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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天龍

《仙剑神曲》 (申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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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6 09:13: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魔阵

终究,苏芷玉没有露面,只暗地里跟随丁原与阿牛来到衡城府。

她刻意隐藏行踪之下,丁原与阿牛两人竟然没有发觉,后面缀着一个人。


若非最后眼见丁原情势危急,或许苏芷玉直到现在也还没有现身。


如今听丁原不信,苏芷玉也只微微一笑而过,并不辩驳。不然女儿家的心事合盘托出,又如何使得?


忽然大洪满脸喜色奔了进来,咧嘴笑道:「丁公子,苏姑娘,我家总镖头醒过来啦!」


三人来到秦铁侠的屋里,秦柔正坐在床边,见状说道:「爹爹,丁公子和苏小姐都来看你了!」


秦铁侠躺在床上,人虽已清醒,但气色萎靡,甚是憔悴。见到丁原与苏芷玉,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终究力不能逮,反累的气喘吁吁。


苏芷玉忙道:「秦总镖头,您还是先躺着吧。」


秦铁侠苦笑道:「想不到我秦某纵横北地数十载,却也有躺着不能动的时候。几位少侠拔刀襄助,救我镖局于水火之中,秦某感铭于心!」


丁原道:「秦总镖头不必客气,还是先养好身子再说。」


秦柔搬了两张椅子请丁苏二人坐下,苏芷玉伸手轻搭秦铁侠的脉搏,瞑目体察片刻,说道:「秦总镖头的伤势已不碍事,只是元气损耗颇多,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不过镖局已不可久留,天雷山庄的人虽然暂退,我料他们必不甘心,定要卷土重来。秦总镖头最好先歇了镖局,到外面暂避一时。」


秦铁侠吃力的点头道:「多谢姑娘提醒,这个在下晓得。」


丁原问道:「秦总镖头,你可知道那姓盛的汉子现今在何处?」


秦铁侠的目光顿时警觉起来,犹豫一下说道:「这个在下也不晓得,不知丁公子为何问起他来?」


丁原察言观色,已猜到秦铁侠多半知道盛年的下落,只是守口如瓶,不肯告诉自己而已,心中暗哼道:「这个老头恁的倔强,难不成他还当我有恶意不成?」当下说道:「实不相瞒,这位姓盛的汉子,就是我的师兄盛年。


「这次我与阿牛下山,便是为了找寻他的下落。盛师兄多年来隐匿行踪,想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好在屋里的诸位都不是什么外人,也不会再将这事传了出去。」


秦柔闻言,微微一怔,垂首思忖道:「原来丁公子、罗公子和盛大叔是师兄弟,如此说来,我岂不是也要叫他们「叔叔」了?也难怪他们先前对盛大叔那么感兴趣,再三询问。」一颗芳心犹如有小鹿乱撞,不能自已,幸好别人都在凝神倾听,没有发觉她的异样。


秦铁侠惊讶道:「原来盛兄弟是丁公子与罗公子的师兄,这么说来,他亦是翠霞派弟子?」


丁原见他将信将疑,不由有些着恼,说道:「莫非秦总镖头还信不过我?」


秦铁侠苦笑道:「非是我信不过丁公子,实在是当日在下曾经答应盛兄弟,绝不将他的下落说给第三人知道,尚请丁公子见谅。」


苏芷玉微笑道:「然则丁公子是盛大哥的师弟,秦总镖头也不能透露么?」


秦铁侠沉默半晌,终于还是摇头道:「在下既然曾经答应过盛兄弟,就需遵守诺言。丁公子为了关洛镖局九死一生,就算要了在下的脑袋,我也绝不皱半下眉头,独独这件事情,就是不行。」


他语气坚决,毫无回转余地,丁原对他反倒心生敬意,觉得他一诺千金,确是条汉子。


若是当日秦铁侠骨头软一下,将盛年的下落告诉了天雷山庄,也就不会惹来如此天大的祸事了。


在这个世界上,像秦铁侠这般的人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于是丁原说道:「秦总镖头有所不知,我有要事,一定要找到盛师兄不可。他近日牵涉了一桩公案,东海平沙岛与太清宫联手到翠霞山要人,若他再不露面,事情只怕会越闹越大,难以收拾。」


然后,丁原便将前因后果简略叙述一遍,秦铁侠听完后,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但我看盛兄弟绝非品行不正之人,相反却是位顶天立地,慷慨好义的豪杰,其中必然是有误会。」


丁原点头道:「秦总镖头说的不错,我也相信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可是若找不到盛师兄与那位墨姑娘出面说清原由,旁人说什么也是没用的。」


秦铁侠沉吟道:「盛兄弟当日临别之时,也惟恐天雷山庄找我报复,故此给我留下了一个地址,要我事情紧急时,派人送信到那里找他。」


丁原精神一振,问道:「盛师兄所说的是什么地方?」


秦铁侠压低声音回答道:「辽州天池山,琼浪岭,栖凤谷。」


「栖凤谷?」


丁原头一回听见这个地名,好在对于天池山和它的主峰琼浪岭都不陌生,至少以前都在书上读过。


秦铁侠解释道:「盛兄弟当日言道,天池山位于辽州极北边陲,连绵数千里,尽是冰峰雪崖。惟独那栖凤谷四季长青,风景如画。传说就是凤凰飞到那里,也会落下来流连忘返,故此才得名栖凤。」


这时阿牛驱毒完毕,换了身新衣裳走了进来,听见秦铁侠的声音,喜道:「秦总镖头果然醒了,苏姑娘真是厉害,都快成神医啦。」


他面色比方才红润许多,说话也有了力气。


丁原道:「阿牛,你来的正好,秦总镖头刚才已把盛师兄的下落告诉了我们。」


阿牛眼睛一亮,开心道:「太好了!丁小哥,明天一早我们就上路,去找盛师兄和师父去!」


秦柔轻声道:「罗公子,你伤势未愈,恐怕还不能走。」


阿牛心底生起一股甜丝丝的感觉,红着脸望了秦柔一眼,却迎面撞上她温婉清澈的秋波,急忙低下头来。


苏芷玉微笑道:「秦姐姐说的不错,罗小哥中的火毒尚需七日的调理,更不能强运真气施展御剑之术,的确不利于远行。」


阿牛急道:「那怎么办,找师父和盛师兄的事情,可不能多耽搁啊。」


丁原道:「阿牛,不如你就留在这儿养伤,我去天池山找寻盛师兄,等事情办好,再回头来接你就是。」


阿牛觉得,就让丁原一个人去天池山,有些不放心,可也明白自己现在有力使不上,勉强去了,反成丁原的拖累,于是叮嘱道:「丁小哥,万一你一个人遇上了什么麻烦,可要多小心啊。」


丁原感受到阿牛对自己的关切,心头一阵温暖,拍拍他粗壮的肩头道:「我不会有事,你就放心在这里养伤,等我回来接你。」


苏芷玉忽然道:「丁哥哥,不如我陪你走一遭吧。」


丁原说道:「玉儿,你若不尽快回山,只怕苏大叔水婶婶都要挂念。」


苏芷玉心中一甜,觉得丁原比起五年前改变了许多。


那个时候的他,可不会在意别人有什么想法,更不会为其他人考虑。相形之下,自己还是喜欢丁原如今的性格多些。


她微微摇头回答道:「不要紧,等你找到你师父和师兄,我再回聚云峰也不迟。」


丁原却还是摇头道:「我看不必了,找老道士和盛师兄的事我一个人也应付的来,再说我也已经知道他们在哪里了,你还是赶快回家。」


苏芷玉深知丁原生性孤傲,不愿旁人插手自己的事情,所以也不以为意。浅浅一笑说道:「其实是我难得出门想在外面多待几天,以前常听娘亲说天池山苍峰背雪,却从没见过。这回正好可以和丁哥哥作伴亲眼去看上一看,这样也不许么?」


阿牛也劝道:「丁小哥,你就让苏姑娘和你一块去吧。她修为比我还高明许多,有她陪着你我也就放心多了。」


丁原怎么会不明白苏芷玉话中的用意,可不知怎的就想起幼年时她坐在床上哭着鼻子央求自己说故事的情景,心中一阵感慨点头道:「也好,妳便和我一起去吧。」


苏芷玉见丁原应允,嫣然一笑道:「谢谢丁哥哥。」


目光流转又望着阿牛道:「多谢罗小哥为芷玉说情。」


阿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你为我解了火毒,该是我谢你才对。这次去天池山找寻师父和师兄,你同丁小哥都要小心些才好。」


苏芷玉早看出阿牛与秦柔之间的秘密,当下微笑道:「罗小哥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早回来接你。」然后秋波扫过一旁的秦柔道:「秦姐姐,罗小哥这几日便麻烦你和秦总镖头照顾了。」


