道:“有我相助,从黑冰雪狱里救两个人出来还不是小事一桩?若是真的失手了,到时我把石矶珠双手奉还阁下就是。”


丁原讥笑道:“只怕到时候阁下跑得比兔子还快。”


毕虎念动咒语,将芊芊收入玉筒,双手递给丁原道:“为了表示在下一点诚意,我就先把芊芊交给阁下。”


丁原沉吟片刻,他深知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世道借钱装孙子,还钱就成了大爷和无赖。一旦石矶珠落到毕虎手中,今后想要回来哪有那么容易。


但毕虎的修为他也是今日亲眼得见,别的也就算了,那夜盗千家的绝技,用于营救秦铁侠跟阿牛却是大为有用。于是点点头接过玉筒道:“也罢,我便相信阁下这一次。”


毕虎心花怒放,信誓旦旦道:“阁下放心,救人的事情包在我身上,绝对错不了!”话是这么说,手可没缩回去。


丁原哼了一声已知其意,取了一枚石矶珠交给他道:“阁下最好别耍什么花样,更别把石矶珠弄丢了,不然上天入地,我也要扒了你的贼皮。”


毕虎喜滋滋地攥着石矶珠,如获至宝般打量不休,有口无心的回答道:“是,是,在下明白,绝对不会有问题。”


丁原见状心中一动,暗想这毕虎难道果真对石矶珠着迷至极,不然何以要花如此大的功夫和代价,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不过现在的景况,已容不得他再多想,问道:“阁下似乎忘记告诉我召唤出芊芊的咒语?”


毕虎一捋胡子,珍而重之地收起石矶珠,把嘴凑到丁原的耳边轻声诵念咒语,等丁原记下后方道:“这小妖精说难养倒也不难养,她只吸食天地之气,每到日月交替之际,将她唤出一个时辰,就可喂饱她半个月。其他时候她都在玉筒里潜修,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丁原一怔道:“那你刚才为何骂她多惹是非?”


毕虎嘿嘿一笑摇头道:“这个阁下将来自然会明白,现在我们交易已成,是立刻去救人呢,还是从长计议?”


丁原想起盛年,自己出来这么久,再不回去怕他着急,何况很快就要天亮,也不利于行动。于是回答道:“你先把黑冰雪狱的情形探察清楚,明日我们再碰头商量。不过你若想将我出卖给雷威,最好先想想自己的下场会如何。”


毕虎点头道:“阁下放心,我和你都在一条船上,就算想反悔,雷威也不会放过我。你住在哪里,不如今天上午我扮成一个相士来找你,麻烦也要小些。”


丁原把客栈名称说了,却突然心头警兆生起,不假思索探出右拳一把抓住毕虎的左手,低喝道:“你想耍奸?”


毕虎手中握着另两枚石矶珠龇牙咧嘴的叫道:“不敢了,快放开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偷了!”


丁原取回石矶珠,松了手冷冷注视着毕虎道:“倘若阁下再耍什么花样,我保证你连后悔的功夫也没有。”


毕虎沮丧的摇头道:“其实我也是管不住自己的手,迷迷糊糊老毛病就又犯了,以后我一定看紧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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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6 09:22: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故人

丁原回到客栈,盛年已在屋中等候多时,而秦柔牵挂父亲和阿牛的安危,整夜不能入眠,所以此时也与盛年同在房中。

三人围着方桌坐下,秦柔为丁原与盛年沏了两杯热茶。


盛年谢过喝了一口说道:“若我所问的那几个家伙都没敢说谎,阿牛与秦老爷子昨晚都被神鸦上人和天龙真君押了回来。我找着赤髯天尊跟了他半个多时辰,却得不到什么线索,只是听说雷威数日前发下奔雷帖广邀党羽,更要请得天龙真君、毕虎等天陆九妖人物前来助阵。”


“后来在无意中听到赤髯天尊说起一个叫做黑冰雪狱的地方,或许阿牛他们就被关押在那儿。”


秦柔疑惑道:“黑冰雪狱,那是什么地方?”


盛年答道:“应该是天雷山庄的一处隐秘所在,听这名字便知狱中定然奇寒无比,不过以秦老爷子和阿牛的修为,应该能够支撑得住。”


秦柔担忧道:“可是我爹爹和罗公子身上都有毒伤,时间一长我怕他们会挺不住。”一想到父亲和阿牛可能正在煎熬之中,秦柔眼中珠泪涟涟,恨不能以身相代。


盛年点点头说道:“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就要想法子把罗师弟和秦老爷子救出来!”盛年在外闯荡多年,自然明白闯庄救人非比等闲,更何况如今天雷山庄又有神鸦上人、天龙真君等魔头助阵,势力大增,若是莽撞行事,别说救人,说不定自己与丁原、秦柔也会陷进去。


盛年心中暗想,如果是自己也就罢了,但丁原是师父晚年倾心培育的关门弟子,秦柔亦是秦铁侠唯一的骨血,即便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护得这两人周全,更要把阿牛与秦老爷子从黑冰雪狱里解救出来。


丁原说道:“我昨晚入庄却找到一人,说不定他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当下他将自己入庄偷听到雷威与神鸦上人的对话,以及巧遇毕虎的事情简略的述说了一遍。


他最后道:“我与他约了今天中午在客栈会面,眼下雷威等人,尚且不晓得我们已经潜到他的鼻子底下,今夜杀他个措手不及,应可救出阿牛和秦老爷子。”


秦柔对毕虎为人不甚了解,闻言问道:“这位毕老先生可靠吗?”


盛年道:“此人可说是天炉九妖中最难评说的一个,因好偷成癖得罪了不少正魔两道高手。不过他除了喜欢偷盗奇珍异宝外,倒不曾作过其他什么恶事,也极少伤及无辜。”


秦柔“哦”了声恍然道:“这么说来,比起神鸦上人、天龙真君那些恶人,他好多了,可是怎么也被列入九妖了?”


盛年苦笑道:“那是因为毕虎可算天陆第一神偷,但却胆小如鼠最会见风转舵,反复无常。在他眼里除了珍宝外,就是亲爹也可以不认,与他交往的人,几乎没有谁不被他偷过东西。久而久之,便成为正魔两道都不齿的人物。”


秦柔失色道:“那万一他偷偷向雷威告发丁公子可如何是好?”


丁原胸有成竹的回答道:“正因他爱宝如命,所以绝对不会这么做。他昨晚偷了雷威的镇庄之宝天雷鼓,怎肯再吐出来?”


“要想保住天雷鼓,只有跟我们合作。难道他不怕我私下警告雷威天雷鼓已被人偷了吗?何况这老贼头还想着我的石矶珠。”


秦柔仍旧不放心的问道:“但他若是一走了之,再无踪影,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啊?”


丁原轻笑一声道:“他是舍不得就此离开的,虽然他暂时拿到了一枚石矶珠,但我敢打赌这老贼头心中并不满足,一定还琢磨着要偷我身上另外两枚,不然他也就不会把贼手偷偷探到我怀中了。何况,我手中还握着芊芊,有她在,也不怕毕虎能飞上天去。”


丁原说着取出玉筒,轻轻念动咒语,芊芊轻灵的身姿,立时翩然显现在众人眼前。


秦柔亦是头一回亲眼见着如芊芊这般的精灵,不觉睁大双眸目不转睛的打量着,赞叹道:“好漂亮的一位姐姐!”


芊芊惶然扫视着四周,除了丁原是她是见过的以外,其他都是陌生的面庞,却不见主人影踪。她被封印在玉筒中与世隔绝,再次受到咒语召唤现身时,发现已是物是人非。


幸好,面前两男一女瞧上去都不像恶人,尤其那少女的目光中更带着欣赏与赞叹,这才芳心稍安。


丁原说道:“芊芊,你主人已将你暂时交给我,这些日子你便跟在我身边了。”


对这种被人任意处置的境遇,芊芊似乎默然无争,只深深垂下头低声道:“芊芊明白了。”


盛年目光扫过芊芊,已然看出芊芊果真是千年修行的木精所化,但被人破了真身,只剩下精魄不散,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他顿时心中生起同情,沉声说道:“丁师弟,毕虎将芊芊交给你一时,你便要好好待她一时。我看芊芊姑娘必然有一段心痛的经历,才会变成今日这种情形,千万不要因她是木精所化就心中蔑视,辱慢于她。”


芊芊心中一颤,悄悄抬头瞥了盛年一眼,忽然觉得这个外表粗豪的大汉,目光中也有一股温暖的热流。


丁原点头道:“师兄放心,这点我也知道。”其实在他心里,对于正邪妖魔之分本就不太在意,否则当年也就不会为了修炼玄金飞蜈,而顶撞了姬别天等人。


因此,他也没把芊芊看作什么木精所化而心有蔑视,反因毕虎先前对芊芊的喝斥责难激起了呵护心肠。


也就是这么一念之善,成就了芊芊的福气,而成就了芊芊的福气,却又何尝不是丁原之福?


三人又谈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屋中渐渐亮了起来,一道晨曦透过窗户射了进来,却是天明了。


盛年一夜未眠倒也不觉得累,只是酒虫爬上了心头。


他站起身道:“走,我们到外边找点吃的先填了肚子再说。”


于是三人出了客栈,沿着黄土小街找寻一家象样点的酒肆。


这镇子坐落在积石山下,不过百多户人家远称不上繁华,来往客商虽多,却少有人愿意在镇上歇脚。盖因此镇离天雷山庄不过数十里山路,谁也不想在这儿给雷威的爪牙撞上。


因此镇上的客栈酒肆并不多,生意也颇是萧条,三人从镇上唯一一条黄土街的东头走到西头,总算找着了一家干净亮堂些的酒肆。


但可能天色尚早,里面客人只有两三个,桌子大都是空着。


丁原前脚刚踏入酒肆,就看见一个矮冬瓜似的黄衣道士背对着门口蹲在椅子上,那腔调跟曾山甚是相似。不过这也难为他了,因为身材太矮的人若是坐在椅子上,恐怕脑袋刚能高过桌面,吃饭着实难受。


丁原这一眼望上去就觉得眼熟,那道士仿佛也察觉到背后有人在望着他,回头扫了丁原一眼,见是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也就不再注意。


可是这一回头之间丁原却认出他来,这黄衣道士正是当年那个先挟持了自己和苏芷玉想和苏真做交换,后来却为了保住他俩而不惜祭出元神和郝无行大打出手,差点儿没命的桑土公,想不到居然在这儿碰上他。


其实这时即便丁原没有易容,五年多的时间也相貌大变,桑土公未必还能认出他来。


再朝桑土公身旁一瞥,果然见到横在椅背上的三棱梭。


丁原曾经听苏芷玉说起过,那日自己昏迷后的事情,也晓得桑土公是拜苏真之赐,才侥幸保得了性命,元气却是大伤。可是他现在不在百万大山的老巢里修炼养伤,却跑到这里来作啥?


酒保见有生意上门连忙殷勤招呼,盛年拣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先叫酒保打上两坛汉州特产的佳酿“清酒”。此酒乃当地一绝,口感醇美清冽,汉州地界的普通人家,也会自酿以招待宾客。因此这酒肆虽小,倒也备得此酒,令盛年得以一解酒渴。


秦柔和丁原各要了一碗羊肉泡膜和些许牛肉饼,盛年却是有酒便足够了。


那酒保送上酒菜正要退下,却被桑土公招手唤去问道:“小、小二,我、我问你,这里到--天、天雷山庄怎么--走、走?”


酒保费了半天劲,好歹听明白桑土公想问什么,于是脸挂笑容回答道:“回道爷,这里离天雷山庄已不远了,您出镇后一直朝西往山里走,翻过一道山岭,在半山坳里见着一片好大的庄园就是。”


桑土公“哦”了一声说道:“多、多谢!”


酒保笑着退开,走远了才自顾自摇了摇头,心想这位道爷看上去也不像是恶人,怎么和天雷山庄搅和在了一起?就这么一走神,差点迎面撞在刚进店门的一个紫衣女子身上。


那紫衣女子瞧上去不过三十多岁,眉目妖娆,见酒保撞来,灵巧的朝旁边一闪,口中咯咯笑道:“你这小二,一大把年纪了却还想吃姑奶奶的豆腐,真是可笑。”


酒保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大庭广众下被一少妇如此调笑顿时脸上涨红,期期艾艾说道:“这位大姐,小的真不是故意要撞您的。”


那少妇像哄孩子一般说道:“好啦,好啦,我又没真的怪你,脸红什么?快去弄点素净的小菜来,我可有些饿了。”


事实上,以她的修为,即便数十日不进食也不会感觉饿,只是连日来日夜赶路有些疲倦罢了。


酒保应了,飞也似的跑进后堂,心里直嘀咕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专门撞上怪人?”


那少妇在一张空桌旁坐下环顾左右,目光扫到桑土公时,顿时眼前一亮,娇笑道:“我当这位道长是谁,原来是桑土公桑真人。”


桑土公虽然背对少妇,却早听出她的声音,只是他生性孤僻不喜与人多言,可是既然对方报了他的家门,自然不能再装作不知了,于是哼了声道:“你、你--怎么,也来了?”


丁原也是背对那两人,伸手指在桌上画了“桑土公、紫练妖姬”七字。


盛年点点头,一仰脖子,又将一碗白酒灌下肚去。


秦柔面对桑土公和紫练妖姬晏殊而坐,这两人的头衔她自然也听说过,原以为都如神鸦上人和赤髯天尊一般的面目凶恶。


可是见了面,才知不仅桑土公长得憨态可掬,晏殊更是妩媚妖娆,看不出有什么恶相。


晏殊妙目流转,嫣然微笑道:“雷大庄主以奔雷帖相请,小妹岂敢不来。莫非桑土公你也是为此而来?”


桑土公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他自五年前在土地庙与郝无行一场恶战后元气大伤,侥幸保住老命返回百万大山中修炼。可是在两日前,桑土公却突然收到天雷山庄的雷鹰传讯,以奔雷帖邀请自己出山助阵,上面更签着雷威与神鸦上人的大名。


他与雷威并无什么交往,但早年曾和神鸦上人有过几面之缘,也算相识,念在同是九妖中人,这才应约而来。


他多年未到汉州,一路上走走停停未免慢了些,天快明时到了积石山下,便找了家酒肆坐下,想歇息片刻,顺路再打听一下山庄所在。


晏殊见桑土公对自己爱理不理也不恼怒,脸上尤自含笑道:“我见那帖子上也有神鸦上人的名号,他与天龙真君交情甚深,你便不怕在天雷山庄遇上吗?”


桑土公滚圆的小眼睛一瞪,梗着几乎看不见的粗脖子道:“我为什么、什么要怕?”


晏殊柳叶秀眉一挑,说道:“你可别忘了,当年可是老桑你从天龙真君和小妹的眼皮底下,混水摸鱼把那两个娃娃偷走!小妹我也就罢了,那天龙真君可是极容易记仇之人,一旦遇见,说不定他就要找你算这笔旧帐!”


桑土公岂会被这么几句话吓回去,昂然说道:“算就算,谁也不--怕谁!”他一激动,话又说得顺溜了许多。


就在这当口,门外有人哈哈一笑说道:“雷大庄主听人禀报说桑真人到了山下,他俗务繁多,特地要洒家前来迎接,不想晏仙子也已芳驾光临,洒家着实高兴之至!”


丁原、盛年与秦柔看也不用看,就知道是神鸦上人到了,对于天雷山庄耳目之灵通,反应之神速心中亦暗自吃惊。好在他们是易容而来,又刻意低调,这才没有惹上嫌疑。


桑土公和晏殊双双站起,晏殊笑道:“哟,我当是谁,却是上人大驾前来,这岂不是要折煞小妹?”


神鸦上人嘿嘿一笑,虚以应道:“晏仙子说的哪里话来?你与桑真人都是天陆久负盛名的人物,又乃洒家与雷大庄主故交,如今莅临积石山令山庄蓬壁生辉,洒家多走两步路前来迎接一下又算什么?”


在天陆九妖里若论交游广阔,处世圆滑,无人可及神鸦上人。而桑土公天生木讷,更是对他望尘莫及,当下左手作揖道:“上人--客、客气了!”


神鸦上人一扫桑土公桌上的饭菜,笑道:“如此粗茶淡饭,岂不是太委屈了两位?雷大庄主为了迎接诸位前来助阵的仙友,早在山庄中备下盛宴,不如两位这就随我入庄。”


桑土公“哦”道:“小、小二,结、结帐!”


神鸦上人闻言伸手拦住道:“桑真人即到山庄做客,焉有再让你破费的规矩?”


他朝酒保说道:“告诉你们掌柜,来日有空只管到天雷山庄找刘副总管讨钱,便说是洒家让你们来的。”说着,他左手拉着桑土公,右手引着晏殊,便头也不回的走出酒肆。


酒保与掌柜对望一眼,呆呆站立原地,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可是这小镇上,又有谁敢当真跑到天雷山庄去要债?


除非是活腻了,桑土公的酒钱,唯有打了水漂。


丁原等人在神鸦上人走后又坐了一会儿,临走时盛年又让酒保灌满了一袋清酒。秦柔见天雷山庄广邀高手,甚至将天陆九妖中的人物俱都邀齐,自己这边越发显得人单势薄,不禁心中更添忧愁。


三人回到客栈,刚到门口,就见一个五十多岁穿着青衣的相士站在帐台前,嚷嚷着要给老板算卦。


他一见丁原走进门来,便扔下被缠得恨不得撞墙的老板,笑嘻嘻迎上来道:“这位小哥一看面相,就是大富大贵之人,可要老朽为你算上一卦?”


丁原心知是毕虎找上门来,可见他歪戴方帽,手持卦旗,上面像模象样写着“金口不二”四字,也不晓得是从哪里偷来,不觉又有些好笑。


他故意装做不耐烦的样子道:“小爷没空听你胡说,滚一边去!”


毕虎一怔,鼠目扫过盛年与秦柔,以为丁原是因有外人在旁不愿相认,点头哈腰道:“是,是!”


秦柔见他模样滑稽,禁不住掩口轻笑,又连忙辛苦忍住,心头的忧虑稍稍给冲淡了一些。


盛年微笑道:“师弟,反正左右无事,不如就让他到我们屋里替大家算上一卦,瞧瞧这趟生意能否大赚?”


丁原假装沉吟了一下道:“也好,就让他跟我们进来吧。”


四人走进盛年的客房,秦柔将门关上。


毕虎在桌边坐下,环顾盛年、秦柔问道:“丁小哥,这两位可是你的朋友?”


丁原点头道:“不错,他们一位是秦老爷子的女公子,一位是我的朋友盛大哥,都不是外人。”


毕虎眨巴着小眼睛上下打量着盛年,脸上微微现出诧异之色道:“这位盛老兄的修为好生了得,恐怕雷大庄主也不是他的对手。”


丁原洒然笑道:“阁下的眼光倒不错。”


毕虎得意道:“那是当然,干我们这行,招子一定得放亮些。不过就只凭你们三位,要想把人从黑冰雪狱里劫走,简直比登天还难。”


盛年虎目罩住了毕虎,微笑道:“所以我们才想请毕老先生帮忙,有阁下的神技相助,胜算无疑便多了几分。”


毕虎听盛年赞他,八字胡翘了翘,嘿嘿笑道:“好说,好说!谁叫我一向乐于助人呢?”


秦柔听他说得有趣,心中不禁又是莞尔。丁原暗哼道若不是眼红石矶珠,哪会如此合作?他打断毕虎的话道:“那黑冰雪狱的位置,阁下可曾探听清楚?”