秦柔清秀的面庞立时升起一抹嫣红,低声道:「苏姐姐放心,罗公子是我们镖局的恩人,小妹和家父定当尽心照料。」


丁原嘿嘿一笑,道:「阿牛,既然秦姑娘已经这么说了,你便安心在这里养伤吧。」


秦铁侠岂能看不出女儿的异样,忍不住呵呵而笑,却牵引伤口猛的一阵咳嗽。


阿牛楞楞望着秦铁侠,也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几人计议已定,阿牛便留在了镖局养伤,除了秦柔的照料之外,还有大黑陪他,倒也不寂寞。


翌日清晨,得知消息的青松观、紫阳仙府纷纷前来拜访,免不了想和翠霞派的高徒套套近乎。


可惜丁原与苏芷玉早就走了,只苦了阿牛,狼狈的被几位汉州的前辈名宿包围在当中,诸如「年少有为」、「少年英雄」之类的恭维,不绝于耳。


却说丁原与苏芷玉驭着仙剑,早出了汉州地界,这回认准了方向,当不会再蹈昨日覆辙。


然而从衡城府到天池山,何止万里,寻常人走上两个月也未必能到,丁苏二人亦费了不少周章。


再加之路途终究不熟,不免时常收了仙剑,寻找路人相询。


一路走走停停,景物也逐渐变化,过了一片浩瀚的草原,后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荒漠戈壁,极少再能见到人烟,却已深入辽州地界了。


见四周人烟稀少,丁原与苏芷玉降下仙剑,只在三千多尺的高度飞行。


这样速度虽慢了些,却能看清脚下的景物,亦可节省些气力。


两人俯瞰下去,底下黄沙漠漠,风尘滚动,在落日的余辉里,显得无比悲凉雄壮。


远处暮色苍茫,星垂平野,却有几缕孤烟升起,想来是行走在沙漠中的客商正在宿营。


过了这片沙漠,前方景致又有变化,一座座山脉连绵不绝,色彩由绿而黄,由黄而白。


最后放眼望去,尽是皑皑雪峰,连呼出的气都瞬间化作白雾。


两人飞行了整整一日,俱感觉有些疲倦,但望着眼前月色映雪,冰封千里,宛如一个玲珑剔透的水晶世界,又觉心旷神怡,豪情澎湃。


玉说道:「丁哥哥,方才我们过的应该是乱云山,向北再有六百多里,就该是天池山啦。」


高空之中云岚滚荡,寒风呼啸,她的声音却柔和清晰的传入丁原耳朵,就如在屋子里轻声说话一般。


丁原点头道:「顺利的话,我们半夜就能找到那儿,但愿老道士与盛师兄都在。」


苏芷玉问道:「丁哥哥,你如今还想找那个巴老三报仇么?」


丁原一怔,这件往事苏芷玉若不提起,自己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想起。


奇怪的是,他对巴老三并无以往那样的怨恨之意,却多了几分不屑和轻蔑。


也许是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仇恨,已经逐渐淡忘了。


可是自己的娘亲,分明就是为巴老三和他手下的爪牙所害,这笔帐就算再过五年十年,亦无法勾销。


他摇摇头,目光中透出一道寒意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且让他再多活两年。」然后转头说道:「我这故事尚是五年多前说的,你倒还记得?」


苏芷玉凌风御剑,丰姿若仙,在月色里一对明眸如星,脉脉端详着丁原道:「丁哥哥,那是我和你的约定,怎么能忘记?」


「约定?」


丁原思索了一下,想起当日苏芷玉所说的童稚之语,嘴角流露出一缕笑容道:「那不过是童言儿戏,做不得数的。何况我若想取巴老三的人头,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轻易,也用不着你帮忙了。」


苏芷玉道:「芷玉既然说过,就一定要做到,不然岂非言而无信?即便丁哥哥不用人帮忙,芷玉也可以站在一边,为你助阵啊。」


丁原洒然一笑,对苏芷玉的话也不放在心上。


两人借着月色又飞了一段,远远望见视线尽头,一座雄伟壮丽的雪山如玉龙横卧,屹立在巍巍群山之间。


那山腰里云雾窜动,仿佛是海涛翻滚,将好一座银装素裹的巍峨大山拱卫于中。


丁原伸手一指道:「玉儿快看,那便是天池山了。」


两人见终于到了目的地,精神都是一振,加紧催动真气朝雪山飞去。


越接近天池山,就越感觉山之雄壮、人之渺小,那跌宕起伏的层层雪峰,宛如银浪万顷,极目眺望更无穷尽。


两人飞到两万多尺的高度,遥望天池山的第一高峰琼浪岭,犹如柱天银石直插天际,四周悬崖峭壁几无通路,就算是飞鸟灵猿,也只能在半山望峰兴叹。


可峰顶周围冰雪居然消失,代之以葱葱苍翠草木,分外的醒目。


在那峰顶之上,一座小湖波光粼粼,竟在这冰封世界里冒着腾腾热雾,在峰头聚成一团绮丽的紫气。


湖畔绿草如茵,青松翠柏笑傲寒霜,不亲临此境,断不能体味造化之奇妙。


苏芷玉瞩目良久,心神俱醉道:「这便是天池了,芷玉虽不止一回在古书上读过,当若不亲眼目睹,又怎能体会这如画仙境的真正风姿?」


丁原疑惑道:「那峰顶明明是极寒之地,为何湖水却不结冰,更有树木花草茂盛生长?难道真是上天钟秀之地?」


苏芷玉道:「看这情景,琼浪岭中必然蕴藏着丰富的硫磺等矿物,故此地表极热,令湖水长流,草木常青。说不定,那峰底就有火山的岩浆滚动,只是一直没有发作而已。」


丁原点头道:「想来就是这个道理了,不然谁能相信,在冰天雪地里,竟有如此世外桃源?」


苏芷玉忽然轻「噫」道:「丁哥哥,你有没有看见,在琼浪岭的背面,似有淡淡的殷红光雾流动,忽明忽暗就像风灯一般。」


丁原一怔,想起秦铁侠交代,栖凤谷便在琼浪岭的北面半山上,莫非真有什么事情发生?当下凝目望去,果见琼浪岭背侧浮现着淡淡的红光,弥漫着庞大的杀气。但那如薄雾一般的红光只是隐约可见,如在白天的日射之下怕更不能看清。不是苏芷玉心细,可能亦不会发觉。


不知为何,丁原心头警兆忽起,涌起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


正在此刻,一阵山岚迎面吹拂而来,清新的空气中,竟夹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


丁原说道:「这里面恐怕有古怪,我们过去看一看。」


两人又朝前飞了二十余里,已越过琼浪峰顶,心头的警兆也越来越明显。


但见脚下红浪汹涌,深不知几。一股寒风自下而上吹来,雪原剑与盈雪仙剑竟不约而同发出清越的鸣响,剑身一阵剧烈的震颤,险些失去了控制。


丁原与苏芷玉急忙各自稳住身形,低头俯瞰,只觉得这深不见底的红光里,仿佛隐藏着无限的杀机与邪意。


丁原打量片刻,依稀发现,在那覆盖方圆百多里的殷红光雾里,闪烁着几点紫色星光,细细一数居然有九处,依照方位,正该是栖凤谷的上空。


丁原沉声道:「玉儿,你有否看见那紫色的星光?」


苏芷玉神情凝重,回答道:「丁哥哥,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并非什么星光,而是九盏紫瞳魔灯射出的光芒。栖凤谷附近,必定有魔教护法级的高手坐镇,以九盏紫瞳魔灯布下了九光灭魂阵。


「听我爹爹说,这是魔教镇教魔阵,一旦身陷其中又不谙阵法,任你修为通天,也只能落得魂飞魄散、万劫不复的下场。幸好我们发觉得早,若是在白天懵懵懂懂撞了进去,麻烦便大了。」


丁原讶然道:「魔教在二十余年前一场巨变,不是已烟消云散,怎的又出现在这里?看来老道士和盛师兄果然出事了。」


苏芷玉摇头道:「个中原由我就不晓得了,或许是魔教重现天陆也未可知。」


丁原嘿嘿一笑说道:「既然都到了这里,总需下去探探再说!」


苏芷玉略一思忖,点头道:「九光灭魂阵虽是厉害,好在我也曾随爹爹研习过诸类魔阵的奥妙玄机,或许可以一试。」


她此话倒也非自夸,那苏真夫妇学究天人,精通各类杂学,对天陆各家的阵法,均有研究。


有道是虎父无犬女,苏芷玉自幼耳闻目濡,已不逊于当世任何名家。


她伫立在半空里,低头凝思,身周云蒸霞蔚,月色与冰光辉映于秀丽绝伦的玉容之上,端的是美到极点。


丁原飘飞在她身侧,心中不由一动,暗想:「以前我倒也没有觉得,原来玉儿竟生的如此秀美淡雅,几乎要将雪儿也比下去了。」


似乎是想通其中关键,苏芷玉樱唇边流露出一缕浅浅微笑,伸出玉指一点道:「丁哥哥,这九光灭魂阵尽管变幻莫测,有通天彻地之能,可惜布阵的人对阵势变化,只是略通一二,莫说远不如我爹娘,甚至还不如我。