毕虎说道:“那是自然,要不然我还有什么颜面来见丁小哥?”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卷帛纸打开,上面正是天雷山庄的地形图。


丁原、盛年和秦柔低头细看,只见图上精工细笔,将山庄地形走势画得甚为详细,何处是明哨暗卡,何处有地道机关,尽皆跃然纸上。


秦柔不由得钦佩道:“前辈是从哪里找来的这张地图,竟如此详实?”


毕虎笑道:“这是我老人家花了一个多月的工夫,才琢磨出来的宝贝,白白便宜了你们三个。”


丁原笑道:“老贼头,看不出你还有这手本事,将来索性改行当画师算了,总好过偷鸡摸狗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毕虎“呸”了一声,伸手在图上一指说道:“这就是黑冰雪狱,它的入口只有一个,开在山庄内四院中的‘听雷院’北角念祖塔下。”


“把守此处的是雷威的堂弟雷鹏,修为尚在雷远之上。闲杂人连念祖塔也靠近不得,更别说潜入黑冰雪狱救人。”


盛年目光落在念祖塔上,沉声道:“秦老爷子和阿牛都身负毒伤不宜再战,我们唯有设法潜入念祖塔将人偷偷救出,若是惊动了雷威,事情便难办了。”


毕虎赞同道:“谁说不是?别说你们要救的朋友不能动手,就是能打也没用。眼下雷威发出奔雷帖,以雷鹰传讯广邀天陆同道,山庄中高手云集,真的斗起来,你们三个实在凶多吉少。”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有一点我事先说明,帮你们设法潜入黑冰雪狱没问题,可是要动手救人我是爱莫能助。雷威、赤髯天尊他们随便是谁都够我喝一壶,我这条老命还想多活几年,若不明不白丢在了天雷山庄,那我辛苦大半辈子搜集的宝贝却又怎么办?”


盛年恍若未闻,问道:“毕老先生可知雷鹏晚上会在何处?”


毕虎一怔说道:“他一般会住在念祖塔旁的寥香阁里,你问这个干么?”


丁原嘿然笑道:“老贼头你还不明白吗?要进黑冰雪狱,多半就落在雷鹏身上。”


这个毕虎当然明白,可是看着丁原的神色,怎么他都觉得自己有些隐隐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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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6 09:23: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雪狱

天交两更,天雷山庄寂静无声,七层高的念祖塔外月色朦胧,时有风灯闪耀。

漆黑远处传来了夜巡庄丁有气无力的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其间和着一阵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酒令声。


这念祖塔建于两百三十多年前,里面供奉着天雷山庄历代庄主的神龛,每年的黄道吉日,雷威都要率领庄中大小头目入内祭拜,可是就在高塔之下,竟然另有玄机?


如今负责掌管念祖塔的乃雷威嫡亲堂弟雷鹏,他沾了与雷威系出同支的光,在天雷山庄里也坐上了内四院院主的交椅,但心里却对修为不及自己的二庄主雷远多有不服,可是谁叫人家是亲弟弟,而自己只是亲堂弟呢?


守护念祖塔其实不过是一份闲差,这两百多年来,也鲜少有外人敢闯塔闹事,而雷鹏整日最忙的事情便是饮酒作乐,除此以外,数十年来他埋头修炼进境可观,隐然成了天雷山庄中修为仅次于雷威的第二高手。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生出雷威对他的猜忌之心,索性就将雷鹏闲置在念祖塔。


这几日雷威发下奔雷帖,山庄顿时又热闹了起来,不少早一步收到帖子的宾客陆续而来,其中也有雷鹏的熟识。因此每天夜里,他的寥香阁都是高朋满座,不醉不归。


眼见已是二更天,多数人已然散去,厅里只剩下雷鹏的表亲凉州乌衣堂堂主乌犷作陪。几个时辰下来,两人早已喝得满眼天星不分南北,却犹自呼喝着要下人上酒。


正在不可开交时,毕虎手中拎着一坛酒笑嘻嘻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中年汉子,却是丁原与盛年乔装所扮。


两人的仙剑都各自以粗布包裹住,以防有人从剑上识出身分。


毕虎进门见桌上狼藉不堪,杯横壶倒,雷鹏和乌犷面红耳赤,已是喝得不少,顿时心中大定,他一提酒坛朝着两人笑道:“雷兄,乌兄,老哥我也来凑个热闹如何?”


雷鹏醉眼惺忪瞧着毕虎进来,呵呵笑道:“你--来得正好,来!陪我们一起再喝几杯--”


毕虎在乌犷身旁坐下,盛年、丁原则一左一右罩住雷鹏。


倘若在清醒时,雷鹏多少会生出疑心,可是现在哪会再管。他招手唤道:“来人--给毕老哥和他的朋友,再、再上碗筷!”


当下侍酒的丫鬟送上碗筷杯碟,毕虎拍开封泥给雷鹏、乌犷斟满酒道:“雷兄、乌兄,老哥我先敬你们一杯。”


乌犷一闻酒香,嘿嘿笑了起来,摇摇晃晃伸手指着毕虎道:“你这老偷,居然把雷大庄主珍藏的‘雪里火’偷了出来,若让他晓得,看不扒了你的贼皮。”


话是这么说,可是一抬手,已将整杯酒灌下。


他若是晓得毕虎早一晚已盗走了天雷鼓,恐怕这雪里火一口也喝不下去。


毕虎干笑道:“反正雷大庄主藏酒无数,也不在乎少这一坛。倒是你们两位这么晚了,为何还在这儿喝闷酒?”


雷鹏喝下一杯雪里火,脑袋几乎垂到了桌上,闻言一摆手道:“闷酒?什么--闷酒!我高兴的很呢!”


乌犷似乎比雷鹏清醒一些,连忙道:“老雷喝多了,咱们别理他胡说。”


雷鹏打了个酒嗝道:“我没醉,我能喝--”


毕虎一扫左右侍奉的丫鬟,笑道:“雷兄、乌兄,难得我们今晚有机会坐下喝酒,也正可趁此机会好好交一交心。不如让下人们都到外面伺候着,我们也好说个痛快!”


雷鹏是真醉了,他不假思索地冲着几个丫鬟一挥手道:“你们都给我滚出去,老子不叫--你们,就别进来!”


那几个丫鬟小心翼翼伺候着雷鹏,到了晚上大半早疲惫不堪,闻言如得解脱悄然退下,将厅门带上。


毕虎又将两人酒杯倒满,问道:“我看雷兄闷闷不乐,莫非有什么心事?”


雷鹏一口把酒喝干道:“我们--不说这个!你肯来陪我雷鹏喝酒,就是看得起我这个朋友,来--我们再干!”


盛年和丁原可没有如此闲心雅致陪他喝下去,彼此眼色一换,双双出手如电。


雷鹏怎料到变故突起,何况他早已烂醉如泥,空放着一身惊人修为,被盛年与丁原突袭成功。


雷鹏身子一软,硕大的脑袋重重砸在桌面上,昏死了过去,表面看起来,就如同酒醉酣睡一般。


那边毕虎也搞定乌犷,嘿嘿一笑道:“对不起两位,做个好梦吧。”


他俐落的扒下雷鹏的外衣套上,又从对方腰下摘下一串钥匙,接着口里念念有词,身躯渐渐膨胀出两圈多,脸上黑雾萦绕,肌肉不可思议的扭曲变换,瞬间已然化作雷鹏的模样,最绝的是他脸上一片暗红,就跟雷鹏喝多了酒一般摸样。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盛年仰头已将大半坛雪里火喝干,低声说道:“我们走!”


毕虎绿豆小眼一转道:“你们两位最好扶着我,这样装得更像些。”


丁原一把抄在他腋下,哼道:“你最好别打我怀里东西的主意。”


毕虎被识破心意也不脸红,嘻嘻低笑道:“怎么会?我这个人最懂得知足,有一枚就够了。”


丁原心想,要是你也懂得知足,这个世上就没贪心的人了。


他假装扶着毕虎走出厅门,几个丫鬟和护卫尚守侯在外,见毕虎、丁原和盛年走出来不禁一怔,纷纷躬身道:“院主!”


毕虎乱摇着手醉态十足的吩咐道:“我带两位朋友出去走走,你们就在这儿守着。”他的声音模仿的唯妙唯肖,别说丁原、盛年几乎分辨不出,那些护卫丫鬟亦未察觉不对。


盛年反手将门关了说道:“里面几个都喝醉了,且让他们歇会儿,没有雷院主的吩咐,谁也不准进去打扰。”


那些护卫虽然心中疑惑,可是谁也没识破眼前的雷鹏,竟是毕虎以天魔化身大法幻变而成,于是点头应了。


三人径自出了寥香阁朝念祖塔行去,守在塔外的四名山庄护卫远远看见了毕虎,其中一名看似头目的中年汉子迎上道:“雷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歇着?”


毕虎醉醺醺地瞅了对方一眼,伸手推开他道:“老子我心里不痛快,想出来走走,这--也要你邓韬管?”


盛年与丁原互视,心中也不得不佩服这老贼头的心思缜密,居然连今晚在念祖塔值夜的山庄护卫名字都打探明白。他露了这么一手,还有谁会怀疑三人有假?


果然邓韬被推开也不敢生气,反而笑呵呵巴结道:“雷爷别光火,是小的嘴笨。这黑灯瞎火的,要不要让小的为雷爷挑着灯笼照路?”


毕虎心底暗骂邓韬多事,表面上却扮相十足的一拍对方肩膀,嘿嘿醉笑道:“你小子,真、真会拍马屁!我带两个--朋友到塔顶走走,瞧瞧夜景。你--守在外面就是!”


邓韬露出一个暧昧笑容道:“小的明白了,雷爷请。”


毕虎也不明白邓韬在笑什么,哼了一声,在丁原搀扶底下一步三摇上了石阶。


那念祖塔底层的黑漆大门紧闭,外面上着一把虎头铜锁。这个当然也难不倒毕虎,即使是丁原和盛年,也可以轻而易举的以翠微真气震断它。


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雷鹏却要这么开门,就未免太过奇怪了,因此毕虎颤着手将钥匙掏出随便取了一把插入锁孔一转,那虎头锁却分毫不动。


毕虎有意“呸”了声道:“妈的,黄汤喝多了连钥匙也找不着了!”但刚才一试毕虎已经有底,以他的眼光经验,无论什么锁只要一试就已足够,他呵呵笑着找出大门钥匙,果然一插即开。


念祖塔的底层宛如一个祠堂,中央供着三尊彩金神像。


当中一位是天雷山庄的第一代庄主雷峰,左右是他的两个兄弟雷堂与雷光,像前的供桌上摆着新鲜的蔬果牛羊,还有三杯清酒。


只见塔中打扫的一尘不染,十六支婴儿骼膊粗细的红烛熊熊燃烧,将里面照得如白昼一般。


三人走进塔内,盛年关上塔门,毕虎顿时醉态全消,瞪着小眼睛打量四周。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雷峰手持的金鞭上,以传音入密说道:“你们两位是否也看出那金鞭有点不对?”


盛年看了眼点头道:“不错,它看上去好像经常有人使用,鞭上刻着的飞虎图像有点磨损。”


毕虎嘿嘿道:“两百多年来一直有人使用它,焉有不磨损的道理?”说罢,走了上去伸手握住金鞭,他先是小心翼翼的左右转动了一下,一对小耳朵随之轻轻颤动,尔后脸上露出得意笑容,运力一按,再朝左一扳便闪身退开。


供桌底下传来轻微的机关响动,毕虎八字胡翘起,道:“成了!”


丁原身手掀开覆盖在供桌上的红布,露出桌子底下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一股冷风飕飕冒出,带着丝丝白气。


盛年一拍毕虎肩头道:“阁下果然了得,天雷山庄的机关密道,在你手中简直如同儿戏。”


毕虎给盛年这么一拍一赞,顿时骨头轻飘飘起来,老脸上满是得意笑容,受之无愧道:“那是当然,别说小小的天雷山庄,就是楚望天的忘情宫,我也一样如履平地。”


丁原“嘿”了声道:“别臭美了,快抓紧工夫下去救人。”


毕虎一摇脑袋道:“下面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我就在这儿给两位把风,要是有事也好彼此呼应。”


密道只有一个入口,万一被人发觉堵在里面断无生路,毕虎可不想再下去冒险。


至少待在塔里,一旦有事,破窗而逃总要容易一些,再不济也能凭着念祖塔周旋一番。


丁原岂能让他如愿?他一探手,抓住毕虎右腕冷冷道:“对不起,我可信不过阁下。万一你把密道封上了一个人溜走,我们便全成了瓮中之鳖。再说下面说不定还有什么机关,要靠阁下开道。”


毕虎苦着脸道:“不是我不肯下去,要是外面真的有人进来,我们这些人可就全死定啦。”


盛年颔首道:“丁师弟,他说的也非完全没有道理。我和毕先生下去救人,你就守在这里,一旦有危险就以啸声相应。”


丁原道:“师兄,还是我下去吧。你的修为比我高,真若有人闯进来,你也可以多挡一会儿。”


盛年摇头道:“你不必跟我争了,既然我是师兄,这里就由我做主。”说着,朝毕虎一点头道:“毕先生,麻烦阁下先行探道。”


毕虎暗叫倒楣,可是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他也无话可说,埋头钻进了密道。


盛年跟着走了下去,忽然回头再以传音入密对丁原说道:“要是来人众多你无法久支,我们又不见回应的话,你千万不要逞强,务必先设法突围,然后带着秦姑娘返回翠霞山寻找师父,请他老人家出手相助。”


丁原立刻明白了盛年的心意,晓得他是要在最后关头保全他,却宁可把自己陷入绝境。丁原也非婆婆妈妈之人,他心中已有决定,一颔首道:“小弟明白,师兄保重!”


盛年向他一点头,走下密道里的台阶,毕虎已在下面等候。这密道不过两尺余宽,伸手不见五指,更有刺骨的寒风呜咽吹拂着。


两人一前一后谨慎前行,大约走了二十多丈,前面的洞口传来了一线乌光。毕虎精神一振道:“盛兄,看样子黑冰雪狱已经不远了。”


盛年问道:“毕兄,你是否听到有女子的呻吟声?”


毕虎不以为然的答道:“这种地方,有人忍耐不住酷刑,哀号几声也是正常的事情,却正说明我没有找错地方。”


两人正在低声交谈之际,已然走出狭长的密道,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座方圆百多丈的冰潭横亘在密道尽头。


那冰潭上方约十丈高处的洞顶上,倒悬着或长或短、千姿百态的黑色冰棱,四周洞壁亦皆被冰雪封冻光可照人,泛着乌幽幽的光芒。


潭中黑水横流,微微泛着涟漪,却也能一眼看到深浅。


在两人对面,尚有一个狭小的入口,潭水便从那里徐徐注入进来。


潭面上波光熠熠,无数细小的冰渣载浮载沉,升腾着乳白色的寒气,更有许多大小不一的黑色冰层,徐徐漂浮着。


让人觉得诡异的是,在冰潭中央的一块浮冰上竟仰躺着一名赤身裸体的女子,长发飘散在脸上遮住了面容。


在这女子赤裸的双肩、小腹、手背、胸膛、大腿和莲足上,都赫然插着一根乌黑的金针,再加上额头上的那根共是十三支,一看即知必是绝毒之物。


那金针裸露在肌肤之外的不过才一寸多,针头上却燃烧着如豆蓝火,冒起缕缕青烟。


在每根金针的周围尚涂着一层银白色,酒杯口大小的圆点,直渗入那女子干涩的肌肤中。


盛年与毕虎方才听到的呻吟之声,便是从这女子口中发出,景象之凄惨,简直令人不忍卒睹。


毕虎一咋舌道:“这是什么鬼玩意儿?”他惊讶之下,连传音入密也忘了。


盛年沉稳的面庞上泛起怒色,徐徐道:“这是传自魔教的三大酷刑之一,名叫‘冥火炼心’。没想到雷威竟把它用在一个女子身上,果真该杀!”


原来这“冥火炼心”乃是以十三根“玄冥定魄针”插入人体重穴,制住全身的气血运行,令其空有一身修为却无从运用,宛若废人。


更残酷不过的,是这针上蕴藏着三蛊七毒,在针尾冥火驱动之下徐徐渗入被施术者的血中,使其生不如死,如受万蛆蚀身。


可是被施术者明知如此,却又不敢将金针拔下,更不敢让冥火熄灭。涂抹在金针周围的那层银圈,乃是采撷自天陆西南恶沼中的“脱胎换骨散”,如今全赖金针以毒攻毒,克制住毒散侵袭,一旦撤去金针,则脱胎换骨散即刻发作攻入体内,令肌肤在瞬间腐烂脱落,骨头也变得酥脆不堪,微微一动便会断裂。


如此境遇,简直比地狱酷刑还凄惨万倍。


浮冰上躺着的女子在冥火炼心的折磨下苦痛无比,偏偏不敢稍动,唯恐熄灭了金针上的冥火,引来更加凄惨的折磨。


盛年识得冥火炼心自是授自于布衣大师,但乍然亲眼目睹下,仍禁不住义愤填膺,目射怒火。


毕虎奇道:“雷威怎会知道魔教秘传酷刑的用法?”


这个时候,浮冰上的女子似乎隐约听见人语,她有气无力地呻吟道:“雷威你这狗杂种,有种就杀了老娘,不然老娘只要有一口气就要将你扒皮抽筋!”


声音虽然微弱,可是其中透出的怨毒之意令人不寒而栗。


毕虎听到这女子的声音,一下子跳了起来,惊叫道:“你,你是清妹?”


盛年的动作比毕虎更快,话音未落已然掠到浮冰之上。


他俯身小心翼翼的拨开那女子面上散乱的发丝,露出一张憔悴的脸庞。她看上去大约四十多岁,在冥火炼心的煎熬中早已花容全失,双目紧锁,嘴中不停发出痛苦的呻吟。


毕虎只比盛年晚半拍也掠上了浮冰,他一见之下再无怀疑,激动难已的叫道:“清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在这浮冰上倍受酷刑煎熬的,竟然是他的旧识云幂宫宫主石矶娘娘!


倘若换作其他人,毕虎断不会如此激动,可是石矶娘娘却是他数十年来追之不得的仙侣。


毕虎尽管其貌不扬,在天陆九妖里的名声也不如赤髯天尊等人来得响亮,但他与石矶娘娘之间,却有一段不为外人所知的情缘。


这几十年来毕虎对石矶娘娘痴缠不已,百般讨好,无奈对方就是不理,总是让他一再的自讨没趣。


可是石矶娘娘越是对他不假言辞,毕虎就越发心痒难熬努力追求。


昨日他见丁原居然怀有石矶珠,立时起了偷觑的念头。


他知道那六枚石矶珠乃是石矶娘娘当年送予曾山的信物,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如果自己能够取回石矶珠,说不定可以让石矶娘娘死了对曾山的痴望,转而钟情于己。因此,他才甘冒奇险相助丁原,这点内情,任凭丁原再聪明也无法猜到。


石矶娘娘迷迷糊糊里听见有人唤她,吃力地睁开双目,第一个瞧见的却是盛年。


她憔悴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喜色,断断续续的声音几不可闻道:“曾郎,是你吗?”


盛年一怔,沉声回答道:“前辈认错人了,在下姓盛。”


毕虎听石矶娘娘开口不离曾山,心底不禁又是酸溜溜的,可是一看心上人凄惨的模样,又忍不住说道:“盛兄,你既能识得冥火炼心,就必然有解救的法子,无论如何也要救她一命!只要你肯答应,要我给你磕头都成!”


说着,竟然真的双腿一屈跪了下来。


盛年用真气托起毕虎道:“毕先生何须如此,盛某焉有坐视不管之理?”


毕虎大喜道:“如此有劳盛兄!”