「他以九盏紫瞳魔灯列出九宫之形,又依山间地势摆出四象之阵,看似千变万化,实际上却首尾不调,生涩的很。虽未入阵,但我已有八成的把握可以破解。」


丁原听苏芷玉说的头头是道,似乎已胸有成竹,于是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听你差遣,将此魔阵破了!」


苏芷玉嫣然道:「若说破阵,以我们两人的修为或许不成,但只是通过此阵,进入栖凤谷却不是难事。唯一需要提防的却是暗中埋伏在阵中的魔教高手,若他趁着阵势朝我们发动攻击,倒也难办。」


丁原点头道:「这个我晓得,我们先入阵再说,在这里一直站下去,到天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苏芷玉道:「丁哥哥,随我来。」


说完,苏芷玉身形化作一缕银色弧光,射向琼浪峰顶,丁原亦驱动雪原剑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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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6 09:14: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闯阵

苏芷玉俏立在一块山石上,盈雪剑已收入剑鞘。

在身前数丈开外,一蓬蓬红雾弥漫在山林之间,以丁苏两人的目力,也只能看到十丈开外的距离。


苏芷玉悠然道:「小妹方才在峰顶俯瞰,这九光灭魂阵有四道门户,正合风云雷电四象之数。如今我们所站之处乃魔阵正南,为雷门入口。现在正是子夜阴气极盛之时,正可藉此相冲雷火之威。」


刚一进入魔阵,眼前顿时被漫天的红光包围,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雪原、盈雪二剑不约而同在鞘中微颤,低鸣示警。


一道道热浪从四面席卷过来,令丁原与苏芷玉如坠铜炉之中。


只见两人脚下的青草俱都枯萎发黄,一片片焦枯的树叶随着山岚飘荡,干涸的土地冒着乳白色的蒸气,一股灼热的气浪从足下生起。


若是常人,只怕走不出百步就要被灼烤而亡,化作了干尸。


苏芷玉小心翼翼朝前迈了九步,然后停住不前,低头端详脚旁一个隆起的小土堆。


这小土堆大约三寸多高,上面并排摆着三行九颗石子,平日看来也无什么特异之处,可苏芷玉却轻蹙眉头,右手玉指掐算半晌,才徐徐出了一口气道:「原来那布阵之人用的是「三三之术」,竟可以配着四象之阵生出三十六种变化,我方才险些小觑了他!」


丁原于奇门遁甲毫无研究,闻言问道:「玉儿,莫非这土堆中也有什么文章?」


苏芷玉嫣然一笑,俯下柔若无骨的纤腰,轻轻将土堆左角那颗石子移向中间,再将中央石子推到左下角。


如此宛如弈棋一般,将九颗石子重新布列,在外人眼中却看不出丝毫名堂。


只见前方五丈开外,异变陡生,「轰」的一声凭空爆起一簇紫光,竟形成了两丈多高的一道光门。


自光门之中,隐约传来滚滚雷鸣,一团团黑气汹涌扑出,却被两人的护体真气逼到一旁,不得近身。


但那黑气中,浓重的腥臭味道,依旧让人感觉异常难受,呼吸也受到了影响。


丁原心中有些诧异,不明白为何苏芷玉不祭起天心灯来?


苏芷玉沉吟片刻,说道:「丁哥哥,麻烦你朝西面走上三步。」


丁原不明所以,却依照吩咐做了,眼前突然红光大盛斗转星移,竟看不见苏芷玉所在,耳中听见她悦耳的嗓音急道:「向南再退四步!」


丁原不敢怠慢,辨了辨方位朝南跨出了四步。


那红光一散,恢复到先前情景,只是自己却已经站在紫光门前。


苏芷玉见丁原无恙,也松了口气,说道:「这是九宫幻门之一,若不识此阵玄奥,在外面一通乱走,永远也无法打开此门,更不能通过九光魔阵。」


丁原尚是第一次见识到阵法奇妙,暗道:「此次若非有玉儿前来,我只怕连这九光灭魂阵的门户也找不到!


「看来大千世界浩瀚如烟海,我却险些做了井底之蛙。他日若得空闲,定要在奇门遁甲上花些功夫,不然任有通天彻地之能,陷入奇阵之中,也是虎落平阳。」


丁原左脚刚踏进光门,迎面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一个披头散发、满身流淌浓绿色浓汁的女鬼,双眼放出慑人的金光,从树后扑了出来,探出两只细长的枯爪抓向丁原。


丁原正要反击,苏芷玉欺身到近前,出手如电,春葱似的玉指按在他的右臂上,低声道:「别动!」


丁原一怔,还来不及多想,那女鬼已扑至丈许开外,森寒的阴风与腐尸难闻的气味清晰可觉。


可就在这时,那女鬼竟蓦然幻化作一团绿雾徐徐升起,消失在红蒙蒙一片的头顶。


丁原心里一松,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芷玉微笑道:「这女鬼只是幻象,但切不可对她发动攻击。否则气机牵引之下,诱发阵势,不仅女鬼会由虚还真,更将引得阵形变化,令我们陷入危境。这也是我不敢祭起天心灯的原由。」


丁原回想方才情形,果然发觉有些蹊跷,这女鬼虽模样狰狞声势惊人,却未让他感到分毫的杀气。


但这种细微的差别于千钧一发间,往往容易被人忽略,要不是苏芷玉的提醒,自己已然出手。


这个时候,苏芷玉脸上忽然微微一红,松开握住丁原的纤手,一颗心莫名的连跳数下。


丁原专注魔阵之中,也不曾留意身边少女的变化,何况在他心目中,苏芷玉宛如当日那个爱哭的小妹妹。


苏芷玉见丁原若无所觉,暗自幽幽叹息一声,也不知是失落,还是因为躲过尴尬的宽慰?


她收拾情怀,打量周围景物,默默推算九宫四象的变化。


两人身外依旧是树影婆娑,红光弥漫,只是头顶多了隐隐的雷声滚动。


而在十丈外的黑暗中,不知还隐藏着多少未知的危险与杀机?


苏芷玉一边计算阵法,一边小心前进。


虽然她在九光灭魂阵中,同样分辨不出栖凤谷的具体方位,但依照阵理观测,理应位于九光灭魂阵的中央,这也合乎先前自高空所观的情景。


苏芷玉忽而直行九步,又退三步,忽而左行三步,又朝右连退九步,步法看似杂乱无章,却正合阵法之道。


一路上虽有幻象丛生,却未真的遇到袭击。


有时候明明看见,三丈外有一树木,迎面就要撞上,可不管怎么走,它总在那处,好像如影随形,保持着与两人三丈的距离。


有时一条溪水拦路,可真的踏了上去,却是实地,再等回头看时,水流已在后方。


此等稀奇古怪之状层出不穷,丁原渐渐见怪不怪,只抱元守一,随在苏芷玉身侧。


如此在阵中行了多个时辰,前方传来清冽水声,隐藏在光雾深处,看不真切。


丁原起初以为又是一条溪流,也不以为意,可走到近前才发现,居然是一道从天而降的瀑布横挂挡路,也不晓得有多少里宽?


苏芷玉站在瀑布汇聚起的碧潭边,沉思一会,又打量了一下四周情形,说道:「依照九玑天卦推算,我们入阵后,一共走了九百九十九步,正该是雷尽云生,火灭水起的变化更替。」


丁原以前也读过些关于九玑天卦的书籍,晓得那是上古达者九玑子传下的天算之书。


据说原文不过四千五百八十九字,六百三十七句,分为上下两册,暗合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之数。


然而这不过几千字的巨著,却字字珠玑,道尽天理玄妙,玄黄本真,为不世之仙书。


可惜其后渐渐失传,而众多转述研究者,亦无法恢复其精髓,惟传闻在天道一书的下卷中有全文收录。


苏芷玉所说的「雷尽云生,火灭水起」的道理,他也懂得,于是点点头道:「这么说来,出路还是要着落在瀑布上。」


苏芷玉颔首浅笑道:「丁哥哥说的不错,小妹正在想如何破解这水云之门。」


她莲步轻移,朝前走了四步,一只靴子已踏入潭水。


苏芷玉恍若不觉,微微停顿后,似计算了一下方位,朝着东北方又行了三步,正站在了一块山石上。


苏芷玉回过头来,朝丁原微微挥手道:「丁哥哥,你照着我的法子走过来。」


丁原依言,走到苏芷玉身边,低头一看,自己落足之处哪里又是什么山石?分明是一叶丈多长的扁舟,通体似是一片荷花叶,漂浮在潭水上轻轻荡漾!


再回过头去,什么妖氛红光全都不见,竟是一片风清月明的良辰美景。


又向前瞧,那匹练一样的瀑布,正中竟然豁然中分,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里面黑云吞吐翻滚,也不晓得深浅。


忽觉着脚下一震,荷叶扁舟无风自动,朝洞口驶去。


抵达洞口,苏芷玉与丁原迈下扁舟,踏在潮湿的青苔地上,耳朵里响起奇怪的隆隆声。


一阵阴风从洞中吹来,夹杂着令人欲吐的恶臭,苏芷玉不禁掩鼻屏息。


丁原抬眼冲里打量,只见黑漆漆的洞里,无数豆粒大的黄睛点点,闪烁着妖异的光彩,宛如鬼火一样星罗密布,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功凝双目,两眼如寒星一闪,这才依稀透过重重黑云,看见那洞壁上挂着成千上万只黑羽蝙蝠,黄色的冷光便是从它们的眼中射出。


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扁毛畜牲,丁原心中虽不畏惧也是一紧,想起神鸦上人的火鸦,与之相比,实在是小菜一碟了。


好在那些蝙蝠只栖息在洞壁上,也不发作,苏芷玉自然也已经看到,低声道:「丁哥哥,这是九光灭魂中的幻象所生,只要依照阵法通过,就不会有事。」


丁原嘿笑道:「这个鬼地方虚实莫辨,变化万千,除非炼就通天神目,不然和瞎子也没什么分别。」


苏芷玉叹息道:「九光灭魂为魔教镇教之宝,就算有天目照妖的修为也不管用。可恨我功力未够,否则直捣中宫,毁了那九盏魔灯,便无须如此麻烦。」


说话间,两人进退有序,沿着洞穴向里走去。


那洞穴蜿蜒曲折,有时豁然开朗,有时仅数尺宽度,那些黑羽蝙蝠,几乎都贴上身来。


苏芷玉聚精会神,一边前行一边演算,不敢走错半步,不然就是黑云灭顶之灾。


这次丁原也留心脚下步数,当踏出第三百六十九步时,异变突起,原本安静待在石壁上的蝙蝠猛的振翅群起,黑压压一片压向丁苏两人。


苏芷玉低声叱道:「闭起眼睛,千万别动!」


丁原闻言,立刻合起双目,就听耳边呼呼风啸,大地仿佛在不住摇颤,就像地震了一般。


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风声徐止,周围恢复一片静谧。


苏芷玉在丁原耳边道:「丁哥哥,可以睁开眼了。」


丁原徐徐睁开双目,不仅蝙蝠已经消失,原先的洞穴也不知了去向。


周围分明是光雾缭绕,树影摇曳,好像又回到起初的模样。


只是在前方十丈外,隐约可见一蓬白光闪烁,依稀是一个山谷的入口。


丁原精神一振,与苏芷玉对望一眼,喜道:「玉儿,莫非前面就是栖凤谷?」


苏芷玉点头道:「我们已到阵中,那白光可能是什么宝物发出,正可抵御魔灯,这才守得谷内平安,看来栖凤谷里果真有人在。」


猛然听见遥遥有一记冰寒的冷笑响起道:「哪里来的小辈,竟敢闯入我的仙阵?」


这声音不晓得从何处响起,却自四面八方一同传来,宛如说话人就在耳边一般。


苏芷玉立时停下脚步,低声道:「我们被人发觉啦,恐怕要有麻烦。」


丁原嘿然道:「阁下既然自称前辈高人,却怎么做出藏头缩尾的事来?若还有半点志气,就出来相见,我们在此恭候!」


他的嗓音并不大,却以纯厚的真气远远送出,即使是在数十里外也可听见。


但在九光灭魂阵的结界之外,却因受到阵法所阻,对里面发生的任何情况都无法察觉,更不会听见丁原的说话声。


那声音哈哈大笑道:「老夫纵横天陆的时候,怕你爷爷都还在穿开裆裤,你这小儿居然敢教训起我来了?不给你些厉害尝尝,你还不知道天有多高?」


苏芷玉哼了一声道:「你老人家就别大吹法螺啦,九光灭魂阵虽然厉害,却太过凶戾,尚算不得天下一等一的阵法。莫说比起云林禅寺的大日如来阵差了许多,那碧落黄泉剑阵也未必输给阁下!」


那人冷笑道:「你这女娃好大的口气,今日就叫你知道九光灭魂的厉害!」


说话间头顶紫光爆涨,三盏紫瞳魔灯宛如幽灵,飘到了半空中焕放出妖艳的光芒,笼罩于方圆数里的山野。


那花草树木、山石洞穴,无不蒙上了一层凄艳的紫光,说不出的诡异。


苏芷玉花容微变道:「不好!」


话音未落,一记震耳欲聋的滚雷在空中炸响,排山倒海似的罡风,呼应着雷声,宛如泰山压顶轰击下来,吞吐着骇人的团团红紫光芒。


四周的苍松古柏发出「吱吱」异鸣,飞速挪动起来,犹如群鬼乱舞,百魔狂啸,一阵天旋地转,景物已是大变。


苏芷玉飞手祭起天心灯,柔和的红色光华喷薄而出,正接着上空压来的滚滚罡风。


天心灯「叮」的长鸣,在光焰交击里剧烈摇晃,周围爆出一蓬蓬耀眼的火花。


丁原心头警兆突起,不假思索的与苏芷玉双双腾空跃起。


脚尖刚一离地,下面「喀喇喇」的连串响动,地面纷纷开裂,形成一道道数丈宽的沟壑,一蓬黑气蒸腾而出,打里面射出一串串紫色火团。


丁原人在空中双拳一错,卷起两道强劲的罡风朝下轰去,却是一招二十二字拳中的「此」字诀。


火团被拳风一挫,纷纷横飞而去,大多撞击在树木山石之上,击得石木粉裂,散落一地。


苏芷玉盈雪剑铿然出鞘,掠过一缕美到极处的电光,「哧」的将一个扑向丁原的黑色游魂截灭。


原来在火团之间,竟有无数的黑色雾状游魂,拖曳着冗长的身影杀了过来,由于是从地下冒出,连天心灯也无可奈何。


此刻周围的树木已然停止,北面的古树却不知转换到哪里去了,平地之上赫然耸起一堵直入云天的山崖,横亘住两人去路,再看不见谷口的白光。


这山崖之上密密麻麻,画着无数丈许大小的图形,宛如符咒图腾,闪烁着血红的暗芒。


突然间,那些图形「兹兹」作响,从崖壁上浮现起来,迅速变大,化作各式各样的血红滚雷,或疾或徐,仿佛万马奔腾碾压而来。


在魔阵南方却是一蓬暗云涌动,遮掩了半天天空。


一缕缕黄色云柱扶摇升起,在空中幻化成成千上百的云雾魔卒,每个身高都在三丈以上,却只有上半个身子,下体被团团黄云笼罩,巨灵大手中挥舞奇形怪状的兵刃,如滔天的巨浪扑击过来。


那魔阵东面更是惊险,天色泛出妖艳的紫蓝,映照得山石树木无比狰狞。


层层云岚里,无数道紫电划裂天幕,纵横交错,宛如劈岳崩山的天斧神剑,排山倒海的砍向两人。


在丁原与苏芷玉西侧,同样也是惊涛骇浪迭起,呼啸旋转的狂风,竟如有形之体,闪耀着绿色幽光,形成一排排数十丈高的风柱,卷得地上乱石横飞,险些把地皮也掀了起来。


原来布阵之人受到丁原与苏芷玉的言语讥讽,又惟恐他们与谷内被困之人里应外合,故此驱动紫瞳魔灯变幻阵势,以求速杀二人。


如此六面夹攻下,幸亏有天心灯庇护,不然只要一个疏忽,任你是大罗金仙也要形神俱毁。


正在这个功夫,头顶传来一阵慑人的鬼哭狼嚎,胆子小点只怕五脏都要被惊裂。


数十头形状怪异的凶禽魔兽,个个大如小山丘,自上方的光雾里蹿出,朝着天心灯如雨打梨花一阵猛攻。


那天心灯不愧是上古宝物,在九光灭魂阵的五面攻夹之下,却如铜墙铁壁,柔和的红光虽如风中残烛却始终不灭,抵挡住一次次猛攻。


只是光芒笼罩的范围在渐渐缩小,眼看风雨飘摇,渐不能支。


更麻烦的是,那布阵之人尚隐藏在暗处,若趁势发动偷袭,两人更难抵挡。


丁原明白这些变化,多半是头顶那盏紫瞳魔灯惹出的麻烦,但如今光雾蒸腾,哪里还看得见紫瞳魔灯的所在?