他虽然和盛年交往不过旦夕,却也看出对方乃是一言九鼎的人物,既肯应承,就绝无不行之理。


盛年苦笑道:“毕先生且慢说谢,冥火炼心歹毒无比,牵一发而动全身,盛某也没有十足把握可以解开,唯有以真气将其一一逼出化解。”


“但如今我们身处险境,又需救出秦老爷子和阿牛,时间万分紧迫,盛某只好全力一试,以观天命。”


毕虎一拍胸脯道:“盛兄尽管解开冥火炼心,解救秦老爷子他们的事情,全包在我身上。就算稍后有人闯了进来,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守住盛兄与石矶娘娘!”


盛年这才晓得毕虎口中的“清妹”居然就是石矶娘娘,可是她素来隐居不出,无甚冤家,怎么又会得罪了雷威,在此惨遭毒刑?


当下也不急多想,于是说道:“就算顺利,在下也至少需要一个时辰的工夫,方能除去她身上的毒,期间就先请毕先生救出秦老爷子和阿牛。万一我们被天雷山庄发觉,就麻烦毕先生与丁师弟联手为我护法。”


这时毕虎哪会说“不”?只见他忙不迭点头道:“好,我们这就分头行事,清妹就拜托盛兄照应了!”


请继续期待仙剑神曲续集第五集预告深入黑冰雪狱的毕虎不幸撞上了守护在这里已有千年的水系魔兽,胆小的毕虎吓得扭头就逃,再也不顾得要营救阿牛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受到冰火双毒夹击的阿牛,竟然因祸得福参悟了通幽境界,破茧而出,与魔兽展开殊死搏斗。


与此同时,守在上面的丁原也遇到了最大危机:雷威率领着各方好手闻讯赶来,将他们团团围住,誓要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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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6 09:23: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集 神曲天殇 第一章 水兽

第一章水兽且说毕虎飞身越过寒潭,一头窜进了对面的狭长通道,四壁细密水珠汇结成流,潺潺泛着森寒冷气,头顶岩石上还不停落下水滴,在半空中竟迅速凝结成为霜雪飘落,周围一片雾气弥漫。

他心悬石矶娘娘安危,当下风急火燎朝前赶去,奔了大约五十丈远,忽听前方传来隆隆瀑布水声。


这里已是天雷山庄的地下,居然会有瀑布出现倒也是一奇。


毕虎凌空飞出通道,眼前赫然好一片开阔洞天,在他对面石壁十数丈高的地方,有一道五六尺宽,三丈多长的石隙,奔腾的水流便是从那里涌出。石隙边上被人以锐利的银钩铁划刻下斗大三个阴体篆字:“黑冰潭”。


只见三丈宽,十数丈高的瀑布宛如黑龙入水,倾泄而下汇成一个方圆十多丈的小潭,虽然比起外边的那个寒潭小了不少,但却水色黝黑深不见底,水面滚滚翻动隐发闷雷般轰鸣。这小潭的潭水汇流成河,曲折朝外淌去最后注入先前的寒潭。


这小潭的潭水汇流成河,曲折朝外淌去,最后注入先前的寒潭。


在小潭东西南三面的地上都是乱石丛生,其状嶙峋怪异,石上为黑冰封冻,剔透晶莹,更有荧荧的细雪铺积在地面上,也不晓得有多少年的光阴。


乍然望去,四周寒风呜咽,泛着黑光的雪霜纷纷洒洒在空中飘荡,了无半点生机,直如森罗殿府,非亲身所处,任谁也无法想到,世上竟有这般阴寒的地方。


毕虎心里不觉有些发毛,暗自嘀咕道:“他奶奶的,这是什么鬼地方?鸟人不见一个,可除了这儿,雷威又能把人藏到哪儿?”


他有心扭头赶快离开,却知道这么无功而返,盛年、丁原一定不肯善罢甘休,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四处摸寻。


这位天陆神偷在九妖中,修为虽比不上赤髯天尊,但也未必输于神鸦上人之流,偏偏天生胆小如鼠,也算是一件怪事。


他再定睛细细打量,终于目光落在四周石壁上。


原来在这石壁上,一眼望去,只觉到处都有大块泼墨一般黑迹,但仔细看,却发现上面还生着许多的天然洞穴,或大或小不一而足。只是洞口与黑迹混杂,若不仔细打量还不容易察觉。


毕虎精神一振,飞身贴到一个洞口,却见里面漆黑一片,空荡荡不见任何东西。倒是在那洞口有镌刻着一行小字道:“黑字丙号监”。


见有了线索,毕虎顿时来劲,自言自语道:“雷威,你把人藏在这儿,就当别人找不到么,也不看看老子我是谁?”


他仿佛忘记自己还身处险境,老毛病又发作起来,一面摇头晃脑哼着不着调的小曲,一面运用独门身法“壁虎游墙功”在石壁上慢慢摸索。


那些编了字号的洞穴中,关押着不少天雷山庄逮来的人,毕虎却没心情搭理他们,任凭对方哀求怒骂,只管一个洞接一个洞的寻找秦铁侠跟阿牛。


也算他运气不错,在石壁上爬了一炷香的工夫,当他再探着脑袋,朝一个洞中张望时,就听见里面有一声音低喝道:“什么人?”


毕虎给吓了一跳,没好气的回道:“找人的!”


里面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毕虎朝里面望去,就见这洞穴不过三五丈见方,靠着顶头一左一右盘膝坐着两人。


左面一个五十左右的年纪,身材魁梧,国字脸,血迹与破衣粘合一块结着冰屑,说话的正是他。


靠右一个年纪要小许多,估计不到二十。虎头虎脑,黑黑的面膛,双目紧闭面呈痛苦之色,对外面的动静充耳不闻。


令毕虎惊异的是,这少年半边身子泛着蓝,半边身子透着红,泾渭分明,乃是冰火交攻之相。


毕虎有听盛年说过两人相貌特征,见状赶忙问道:“阁下是秦老爷子么?”


里面那魁梧老者闻言一怔,点头道:“不错,老夫正是秦铁侠。阁下又是哪一位?”说话时目光中流露戒备,显然是也没把毕虎当什么好人。


毕虎自报家门道:“我是丁原和盛年请来救你们脱险的人,天陆九妖中毕虎便是我老人家了。”


秦铁侠听他能报出盛年的名字,疑心去了大半,当下问道:“盛兄弟他人在哪里,可是和你一起来的?”


毕虎连连点头道:“来了,来了!不仅他和丁原来了,连你的宝贝女儿也到了山下,就等我老人家把你们给救出去。”


说着他抬腿就想跨进洞里,却蓦然见洞口蓝光一闪,呼啸卷起一股阴风,将毕虎一下子给抛了出去。


毕虎半空中身子卷曲一翻,两手两脚重又贴回石壁上,这才瞧见在刚才自己要进洞的一剎那,洞口隐匿的封印突然启动,形成一道强劲的结界,硬生生把自己隔在了外面。那结界泛着冰魄一般的蓝光,将整个洞口尽数笼住,风雨不透。


在结界中央微微凸起一个尺许方圆的方形图案,上面浮现着一头殷红色的怪兽,虎头蛇身,肋插双翅,正是天雷山庄的图腾。


秦铁侠苦笑道:“毕先生,这里并无人看守,却被雷威设下的‘天宝冰魄符’封住,若不是它,我们早就出去了。”


毕虎暗叫倒楣,心里把雷威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够,呵呵干笑道:“不碍事,我老人家自有办法破它。”


他发现这么久阿牛也没动静,不禁好奇问道:“那位小哥怎么了?”


秦铁侠叹了口气,回答道:“罗兄弟原本就中了森罗火毒未能痊愈,现下又被囚禁在这黑冰潭里,两下冷热夹攻怎么受的了?他为了抵御冰火之毒,盘膝运功,不想就再没清醒过来。我有心助他,奈何修为太差,手刚一搭上去,就被他的护体真气弹开,也不知道究竟如何了?”


毕虎胡子翘了翘道:“没关系,我先把这符咒破了再说!”说完,打从怀里取出割鹿刀,默运真气注入刀锋,割鹿刀顿时亮起一团黄灿灿的光芒,锋刃处更是光华夺目,不可逼视。


毕虎手起刀落劈在结界上,“叮”的一声光华四溅,蓝色的光幕剧烈的颤动了一下。还没等他来得及高兴,那结界当中的图腾蓦然爆发出一声轰鸣,射出一团妖艳的血光直扑毕虎。


毕虎猝不及防,连忙横刀遮挡,那血光冲在割鹿刀上,激起“叮”的一响,将毕虎震得凌空倒飞。


这下他可不像刚才那么轻松,在半空中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贴回石壁破口骂道:“他奶奶的,什么狗屁玩意儿?”


里面传来秦铁侠的声音问道:“毕先生,这能成么?”


毕虎在人前不甘落了面子,挺着胸脯道:“怎么不行,看我的!”他小心翼翼的用割鹿刀护住身前,见结界没再发出什么动静,才慢慢凑到洞口。


他刚想举起割鹿刀再施强攻,猛然听见脚下黑冰潭中爆出滚雷一般的轰鸣,波面排山倒海一分为二,激起了无数高达十数丈的水浪。


打那潭水里先是冒出两簇血红的光团,骇人的红光电射而出,大小直如富贵人家挑在大门口的喜庆灯笼。


倘若真是两只灯笼也就算了,可那分明是一头怪兽的双目!


那怪兽虎头蛇身,长逾八丈,肋下一对半透明的肉翅舒展开来,宛如两座小山一般,激得满潭黑水四处震荡,直似山崩海啸。


怪兽的脑袋大如一座小屋,毛茸茸长着三四寸长的火红色绒毛,只有额头生着几簇金毛隐约像个“王”字。


在那“王”字中央,赫然还有一个鹅蛋大小的金色肉瘤突起,乍看上去倒像怪兽的第三只眼睛。


它张开的血盆大口,少说也能轻松吞下一头巨象,更别说毕虎这么一个瘦小的人了。在大嘴两侧各有数十根铁条似的黑色胡须,犹如剑刃一样锋芒毕露,碰着一点,只怕立刻要身首异处。


这怪兽虎头之下连着的,居然是一条八丈来长的蛇身,遍体殷红披满巴掌大的鳞甲,在水里不住翻腾盘旋,声势惊人之极,显然是受到魔符感应,口中发出愤怒的咆哮直奔毕虎扑来。


毕虎心中大叫:“我的妈啊,怎么把这怪物给引来了?”


他也顾不得救人了,掉头就跑。


他晓得来找自己麻烦的这头怪兽,正是魔符上所画的“千年水灵魔虎”。尽管说自己的名字里也沾着个“虎”字,却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比起这修行不下一千四百多年的魔虎,实在是差了一截。


这魔虎在《天陆魔物志》中被列为顶尖的魔怪之一,更是水系魔怪里的翘楚,连赤髯天尊豢养的紫犋也比之逊色不少。


那《天陆魔物志》记载着天陆的各种妖精鬼怪,前三类经过修炼皆能幻化出人形,惟有魔怪却终生不得超度。


但若以为它的法力不及前三者却又大错特错,如千年水灵魔虎这般的魔怪,比起天陆九妖也绝对不遑多让,甚至在毕虎等人之上,故此才叫这老贼头如此惊惧。


这水灵魔虎一千四百年来俱在黑冰潭底修炼,也不曾在世间展露。


数百年前,雷威的先祖在此修炼,偶然发现了水灵魔虎,于是耗用各种异宝,软硬兼施最终才降伏此怪,令它做了天雷山庄的守庄护法。


其后天雷山庄日益昌盛,一路顺风顺水也没有魔虎出世的机会,但谁都晓得在天雷山庄里还豢养着这么一头厉害的水兽,这也是天陆正派非到万不得已,不愿意招惹天雷山庄的原因之一。


否则光是凭雷威的修为,固然颇是惊人,但也未必敌得过七大派的掌门和长老,盖因背后还有水灵魔虎的存在。


毕虎这才明白,如此重要的黑冰雪狱,为何居然没有一个人在里边把守,有这个主在,其他所谓高手都只是摆设而已。


他本就胆小,这下更是闻风而逃,想着邀来盛年助阵,无奈被魔虎撵得东南西北也不认了,哪里还看得清来时的洞口?


毕虎身法虽快,可那魔虎竟更是了得,几个圈子一绕,紧紧逼了上来。


毕虎口中直叫道:“虎兄,杀人不过头点地,我都认输逃走了,你还追我做啥?”


可魔虎根本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三下两下欺身到了背后,巨大的肉翅如小山一样压下。


毕虎知道逃不过了,一咬牙翻身挥起割鹿刀,斩向魔虎的肉翅。“当”的一记金石交击,毕虎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抛出两丈多远,手中的割鹿刀险些飞脱。那魔虎的巨翅稍稍一滞,大嘴一张,却吐出一团红色的水雾罩了上去。


毕虎赶紧掏出熔金壶,壶嘴对着红雾一张,将它收入其中。


魔虎见毕虎破了它的“血雨无常雾”更是恼怒,双目赫然激出两道剑光直刺老贼头。毕虎不敢硬接,以他独步天下的“龙蛇身法”一屈一闪,避让而过。


一人一怪便在这洞天中热热闹闹的打开。


毕虎毕竟也是天陆九妖中人,性命攸关底下,全力出手,一时之间,魔虎亦奈何他不得。


可斗了半炷香的辰光,毕虎眼前又出现了关押秦铁侠和阿牛的洞口,原来不知不觉里,他被魔虎再逼回到原地,不觉心中叫苦道:“糟糕,怎么又打回来了?”


正在这当口,猛然听见洞中隐隐传出几声闷响,一道红白掺杂的光华依稀自洞口射出。那光华瞬间变亮,将洞穴周围数丈尽皆照亮,形成一个偌大的光团。


这动静自然惊动了水灵魔虎,暂停下对毕虎的攻击,一对赤目落在了洞口上。


毕虎松了一口气,他尽管也十分好奇,可老命更加要紧,于是偷偷的朝后倒退而去。可魔虎立刻察觉,冲着毕虎低吼一声,吓得他不敢再妄动。


却见阿牛端坐在洞中,周身焕发着红蓝两色光华,浩荡的罡风不住打身体里外溢,却受着洞穴的限制不得扩展,只逼得光团越来越浓,不住的弹压流转以寻求出路。


片刻之后,洞中爆发出“轰”的一记雷鸣,笼罩在阿牛身上的红白光团爆涨开来,将结界一扫而消,三面的洞壁也发出隆隆断裂声,竟是要坍方下来。


毕虎只觉得眼前一阵光晕闪动,一股庞大的罡风夹杂着冷热两道迥然不同的气流,铺天盖地朝他涌到。


若不是他修为了得,护体真气应运而生,只怕不被碾成齑粉才怪。饶是如此,他全身也剧烈震颤,一半如置熔炉,另一半却又像浸在冰窟里。


却见阿牛似乎从静坐中猛醒,站起身形一脸茫然之色,睁大双眼扫视着四周,似乎十分奇怪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当日他毒伤发作,失手为雷远等人所擒,神鸦上人与赤髯天尊押着他与秦铁侠回到天雷山庄向雷威邀功。


雷威恨秦铁侠当日相助盛年,坏了自己的好事,更恨阿牛与丁原杀伤他多名下属,一方面他妄图引盛年自陷牢笼,另一方面他又颇顾忌着翠霞派,故此将阿牛与秦铁侠囚入黑冰潭的石穴中。


阿牛甫一进洞即遭受阴寒侵蚀,他急忙运功相抗,可没过多久,潜藏在体内的火鸦热毒再次死灰复燃,蔓延到全身经脉。


倘若在寻常情况之下,阿牛的这条小命恐怕就此交代,可偏偏他被雷威囚在了这冰天雪地里,四周彻骨的寒气又渐渐渗入他的身体,一冷一热两道绝毒的气流反而相互冲撞,在阿牛的丹田里彼此拉锯互不相让。


因缘巧合中,反倒就此成全了阿牛,他在体内两股迥然不同的气流激荡下,意识渐渐苏醒,进入到物我两忘的知着境界中。


丹田中蕴藏的翠微真气和朱果药力,在冷热绝毒的刺激底下,逐渐积聚升腾,在先天之境里开始炼化冰魄火毒。


经过一天一夜的时光,森罗火毒与冰魄寒毒终于龙虎交会合而为一,阿牛只感到体内经脉真气充盈,直欲爆裂开来,胸口堵着一股冷热之气郁闷难当,几经反复越积越多,就如同一座酝酿数百年的火山般随时待醒。


随着阿牛一声低吼,胸腔中积郁的浊气喷薄而出,全身上下爆出红白两股光团,将体内无法容纳的真气全数迫出,更是将火毒冰魄一并化解清尽,这才震裂洞穴横空出世。


这期间的过程与奥妙莫说旁人不知,即便是阿牛自己也是懵懵懂懂,不尽了然。却也有道是天意昭昭,福祸各有所依。


秦铁侠被罡风冲的左右摇晃站立不稳,恰恰撞在阿牛身上。见他还傻站在那里,赶紧拉住他往外跑道:“快走,洞要塌了!”


阿牛莫名其妙就被拉出洞来,脚下一空直落下来,幸好有秦铁侠在旁拉着他。


只听身后一记轰鸣大小碎石砸落下来,腾起呛人的灰尘,只差一步便把这两人活埋在里面。


魔虎此刻已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阿牛身上,怒吼一声,自鼻中喷出两道黑色光索,一左一右缠向他的咽喉。


毕虎见状急忙叫道:“快躲!”


阿牛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喊,又觉得一股惊人的杀气从左右袭来,他也不及细看个究竟,意由心生,双手化掌为剑,卷起一道凌厉雄浑的罡风,劈了出去。


“蓬蓬”两响,水灵魔虎喷出“玄光十缎索”,被阿牛的翠微真气迎刃分割成四段,在空中激起数十个炸雷,宛如爆竹一般劈啪作响。


阿牛被震得歪歪斜斜,凌空倒跌出去,但他胸口浊气却为之一舒,大感畅快。


他甫一出来,尚未明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见一个庞然怪物朝自己射出玄光十缎索,仿佛恨不能要置他于死地。


他不禁迷惘的扫视四周,想瞧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莫名的怪物又是打哪里杀出来的——为何见着自己就如见了仇人一般?


他自然不晓得黑冰潭乃水灵魔虎千年来栖息之地,方才毕虎只不过在符咒上劈了一刀,已激起魔虎杀意,何况阿牛居然把一座洞穴全数摧毁?


水灵魔虎见阿牛居然接下了它的玄光十缎索,更将它震得一阵摇晃,心头暴怒无比,也不管一边的毕虎,双翅高高举起排山倒海一般卷过两道沛然罡风,形成一道数丈高的波峰涌向阿牛。


秦铁侠有心帮忙,可刚一伸腿就被庞大的气流迫退开去,猛的背后一紧,却是被毕虎抱住道:“你不想活了么,这老祖宗也能惹?”