他凝聚心神,以心头灵觉朝上方探索,终于隐约感觉到魔灯位置。


于是再无半点迟疑,挥手祭起三枚石矶珠。


当日曾山送他石矶珠只为游戏,没想到这次下山却屡屡派上用场。


石矶珠发出三溜五彩绚光,瞬间消失在重重光雾中。


半空蓦然三声闷响,散落下缤纷光雨,整个天地好像都猛烈的晃动数下,阵中的杀气罡风短暂凝固,诸般幻象亦顿时一滞。


石矶珠倏忽飞回,色泽黯淡许多,仿佛也受到重创。


苏芷玉明眸一闪,清叱道:「九宫飞升,四象绝杀,原来如此!」


盈雪剑舞起一团雪光,迫得群鬼辟易,左手揽住丁原虎腰,两人宛如飞鸟一样,投向山壁。


丁原一惊,但随即想到苏芷玉绝无带着自己撞壁自尽的道理,这高耸的山崖必然隐藏着什么玄机。


果然苏芷玉右手轻扬,腕上的灵犀镯化作一缕银光,正射中山崖上一副状若「米」字的图案,「轰」的将它击成碎片,山石碎屑纷纷飞扬。


那山崖竟然抖动起来,仿佛是一道浮光掠影的水幕一样。


丁原的脑袋触到山岩的一剎那,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直如撞在了空气里。


眼前白光闪耀、风声呼啸,如坠云里雾里。


蓦然背后寒气袭人,一股凛冽的杀机无声无息逼迫而来,丁原与苏芷玉竟也未能提前感应,可见来人修为之惊人。


此际两人的身躯尚有大半裸露在山崖之外,而天心灯又被苏芷玉将将收起,端的是千钧一发。


苏芷玉心头一紧,晓得是那暗中布阵之人,眼见自己与丁原就要脱阵而逸,于是掩袭上来。


对方掌握的火候不可谓不绝,正是两人背身出阵之际,或早或晚,都断不能陷自己于如此被动。


但她亦清楚自己与丁原两个人里,必然要有一个回身去抵挡,这才能护下另一个人。


但这留下之人,不仅有强敌在侧,更是身陷九光灭魂阵,生望渺茫,不过这也总比两人全都再陷在阵里强。


当下苏芷玉主意已定,要牺牲自己,将丁原送出阵去,可她却没想到,丁原也是抱了同样的念头。


丁原心念急闪,暗道:「若我不回身抵挡,只怕我和玉儿都难逃此劫。可是我若要回过身去,必然又将重陷绝阵不得脱身。


「玉儿是苏大叔水婶婶唯一的女儿,当年要不是他们送我到翠霞山,焉有我的这条命在?无论如何也需护得她周全,不能令苏大叔他们伤心。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即使死了也没有什么。」


他的眼前又浮现起五年多前,苏芷玉充满稚气的小脸,耳旁仿佛听见那幼嫩的声音说道:「丁哥哥,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丁原再无犹豫,低声在苏芷玉耳边道:「去吧,玉儿!」


挣脱苏芷玉的左手环抱,左掌在她纤腰上一送,雪原剑反转过来,一式「中流砥柱」封住身前。


苏芷玉突感左手一空,已明白丁原用意,惊呼道:「丁哥哥!」


她想在空中回转身形,可腰间一股柔和大力涌到,将她送进茫茫白光之中,依稀听见丁原平静的声音说道:「去吧,玉儿!」


苏芷玉双目顿时湿润,珠泪不觉盈满眼眶。


待要回头再找丁原的身影,可一片白光迷离,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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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6 09:14: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十招

丁原在电光石火间施展出「穿花绕柳」身法中的「风行」一诀,修长的身躯凌空倒悬,犹如杨柳飘荡,雪原剑灌注十成的真气劈出。

甫一出剑,丁原心头立刻感觉隐隐不妥。


果然雪原剑所向披靡,一溜碧光爆起,将迎面袭来的罡风,风卷残云一般迫散。


但在那道森寒的罡风之后,竟陡然生出一股沛然莫御的回吸气劲,像只巨灵神掌硬生生要将他拽出。


丁原急中生智,身法由「风行」转为「璇光」,人如陀螺疾转化作一团旋风,顺着回吸气劲的来势冲天射起,挣脱了禁锢。


他似一片树叶轻盈的漂浮半空,雪原剑横握在手,上面却被蒙了一层森蓝的寒霜。


这层寒霜自然是刚才那道罡风所致,丁原真气一冲,雪原剑「兹兹」有声,冒起一蓬淡淡的蓝色雾气,寒霜瞬即消融。


九光灭魂的阵势此际已然停歇,风云雷电俱都飘渺无踪,仿佛方才一切都未曾发生,惟有若有若无的红雾凄迷朦胧,沉陷于静谧无声里。


丁原身后的那道山崖倏然消失,远处的栖凤谷谷口又再重现,隐约的银白光芒,好似暗夜里的天星。


但丁原晓得,谷里的人却定然望不见自己,苏芷玉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想来已经脱险。


这时身前升起一团白茫茫寒雾,一道黑色的身影在雾气里渐渐显现,嘿嘿冷笑道:「好个娃娃,居然要劳动我老人家亲手来收拾你。」


丁原定睛瞧去,隐约是个中年男子,但以仙魔两道的修为而论,驻颜长青都不是难事,已无法以貌相人。


这中年男子身材瘦长,面白如玉,凤目微阖,颇具儒雅之姿,手中一柄玉如意,长约三尺,色泽圆润,一望即知必是通灵宝物。


尽管尚不清楚这男子的底细,但看他身如冰峰,步如云行,丁原已明白,这回遇上了真正的高手。


如果以气势而言,也只有翠霞派的几个老道士堪可并肩,至于雷远、神鸦上人之流,已不值一提。


丁原思量道:「看样子他便是布下九光灭魂阵之人,料来我今日凶多吉少。但既然玉儿已经脱险,我即便与他同归于尽,也无所牵挂。


「只是这么一来,我就再也见不到雪儿,此刻她在翠霞山正作着好梦吧,也不知这梦里是否有我?」


他抬眼望向天空,一片红光蒙蒙,哪里看得见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抛除诸般杂念,朗声回答道:「阁下不愧出身魔教,尽会躲躲藏藏,仗着一个破阵,就做起了缩头乌龟。」


中年男子双目猛的一睁,两道锐利如电的寒光,慑得丁原一震,若是功力稍差,这一视之威,就可叫人魂飞胆丧。


丁原生性孤傲,岂肯示弱于他,亦是功透双目,丝毫不让的对视那男子。


中年男子似未料到,丁原居然能在自己咄咄逼人的神光之下面不改色,更能与他以目光对峙,当下消去功力,双眼恢复常态,哈哈一笑道:「你既能晓得此阵奥秘,自然也能识得老夫来历。不错,老夫便是当年魔教「风云雷电」四大护法之首的风雪崖!」


丁原暗吃一惊,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运气总是这么好,刚和天陆九妖里的人物碰过面,却又遇上了魔教的什么护法。


他曾听曾山与姬雪雁提起过魔教种种,据说在百多年前,魔教声势鼎盛,赫然凌驾魔门三大派之上。


魔教教主羽翼浓,号称天陆魔道第一高手,排名尤在苏真、楚望天等人之前,可谓如日中天。


在羽翼浓左右,更有风雪崖、云不归、雷霆、电青堂四大高手横行无忌,再配上九卫七使,端的是人才济济。


可奇怪的是,二十年前魔教一场巨变,几乎一夜间烟消云散,绝迹天陆。


对此自然有各种猜测,但谁都说不出其中的真正原由,没想到丁原真是好运气,在这里居然撞上了魔教当年的二号人物风雪崖。


风雪崖继续说道:「我看你的身手,也是翠霞派弟子吧,刚才一招中流砥柱,使得有模有样,可惜功力差了点,不然就用不着再施展「穿花绕柳」身法了。」


丁原心里一动,说道:「阁下刚刚说话,用了个「也」字,莫非此地还有本派其他同门?」


风雪崖嘿然道:「告诉你也无妨,不错!在栖凤谷里还困着你的两个同门,可惜你也见不着他们了。」


丁原一喜,暗道:「原来老道士与盛师兄果真都在栖凤谷里,以他们的修为,这风雪崖即便厉害,却未必能是对手,多半是被九光灭魂阵给困在谷中不得出来,也难怪这么多天不见老道士回山。


「如今玉儿必定已经入了栖凤谷,以他们三人联手,这狗屁阵法再难起效。我现在先想方设法拖延时间,尽量支撑到老道士他们前来。」


风雪崖似乎看破丁原心思,冷笑道:「小娃娃,我奉劝你不要妄想谷中的人能够赶来救你。那个和你同来的女娃儿好像是苏真门下吧,难怪懂得些九光灭魂阵的阵理,可惜叫她溜了。不过老夫方才已重新布置了九灯列阵,以她的见识,再过几个时辰也未必能进到这里,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丁原忍不住问道:「你如此处心积虑,究竟打算做什么?」


风雪崖鼻子里一哼,说道:「老夫没必要告诉你。如今老夫给你两个选择,要嘛自己了断留你一个全尸,要嘛就麻烦我出手让你形神俱灭。你要哪一种死法?」


丁原见对方言辞咄咄,好像完全吃定了自己,不禁激起天生傲气,回答道:「这两种死法都太平常,不妨阁下留着自己选择。」


风雪崖眼中掠过一丝欣赏,淡然笑道:「老夫二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样傲气的娃娃。如果不是怕露了行迹,我还真想放你一条生路。」


丁原傲然道:「不必阁下假惺惺,我的命虽贱,但也不是谁想拿就能拿去的!」


风雪崖点头道:「好!只要你能撑过十招,老夫便送你入谷。」


话音犹在,他身上蓦然生出一蓬寒雾,偌大的身躯在雾气里倏忽不见,宛如化成了清风。


「风遁!」丁原惊道。


丁原明白,以自己的修为,根本无法破解对方的风遁之术,于是干脆闭起双眼,功透全身,灵觉如潮水一般朝四外蔓延。


果然灵台警兆突生,丁原依稀感应到,风雪崖正借着风遁潜到自己右侧,他想也不想,一式高山流水挥洒而出,碧瀑一样的剑光飞流直下。


可刚一出手,雪原剑发出一阵颤动,「嗡嗡」而鸣,正是要为主人示警。


丁原一怔,背后涌来一股彻骨寒气,庞大的杀机席卷而来。


丁原立刻明白,自己一个疏忽,中了风雪崖的诡计,对方不晓得使了什么伎俩,骗过自己的灵觉却从背面掩袭,要待回身招架已经不及。


剎那中,他想起老道士曾经给自己讲解过的一式碧落派剑法,虽不曾真个炼过,却也了然于心。


于是,他毫不犹豫驱动雪原剑回转,将一式「高山流水」化作了碧落派的「回天乏术」,头也不回反手一剑挑出。


风雪崖左掌堪堪切到丁原头顶,对方背上陡然亮起一道碧光,半截剑锋已刺向他的掌心。


风雪崖见丁原应变自如,竟将翠霞派与碧落派的剑招互化,偏偏浑然一体,挥洒自如,也禁不住低喝了声:「好!」


他左掌改切为拍,骤然由极刚转成至柔,轻巧的按在雪原剑身上,吐出一道九霄罡风,正是「金风玉露掌」中的一式「阴阳割昏晓」。


雪原剑被掌力一震险些脱手,丁原心知不能硬抗,借着掌风翻飞而出,如翩翩大雁,荡向三丈开外。


饶是他运用身法卸去了部分劲力,胸口仍被击得一闷,背后衣襟寸寸碎裂,随着罡风飞舞。


自从丁原学艺以来,还是头一回在一个照面就落的如此狼狈。


就听风雪崖在背后喝道:「第二招!」


人随声到,比风还快的身形,抢到丁原身后,玉如意点出漫天寒星,笼罩住丁原后背五处大穴。


丁原晓得,如果自己不能及时回转过身,不消三招就要毙于风雪崖手下。


情急之中,兵行险着,身体突然以一式「高山」身法横了过来,头朝前,脚向后与地面平行,双足断不容发连环踢出,用的又是在思悟洞石壁上学得的「辟魔腿法」。


这一手果然出乎风雪崖意料之外,他轻咦一声,玉如意吞吐闪烁锁向丁原双腿,可丁原好像脚心长眼,一一以腿功化解。


「蓬蓬蓬」数响,玉如意攻势终于受挫而退,丁原只觉双腿发麻,更有一股凛冽的寒气沿着经脉直上。


他深呼一口气,以翠微真气强行压制住寒气,身躯由横转纵,一连三个凌空筋斗翻出,这才能第一次面对风雪崖。


可风雪崖犹如附骨之蛆,丝毫不给丁原喘息之机,玉如意风驰电掣点向丁原胸口。


他先声夺人,又以八成修为攻出,没想到丁原居然能够安然化解,顿时收起轻敌的念头,以一招「飒沓如流星」强取丁原,意在用百年的修为速战速决。


丁原当然清楚自己若与风雪崖硬拼,无疑是蜻蜓撼树。


他在空中催动仙家真气,横飘三尺,雪原剑使出一招九曲青莲,幻化九朵剑花,点向玉如意。


这一式以虚御实,以柔化刚,风雪崖心中也不禁暗自赞叹道:「这小子恁的机灵,如若不是功力远逊于我,可能老夫也难吃住他。二十年未曾出山,没想到翠霞派竟然出了这么多青年俊彦!」


风雪崖玉如意转攻为守,却以左手食指拈花轻弹,瞅准丁原剑招用老之际,连发九道「朔风指」。


只听一阵暴雨梨花般脆响,雪原剑剑势尽消,九朵剑花幻灭无影。


丁原右臂一阵酸麻,雪原剑身上冒起丝丝寒气,倘若不是他全力抗衡,那朔风指力早已沿着剑刃侵入经脉。


经历过昨日激战,丁原的经验丰富不少,晓得此刻生死一发绝不能有一点松懈。


他不等风雪崖玉如意出手,抢先轰出左拳,银钩铁划气象万千,正是二十二字拳中的「到」字诀。


这还是丁原头一回在实战里打出「到」字诀,他以前总觉得这式拳法刚则刚矣,可惜少了些变化,又不如「正」字诀那般大气,可现下施展,竟在心头多了一层明悟。


这一拳挥出全无半点花巧,却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不归气魄,仿佛要和对手拼得玉石俱焚,不死不休。


风雪崖也不禁为之动容,玉如意隐忍不发,改以左手金风玉露掌劈出。


没想丁原左拳突然由刚变柔,水蛇一般一弯一绕避过掌风,直点风雪崖左肩。


风雪崖见多识广,可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不按常理,偏偏妙到巅毫的拳法,他哪里晓得这是曾山的神来之笔?


左掌用老之下,风雪崖惟有将玉如意劈出,切向丁原左臂。


可丁原好似已算准他有这手,拳头猛然一顿,五指张开成掌轻轻拍在玉如意上,这正是「到」字第三划的那一点。


这一掌时机拿捏极准,正起到四两拨千斤的妙用,玉如意竟被丁原左掌按的一沉,风雪崖胸前门户立时大开。


丁原被风雪崖连攻三招,几乎每次都险到极处,直到此刻,方利用二十二字拳扳回些局面。


好在风雪崖临危不乱,身形朝后一退,错过丁原的左掌掌风,亮起左腿,踢向丁原。


丁原左掌只得顺势一封,架开飞腿,但左臂亦是一震,拳势被迫微滞。


风雪崖一个大意,差点被丁原所乘,眼中寒光一闪,左掌如泰山压顶拍向丁原,口中喝道:「第五招!」


丁原还未来得及收回左拳,一股奇寒的掌风已经迫到头顶,顿时被压的胸口一闷,全身如入冰窟。


这一掌,风雪崖用了八成的功力,岂是凡响?


丁原灵台一片空明,心神完全沉浸在激战里,无一丝杂念。


他看清来势,雪原剑锵然立起,依旧是那招「中流砥柱」。


但以风雪崖的造诣,焉能再上当?