阿牛方才挥出两掌觉得舒服许多,可全身的经脉里真气依旧沸腾呼啸,直欲涨裂。他眼见对方来势汹汹,反振奋起精神,双掌运起十成的功力朝前推出,压得面前风云倒卷,狂澜四起。


两股滔天气浪迎面撞在一起,“轰”的爆开,将三人一兽震得东倒西歪。


毕虎抱着秦铁侠拼命朝着来路靠近,冲阿牛叫道:“阿牛小哥,我受丁原他们之请,前来解救你和秦老爷子,那魔虎是守潭千年水兽,厉害得很,小哥你暂且抵挡它一阵,待我将秦老爷子送出这儿,咱们再想法子脱身。”


原来他见阿牛如此了得,竟硬接了魔虎两招不退,顿时心生希望。可他也明白,就算凭借自己和阿牛联手之力,恐怕也不是魔虎对手,故此才出此计策,无论如何也能先保全住他自己。


阿牛被震得气血翻涌,耳中生鸣,对毕虎的话只听懂一个大概,但也明白那人是来救自己和秦铁侠的,有心回答可一口气还没顺过来,惟有点头示意。


水灵魔虎这多年来,尚是第一次碰到有人在它面前如此强横不退,立时凶性大作,展开双翼冲着阿牛迫近,口中腥风红岚再起,却是又喷出“血雨无常雾”。


这时阿牛的神志逐渐清醒,已明白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的修为实远胜于己,再这么硬碰硬的斗下去绝讨不到好。


别看他平日有些木讷,一旦临敌应变之机警,绝不输于丁原。


眼见魔虎迫了过来,阿牛不退反进,身躯在翠微真气的催动下如箭矢一般射出,堪堪让过血雾,直朝着魔虎而去,却是要和对方展开近身肉搏,好叫它的各种魔技无从发挥到极致。


魔虎千年修行早通灵性,焉能不明白阿牛的意图?它巨尾一摆扫了过去,力逾万斤,不啻是泰山压顶。


阿牛见那巨尾拍来,黑压压遮掩了半边天空,就是最细的地方也比自己的大腿还粗。


他深吸一口气,右掌竖立如剑罡风飞纵,却是一式“中流砥柱”。


他失手被擒后,佩带的沉金古剑亦为雷远搜去,因此只能以掌作剑,施展翠霞派的超卓剑法。


真所谓触类旁通,十多年的刻苦修炼,早在无形中为阿牛打下坚实的功底,如今险情迭出,也终于体现出当日的苦练之功。


这一式“中流砥柱”尽管是以手掌代用,但招式之间雄浑圆润绝不逊色于任何名家出手,准确无比的切在魔虎蛇尾最薄弱的侧翼上。


阿牛的右掌掌缘顿时鲜血淋漓,魔虎也未讨到好去,数片鳞甲裂开一条细缝,渗出浓绿色的血水。


魔虎吃疼低吼一声,心头却警兆又起。原来毕虎找回了出口,反身就祭出一道“燕云十六梭”以助阿牛脱身。


此宝本出自燕山派,以纯阳内火淬炼出一十六枚异金飞梭,发出时火光冲天,铺天盖地,有崩云裂石之能。


魔虎尽管不认得燕云十六梭的来历,可一见十六枚长短不过三寸、通体闪着红光的飞梭披火被霞而来,也不敢疏忽,竟是从嘴里吐出过丈长的猩红舌头,一翻一卷将十六枚飞梭全部收下吞入了嘴里!


毕虎看的目瞪口呆,朝阿牛叫了声:“快走!”他拽住秦铁侠先往外面开溜。


可阿牛不仅没走,反倒是借着魔虎应付飞梭之机,飞身攀到它的背上,冲着毕虎与秦铁侠叫道:“我缠住它,你们先走!”


毕虎本就怕的要命,一听阿牛这么说哪里还有犹豫,架着秦铁侠就朝外窜去。

[ 本帖最后由 天龍 于 2009-1-7 08:4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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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6 09:30: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拒敌

却说丁原独自守在塔中,半个多时辰也不见盛年等人出来,想来他们在底下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他又不能分身下去打探,只得盘膝静坐,更借着这段工夫修炼翠微真气。

忽然他灵台一动,隐约现出警兆,接着就听见塔外脚步纷响似的,有无数人在调动部防,依稀传来雷威的低喝声道:“给我把这里封死,一个也别想逃!”


紧接着,念祖塔的大门被人轰然推开,当先闯进来的正是杀气腾腾的雷威。在雷威身后数十人鱼贯而入,瞬间把偌大的塔底围得满满当当。


丁原起身放眼望去,在人群中又找到不少老熟人,赤髯天尊、神鸦上人、天龙真君、桑土公、晏殊、雷远、雷鹏等人尽皆在场,还有不少气度不凡,装扮怪异的人物守在四周,一眼看上去就知道,都是不好惹的角色。


最为可笑的便是雷鹏,酒气未褪的双颊上肿起老高一块,料来必是雷威盛怒下赏给他的。


雷威锋利的目光落在丁原脸上,嘴角牵动出一缕冷笑道:“你们果然躲在这里,胆子还真不小!”


丁原见对方庞大的阵势,已明白今夜断无善了,即使盛年等人立时出来,也未必能突围而去。


但丁原天生倔强焉肯示弱,先是送出一记龙吟报讯,继而亦嘿然冷笑道:“雷大庄主也算不笨,居然这么快就察觉了。可惜阁下的属下未免都有些饭桶,不然我们怎能如此轻松?”


雷鹏满脸赤红,也不晓得是酒色还是怒色,高声叫道:“姓丁的小子,你说什么,谁是饭桶?”


丁原心头一沉,知道秦柔必然已被发现,估计已落在了雷威手里,他们也正是凭借这点,才能猜到自己的真实身分。


他面不变色,好整以暇的回答道:“我又没说你,阁下何必这么着急要自报家门?”


雷鹏想要发作,但看了眼面色阴沉的雷威终究不敢,只好气呼呼站在一边怒视丁原。


雷威徐徐问道:“说,你们还有几个同伙,毕虎老贼是不是跟你们勾结到一起?”


丁原有意拖延时间,他扫过众人,不屑的笑道:“不错,我们来的人还真不少,除了进庄的几个外,外面还有不少朋友接应,就连阁下身边也藏着我们的朋友。”


雷远喝道:“休得胡说,你拖延时间好等底下的人出来,以为我们都是傻瓜么?”


雷威哼了声道:“小子,老夫不妨挑明了告诉你。你们的底细我们已然探听清楚,一共来了不过三个人,其中那个乔装成老汉的,怕就是姓盛的匹夫,至于那个女娃娃如今已落在老夫手中,不用你说老夫也晓得她是秦铁侠的闺女。”


原来盛年三人的行迹早落在天雷山庄的眼里,想那小镇来往商旅稀少,丁原他们却一住数日也不离去,怎不令人生疑?


雷威等人几经查探,终于怀疑到他们身上来,今晚盛年、丁原前脚才走,神鸦上人与雷远便率人围了客栈。


秦柔虽是聪慧,也毕竟人单势孤,更加上伪装被神鸦上人识破,顿时便被雷远出手擒下。


雷威由此得知丁原等人已到天雷山庄,立刻加强了里外警卫,却发现雷鹏与乌犷人事不省趴在酒桌上,待赤髯天尊救醒两人,丁原他们的行迹立时无所遁形。


丁原听得雷威所言,从容回道:“雷庄主果然厉害,看来我们的底细,阁下已然全部探听清楚,我还有何可说?”


他说这话时,嘴角含着一缕讥笑,反倒令雷威莫知深浅。


雷远凑到兄长身前,低声道:“大哥,这小子不过是故弄玄虚,咱们用不着理会。不如让小弟上去,先拿下他再说!”


他前些日子衡城府一战里,在丁原手里吃了不小的亏,修炼多年的仙剑也毁在了丁原与苏芷玉联手夹攻下,今日他见着丁原,可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才迫不及待的请缨出战。


雷威虽然未曾与丁原交过手,但已看出眼前这少年颇是不凡,雷远未必有全胜的把握,况且他内伤未愈恐有羁绊,可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他也不想太驳雷远的颜面,于是颔首道:“尽量速战速决!”


这边雷威在交代雷远,那旁丁原耳中也听见有人传音入密问道:“小……小哥,你可是,那……那个当……当日与苏真的闺女在……在一起的——丁原?”能把一句话说得这么吃力的,除了桑土公外还有谁?


丁原一怔,目光悄然扫过人群,就见桑土公胖墩墩的身子被赤髯天尊遮掩了大半,只露出半个脸来望着自己。


丁原不晓得他这个时候忽然问自己这话有何意图,却还是朝他点了点头。


桑土公面露喜色,憨憨的冲着丁原点头一笑,再不开口,也不知道他的笑容是什么意思。


雷远的紫芒剑已被丁原毁去,手中持的却是自阿牛那里夺得的沉金古剑。


若论仙剑灵气质地,翠霞派的道门至宝自是胜过紫芒剑多多,奈何雷远得剑不过数日,仙剑中更有一股灵气排斥着新主人的驱动,莫说“天雷剑诀”无法施展,临阵遇敌时也多有生涩和羁绊,反没紫芒剑来得称手,一想到这个,雷远对丁原的恨意不禁又多几分。


他双目怒视,催动体内的天雷真气,徐徐迈步迫向丁原,身周罡风渐生,杀气大炽。比起雷远,丁原却显得气定神闲,从容不迫,连雪原剑也收在皮囊里未曾亮出。


若是在数日之前,丁原未必能胜得过雷远,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他不仅因祸得福,参悟通幽境界,更因与风雪崖两次恶斗于生死存亡间,令修为精进甚多,对翠霞派的诸般绝学又多了一层感悟。


雷远见丁原双手负后,神态悠闲似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更是恼怒。当下他一声低喝,沉金古剑破空劈出,幻起三团淡金滚雷射向丁原前胸。他不忿丁原托大之态,又欲速战速决,故此出手即是杀招。


丁原见雷远这一剑声势浩荡,气象不凡,几乎看不出他前几日才受过重创,自己倒不能小觑了对方。


他身形一晃,施展出穿花绕柳步,在重重剑影中如游鱼徜徉,将三团剑芒一一让过。


不等对方变招,丁原揉身而进,左掌崩云裂石拍向雷远右肋。


一旁观战的雷威等人无不心中一惊,暗道:“这小子好毒的眼力,竟然在电光石火之间,就察觉出雷远此招的破绽所在。”


雷远顿觉肋下一股寒气刺肤,要待招架已是不及,只得被迫退身闪避,先前的攻势弹指中尽数消融。


丁原不过一个照面便占得了先机,哪里会给雷远喘息之机?他也不用雪原剑克敌,只靠着二十二字拳与石壁上的各种先人绝技与雷远周旋,竟也是游刃有余。


三十余个照面转瞬即过,丁原身法飘逸,气势凌厉,已牢牢占据了上风。


雷远越斗越是心惊,暗道:“这小子不过几天没见,怎突然变得如此厉害?我莫说要胜过于他,若能自保不败已是难得。”


他不觉渐渐有些焦躁,更感在众人面前被一个后生如此压制着实有些难堪,于是催动十成的天雷真气,口中叱喝连连,沉金古剑剑势一变,光芒爆涨,却是施展出修炼一个甲子多的“奔雷九剑”。


这一下果然见到成效,沉金古剑剑气纵横转守为攻,淡金剑影将丁原层层笼罩,一吐适才的郁闷之气。


丁原倒是越打心里越有底,他见雷远面露焦急之色,不惜耗损真元施展奔雷九剑,反将自己的手底略略放缓,不求伤人只求守住门户,靠着轻灵的身法招式,维持住眼下的平衡之局。


一方面敌势昌盛,他没有必要与雷远硬撼损耗真气;另外一个考虑丁原想的更远一点,他纵然轻易击败了雷远也于事无补,对方只会遣上更强劲难缠的人物来,与其那样,还不如借着雷远拖延时间,热热身子。


起先塔中众人见雷远扳回劣势,迫得丁原穷于应付,几乎没了还手之力俱感欣然,以为丁原终究年少功浅,一旦雷远尽了全力,他不免在修为上吃了大亏。


可时间一长,雷威就感觉不对,尽管雷远依旧占据上风,表面气势极盛,可丁原坚如盘石,灵似和风,全无半点败象。


他略一思忖,便猜到丁原用意,不禁冷笑道:“好小子,居然敢在老夫面前耍花样!”


天龙真君此刻已认出丁原来历,他端的没想到当年那个面黄肌瘦的孩童,今日竟摇身一变成英姿勃发的弱冠少年。


闻听雷威冷笑,天龙真君嘿然请缨道:“雷兄,不如让老夫替下二庄主歇息片刻。”


雷威展颜一笑道:“如此有劳仇兄。”


天龙真君手拄灵蛇金杖,口中招呼道:“雷二庄主请暂退歇息,让老夫来会会这小子!”


雷远听到此言心中一松,他连发十七剑,体内真气耗损不少,可对方却安然无恙,仿佛越斗越精神,饶是他凶悍妄为,也忍不住有点开始发毛,可要这么退下又有失颜面,天龙真君这么一叫,正给了他下台的机会。


但丁原焉能容他如此轻易抽身而退?从雷远一出现,丁原就盯上了他手中的沉金古剑,立意要为阿牛夺回,更何况关洛镖局的笔笔血债,雷远可说是主凶之一,他又怎能让他逃脱?


一看雷远要退,丁原蓦然拧身而进,双掌一错变换万千,重重掌影将雷远包裹的密不透风,正是二十二字拳中的“留”字诀。


雷远被丁原的掌风迫得如风中残花,肌肤生疼,不禁大骇。他这才真正意识到对方先前留了余力,不然自己早已落败。


眼看丁原掌法飘渺,浑不知他要攻向何处?雷远无奈之下,奋起残余真气挥剑而出,护持住周身要害。他只盼能撑过这招,好等到天龙真君的应援。


殊不知丁原等的就是这招。雷远面前的漫天掌影突然消失,丁原化“留”字诀为“山”字诀,左掌一探捏住沉金古剑剑身,脚下辟魔腿接踵而至,膝盖正顶在雷远右腕脉门之上,这一手火候拿捏恰到好处,刚好是雷远招数用老新力未生之际。


雷远只觉得一股庞然气劲破体而入,腕上一麻,沉金古剑已然易主。那边丁原右手食指轻扬,射出一道玄金飞蜈,正对着天龙真君而去。


天龙真君见状也顾不得救援雷远,横杖拦格,“叮”


的一声将丁原攻势化解,这才发现自己上当。原来丁原这一指表面看声势惊人,其实只用了三分劲力,只为阻止他援救雷远而已。


可就这么剎那工夫,丁原腿掌齐出,攻势若长江大河滔滔不绝,雷远哪里还能应付的过来?


眨眼之间,身上连中七记崩山裂石的重击,连背上的剑鞘也被夺了过去,顿时狂吼一声,抛跌出去,犹如断线风筝摔倒在神鸦上人怀里。


神鸦上人刚接住雷远,就见他双目圆睁猛的喷出一口黑血,随着一声大叫,七窍流血气绝而亡,那全身的骨胳经脉早被丁原的掌力击得寸寸断裂,软软如一滩稀泥。


雷威看得睚眦欲裂,怒喝道:“小畜生,你敢害我兄弟,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丁原不屑冷笑道:“你不过死了一个兄弟就要杀要砍,那镖局上百条性命又向谁去讨?”


天龙真君没能救下雷远老大的没面子,嘎嘎怪笑道:“雷兄勿怒,待老夫收拾了这小子,为二庄主报仇!”


赤髯天尊走出人群,鹰目森寒凝视丁原道:“小子,老夫问你一句话,当年在翠霞山的碧潭中收去玄金飞蜈的,可就是你?”


丁原坦然道:“不错,就是我。你若不服,尽可上来找小爷麻烦,也好让小爷这回连你的脑袋一起收去。”当日赤髯天尊险些害死姬雪雁,丁原对他自没有好感,说话更是不客气。


赤髯天尊脸上红光一现就要发作,天龙真君阻拦道:“洪兄,让我先来。”


丁原讥笑道:“我当是谁在鼓噪,原来是一只没脚的爬虫,你们便是一起上来,小爷又有何惧?”


天龙真君被丁原连削带打心头怒极,也不多话,一催真气,祭出金杖头上盘踞的小蛇,在空中化作箭矢直射丁原咽喉。


这小蛇名叫“三寸金练”,绝毒无比,可说是百毒之王,偏又经天龙真君百年炼化,成了他护身的法宝之一。


他不欲和丁原以招式缠斗,故此上手就祭起金蛇,以求雷霆一击,好叫丁原束手就擒。可他也把对手想的简单了点,那金蛇还没迫近到丁原身前,就见一缕剑光冲天,雪原剑自皮囊中破鞘而出,在主人的真气催御下凌空劈向金蛇。


这金蛇也端的了得,细小的身躯一抖一盘,居然从雪原剑下穿身而过,亮出白森森的毒牙噬向丁原咽喉。


丁原临危不乱,右手收回仙剑,左手食指一屈一弹,击向蛇头。


小金蛇刚闪过指风,丁原口中却轻轻喷出一道罡风,正吹中七寸。这一手看似简单,却是要将金蛇逃窜的路径变化尽皆了然,这才能料敌机先一举奏效。


不防这畜生竟犹有反抗之力,蛇头一抬,喷出一缕极细的黑丝,正射中丁原掌心。


丁原五指一扫,如拨琴瑟轻盈拍在金蛇身上,那金蛇猛烈扭动几下,似在做最后挣扎,却终于被翠微真气激飞出去,僵直的摔落到天龙真君脚下。


天龙真君心疼至极,左手虚空一引收起金蛇,见它只在自己的手掌里微微颤动,元气已是大伤。


这条金蛇,天龙真君不知耗费多少心血炼化,平日简直呵护有加,惟恐有半点意外。今日甫一出手,却被丁原打得狼狈不堪,好在尚有一息,不然那几十年的心血岂不是付诸流水?


再看丁原中毒的左手上隆起一层淡淡碧华,掌心一点黑斑竟渐渐由深而浅,由浅而没,以三寸金练之毒居然未能伤到他。


这自然是托九转金丹之福,当年丁原修为尚浅,便可炼化玄金飞蜈,何况今日?这金蛇之毒尽管厉害,可终究胜不过九转金丹的王道仙气。


丁原接连两招都没能击毙金蛇,心中微感遗憾,他却不晓得能让三寸金练吃上这么大亏,几十年来还是头一遭。


天龙真君嘿然怒笑道:“好小子,竟敢伤我的仙家灵兽,今日定要你身首异处!”他袍袖无风而鼓,脸上升起一团黑光,双足踩在地上却发出“丝丝”轻响。


丁原突感足心一凉,脚下钻入两道阴寒之气,沿着经脉迅速窜升,所过之处一片麻木,几乎失去知觉。在他脚旁的青砖俱已成黑紫之色,隐约泛着淡淡金光,鼻中亦闻到一股恶臭腥味。


原来天龙真君惊怒中,悄然施展多年不用的“水毒泻地大法”,将他内丹里苦修两甲子的毒素菁华“七蛊九虫流”以真元度出,借着脚下土地攻入丁原体内。


丁原终究经验尚浅,全没料到世间竟有这般异术,一个没留神即刻着道。


好在他应变及时,一察觉不对,立刻功压双膝,凭借丹田内蕴藏的百年精纯功力,硬生生迫向七蛊九虫流。


然而天龙真君的修为亦非等闲,为置丁原于死地更是全力施为,拼着损耗真元,将七蛊九虫流源源不绝攻入丁原足心。


丁原双足陷于剧毒中已不能动,心头忖量道:“这老毒物果然有一手,我刚才倒有些轻敌了。倘若再这么僵持下去,说不准就会为人所乘,得早点设法脱困才对!”