他先机而动,左掌五指凌空连弹,发出缕缕白光「叮叮」脆鸣宛如琴音,却把雪原剑激得不住,震颤守势全消。


丁原心知不好,风雪崖的玉如意已如催魂令箭破过剑光,劈向丁原额头。


丁原变招不及,无可奈何只好左掌翻起,以「一」字诀硬接。


这「一」字诀原本脱胎于翠霞派的「中流砥柱」,尽管是简简单单的一记封架,可妙用无方,守如铁壁。


无奈对方功力实在强过丁原太多,玉如意重重拍在丁原左掌之上,顿时有一股排山倒海的森寒真气,由上而下涌入丁原左臂。


丁原的左臂先是一股痛彻心扉的冰寒,衣袖上居然凝结起一层幽蓝色的薄冰,继而知觉全无,仿佛这手臂已被切断。


他的身体宛如从天降落的陨石,轰然坠向地面。


「蓬」的一声,丁原的双足竟陷入地面数寸,泥土几乎覆盖到他的膝盖。


体内真气受到剧烈震荡,再抑制不住一缕鲜血自嘴角逸出。


他知这是生死关头,努力平复错乱的真气,右手探指在左肩连点数记,注入一道纯阳仙气,这才阻住九霄罡风的奔腾之势。


饶是这样,丁原眼前也是一阵晕眩,耳朵里「怦怦」


连声,都是自己猛烈的心跳。


他心中忍不住苦笑道:「有道是天外有天,我自以为五年修炼已有大成,至不济也有和别人一拼之力。哪里晓得竟然连这个魔教护法的五招也接不下来!」


他的胸口隐隐作痛,明白已受了内伤,左臂更是毫无知觉,看来自己是看不见明天的日出了。


丁原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暗想:「雪儿定然不晓得我现在命如危卵,再也不能回去见她了,但愿她不会太伤心。不过大丈夫死则死耳,绝不能卑躬屈膝,说什么我也要和他硬拼到底!」


蓦然右臂一热,居然是雪原剑悄然散发出柔和碧光,将一道纯厚的暖流徐徐注入主人的体中。


这已经不是头一回发生的事情,那雪原剑原本是通灵紫竹,蕴涵天地精华之气,此刻在风雪崖的九霄罡风刺激之下,油然生出一道热流,将自己积累三百年的仙气,毫不吝啬的奉于丁原。


这热流自丁原右臂顺着经脉流淌到胸口,一团暖融融的气流不仅护住主人心脉,更将淤塞的经脉逐渐打通,令丁原精神一振。


风雪崖心中更是吃惊,他给出十招之限原以为十分保险,想对方不过是个二十岁也不到的少年,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修炼,也不过十几年的修为,可偏偏能奇招百出,将自己凌厉的攻势一一化解。


方才玉如意的一击,风雪崖已用上八成功力,即使是天陆成名高手也未必能够接下。


可丁原非但硬接下来,反而震得自己也是气血翻涌,不得不调运真气,不然焉能给丁原喘息之机?


他居高临下,眼见丁原脸色又渐渐红润,虽不明了其中关键,可也知道不能让这小子再缓过这口气来。


风雪崖冷喝一声:「第六招!」


玉如意上绿光喷薄,射出一道碧荧荧的丝光。


这丝光在空中迅速盘成螺旋状,不断飞转,渐渐化作一道数丈长的龙卷风,朝丁原射来。


周围的空气急剧震荡,如百川会海被飓风吸入,发出「哧哧」轻响。


虽然距离丁原头顶还有数丈远,可他已清晰感到那庞大的罡风沛然莫御,不远处的树木喀喇喇连声被折断。


丁原虽不晓得这是风雪崖的「百曲碧岚」,可见其声势惊人,自己若不躲闪,一旦给卷进去,怕不成为齑粉?


当下强行压住体内伤势,身形拔地飞空,宛如倦鸟投林斜射出去。


可那百曲碧岚如影随形,不断涨大,紧紧尾随丁原,瞬间迫到他身后丈许。一股绝大的吸力,扯得丁原左右摇摆,好似风中的烛焰。想来先前将丁原从山崖中逼出的就是此招,可威力尚不及如今的一半。


尽管丁原没有回头,也已感觉到百曲碧岚越来越近,他双腿一屈一弹,如黄鹤冲天,反手射出三道玄金飞蜈的真气。可这三道乌光只是一闪便被罡风吞没,剎那不见。


这么一耽搁又追进五尺,猎猎冰风割的丁原满脸生疼,要不是护体真气,可能头颅早就碎裂成粉。


丁原心中一惊,身躯轻盈侧转,雪原剑一溜碧光挑出,剑锋点在追来的风端,不由嗡嗡震颤,几乎要脱手而飞。他抱元守一,灵台上清晰的浮现起百曲碧岚的走势轨迹,雪原剑就着罡风旋转之势飞快转动,画出一个个碧色光圈。


但见第一个光圈刚被化去,第二个光圈已然生成,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一个个光圈好比缚龙绳索,不断缠绕上罡风。


雪原剑越转越疾,最后竟比百曲碧岚还要快上半拍。


这个功夫,百曲碧岚已爆涨到六丈多长,宛如一条翻滚的巨龙。奈何那龙头被雪原剑牢牢牵引,随着丁原的身影上下起伏,不能自主。


风雪崖见状,眼中寒芒一闪,修长的身躯似一头巨鹰凌空扑来,人尚在数丈开外,漫天的掌力已破浪而到。


丁原一声清啸,雪原剑一引一送,脱手飞去,化作经天虹光射向风雪崖,百曲碧岚为仙剑牵引,亦呼啸着席卷过来。


风雪崖大惊之下,也不敢硬接,只得闪身趋避,滚滚飓风自他脚下奔流而去,当下立掌如刀,九霄罡风喷出一道银白寒雾凌空切下,将六丈多长的飓风截成四段。


他手中玉如意低鸣,送出四团幽绿光华,分击在飓风之上,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这才化解了由自己发出的百曲碧岚。


风雪崖全力施为下,也不禁震得气血翻涌,重重吐了口浊气。


丁原被压制到现在,才算出了口恶气,可没等他来得及调匀气息,耳中就听见风雪崖冷笑道:「第七招!」


人随声到,玉如意化做漫天碧星,笼罩住丁原上身。


丁原顿时被对面一股庞大的罡风压的透不过气,左臂更是麻木难动,只得身形倒悬以双腿连环踢出,依旧用了辟魔腿中的「锁」字诀。


风雪崖见这小子明明功力远不如他,可偏偏能花样百出,屡屡化解了自己的攻势,如今居然又以辟魔腿来抵挡他的这招「昨夜星辰昨夜风」,心头冷笑道:「任你滑如泥鳅,也休想逃脱我的手心!」


他的玉如意转实为虚,引开辟魔腿。左掌罡风内敛,无声无息轻轻拍下。


丁原觉察不妙已经慢了半拍,风雪崖的金风玉露掌已到了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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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6 09:16: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集 灵犀度劫 第一章 冰人

这一掌金风玉露如果拍实,丁原即使再多颗金丹护体也要魂飞魄散,经脉爆裂而亡。

风雪崖虽然眼见着自己就要得手,心里却老大不是滋味。以他的身分地位,居然被一个翠霞派的后生晚辈整整纠缠了七招才拿下,这件事情若传了出去,别人多半不会说丁原如何难缠,反而会讥笑他无能。


好在,只要杀了眼前这小子,此事就再无第三人晓得。


可是就在此时,风雪崖心头警兆乍现,只见一缕碧光由下而上激射过来,正是那把雪原剑。丁原与雪原剑朝夕相处数年,一人一剑灵性相通,彼此间息息相关,早已建立了微妙的感应。


丁原于刻不容缓间,右手握住雪原剑反身一挡,金风玉露掌正拍在仙剑的剑身上。


风雪崖百年的九霄罡风一吐,仙剑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冲击,朝后一倒,贴到丁原的胸口。


丁原只感到一股庞大的冰冷真气汹涌地透进体内,直到把自己的身子涨得疼痛欲裂,刚刚才勉强压制住的内伤重新复发,一蓬血雾不由自主地仰天喷出,身躯在掌力激荡之下好似断线风筝飘了出去,脑海里一片混乱,几乎灵台失守。


风雪崖没想到如此崩山断岳的一掌,居然还没有震死丁原,只见丁原仰面摔落,嘴角又渗出了一缕鲜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手中犹自紧紧握住雪原剑,眼里燃烧着桀骜不驯的火焰,努力地站稳身形。


此时,风雪崖心里升起了怜才的念头,并没有急于再发出第八招,冷冷说道:“小子,你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修为,着实不易。若你肯拜老夫为师,老夫不但可以饶了你的性命,更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不出二十年,保证你成为天陆魔道数一数二的高手!”


丁原以剑拄地,肩头剧烈的起伏着,咳嗽了几声,然后呸地吐出了一口血痰道:“做梦!”


风雪崖脸色一沉,凭他的身分,天底下不晓得有多少人,想尽办法只求拜在他的门下,他都不屑一顾。


但今日他见丁原不仅年少了得,更是天生一副宁折不屈的硬骨头,不禁心生好感,这才有意放他一条生路。


谁知道,这个小子居然不识抬举,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对自己恶语相向,风雪崖顿时动了杀机。


他嘿嘿一笑道:“好,有骨气!你若能再接我三招,我一样会放过你。”


以丁原目前的情形,别说三招,就算一招恐怕也接不下来。但丁原天生傲骨,更不愿屈求于人,于是昂然冷笑道:“三十招我也一样接!”


借着说话之际,他略略平复了一点伤势,一点一滴的积聚着体内真气,等待风雪崖的再次攻击。


风雪崖听丁原说话的嗓音里,中气渐渐地又足了起来,心中暗自讶异道:“好小子,我像他这么大时,只怕还差了一截。翠霞派的老牛鼻子们果然有点门道,竟然能调教出如此弟子。”


他自然不晓得丁原曾经服食过九转金丹与无忧丹,更经过翠霞六仙以六合回春大法为其洗髓易筋,造化之奇当时罕有所匹。


当下风雪崖不再怠慢,嘿然道:“第八招!”