他灵机一动,手中雪原仙剑反转锋刃,裂石插入地中逾尺,接着手腕一抖,就听地下传来隆隆闷响,丁原脚前的地面顿时断裂出一道一丈多深的沟壑,将七蛊九虫流一举切断。


“嘿”的一声,丁原脸上碧光一闪,吐气扬声将攻入腿中的七蛊九虫流尽数迫出,“喀啦啦——”一声,脚下青砖寸寸碎裂,变成碳黑一般的石墨。


天龙真君也是一愕,没有想到丁原居然如此棘手。


他虽亲眼目睹方才丁原气吞斗牛格杀雷远于当场,但总觉得对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娃娃,也就没太放心上,孰知丁原竟又将他的七蛊九虫流干净俐落的破解,顿时使他颜面无光。


当下他凶念陡生,催动真气张嘴吐出一道色彩斑斓的五色彩芒,匹练般射向丁原。塔内被那五色彩芒熏得恶臭弥漫,闻者欲呕,修为稍差些的急忙捂鼻屏息,运功相抗。


丁原曾见过天龙真君施展“千色万毒练”,故不陌生。


他双腿毒气才退麻木未消,因而难以使用身法趋避,见那彩芒射来,雪原剑舞起一团光雾将周身笼罩,却是一式百转千流。


“千色万毒练”如暴雨梨花般打在雪原剑上发出“哧哧”响声,冒起一蓬蓬白蒙蒙的雾气,塔中的三座金像表面纷纷起泡,泛起乌黑的轻烟,竟为飘散在空气中的剧毒腐蚀。


雷威见状,右掌一立凌空拍出三下,一道雄厚的罡风平地席卷,带着淡红色光华将吹向金像的毒物全数迫退。


乍一眼看去,他似乎只为保护祖上的金像不被损坏,其实掌底却用上暗劲,一股潜流悄然无声的轰向丁原脊背。


丁原全副心神都在应对天龙真君,完全没想到以雷威身分,竟然在众目睽睽下出手偷袭自己,待等心头警兆生起,已是迟了少许。


可越是局势险恶,越显出当年老道士的教导之功,丁原心中毫无恐慌之情,思忖道:“看来今晚我难逃此劫,可也不能让这帮恶人太过得意,说什么也要再除去一两个凶顽,也好为盛大哥他们减少些麻烦。”


一念至此,他再不顾惜自己的安危存亡,只用翠微真气护持全身,却在口中念动真言,祭起了暗风罗喉针。


当年风雪崖位列魔教四大护法之首,睥睨天陆横行无忌,在暗风罗喉针下更不知折服多少仙家高手,丁原自得到此宝后,虽有潜心修习,但也未曾真的用过,此时千钧一发,顿时想起了它。


丁原仙剑一引,竟是转守为攻,劈开千色万毒练,直射天龙真君咽喉。老毒物微微一惊,金杖横格,退步错身将雪原剑封住,口中的千色万毒练犹如长河之水滔滔不绝,射向丁原。


丁原左掌挥出,卷起一阵狂飙,将五色彩芒激飞出去,袖口里的暗风罗喉针已无声无息的射出。


“啵”的一记脆响,雷威的天雷罡风撞击上丁原护体真气,丁原饶是运用巧劲,卸去大半力道,依旧被震得眼前一黑,一口热血喷薄而出,身子朝前趔趄数步,雪原剑也剑势涣散,光芒顿暗。


天龙真君心头一喜,正要乘火打劫,忽然觉得胸口莫名其妙的一麻,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半空里爆出一团黑光,迅即扩散到方圆数丈。


他眼前一暗,被那团黑光当头罩住,身体犹如突然中坠入轮回地狱,周围漆黑一片,不见尽头。


天龙真君大吃一惊,急忙催动灵觉想探个究竟。


可灵觉甫一出体,即如泥牛入海不见回音,眼前的黑光倒是迅速变浓,连数丈开外的丁原也瞬间消失不见。


天龙真君不禁暗叫糟糕,那千色万毒练也被一股迎面扑来的庞大罡风倒卷,直欲灌回口中。


他不敢用强,赶紧收了玄功,高声骸疚臁可袂?扉淙道:“丁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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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6 09:33: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当关

四周一片空寂,竟连天龙真君自己的呼喊也听闻不到,仿佛这漆黑的光雾足以吞噬一切,连声音也不放过。

偏偏耳朵里回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呼呼风声,隐约有一种诡异奇妙的声音在遥远飘渺中传来,竟似是魔家的梵语禁咒,悠扬虚无,如歌如诉。


当这声音钻进天龙真君脑海时,全身的神经如受电灼,脑壳更是即将被硬生生撕裂开一样疼痛!


他不由自主发出一记嘶吼,无奈竟什么也听不到,惟有那梵语呢喃越来越响,就如同是涨潮的海水逐渐吞没他的神志——在天龙真君的感受里,这一刻光阴被拉的无限漫长,可落在雷威等人眼中,却是另一幅诡异震撼的景象。


明明看到丁原身受重创,天龙真君稳稳占着上风,蓦然间,打丁原袖口里射出一根赤红色、寸许长的针芒,冲天而起借着千色万毒练的罡风逆流而进,以肉眼不可分辨的速度,钉在天龙真君胸口之上,顿时爆出一团浓烈的黑色光雾,将天龙真君的身躯吞没。


众人赶紧催动真气定睛瞧看,谁料眼前所及依旧是一团黑雾缭绕,目光根本穿不进去。惟独听见那黑色光雾里发出轻轻镝鸣,竟有如梵语魔咒。


神鸦上人头一个醒悟过来,失声叫道:“暗风罗喉针!”飞起双掌朝它轰去。


猛听丁原低斥一声,将真气催动到顶点,那暗风罗喉针受到主人驱动黑光爆涨,竟如烈焰直窜霄汉,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映出一层妖艳的暗光。


眼见神鸦上人的掌风要击中光雾,丁原手中的雪原剑碧波荡漾,化作万顷沧海。凌厉的掌风撞击在碧光之上,爆出“啵”的一声,渺然无踪。


丁原亦是受到神鸦上人掌力冲击,体内伤势再添一层,情不自禁脱口喷出一蓬热血,低声喝道:“破!”


暗风罗喉针如应斯响“叮”的一亮,自光雾中闪出一缕赤红血影,飞回主人袖口里。


渐渐光雾开始消退,人们这才看到天龙真君如一尊泥塑神像笔直挺立,手里兀自抓着金杖拄地。


天龙真君的嘴巴张到最大,瞪足眼睛望向虚空,流露出茫然惊恐之色,全身的黑衣忽然悄无声息的一片片裂开,一股股血水自无数缝隙中飙出,就宛如一个被戳得千疮百孔的水囊一样。


跟着他的面部奇怪的扭曲,七窍之中渗出黑色血丝,身上鳞甲纷纷散落,露出里面的腥红肌肉,额头上血色肉瘤涨破,流出黑褐色腥臭无比的液体。


塔中突然出现出奇的死寂,连雷威这般的高手也被面前的一幕所震撼,几乎忘记了开口。


谁也不敢想象,如果和天龙真君易地而处,自己如今又是怎样的光景?!


丁原已回到原处以剑支地,他衣裳破裂,嘴角热血汩汩溢出,面色也苍白可怕,可神色里却依旧无惧,缓缓扫视过众人。


他身上毒伤、掌伤俱在发作,周围虎视眈眈的全部是天雷山庄之人,拔剑四顾尽皆敌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龙真君的尸身就像被抽干的空囊,徐徐软倒,周身上下却再无一处完好的肌肤。


神鸦上人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天龙真君的尸身,低头看到这个被自己邀来助阵的老友,死时仍旧把眼睛圆瞪,也不觉罕见的苦笑一声,晓得天龙真君实在是死不瞑目。


多年来,九妖纵横天陆,连各大剑派也无可奈何,如今天龙真君居然不明不白栽在一个后生晚辈的手里,未免有些可悲复可笑。


其实若要凭借真实修为,丁原纵然是天纵奇才又屡获异遇,也终究限于年龄修为有限。天龙真君再不济,也不至于把命都交出去,怨只怨他太过托大,没料到丁原居然祭起了风雪崖的独门魔宝暗风罗喉针,猝不及防之下酿成杀身之祸。


神鸦上人半抱着天龙真君干瘪的尸身,油然有种兔死狐悲之情。


他怨毒的抬眼凝视丁原,涩声问道:“风雪崖是你什么人?”


此际若丁原报出他与风雪崖的关系,或可令雷威等人有所顾忌,盖因为正魔两道的行事风格终究有所不同。


若是与正派结仇,对方多半会先礼后兵,光明正大的前来挑战;可要是惹了魔道中人,往往是如附骨之蛆,不择手段,各种险招无不用极,故此天雷山庄可以顾及翠霞派,但对风雪崖、苏真等魔道高手却是不愿招惹。


这丁原也真是天生傲骨,岂肯借别人的名头苟活偷生?


当下强运一股真气,压住又一口要喷出的热血,微微喘息道:“何必多问,要报仇只管上来!”


这时任谁都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不仅被雷威掌风扫中,更在先前中了天龙真君的七蛊九虫流。


这时人群里传出一阵轻轻的讶异声,原来天龙真君的尸身蓦然冒起一股青烟,竟在眨眼间蜕变成一条一丈六尺长的黑蛇,冗长的尾巴直拖到地上,却是他元神一灭,终于显出了本身。


这一下,神鸦上人知道天龙真君是彻底没救了。修炼之人不同于常人的一个异处就在于,肉身纵然毁损,短时间只要元神不灭,旁人即可以无上玄功助其归位,获取新的肉身延续性命。


可那暗风罗喉针,专破修炼者的三魂七魄,端的歹毒无比,焉会给天龙真君留下一线生机?


桑土公从人群里钻出,抬着圆圆的脑袋说道:“好……好小子!居然杀……杀了我们两个朋友,我……


我要为他们——报仇!“说着他也不等别人接茬,一挥双拳揉身飞起,在空中宛如跳掷的皮球,绕着丁原一气打出数拳。


丁原夷然不惧,强忍住咽喉堵着的一口淤血,右掌一封,“啪”的一声拳掌相击,桑土公矮墩墩的身躯像石丸一般高高抛起,丁原亦是微微一晃。


出乎丁原意料之外,这一拳接实之下,不仅未感觉到丝毫巨力冲击,反而有一股柔和的真气,借着拳掌接触的瞬间被度了过来,顺着经脉直抵他的胸口,竟令丁原心头的郁闷减轻不少。


他立刻醒悟到桑土公是在藉此机会为自己疗伤,不由心头一暖。


那桑土公平日里看起来木讷迟钝,没想到也会玩上这么一手,看他身形如电围着丁原一阵狂攻,居然也骗过了雷威等人的眼睛。


桑土公一面出拳,一面以传音入密道:“丁……小哥,你……你斗不过——他们,不如我……我用,土遁护着你逃……逃走!”


丁原同样以传音入密回答道:“多谢,不过我有朋友在下面,绝不能独自逃生。”


桑土公一急,呼喝声中连出三拳,说道:“可这样……再这样下去,你会……会没命!”


然而以丁原秉性焉能为桑土公只字片语所劝动,他说道:“我已恢复的差不多了,你快退下,莫让他们识破了。”


桑土公明白丁原伤势不轻,能够支撑不倒已属难得,自己借着拳劲度过去的真气,要说助他略疏气血或者可以,但这么短的时间里,想要治愈丁原,无疑是痴人说梦。对方这么说,不过是为他着想罢了。


故此桑土公拒绝道:“不行,你……你别管……管我!”


丁原在桑土公暗助下气血平复不少,胸口的淤血也渐渐疏通。


他架开桑土公,一记看似石破天惊的重拳,问道:“你我并无深交,阁下为何如此冒险帮我?”


桑土公又送出一道真气,回答道:“你救……救了姓苏的女……女娃儿,她又曾……曾救我——性命,我自当报……报答于——你!”


丁原心中感动,他没想到像桑土公这样被人列为天陆九妖之一的人物,也能轻生重义,甚至胜过许多素日自我标榜的名门子弟。


可见人是断不能以简单的正魔两道区分,就他认识的人里,固然有神鸦上人、天龙真君这般的败类,可也有风雪崖、苏真那样的豪杰枭雄。


当下丁原更不愿桑土公为自己冒险,双掌猛吐出一道罡风,将他迫退道:“好意心领,我不需别人帮忙,还请退下!”


这么用力稍猛,嘴角一缕血水又再溢出。


桑土公还待再说,背后的赤髯天尊已察觉出一点蹊跷,他扬声冷笑道:“桑兄,照你这么打下去,到天亮也结束不了,还是让洪某来吧!”话音一落,他的身躯微一晃动,抢到桑土公身前,手中紫檀杖泰山压顶般砸下。


赤髯天尊欺丁原重伤难以催动真气,因而出手就是大马金刀的硬拼架式,令丁原无从取巧。


丁原腿上巨毒虽退却,尚来不及运气疏通,故此步履比往日艰难许多。


眼看紫檀杖杖影重重封死他身周所有空间,便索性不动,雪原剑以一式“春潮带雨”迎了上去。


当日丁原正是依靠这招破解了风雪崖的一记猛攻,如今使来自是更多了一份心得。


但听“叮叮”一通密集如雨的脆响过后,紫影消融,赤髯天尊收身而退,竟是无功而返,反被震的手臂微麻。


丁原强忍下一口热血,长啸一声,却是再次为盛年示警。


事到如今,他早全数抛去生死之念,目光扫视在场众人,心底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一气尚存,就绝不能有任何人从自己的身前走过去!”


死又何惧?自己下山不过短短数日,由死到生不晓得走过了多少回?却从未有过后悔,倘若曾经有过半分皱眉,丁原便早已不是今日之丁原!


他不知道密道中盛年等人的情况如何了,为何自己发声示警这么久,还没有回音?


丁原轻轻吐了口浊气,努力积聚着体内仅存的翠微真气,心中暗想:“看来今晚我是要战死在这儿了,这也不枉和阿牛跟盛大哥他们相交一场。可惜再见不着雪儿,也没法再陪她去找寻海外的仙山桃源。”


他向着赤髯天尊怒目而视,蔑然冷笑道:“好一个前辈高人,却也会用车轮大战。你们只管一个个上来,小爷又有何惧!”他满身鲜血,衣裳碎裂,可横剑怒目,修长的身躯傲然屹立,如山岳一般雄伟。


众人见状无不感骇然,心头不约而同,涌起了“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俗语——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眼下竟如山岳一般难以逾越!


从开战至今,丁原连斗四大高手,中间全无休息,那雷远或许差了一点,可后面几个俱为九妖中人,竟也收拾他不下,反倒把天龙真君赔了进去。


晏殊藏身人群望着丁原暗道:“若非亲眼所见,就是打死我也不敢相信,眼前这少年就是当年的那个小混混。


“他年纪轻轻已是如此了得,要再过上几年,恐怕我们在场这些魔道人物,谁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惜,他是活不过今晚的了。我虽有心救他,但又怎斗的过雷威与神鸦上人他们?”


赤髯天尊也禁不住心中起了一丝钦佩,他开口说道:“小子,只要你肯束手就擒,老夫保你一条性命如何?”


雷威闻言脸色微变,可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驳了赤髯天尊的面子,只好暂且隐忍。


丁原漠然答道:“今晚之事不必多说,要么你们退走,要么便从小爷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再无第三条路可言!”


赤髯天尊嘿然一笑道:“既然你想找死,老夫便成全你就是!”说罢袖口无风自动,鼓胀而起,一束光华飞射出来,却是“三千红尘丝”。


丁原曾经见识过它的厉害,尽管周身如针戳火熬,但亦不肯退让半步。


他方要出剑拦截,就看到眼前黑影一闪,有一声音若洪钟般笑道:“邪魔歪道,亦敢与日月争辉?”


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横空出世,拦在丁原身前,正是盛年!


他虎目如电,气势冲天,右掌五指并拢成刀状凌空劈落,“哧”的一声轻响,“三千红尘丝”迎刃被削去了两寸多长,无数细微的尘丝飘散乱舞。


丁原一怔,继而心头一松道:“盛师兄!”


盛年望着满身血迹疲惫不堪的小师弟,心中既是钦佩又是疼惜。


他一拍丁原肩头,感觉对方体内真气虽有些微弱,但好在没有遭受致命的内伤,当下心头稍安道:“辛苦你了,剩下的交给我!”


在盛年之后,毕虎扶着一个神色委顿的女子,也从密道里钻了出来,那女子身上裹着一件男人的衣服,却是毕虎的外罩,两条玉腿膝盖以下却裸露在外。最后面出来的是秦铁侠,他面如土色显然是重伤未愈。


可是一眼望去,却独独少了阿牛,丁原忍不住问道:“阿牛呢?”


盛年沉声答道:“阿牛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说,你先调息疗伤,这里由我来应付。”


雷威顿时认出盛年就是当日毁了自己仙宝之人,目中射出两道寒光道:“阁下终于来了!”


盛年大步迈过丁原,与雷威遥遥相对,朗声笑道:“你费尽心机不就是要逼我出来么?如今盛某就站在这里,有种便上来取我人头吧!”


雷威连说几声“好”,再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与老夫作对?”


事到如今,盛年也无再隐瞒的必要,于是洪声答道:“在下盛年,翠霞派淡言真人门下!”


这一说,顿时又引起天雷山庄的人群里一阵骚动。


雷威按捺心头怒意,嘿嘿笑道:“好啊,又是一个翠霞派的,莫非名门正派果真与我天雷山庄有仇?”


盛年语音铿锵,回答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阁下为何不检点自己的所作所为?”


赤髯天尊屡次在翠霞派门下吃亏,心底早恨透丁原等人,这时喈喈笑道:“雷兄何必与他浪费口舌,待老夫来送他上西天!”


他一举手中紫檀杖,如怒龙出海,刺向盛年当胸。


盛年早有防备,背后的石中剑一声龙吟脱鞘而出。他轻舒猿臂握住剑把,剑光朴实无华一现即没,“叮”的一声格开紫檀杖。


不等赤髯天尊再出下招,盛年虎躯微侧,左掌力重千钧,朝对手脖子劈去。


赤髯天尊一惊暗道:“翠霞派的弟子怎么个个年纪轻轻却如此难缠?那姓丁的小子已不简单,这盛年看起来更是个难对付的主,莫非我这些年埋首穷荒,都成了白费?”


他哪里能明白淡言真人门下弟子人丁稀落,加之淡言教导方法怪异,真正能学如盛年、丁原、阿牛者更是凤毛麟角,他们或原本天生异赋、或际遇出奇、又或勤苦专一,始有今日的一点成就。


而那盛年经淡言真人多年苦心调教,出师时便已突破通幽境界,兼之数年来与布衣大师终日相伴潜心修炼,修为更是一日千里,参悟坐照之境,与赤髯天尊相比哪在话下。


可盛年心中亦有顾虑,眼下对方高手众多,雷威、赤髯天尊等人修为着实不逊,己方这几人被重重围住又毫无外援,别说突围,就连自保也难如登天。


何况,丁原连战力疲,重伤在身,秦铁侠尽管可战,奈何修为稍弱,而那毕虎殊不可靠,谁晓得他什么时候就要见机不妙快点逃走?


但盛年天生豪勇,敌势越强越是激起他万千雄心,催动着八成的翠微真气如排山倒海压向赤髯天尊。


赤髯天尊不敢怠慢,撤回檀杖紧收门户,施展出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两人身影迭飞,罡风鼓荡,渐渐越斗越开,由地面而半空,由半空而脚踏塔壁,各施奇能,一时之间打得天昏地暗,泼水不进。


神鸦上人目光却落在了毕虎身上,冷哼道:“毕兄,你真是让洒家刮目相看啊。雷兄将你奉为上宾,你却忘恩负义,干起吃里扒外的勾当,着实叫人大开眼界。”


毕虎从密道里钻出时,一抬头见外面天雷山庄偌大阵势,心中就暗暗叫苦,可眼下实在是骑虎难下,惟有硬着头皮道:“我……我可没吃里扒外,这都不关我事。”


话一说完,脸上响起一记清脆的耳光,毕虎捂着脸,转头看身边的石矶娘娘柳眉倒竖,杏目瞪圆。


只见她一脸怒气叱道:“懦夫,大丈夫敢作敢当,有什么好怕的?”


众人见状都是一阵诧异,暗道:“好一个泼辣女子!”


毕虎摸摸肿起的脸颊也不生气,苦笑道:“我若真怕他们,又怎么会把你从黑冰雪狱里给救了出来?”


原来毕虎抓着秦铁侠往外就逃,可秦铁侠怎肯舍弃阿牛独身脱险?见状便要回头相救,毕虎死活也不肯放手,却在纠缠间看见魔虎载着阿牛一头撞入黑冰潭中。秦铁侠气急攻心,又因寒毒发作,竟晕了过去。


这时就算毕虎有十二个胆子,也不敢回头再去找魔虎的晦气,至于阿牛的生死,他只好在心中念叨数十遍“善有善报”以尽人事。


于是他咬一咬牙,掏出一颗玉露百洗丹,拿在手里又犹豫老半天,才碾碎塞进秦铁侠嘴里,再以真气疏通经脉把他救醒。


毕虎好歹劝说,架着秦铁侠回到外一层,盛年也刚好运功完毕,将封印在石矶娘娘身上的禁制破除。


此刻丁原的啸声报警早已响过,奈何盛年当时正在紧要关头,物我两忘充耳不闻。


毕虎更是深入牢狱最里,无从察觉,因而尽管外面已是紧急万分,狱中众人却是恍然不晓。


毕虎见盛年大功告成,二话不说,掏出三颗玉露百洗丹送进石矶娘娘樱唇之中,她舌尖一触即化作甘甜玉液沿着喉咙流下,周身顿起暖意。


经过这么一阵折腾,石矶娘娘的神志也恢复不少,她望着毕虎问道:“怎么会是你在这儿?”


毕虎嘻嘻笑道:“昨晚有神仙托梦,我梦见你被雷威困在黑冰雪狱之中,倍受煎熬,我一梦醒来,什么也顾不得,便请上几位朋友前来救你!”


石矶娘娘啐道:“呸,哪里来的神仙?又是你在胡说八道。”她目光转向盛年,感激的道:“请问阁下高姓大名,日后本宫必有厚报。”


盛年目不斜视望着远处,回答道:“在下盛年,本是潜入此间寻找两位朋友,不巧邂逅宫主,举手之劳也不必石矶宫主放在心上。”


石矶娘娘这才觉得,除了毕虎目光古怪盯着自己,盛年与另一老者都把头偏向外面,顿时想起自己竟是身无寸缕。


她抬头正对上毕虎色迷迷的眼珠,不禁又羞又恼,甩手一个巴掌打在毕虎脸上,训斥道:“还不把你的衣服脱下给老娘穿上!”她这一巴掌打的又快又脆,显然是玉露百洗丹生出功效。


毕虎声也不吭,飞快脱下外衣为石矶娘娘罩上,无奈对方身材修长,而他偏偏又瘦又矮,最后还是将一截玉腿露在了外边。


收拾妥当,石矶娘娘心下稍安,问盛年道:“盛兄的两位朋友可曾找到?”


盛年半天不见阿牛心里也正疑惑,闻言将目光投向毕虎。


毕虎瞒不过去,支支吾吾说了个大概,脸上顿时又挨了石矶娘娘一个耳光。


盛年正打算着只身返回寻找阿牛,却听见外面传来一记啸声,中气已明显不足,可见丁原已然受了重伤。


他情急之下,也惟有暂时将阿牛安危搁起,先接应丁原再说。


几人顺着原路返回,刚出密道,正遇上赤髯天尊咄咄逼人攻向丁原,却被盛年如神兵天降,一掌斩断了三千红尘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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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6 09:34:1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雷霆

神鸦上人听毕虎这么一说,心中怒极。

这毕虎本是他引来天雷山庄,出了这档事情,也令他颜面扫地,难以向雷威交代。


他背后双翼一振,凌空飞起对毕虎道:“毕虎,你我从此恩断义绝,洒家今日非0杀你不可!”


毕虎吓的直朝后躲,差点钻进石矶娘娘的裤裆,双手连摇道:“上人,这真的是误会,是误会啊!”


可神鸦上人哪里肯多听他半句,手中一托朱漆葫芦祭出森罗火鸦。


一时之间,塔内黑压压一片乌光盖顶,在神鸦上人的真言催动中,铺天盖地扑向塔底正中的毕虎等人。


毕虎见神鸦上人说翻脸就翻脸,反倒是把心一横。他一看对方手中托起朱漆葫芦,便猜到是要施展森罗火鸦。


好在他随身携带的异宝层出不穷,几乎是与神鸦上人同时祭出了血玉熔金壶,但见一蓬红光镝鸣冲天,化作漫天燃烧的红莲,森罗火鸦顿撞上了天生克星,刚一沾上红光,即被吸了魂魄形神俱散,自是被收入壶中炼化。


神鸦上人急忙收了火鸦,可放出去的毕竟也折损了小半。


他小眼如毒针一般刺向毕虎,恨声说道:“好你个老贼头,居然偷了血玉熔金壶来破我仙宝,洒家容不得你!”双翅一展,当空朝着毕虎扑下,手中已多了一把封隐多年的“沉羽浮火刀”。


这沉羽浮火刀长四尺挂零,通体暗红状若一尾浮羽,在真气催动之下,刀内蕴藏的阴火喷薄而出,等闲金石一触即为消融,更莫说凡胎肉身。


毕虎见神鸦上人恼羞成怒动起真格,心头也迭迭叫苦。


若照往常,早仗着过人身法远扬千里,可如今他身后站的就是石矶娘娘,倘若自己想逃开倒是不难,然而身后功力未复的心上人,恐怕头一个要成刀下祭品。


无可奈何下,毕虎也惟有抽出割鹿刀,百忙之中还不忘低声对石矶娘娘道:“清妹,为了你,我与那老贼秃拼了!”


说罢飞身而起,在半空中截住神鸦上人。


“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割鹿刀亮起一线诡异的蓝芒,毕虎握刀的手掌,被刀上传来的一股灼热炙得一疼,急忙运功相抗。


耳朵里却听见石矶娘娘赞道:“毕虎,多年不见,你的修为倒是见长,让老娘我刮目相看啊!”


毕虎吃了神鸦上人一记重击勇气正消,忽然间听石矶娘娘的夸奖,浑身一阵舒坦,飘飘然几乎忘了对手是谁。


他一挺胸膛道:“清妹放心,有我在,这老贼秃休想伤你一根头发!”


神鸦上人见毕虎大放厥词更是愤怒,仗着沉羽浮火刀全力朝着毕虎发动猛攻,蓝色的妖焰围着毕虎一通乱舞,压得老贼头几乎喘不过气来,当然顾不上再吹法螺。


毕虎眼瞧着形势不妙,借着一个假身抽刀,横飞出数丈,望着神鸦上人道:“上人,我是打不过你的,但你也未必能追上我的身法,咱们就在这塔里玩玩吧。”说着,瘦小的身子跳掷星丸,四下乱窜。


神鸦上人怒不可遏,紧追着毕虎不放,彼此身形越来越快,最后化作两道光影,已分不出谁是谁来。


毕虎边打边逃,靠着灵活油滑的身法游斗趋避,嘴里依旧不停道:“上人,你我又没冤仇,何必这么死拼?不如我向你赔个不是,再送你几件宝贝,我们罢手不打如何?”


见神鸦上人不理,毕虎又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都被你撵成这样,你还追个什么?”


神鸦上人恨极毕虎,毫不理睬对方的喋喋不休,只想着赶上这个老贼头,将他一刀两断。


相较这两人,盛年与赤髯天尊的动静要小很多,可也凶险很多。数招过后,两个人渐渐拼出真火,方圆数丈内罡风呼啸,杀气纵横。


盛年的石中剑大开大阖,气吞斗牛,与寻常的翠霞派剑法迥然不同,在气势上更胜赤髯天尊半筹,若不是方才他为救治石矶娘娘耗用了不少真元,恐怕声势还要惊人。


赤髯天尊越斗心中越是惊讶。


他本以为盛年纵使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年轻弟子,谁料几招下来,对方招招精妙,真气磅礡,丝毫不逊色于那些长老级人物。


以他之能,居然也惟有先求稳守门户,再图进取,倘若一个疏忽,不仅百年的威名要葬送此地,更有可能步了天龙真君的后尘。


雷威见两个战团虽情形不尽相同,可都成胶着之局,心底生起一丝急躁。


他忽然听见石矶娘娘叫道:“雷威!我与你原本天南海北素无冤仇,不过是未曾将那空灵石乳借与你修炼雷血椎。


“你明着以奔雷帖邀我到山庄作客,背地里却设下毒计暗害于我,更用魔教歹毒酷刑迫我交出石乳,所作所为与禽兽何异?”


塔内众人,本有不少正在奇怪那泼辣女子是谁?闻听石矶娘娘所言,顿时恍然,有些人嘴上不说,心中不免也暗自不齿雷威所为,更有些与石矶娘娘原本就是交好,此时便暗暗打定了主意,绝不出面相帮雷威,晏殊就是其中之一。


雷威被当众叫骂,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他嘿嘿冷笑道:“老太婆,如果不是我一念之仁,你早就魂飞魄散,怎容得你现在如泼妇一般骂街?”


石矶娘娘双手扠腰,丝毫不惧回应道:“你果真有那般好心么,还不是贪图我的空灵石乳?实话告诉你,你猜的不错,空灵石乳的确藏在我身上,可你一辈子也休想拿到!”


雷威心下暗恨。


旁边的雷鹏察言观色,已明了堂兄心意,低声说道:“大哥,照这么打下去,何时是个了结?不如小弟先去将那秦铁侠与贱女人一并拿下!”


雷威默默一颔首,雷鹏冲着乌犷一打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悄然抢出人群,分朝秦铁侠与石矶娘娘袭去。


谁知雷鹏刚迈出数步,尚没来得及接近秦铁侠,盛年一声虎啸,先是石中剑由刚转柔,幻出九朵剑花迫退赤髯天尊,尔后身形宛如飞将军天降,左掌挟着一股庞大无伦的罡风拍向雷鹏胸口。


雷鹏没料到盛年说来就来,全不受赤髯天尊羁绊,赶紧双掌一翻,拼尽全力朝外推出,“轰”的一声掌风四溢,身子歪歪斜斜被震退三步。


盛年去势不止,又飞起一腿。他出腿时尚在雷鹏面前,可当左腿舒展而出时,脚尖已点到乌犷面前。


乌犷赶忙横剑招架,“砰”的一响,盛年足尖踢在剑页上,顿时把乌犷的长剑震起老高。


这时赤髯天尊已从背后赶到,紫檀杖化出万千重影笼罩住盛年,盛年收势侧身,石中剑一式“中流砥柱”劈在杖身上,再次化解了对方攻势。


他一气之间连战三名高手,竟仿佛是同时发招收招,身法招式一气呵成,直如水银泻地般。待稍有停定时面容不改,一记长啸尽吐胸头浊气,直震得塔宇震颤,群魔心寒。


盛年目光扫过雷鹏和乌犷,不屑说道:“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欺负无还手之力之人,算什么英雄?有种你们便一起冲着盛某来吧!”


赤髯天尊为盛年气势所夺,一下子竟说不出话。


雷鹏恼羞成怒,嘿然道:“既然你要做英雄,老子便成全了你!”扭头招呼赤髯天尊道:“洪天尊,夜长梦多,我们先一起结束了这小子再说!”


赤髯天尊心知以自己修为难以取胜,当下也不吭声,算是默许。


乌犷却向盛年一抱拳道:“阁下果然英雄了得,乌某人自认不是你的对手,只好和别人一起上了!”


盛年心道这人倒也算是个汉子,可惜被雷威拖了下水。微微一笑道:“乌兄不必客气,尽管放马过来!”


雷鹏乌犷同时发动,双剑相映,分挑盛年两肋,令其难以兼顾。


盛年虎躯一转,两把长剑自腋下将将穿过,尺寸拿捏恰好。


赤髯天尊见状,挥动紫檀杖夹攻而上,与雷乌两人成鼎足之势,把盛年困在中央。


这一战与方才又大有不同,表面看来盛年仙剑睥睨,气势如虹,依旧不落下风。


可那三人却利用人数优势在外围游斗,并不与盛年硬拼,只待消耗他的真气,一旦实在闪躲不过,就由赤髯天尊出面封架。


这么打来,对于盛年颇为不利,时间若久,他纵是大罗金仙也难以支撑,况且先前又曾耗损真元解救石矶娘娘。


身后的秦铁侠等人自是看的一清二楚,可他和石矶娘娘都无出手之力,连走路都成问题,唯一还有再战之勇的便是丁原,然而情况实在比身前两人也好不到哪里。


丁原方才食得毕虎一粒玉露百洗丹,丹田顿觉一股暖意腾起,赶紧坐下借着药力疗伤。这云林禅寺的圣药虽比不上九转金丹,但也非同寻常,才片刻工夫已卓见成效。


可要说完全医治好内伤,怕再有数日也不够,如今只能抓紧时间尽力恢复。盛年那边的情形,他亦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见对方不顾颜面以三人夹攻,丁原不觉一股怒火涌到心头。


眼见盛年的身法渐渐有些慢了下来,丁原明白他已开始不支。


虽然说自己身上内伤颇重,依旧不宜动手,可这生死关头也无法管那么多了,当下勉力站起,以雪原仙剑拄地喝道:“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赤髯天尊,咱们再来斗过!”


他的话音刚落下,却听见身后有人道:“丁小哥,你先歇着,让我来!”


丁原回头一看,那满身血污一脸狼狈之人,不是阿牛却又是谁?


丁原惊喜道:“阿牛!”


阿牛朝他憨厚的咧嘴一笑,从密道口又扶出一人来。


丁原乍见之下,不禁一怔,原来那人的模样着实太过恐怖,简直如从地狱里钻出的恶鬼一般。


一旁的秦铁侠与石矶娘娘亦禁不住失声惊呼,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瞧。


那人身材甚是高大,几乎与盛年平头,一头深蓝乱发如枯草丛生直披到腰际,同时也遮掩住大半的面庞。


可从乱发间透露出的小半张脸上,却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凹凸不平尽是色彩斑斓的坑洼,就好像被毒药腐蚀过,有些地方还淌着浓稠的亮紫色血脓。


两片眼皮皱如橘皮,与下面的肌肤粘连成一体,完全遮住了眼球,却又深深的凹入眼眶。


嘴巴上的双唇高高凸起朝外翻卷,上唇几乎就抵到鼻尖,可他的鼻子也早不能称之为鼻,血肉模糊的与周围皮肤褶皱在一起,只有微微隆起的鼻端,露出的两个小孔,还能让人看出点鼻子形状来。


一蓬枯草般的蓝紫色胡须又长又硬,根根如刺猬的棕毛。


他穿着一件黑色长袍,可也只剩下几根遮羞的布条而已,大部分的身躯裸露在外,肌肤情形与脸上一般无二,满身的恶臭流着脓疮。


好在身体四肢尚算完好,可再仔细一看,却可发现那人的双手十指俱已萎缩,比常人的手指短了大半截,除了拇指外,其余四指都粘在了一块,就似一副肉蒲扇。


秦铁侠等人也算见多识广,可一见之下仍不免心惊,但脸色变化最大的却是雷威。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人,眼光里神色十分复杂,似有愤怒,似有诧异,更多的竟是畏惧。


那人在阿牛的搀扶下转身朝向雷威,似乎不用眼睛也能感觉到对方的位置。


他徐徐说道:“雷大庄主,你没想到我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吧?呵哈哈哈哈……咱们可是又见面了。”


那人仰天狂笑,嗓音沙哑含糊,可任谁都可以听出其中包含的怨毒和怒愤。


雷威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没有回答,只冷冷哼了声。


这时别人也都察觉到他的异样,以雷威的修为和城府,一般情形底下,焉会对这么一个半死之人表现出如此的震撼?


阿牛叫道:“雷威,你害了这么多人,连老天爷也不会容你!”


雷威蓦然哈哈大笑起来,连声道:“好!好的很!新仇旧帐,今晚我们便一起算个清楚!”说罢回头喝道:“把那小丫头押上来!”


人群中分,武里、葛刚一左一右将秦柔押到近前。


秦铁侠见到爱女神情委顿衣裳沾血,又疼又怒的叫道:“柔儿,你怎么了?”


秦柔迷迷糊糊听见爹爹呼唤,茫然睁眼扫视过周围,终于看见了秦铁侠和阿牛。


她见两人虽然狼狈,可毕竟安然无恙,顿时忘记了自己命悬一线,惊喜叫道:“爹爹!”


阿牛听见秦柔呼喊出声心里微定,可见她被武里、葛刚如老鹰抓小鸡似的夹在中间,又不禁心头焦急,不晓得雷威想干什么。


丁原心中已隐约猜到雷威用意,冷然问道:“你把秦姑娘押来意欲做啥?”


雷威哈哈笑道:“你说我想做啥?”他气运嗓间,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这一声以天雷真气送出,直震得塔内嗡嗡发响,回声不停。


盛年、赤髯天尊等人先自分开,神鸦上人也舍了毕虎落到雷威身边。


他们虽在激战之中,但对身周发生的情况亦是了如指掌,盛年更是在看见阿牛后心底一安。


那黑衣人尽管目不能视,却对周围发生的事情洞如明火。


他见此情形不怒反笑道:“雷威,你越活越不长进,居然想用一个女娃娃迫人家就范,天下英豪岂不要笑掉大牙?”


雷威哼道:“老家伙,现在且让你逞一时口舌,马上你便晓得究竟是谁厉害了。”他目光转向盛年道:“倘若你们还想要这女娃儿见着今早的太阳,就乖乖束手,不然休怪雷某辣手摧花!”


秦柔一改往日温婉,秋波中射出毅然坚决之色道:“你杀了我吧!休想用我来威胁盛叔叔和爹爹!”


盛年望着秦柔视死如归的神情,心想如今关洛镖局只剩下这丁点骨血,灭门大祸也全都因己而起,怎能再让秦柔送命?


她不过是个芳华正茂的无辜少女,自己宁可拼去这条性命,也当保全住秦铁侠唯一的掌上明珠。


当下盛年说道:“雷威,你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情来?你若肯放了秦姑娘,盛某愿与你单打独斗一决生死!”


雷威嘿嘿道:“如今人在我手里,你没资格与我谈条件,我也不会傻到舍了这个女娃娃跟你拼个生死。”


阿牛黑脸涨红,恨不能一拳打倒雷威,再将秦柔救出虎口。


他紧紧攥着双拳,昂然道:“是我杀了那个什么魔尊,你要报仇尽管冲着我来就是,和秦姑娘无关!”说着就朝雷威走去。


秦铁侠一把拽住他问道:“罗公子,你要干什么去?”


阿牛望着秦柔,语气坚定的道:“一命换一命,我去把秦姑娘换回来!”


秦柔热泪盈眶,激动道:“罗公子,你别管我,快回去!”


秦铁侠抓着阿牛的手微微颤抖,低喝道:“罗公子,雷威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你过去了只会更多一个人落到他们手中,却也救不回柔儿!”


阿牛急道:“那怎么办?”


盛年一拍阿牛肩头,说道:“雷威最想要的人是我,要换也该是我去!”说着冲着雷威扬声道:“雷庄主,冤有头,债有主。你我恩怨与旁人无关,只要你肯放了其他人离去,盛某甘愿束手就擒,杀刮存留,听凭阁下!”


雷威冷然道:“你们几个老夫一个也不会放,倘若你们肯乖乖放弃顽抗,老夫倒可答应保全住你们的性命。”


那黑衣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声音中充满悲愤仇恨,讥笑道:“雷威,你是想要把他们也变成我这般生不如死的模样么?我雷霆纵横天陆两个甲子,怎么就会错看了你这卑鄙小人!”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所有人都想不到,这容颜可怖的人,居然是当年魔教四大护法中最风流潇洒、豪爽任情的雷霆!


雷鹏满脸惊愕注视黑衣人道:“你……你果真是大哥?”他看了眼雷威,才继续对他说道:“你不是在二十年前,就远赴海外拜访老友去了么?”


雷霆愤慨笑道:“我这二十年就在黑冰雪狱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个嫡亲大哥!”


众人闻言更是一震,这才知道雷霆竟然也是出自天雷山庄,与雷威分属堂兄弟,与雷鹏更是同出一胞。


虽然对于雷霆所言大家都不甚了解,可多少也能猜到,其中必然又牵涉到一桩兄弟相残的公案,多半还着落在那个雷威身上。


雷威一看要节外生枝,打断了雷霆的话语道:“废话少说,你们到底认不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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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6 09:35: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报应

桑土公在人群里说道:“雷……雷兄,你们家的恩怨,我……我们管不着,可……可那小女娃,她……她又没错,你这么做未免……未免太不地道。不如放……放了她再……再说!”

晏殊看了眼秦柔,劝说道:“雷庄主,桑真人说的也有道理。一个女孩儿无足轻重,拿着她白白坏了你的名头,着实不值。”


雷威怒极而笑道:“好啊,你们全跑到他们一边去了!雷某英雄一世,怎会任凭你们摆布?若是看不惯雷某所为尽管滚开,雷某就算是孤家寡人,也要和他们周旋到底!”


神鸦上人喈喈一笑道:“雷兄勿怒,自家朋友就算想法有所不同也没什么。眼下大敌当前,还是先解决了那帮翠霞派的小子再说。”


乌犷怒道:“闭起你的乌鸦嘴,我家庄主原本好好一个人,都是受了你们这般小人蛊惑,才性情大变。”


赤髯天尊目射电光,冷冷盯着乌犷问道:“你说什么,谁又是小人了?”


乌犷被盯得一震,兀自昂首道:“我说了什么大伙都听得见,不必我再重复给天尊听了吧?”


两人剑拔弩张,互不相让,正这工夫,一边传来武里和葛刚的惊呼之声!


就见桑土公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那头,突然绕到葛刚与武里身后,分出双掌击向两人背心。


武里、葛刚事起突然,也来不及多想,双双回身出掌自保,哪料桑土公却是虚晃一招,见两人放开了秦柔回转身子立刻缩进土里。


武里反应稍快,大叫一声,“不好!”


待回过头来想再拿住秦柔,却看见地下探出桑土公一双肥嘟嘟的肉手,将秦柔一把拽了下去。


武里伸手一捞,也只抓着秦柔的几缕衣片。


这记兔起鹕落实在太快,等众人回过神的时候,秦柔早被桑土公抓入地下。


雷威怒哼一声,右掌催动十成真气朝着地下轰去,“砰”的一响青砖化为齑粉,地面凹下去一个大坑,也不晓得是否伤着了桑土公。


晏殊站在人群里,禁不住轻轻“啊”了一声,却是在为桑土公担忧。


她对桑土公本无好感,更是因出自女儿家的心思,觉得这个矮冬瓜长相着实难看。


可见他居然敢冒着得罪雷威、神鸦上人、赤髯天尊等人的后果,舍命搭救秦柔,心里不禁一动道:“这桑土公看起来木讷丑陋,连话也说不清楚,可为人却恁的豪气仗义!”


转念间,桑土公挟着秦柔自盛年身旁窜出地面,张口吐了一口血痰,喘息道:“雷……雷庄主,对不住了!”


丁原接过秦柔,问道:“桑土公,你没事吧?”


桑土公咽下一口冲到喉咙口的热血,摇头道:“没……没事!”


那边石矶娘娘朝毕虎喝道:“还不把你的臭药丸拿出来为桑真人疗伤?”


毕虎满不情愿的“哦”了声,从石矶娘娘身后闪出,掏出一颗玉露百洗丹,依依不舍交到桑土公手里。


“桑兄,快吞服下去运气疗伤,别糟蹋了我的好药丸。”


桑土公说了声“多谢”接过吞服,双腿盘膝坐下调匀真气。


赤髯天尊飞身而起,人在空中冷笑道:“又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紫檀杖如毒龙出海,挑向桑土公脑袋。


盛年魁梧的身躯护住桑土公,石中剑一翻,“当”的一声击开紫檀杖,喝道:“赤髯老妖,我们再来打过!”


剑诀一引,朝赤髯天尊迫去。


两人再度交锋,彼此已知根知底,赤髯天尊尽管心中忿恨,可也不能不承认自己比之盛年稍逊一筹,故此三分攻势里倒带了七分守势。


秦铁侠见秦柔安然无恙的脱险,心中对这矮道士很是感激,此刻就算是桑土公要了他的性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双手奉上。


阿牛心中也是无限欢喜,他憨憨一笑,却不敢上前说话,那秦柔见着阿牛的笑容也微微浅笑颔首,脸上泛起一圈红晕,全落在了旁人眼里。


阿牛心里一甜,乐呵呵也不晓得在笑什么,一双手来回搓着,更是不知道摆在哪里才好。


丁原将沉金古剑交还阿牛道:“阿牛,这回可要把你的剑看紧了。”


阿牛接过仙剑在手中抚摸,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忽然看见神鸦上人目光闪烁,似乎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顿时想起镖局的血债,怒目望着神鸦上人,义愤填膺道:“你这老头到处兴风作浪,最坏不过!今天我就要为尚大叔他们讨回公道!”


沉金古剑几经磨难又终于回到主人手中,仙剑通灵立时发出低低镝鸣,光华一闪,脱鞘化作一缕长虹,森森剑气冲斗牛而吞日月,气势之盛,令人不敢直撄其锋。


神鸦上人首当其冲,顿觉罡风迫面,心摇神驰,不禁暗自惊道:“这小子中过我的森罗火毒又被冰棺囚封,怎的出来后更加厉害,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自然想不到阿牛是因祸得福,一日一夜的冰火煎熬反而令其水乳交融,龙虎交会突破了通幽境界,其后与水灵魔虎激战一场又有奇遇,倘若不是一时无法消受其中好处,怕参悟出坐照境界,也不过是朝夕之事。


盛年虽与赤髯天尊激战正酣,却仍有余暇观量身旁情形。


他见阿牛剑势雄浑,隐然有一派宗师的雏形,不由又是欣喜又是快慰,暗道:“罗师弟必然是有了什么奇遇,修为竟精进如斯,这下我便可放心了。”


他抖擞精神,石中剑大开大阖气象万千,直杀得赤髯天尊步步难堪,穷于应对。


那边阿牛痛恨神鸦上人所行无耻,沉金古剑毫不容情,剑势宛如排山倒海涌了过去,哪里还看的出他曾受过重伤?


神鸦上人更不敢怠慢,一提手中沉羽浮火刀,运起十分的功力,竟是全力施为。刀刃之上烈焰熊熊,热浪灼人,反手劈向阿牛。


表面看来似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但他的沉羽浮火刀要比阿牛的沉金古剑长上一尺多,故能后发而先至,占了莫大的便宜。


阿牛平日憨厚迟钝,一旦针锋相对整个人便如脱胎换骨。他见神鸦上人提刀反攻已明其险恶用心,足下一点凌空弹起,沉羽浮火刀堪堪自鞋底走过。沉金古剑剑光霍霍,罩向神鸦上人不生一发的头顶。


这一式“飞流直下”,出自翠霞派绝学“飞瀑十八剑”中,如今阿牛用来,端的是挥洒自如,有神鬼莫测之功,但见朵朵剑花犹如碧浪翻卷,也令人分不清哪一剑是实,哪一剑是虚?


神鸦上人怪叫一声,沉羽浮火刀朝天而立,以拙破巧,在万千剑影中寻到真身,“当”的一记封格开去。


阿牛借力,身躯在半空一个横旋翻腾开去,正卸去凌厉的刀气。


神鸦上人却被阿牛这一剑震得气血汹涌,脚下一沉陷入青砖三寸多深。


他惊诧莫名的暗中思量道:“这些翠霞派的后生小子难不成都是大罗金仙转世,怎么个个越打越强,再这么下去,不出几年,我岂不是要成了他们的刀下鱼肉?”


一念至此,顿起杀心,双翅一展跃到空中,“哧哧”


连声射出漫天黑羽,却是施展出了“五翼天罗”。


阿牛浓眉一耸,左掌虚按拍飞射到身前的黑羽,口中低低念动真言,一团紫气剎那中笼罩住他黝黑面庞,全身随之散发出惊人气势,衣袖更被鼓荡的罡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左手剑诀一引,沉金古剑飞腾而起,荡漾起万顷波光,照得半空中金芒闪烁,紫云翻卷。


隐约中,那仙剑竟已幻化作一羽紫金色的凤凰光影浮动,直射天宇。


雷威见状,色变道:“紫气朝圣诀!”


众人俱是一惊,谁都知道,“紫气朝圣诀”与“青霞退魔诀”、“翠岚御魔诀”并称翠霞派三大上品剑诀,名震天陆威力无伦,可真正有见过的人却极少。


今日见阿牛居然祭起了紫气朝圣诀,无不屏息而望,亦不免为神鸦上人的老命担上了心。


丁原见阿牛施展出“紫气朝圣诀”亦是又惊又喜,尽管从那羽凤凰的色泽来看,阿牛不过是才修到剑诀的第二层“紫气东来”的境界,但在翠霞派中的青年弟子中,能够达到这层修为的人实是屈指可数,有人苦修三五十年,也未必能够突破第一层“金玉满堂”的入门阶段。


想起自己最近在日夜修炼的“平乱诀”,虽然心法已掌握到十之七八,但真到临敌之时仍需雕琢,故此屡次遇险却无力祭出。


这次回山后,说什么也要再下苦功,将平乱诀的第一层“承平”境界彻底参悟,也好不输于阿牛。


神鸦上人脸色大变,他当然清楚紫气朝圣诀的威力,可等闲之人若能施展御剑之术已是不易,却通常必须积聚真气颂念真言,老半天才能发出一剑,而阿牛居然说发就发。


那剑光初起时不过才三五尺的方圆,瞬间如涨潮一般不断膨胀,直到方圆数丈尽为剑光所笼。


阿牛漂浮在光雾中央,背后那羽沉金古剑幻化成的紫金凤凰越来越亮,舒展着双翅仿佛随时要临空飞去。


一阵清脆的切金断玉声连起,无数片黑羽在金光紫云中绞得寸寸碎裂,顷刻化为齑粉。


阿牛低低一喝,剑诀朝前一指,依稀听到凤鸣清越,紫金凤凰振翅翔空,合身化作一团光焰扑向神鸦上人,却也分不清是凤还是剑?


神鸦上人如坠暴风中心,周围罡风纵横,庞大的无形压力排山倒海一般朝他压来,森森王道剑气直令他心境难守,涌起不敌之念。


他知自己已到生死关头,再不敢有半点藏私,竭尽全力催动森罗真火,手中的沉羽伏火刀光芒爆涨护住周身,堪堪将若光似雾的紫金凤凰拒于三尺开外。


就见一团金光紫云在外圈翻腾呼啸,一蓬红芒蓝焰在内里顽强抵抗,两人头顶冒起浓浓烟雾,将修为发挥到极致,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雷威见神鸦上人战局不利,右手微抬,刚想故技重施暗助一阵,却听雷霆说道:“雷威,借着这个机会,你我的老帐也该算清了!”


雷威被雷霆喝得心中一颤,以他的修为,即便面对魔道十大高手也未必如此。


可他自幼就生活在雷霆的阴影之下,对这位才华横溢的兄长早种下极深的忌惮之情,纵使现在他明明晓得,对方身中不世之毒,比废人还不如,断无与己相抗之力,然一听雷霆声音,却依然禁不住一惊。


他很快恢复镇定,故意朝着雷霆不屑笑道:“你已是半死之人,能活到现在,也不过是因我一时慈悲,却还有什么资格来找我算帐?”


雷霆脸上露出一丝惨笑,低沉沙哑的声音道:“二十年,我等的就是今天。”他颤颤巍巍,仿佛随时会摔倒的样子朝前走了数步道:“托你雷大庄主的洪福让我苟活到现在,你该知道,我这二十年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雷威见雷霆居然独自朝自己走近,一时之间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闻言回答道:“你不就是想杀了我么,好!给你一个机会,我就站在这儿,等你来取我的性命,只怕你心有余而力不足!”


丁原这时已服了一枚毕虎的玉露百洗丹,体内伤势稍见好转,更有当年的九转金丹与六合回春大法的护持,令他恢复起来比常人快上许多,故此不过片刻工夫,丹田内息又渐渐积聚起来。


他见雷霆孤身逼近雷威怕他有失,于是走上前去说道:“雷威,莫非你只敢对老弱妇孺耀武扬威?小爷我奉陪你到底!”


雷威听见丁原说话中气十足,好似重伤已愈一般,忍不住暗自讶异道:“这小子恢复得好快,可恨方才没把握住时机宰了他!”


雷霆却朝丁原一摆手道:“小哥且慢,先让我来和雷大庄主了结一段私人宿怨!”


丁原见雷霆说话时神色平静,不似一时冲动之语,而这兄弟家仇,外人也不便过多插手。


他当下点头道:“如此老爷子多加小心了。”


雷霆微微一笑,徐徐再向前迈出数步,距离雷威已不到三丈的距离,方才说道:“雷威,我受‘忘情水’之毒,煎熬了整整二十年,眼下已成一个废人,你只需抬抬手就可以将我杀了,为什么还不动手?”


这“忘情水”的名头众人多也听闻过,乃是天陆三大绝毒之一,无色无味状如清水,却是任谁都谈虎色变。


莫说喝上一口,就是沾上一滴也足以要人性命,除非修为达到“大乘”之境可凭借绝世修为镇住剧毒,不然就算空有忘情境界修为的高手,也惟有坐以待毙。


难怪雷霆会变成这般模样,身中忘情水能保住性命就属幸运,全身为剧毒所腐,自不在话下。


幸好此毒见风就化,不易施展,不然普天之下,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


雷威越听雷霆这么说心里就越没底,他着实想不,雷霆还有什么法子来对付自己?


沉吟片刻,却见雷霆又走近几步,说道:“怎么,莫非你怕我,不敢动手?”


雷威低哼一声,说道:“我怎会怕你这老不死,只是这么杀了你,难免又会有人笑我雷威欺负老弱妇孺。”


雷霆哈哈大笑,继续走近。


雷威竟下意识的朝后退了半步,喝道:“站住,不然休怪我手下无情!”


雷霆轻蔑冷笑道:“你对我可曾留过情,你不是不怕我么,为何不敢出手杀我?”


雷威眼角余光扫过身旁的雷鹏等人,却见他们不晓得什么时候都闪得远远,好似存心要躲到一旁看热闹。


偌大的塔里,剎那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雷霆。


雷威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凉意,把心一横,狞笑道:“雷霆,是你自找,可别怨我!”右掌一挥,掌心吐出一蓬黑光,直击雷霆胸口。


丁原站在雷霆身后,早作了防备,见雷威手腕一抬,便知他欲暴起伤人,当下抢先一步,右拳一记“一”字诀大马金刀的封出,“砰”的跟雷威的掌力撞个结实。


雷威在天雷掌上浸淫一个多甲子,修为着实了得,丁原重伤之下这一接招,顿觉眼前金星乱舞,胸口仿佛被重物压的透不过气,喉咙发甜就要喷出一口鲜血,恍惚中却有一只粗糙的手握住他的臂膀,竟是输来一股雄浑无比的仙家真气。


这道真气绵绵汩汩,极尽阴柔,与翠微真气迥然不同,但一入丁原体内却迅速流转,替他护持住心脉丹田,更将胸口的淤气打通。


丁原只觉得全身如有一股清澈凉爽的清泉流淌而过,原本灼疼的经脉,顿时说不出的舒服,那口冲到喉咙的热血也被轻松化解。


耳中却听到雷霆讥讽道:“雷威,你已恼羞成怒了么?”


原来正是他出手相助丁原。


丁原不禁一怔,没想到雷霆身中忘情水毒,二十年后竟依然拥有如此深厚的修为,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雷威也被刚才一掌震的身躯一晃,暗自惊讶丁原居然在重伤之下还能硬接他一掌。


他吐了口浊气,嘿嘿讥笑道:“可悲啊,当年名震天陆的魔教护法雷霆,如今居然要让一个翠霞派的后生小子来为自己保命!”


雷霆也不发怒,或者说从他斑驳坑洼的脸上已无从分辨出表情,只听他淡然说道:“雷威,你二十年前处心积虑谋害于我,不就是想从我身上窥得圣教绝学么?今日我便传你一招‘气吞山河咒’如何!”


当年魔教雄踞天陆九州,除了教中人才辈出的缘由之外,十六种不传绝学亦是举足轻重的一个原因。


这十六种绝学,修成其中任何一项都足以傲视天陆,睥睨群雄。


但在魔教之中,也惟有护法与教主方有资格修炼,且因每一项绝学都博大精深,极少有人能参悟到三种以上。


前任的魔教教主羽翼浓可说是天纵奇才,却也不过修成其中五种,但已足够力压魔道九大高手,稳稳成为魔门第一人。


雷霆天资聪慧,苦心修炼了一个多甲子,也参悟到三种绝学,其中就有这“气吞山河咒”。


这“气吞山河咒”的“吞”字,其实倒不如“吐”字来的贴切。


凭借着精湛的修为,将一口真气在经脉中流转积聚,再藉以邪异功法从口鼻之间喷薄而出,化作一道光岚,可依着施展者的个人修为而呈现不同色彩,最远可将数里之外的人头,如探囊取物般手到擒来。


雷威对此自然垂涎不已,可雷霆今日这么说了他倒不敢相信。正疑惑间,雷霆头顶乱发根根倒竖,瀑布一样朝上翻卷飘荡,喉咙中爆出一记短促轰鸣,嘴唇开合中,已射出耀眼的紫色剑光。


这剑光呼啸而至,天龙真君的“千色万毒练”与之相比,简直就像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小孩儿玩具般拙劣可笑。


雷威近在咫尺,哪里还来得及躲闪,急切间只得双掌外翻,推出一道狂澜。


在众人惊呼声里,那束剑光势如破竹,根本不将雷威的掌风放在眼中,“哧哧”有声,硬是强行切入,将天雷掌力织成的无形气墙戳开偌大的一个缺口。


雷威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眼前烂的看似废人一个的雷霆不仅没有成为废人,反而脱胎换骨参悟了大乘境界。


雷霆一上来韬光养晦,正是要暗自积聚真气以发出“气吞山河咒”。


这一束剑光看似简单,张口就来却是他两个多甲子修为的精华所聚,倘若不是方才为丁原疗伤,声威恐怕更加惊人。


雷威的天雷掌力尽管也算得上一门绝学,奈何撞上的,是二十年未出天陆的魔教不世秘技——“气吞山河咒”。


“噗”的一声,剑光透过天雷掌风,竟将雷威的左掌也跟着射穿,直击在雷威的面门之上。


众人瞠目结舌,都以为雷威必然脑浆迸流一命呜呼时,却听他大叫一声,朝后倒退数步,下意识的合起双眼,好生生的站在那里,面膛上几乎是毫发无伤,只在左颊多了一个杯口大小的紫色斑块,自是被剑光灼伤。


丁原站在雷霆身边看的真切,心里也是一奇,暗道,这老头到底是手下留情还是有意唬人,恁的雷声大雨点小?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闻听雷威突然发出一记闷哼,左颊上的紫色斑块冒起一缕轻烟,肌肤骤然起泡腐蚀,不住朝周围扩散,隐隐泛着深蓝。


几乎是眨眼都不到的工夫,雷威的左半边脸上已血肉模糊,脓液横流,真是说不出的骇人。


雷威狂吼一声,伸出血淋淋的左手摸了把,就见满手都是脓汁,竟还粘着坏死脱落的肌肤!


他瞪视雷霆惊怒的叫道:“这是什么?”


雷霆哈哈狂笑,声浪中透着无法言喻的舒畅,震得天雷塔也颤颤悠悠开始动晃动。


笑声一歇,雷霆回答道:“我刚才不是问过你,这二十年来我朝思暮想的事情是什么?现在可以告诉你了,那就是让你也尝一尝,忘情水毒蚀骨钻心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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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6 09:35: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救助

原来雷霆根本就没想如此轻易的结果雷威,却是将自己二十年炼化的忘情水毒,包裹在气吞山河咒的剑光之中,要让雷威尽数消受。

雷威闻言,一声不吭朝后一跃,退到武里、葛刚身旁,自人丛中拔出把弯刀,唰的一声,将左颊上婴儿巴掌大小的腐肉连皮带血一并割下,一股钻心的剧痛直彻心扉,禁不住又是一记痛哼。


身边众人急忙纷纷后闪,连武里、葛刚也躲的远远,惟恐沾上剧毒,把自己莫名其妙也搭进去。


雷威也算是了得,一听说自己中的竟然是当年种在雷霆身上的忘情水毒,立刻想也不想就将染上毒汁的皮肉切除,以保全住性命。


可雷霆却冷笑道:“没有用的,雷威,忘情水毒早已渗入你的血管,游走全身,它若是这么好对付,我也就不会忍受整整二十年的煎熬了。”


雷威身心俱震,咬牙切齿道:“老家伙!你竟用如此歹毒的法子对我,我化作厉鬼也绝不饶你!”


雷霆哈哈大笑道:“这是你自作自受,怎么怨得了我?不妨告诉你,这忘情水毒经过我二十年炼化,毒性已消去十之七八,凭你的修为,小命倒是不用担心,可那蚀骨钻心的煎熬,却会如幽灵般日夜紧随,直到你爬进棺材,也永远不知道另外还有什么是痛苦!”


雷威大叫一声,冲天而起,“轰”的撞破第二层的楼板,远远抛下一句话道:“雷霆,你给我等着!”他的话音在塔中回漾,人却已踪影飘渺,竟是见势不妙,舍弃众人独自脱围逃逸而去。


雷霆方才施展“气吞山河咒”也耗用了大量功力,如今雷威遁走也不去追,双手负后,冷冷回应道:“雷威,我便在天雷山庄随时恭候你回来!”


雷威这么一逃,天雷山庄顿时树倒猢狲散。


许多当日邀来的魔道人物再无心恋战,更不愿不明不白给天雷山庄垫背,纷纷瞅准机会打门口逃出,一溜烟不见了踪影,连武里、葛刚也在其间。


倒是晏殊、雷鹏等人还留在原地,而神鸦上人与赤髯天尊却是欲走不得。


方才阿牛施展出翠霞派的绝世剑术“紫气朝圣诀”,逼得神鸦上人苦苦抵御,勉强支撑不败,可周围发生的事情他也都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雷威这么一走,神鸦上人顿时心神微乱,真气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波动,亦是微微一滞,露出了破绽。


那紫气朝圣诀是何等厉害,神鸦上人这里稍显异常,阿牛已有察觉,就听他一声大喝:“破!”


紫金凤凰在翠微真气的催动下返璞归真,又变回沉金古剑的模样,万丈剑光势如破竹,终于穿透过重重火云直刺神鸦上人。


神鸦上人心神俱骇,拼命飞身躲闪,沉金古剑“噗”


的一记插入他左边肉翅,轰得黑羽和血肉漫天横飞,偌大的左翼被打得只剩下半片。


神鸦上人也真了得,竟忍着剧疼,勉力在半空中提了一口真气,身形上窜,步了雷威的后尘落荒而去。


阿牛亦是真气耗尽面色苍白,身躯晃了晃差点摔倒。


秦柔的一双妙目自他出现起就没离开过,此刻情急之中也顾不得许多,抢步上前扶住他道:“罗公子,你没事吧?”


阿牛露出憨厚的微笑,回应道:“我没事,只是真气耗损太多,歇息一下就好了。”说着沉金古剑徐徐飞回,在阿牛的真气催引下还剑入鞘。


雷霆淡然说道:“我虽看不见,却也晓得,阿牛你的紫气朝圣诀已修炼到第二层‘紫气东来’的境界。其实以你现下的修为,要突破第三层‘红日中天’实在是轻而易举,刚才对付神鸦上人这种小角色,哪里需要如此费劲?”


魔教护法个个自负,从风雪崖到雷霆虽性格不同,但无不目无余子,惟独布衣大师似乎是个例外。


天陆九妖也算是名震天下的人物,在他口中居然也变的不值一提。


丁原心里一动,故意不服气的道:“雷老伯,你别吹牛,难不成你真有办法让阿牛轻松参悟出紫气朝圣诀的第三层境界来?”


雷霆呵呵一笑,颇是得意的道:“这位小哥你别激我,看你刚才出手,该是和阿牛同出一门。你们俩资质都算不错,教导的师父也算得法,没有浪费了良材。


“翠霞派的心法博大精深,我素来景仰,不过失之于刻板,一招一式都要求按图索骥,未免有些迂腐了。方才阿牛施展的剑诀已深得火候,如果再能配上老夫的一段心法口诀,保证不出一月,就能突破红日中天的境界!”


言下之意,似乎是只要阿牛求上他一句,雷霆便肯将自己独门的“破阵心法”倾囊相授。


谁料阿牛呵呵一笑道:“老前辈,晚辈觉得您的话虽然不会骗人,可本派的功夫只要学扎实了也一样管用。只要阿牛肯用心,早晚也会突破第三层境界。”


雷霆嘿了声道:“好小子,倒是挺有骨气。翠霞派能出你们几个也真是造化,不过你救了老夫一回,我理应有所回报。事情便这么定了,除非你心中有什么狗屁正邪之分,不肯学我这老魔头的东西!”


阿牛赶紧摇头道:“没有,我对前辈你的修为佩服的很。”他满面挚诚之情,令人不得不信。


说话间,那边盛年越战越勇,一招“大江东去”荡开赤髯天尊的檀杖,石中剑尖硬生生停在他的咽喉上。


赤髯天尊本应不会如此不济,无奈雷威一败,神鸦上人又接踵而逃,只剩下他孤军作战,心神已乱。苦苦支撑了二十余个回合,终究露出了破绽,被盛年一举拿下。


他知再无幸理,双目一闭默默受死。谁晓得半天没有动静,“叮”的一记脆响,石中剑已回到了主人鞘中。赤髯天尊不禁一怔,睁开眼睛,就见盛年收剑撤身,丝毫没杀自己的意思。


他喘了口气道:“阁下为何不下手?”


盛年微笑道:“天尊退隐多年,何苦还来替雷威兴风作浪?阁下虽是九妖中人,跟神鸦上人、天龙真君毕竟不同。盛某尽管剑下超升无数,但也不枉杀一人,只希望天尊日后能多行善事,以求早日参悟仙道,应证天心。”


赤髯天尊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回答道:“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用不着阁下来教训!今日你不杀我,他日相逢,阁下却不要指望我也能放你一马!”


盛年暗叹一声,摇头道:“天理昭彰,何必盛某多说,天尊请了!”


赤髯天尊再恶狠狠盯了丁原一眼,循着雷威与神鸦上人的老路去了。他这一走,塔内强仇尽去,只剩下晏殊等人还在。


毕虎拍腿懊丧道:“哎呦,盛兄怎么把他也放跑了?


这个老家伙睚眦必报,你今后可要小心着一点。“石矶娘娘哼道:“你以为盛兄也会跟你一般胆小么?”


她一发话,毕虎顿时噤若寒蝉,连连点头,也不晓得是说盛年的确跟他一般胆小呢,还是别的什么?


桑土公调息完毕,睁开眼睛,忽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问道:“桑真人,你没事了吧?”


桑土公一楞,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见晏殊不晓得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旁。


他活了一百多岁,还是打出娘胎头一回被一个年龄相若的女子关心,立时手足无措,说话也更加结巴道:“我……我没……没事,多……多谢关——心。”


晏殊瞧他古怪模样,忍不住嫣然一笑,心中不知为何,并不觉得桑土公再似往日那般木讷笨拙,反倒是多点可爱起来。


那边雷鹏也走到雷霆身前,跪倒在地叫道:“大哥!”


雷霆虽双目尽废,可功力通神,早如曾山一般修得“天眼”之术,他低下头来轻轻叹道:“难得你还肯认我这怪物做大哥。”


雷鹏心中一酸,偌大七尺汉子竟也不由得潸然泪下,哽咽道:“大哥!你跟我是同胞手足,小时侯更是你手把手教我家传心法,这些小弟就是到死也不敢忘!”


说到后来,他已不能自制,双手撑着地无声而泣,一时之间想到这些年雷霆所受之苦,雷威对己之刻薄无情,悲从中来,泪水不住砸落在地。


雷霆心下恻然叹息道:“起来吧,都做曾爷爷的人了,怎的还哭的像个孩子?”


雷鹏从地上爬起,泪中带笑道:“我这不是看见大哥你……又伤心又高兴么?”


盛年问道:“雷老先生,如今雷威已遁,这天雷山庄当如何处置?”


雷鹏立马叫道:“当然是由我大哥来做这庄主!当年如果不是大哥投入圣教,怎么轮得上雷威坐上这把椅子?”


雷霆想了想道:“也好,如今圣教不存,天下之大,老夫也无处可去,便在这故土养老吧。不过,庄主我是懒得做了,就由你代劳着吧。”


雷鹏见兄长答允,心中大喜。要是有雷霆这般绝顶人物坐镇,莫说是雷威找上门来报仇,就是姜山甚至是楚望天来寻仇也不用害怕,自己凭空得来的庄主位子,自然能坐的太太平平。


他搀扶着雷霆道:“大哥,这里太乱,不如我们回庄上说话!”


雷霆甩手挣开,傲然道:“我还不至于走这么一段路都要你搀扶吧?方才不过是为了迷惑雷威,才叫阿牛扶我出来,你倒当真了?”


雷鹏对他的亲大哥是半点脾气也欠奉,呵呵一笑回头道:“诸位,都请到庄上坐吧。”俨然已摆出一副山庄主人的架式。


晏殊左右看看,迟疑道:“我也能一起去么?”


雷霆道:“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的便都是老夫的朋友,自然应当全请到庄上去。”


他百余年来就以豪情任侠著称,虽受了二十年忘情水毒煎熬之苦,这个秉性却是没改分毫。


秦柔见众人纷纷朝塔外走去,不好意思再扶着阿牛,悄悄松开了手,可目光却舍不得离开。想到他为关洛镖局吃了这多苦,芳心之中又是酸楚又是甜蜜。


走在前头的丁原忽然回过头来问道:“阿牛,你跟雷老爷子是如何撞上的?”


毕虎跟石矶娘娘走在丁原身旁,闻言也一起回头望着阿牛。


毕虎更是有点做贼心虚,问道:“是啊,那魔虎怎么样了,是不是叫你给宰了?”


阿牛挠挠脑袋,简单的将毕虎与秦铁侠离开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他不善言辞,好在叙述的也算井井有条,众人这才知道阿牛又险死还生了一回。


原来阿牛情急之中跃到水灵魔虎身上,想缠住它,好令毕虎、秦铁侠脱身,却把这千年魔王惹得暴跳如雷。


千年以来,还不曾有谁敢骑到它的背上撒野,就是天雷山庄的历代主人也无不礼待有加,拿它当神仙一样供着。


激怒之下,水灵魔虎一声咆哮,“轰”的重重撞入黑冰潭里,激起十数丈的水柱,倒也蔚为壮观。


阿牛可没心情欣赏这个,他被漫天水浪弄得眼睛都没法睁开,耳朵里汩汩轰鸣,尽是湍流之声,只靠着多年苦修的灵心,奋力把全身紧紧贴在魔虎身上,半分也不离。


水灵魔虎一跃进黑冰潭就宛如蛟龙归海,闪展腾挪,窜跃转翻,抖落出浑身解数,想把阿牛甩脱。


黑冰潭从上到下数十丈的潭水,立时被搅腾得天翻地覆,骇浪滔天。


阿牛虽木讷,却认准死理一条——任凭魔虎怎么闹腾,就是死不松手,双手紧紧掰住魔虎鳞甲,双腿更是以翠霞派的一式“冬雷夏雪”吸附其上。


“冬雷夏雪”是翠霞派一项基本的近战身法,取义为“冬雷震震夏雨雪”之意,以示一旦施展此种身法,对手休想甩脱。如今阿牛用来对付魔虎,也不晓得创出这套身法的翠霞派祖师在天之灵是喜是苦?


原本对于常人而言,在水中时间一长,呼吸便成了一个问题,可对阿牛却毫无影响。他甫一入水就改以内胎流转,莫说这片刻工夫,就是三天三夜不浮出水面也不会有事。


然而这种味道终究不太好受,幸好水灵魔虎急怒之中,尚未想到回身攻击,只凭着身体翻转,试图甩脱阿牛。


这也难怪,它纵然是修行千年的魔兽,到底也摆脱不了生前本性,一旦有人攀到背上,就全靠着本能挣扎。


不过倘若时间久些,说不准等水灵魔虎回过味来,未必就想不到这点,到时候它只要扭头吐出一道“血雨无常雾”来,阿牛便够消受半天。


阿牛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无奈贴在魔虎身上也是难以动弹,若是松手,怕结果更糟,只好苦苦支撑,走一步算一步了。


忽然眼前一亮,周围的水声竟也跟着消失,仿佛一下子离开了潭水。


阿牛一怔,定睛瞧看,那水灵魔虎居然载着自己钻入潭底的一个洞穴里,可不知什么原因,潭水一涌到洞口就自动退回,连一滴水珠也溅不进来。洞穴中寒风阵阵,倒没有气闷的感觉。


阿牛张嘴想吸口新鲜空气,却是一股寒流直冲喉咙,吓的他急忙把嘴闭上,再不敢造次。


这洞穴宽逾六丈,高过七丈,深不见底,比起早先囚禁阿牛的地方大了许多。光溜溜的石壁上竟长出些小青苔,而一丝圆润的光线正从洞穴的另一头传来。


阿牛心中纳闷,暗道:“这是什么地方?明明是在潭底,怎的就没有水进来,那光又是什么来历?”


他好奇心一起,一时之间居然忘记了自己的安危。


魔虎风驰电掣般飞进十多丈深,似乎是要到了尽头,却有一股越来越浓的腥臭味猛刺阿牛的鼻子。


阿牛心里一动,思忖道:“难不成这魔虎把我带到它的老窝里来了?”可魔虎将自己载来这里干什么,阿牛就不晓得了,总不可能是请客吃饭就对了。


他还在胡思乱想,魔虎却猛地咆哮一声,震得洞穴里嗡嗡作响,高高摆动起尾巴,把下半截身躯冲着石壁狠狠撞去!这要是真个撞上,阿牛即便没有骨断筋折,也得满眼天星,说不准再将石壁轰塌一片。


阿牛这才明白,魔虎把自己带到这儿来的用意,他赶紧翻身倒飞而出,凌空连翻了三个筋斗,远远落到三丈开外,这时他只求尽快离魔虎远些,别被它甩到石壁上就成,也管不了其他太多。


可双脚刚一落地,却险些撞到一个人身上,幸好他反应敏捷,侧身一闪,从那人身旁擦了过去。


阿牛“哎呦”一声,想也没想就抱歉道:“对不住,差点撞着您。”可话说出了口才感觉到奇怪,在这魔虎的老窝里怎的还有活人?


他忍不住扭头张望了一眼,着实被吓了一跳。只看到一个披头散发、不成人形的老头,双腿盘膝凌空浮起尺多高,全身的皮肉几乎都烂光了,有些地方还在不停的滴着脓水。


这老头双手环抱,虚空于胸前,除了大拇指尚能辨认外,剩下的早已粘连在一块,成了肉蒲扇般的怪状。


他的头微微下垂,鼻孔中喷吐出一股紫色烟雾,那股烟雾在距离老者面门三寸多远的地方,忽然扶摇直上,甚是诡异。


更让阿牛惊讶的是,这老者的身上居然像萤火虫般,忽闪忽闪地放出幽紫色光华,头顶更笼罩着一团妖艳的紫色霞光。


每回光芒亮起时,他的眉头就会紧皱一下,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而那鼻孔中喷出的紫雾,也会浓上几分。


阿牛正在疑惑,耳朵里猛听见了魔虎的低吼,当下一醒,心道:“糟糕,我怎么光顾着打量这位老伯,却把它给忘了?”


赶紧满怀戒备的转目瞧向魔虎,却见它舒展着双翅,漂浮在三丈外的洞顶,一对血红的凶目瞪住自己,不住从嘴里发出威胁似的吼声,却没有再扑过来。


阿牛心里一奇,思量道:“奇怪,它怎么安静下来了?”他看看老者,试探着对魔虎道:“你是不是怕我伤害这位老伯?你放心,我对你和这位老伯都没有恶意,咱们别打了好不好?”


也不知道魔虎是否听懂了他的话,低低哼了声,目光里却依然满是警戒和敌意,但身上的杀气却消淡了不少。


阿牛稍稍放了点心,定睛再打量身旁的老者,却发现从他的嘴角、眼睛、耳朵和鼻孔里,都有极细的深紫色血丝流出,但因老者的脸上原本就紫黑一片,血肉模糊,若不细看,绝无法察觉。


阿牛一怔,知道这是走火入魔的先兆。


果然,老者悬浮在半空的身体猛然晃动了一下,幅度虽然轻微,可全身的肌肉也紧随着抖动起来。原本宛如烟柱一样从鼻孔中喷出的紫雾,此刻也隐约变得散乱。


修行之人最怕的,莫过于走火入魔,轻则真元大损,重则有性命之虞,无论正魔两道都是如此,且魔道修行往往为求速成而独辟蹊径,其凶险更有过之而无不及。随着修行者达到的境界越高,这种凶险也就越大,自古以来,不晓得有多少正魔两道的顶尖人物,就栽在了九劫之上。


阿牛见状也不及多想,闪身到老者背后道:“老伯,我来帮您。”


他生性耿直忠厚,见人有危难,既不管是否与己相识,也不顾以他的修为是否能帮的了人家,更不考虑对方的真气是否有反噬之险,一探双掌虚按在老者背心上,毫无吝啬的将苦心修炼十多年的翠微真气,输入老者经脉中。


魔虎似知阿牛心意,也不上来干扰,反安静呆在一边,隐有护法之意。


阿牛的双掌甫一贴上老者背心,顿被对方身体中传来的一股庞大吸力定住,翠微真气便如开闸洪水源源不绝涌了出去,仿佛要将他全身真气都吸空似的。


若仅止真气耗损也就罢了,最多花些时日也能恢复,怕就怕最后连真元都被吸干,麻烦可就大了。


倘若换了旁人,见势不妙,必然要趁早收手,免得被吸干自己的真元,可阿牛一惊之下,却是想道:“我要是撒手,老伯就更危险了,就是牺牲一点真元也值得。”


存此一念,阿牛不仅没有收手,反而坦然将自己的翠微真气汩汩输入,天陆纵大恐怕就他一个异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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