他与丁原拼出了真火,身上原本除了玄冰玉如意外,尚有青梅定魂旗,通天缚龙索与暗风罗喉针诸宝,但他偏偏要和丁原在拳剑上分个输赢,于是故意将诸般异宝皆弃置不用,仅以玉如意的招式与丁原周旋。


也幸亏这样,不然,丁原哪能撑得这么久?


风雪崖身如鬼魅,在常人的眼中不过是身形一晃,却已经欺到了丁原左侧,玉如意挥洒自如地划过半个圆弧,吐出了一片蒙蒙碧光封住丁原退路,然后再一转、一点,闪电般挑向了丁原的咽喉。


而这边,丁原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徒然硬撑而已,不仅半边身子逐渐为寒气所侵,几乎冻僵;胸口更是像有一把锯子在不停地拉扯,痛彻骨髓。他明白自己断无再硬拼的资本,有心以身法趋避化解,怎奈风雪崖早已提防了他有这一手。


无可奈何之下,丁原只得施展出飞瀑十八剑中最为轻灵的剑式之一:“春潮带雨”,雪原剑在胸前连划三道剑弧,漾起了潮水般的碧光。


玉如意受到剑气的阻滞,速度微微放缓下来,但依旧破空刺向了丁原。


丁原强吸了一口气,雪原剑疾风骤雨一般点出,犹如雨打芭蕉击在了玉如意上,却都是一沾即走,绝不硬碰。


电光石火里丁原连刺了十三剑,终于将玉如意激得一偏,恰巧从他脖子旁边划过。


风雪崖见丁原在如此的劣势下,居然还破解了自己的“青泉石上流”,也忍不住叫了声:“好!”左掌矫如灵蛇般直插向丁原右肋。


丁原的左手已不能动,雪原剑也用老不及收回,急中生智飞出右腿踹向风雪崖的小腹,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果然,风雪崖怎肯与丁原同归于尽,就听“嘿”的一声,丁原右肋一阵麻痛,风雪崖已退出三丈,那一脚自然落空。


只见丁原的衣裳,瞬间已被鲜血染成红色,可知方才只要他稍一犹豫,如今性命便已不保。


此刻他也顾不得肋部的伤势,便运转真气封住周围的穴道暂缓血涌,勉强稳住了身子没有摔倒下去。


而风雪崖一个大意也差点被丁原踢中,他低头一看,下腹的衣裳上竟也粘上了几点黄尘。


风雪崖纵横天陆百多年,何时碰过这样的事情,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他当下袍袖鼓荡,寒声喝道:“第九招!”


只见一只左掌赫然膨胀数圈,泛起了一层诡异无比的金光,周围空气急剧凝结成细粒一般的冷霜,森森冒着白气,这掌风竟比冰雪还冷!


丁原脑海里昏昏沉沉,好像有千万匹野马在耳朵中奔驰,根本就听不见风雪崖在说什么?眼见金光闪动,风雪崖的左掌徐徐劈下,他已无力闪躲,唯有将最后一丝真气注入雪原剑,全力挥出。


“啪”的一声,雪原剑便被风雪崖轻而易举的击飞出去,丁原一个踉跄好险没有摔倒,而金风玉露掌破雪凝霜,已经来到了他的胸前。


丁原心中惨然一笑,迷迷糊糊想道:“看来我是真的撑不过这一关啦,也不晓得我死了以后,有谁会为我伤心?也许雪儿和阿牛会,但是时间久了,他们也会忘记我吧?”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的丹田里猛然一热,一道醇厚的甘流便喷了出来,瞬间流淌到全身干涸的经脉里。


原来在生死存亡的最后一刻,蕴藏在他体内的六十年先天真气,再加上当日曾山送予的朱果效力,终于被激发出来了。


丁原蓦然一醒,看见风雪崖的左掌已经来到胸口,便下意识的右掌一横。“砰”


的两掌相撞,风雪崖被震得微微一晃,而丁原却是一口鲜血激射而出,身体像被骰石机弹出来一样,重重地摔落在十丈外的泥地上。


丁原猛烈的咳嗽了几声,一口口鲜血随着呼吸呛出了咽喉。


他的全身一片冰冷,身上破碎不成形的衣裳上覆盖着一层幽蓝的冰霜,裸露在外的肌肤更是泛着淡淡的金光。


幸好丹田里汩汩流出的真气护持着心脉,令他保持着最后一线的生机与清醒。


他艰难的伸出右手,想撑着站起,可是挣扎了几下还是颓然倒下。他的脸庞深深的栽在湿润冰凉的泥土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模模糊糊想起若干年前,巴老三的爪牙们就这样把自己按在地上猖狂的踢打,想到刚来翠霞山的时候,被姬别天门下的徒子徒孙们任意的欺凌。


丁原忽然感觉,这些事情距离现在仿佛是那么的遥远,可是又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风雪崖沉声道:“小子,你要是后悔想求饶,现在还来得及。”


丁原用唯一能动的右手紧紧抓起一把泥土,鲜血浸染的嘴角扯动出一丝笑容,轻轻吐出了两个字:“做梦!”


风雪崖眉毛一扬,似乎稍稍沉吟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大步走向丁原。丁原努力翻转过身,面朝天空躺在那里,可是天宇被雾蒙蒙的红光所遮掩,看不见一颗天星。


他急促的呼吸着,算着自己最后的一点光阴,隐约看见风雪崖修长的黑影出现在眼帘里,于是带着一缕冷漠微笑道:“这是你自找的,小子!”


丁原集中精力凝聚从丹田升起的那股真气,这个时候他对自己已不抱任何侥幸,只是绝对不能就此放弃!小时候,娘亲就曾经告诫过自己,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认输!


风雪崖凝视丁原俊朗的面容,淡然道:“小子,让老夫送你上路吧!”左掌轻轻一扬,凌空拍下了一道掌风。


丁原奋起最后的一点力量滚向一边,右手一拳劈空轰出。


风雪崖没料到丁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居然还能够躲闪还击,虽然玉如意一挥接下了拳风,可是自己的一掌也落到空处,“轰”的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风雪崖“嘿”了一声半俯身躯,左手五指成爪扣住了丁原的咽喉。


丁原再也支撑不住,嘴里热血一口接着一口的喷出,全身僵直连动半个指头都成了不可能的事;他朦朦胧胧望着风雪崖的面庞,嘴角那丝冷笑依然隐现。


可是,风雪崖的脸渐渐地变成了自己的娘亲,正伸开双臂站在前面。丁原嘴唇微动,想叫喊娘亲,却已发不出半点声音。他眼前一黑,顿时便失去了知觉。


风雪崖的手凝固在丁原喉咙上,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结束这个少年的性命,然而他的手在这一刻仿佛有千钧之重,久久不能抓下去。


“十招!”风雪崖喃喃的自语道,目光望着丁原昏死过去的躯体,神色阴沉。


他已经用完十招,如果这一下抓下去,就是第十一招了,所以虽然他击败了丁原,可是真正的输家还是自己。


不过,这些只有他自己清楚,只需杀了丁原,就再无第三人晓得,然而风雪崖略一迟疑,还是缓缓叹了口气收回了左掌。


他好似是在劝说自己一般低声道:“我风雪崖快意恩仇,为所欲为,平生却最守信誉二字。既然输了,那便认输,怎能再做出苟且之事?”


忽然间,只见头顶红光积聚,隐隐发出了滚滚雷鸣。


风雪崖心有所感,晓得是谷中的人为了救丁原,已经闯进九光灭魂阵。


他伸手取出青梅定魂旗在风中轻轻一晃,只见一朵犹如青色梅花的光焰爆起,在空中幻化成身高过丈的青甲力士。


风雪崖吩咐道:“将这个小子送到栖凤谷口,再回来复命!”说着左手凌空一抓,将跌落一旁的雪原剑放在了丁原胸前。


雪原剑原是天生异宝,通灵圣物,无奈方才一战已是灵性大损,与主人一般命悬一线,不然即使丁原昏死了过去,雪原剑也会自动护持在主人的身旁,又岂容风雪崖如此轻易地抓到手中?


青甲力士朝风雪崖微微躬身,便轻松抱起了丁原,腾空朝栖凤谷而去。


风雪崖望着青甲力士远去的身影轻轻说道:“小子,我虽然放过了你,可是阎罗王要不要留你,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啦。”


却说青甲力士把丁原放在了谷口,再自行回去复命,丁原的身躯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也不动,身上渐渐凝起了一层幽蓝的冰霜,将他全身连着雪原仙剑一同包裹起来。


时间一久,这层寒霜越结越厚,远远看去,丁原就仿佛是个水晶冰人。


需知风雪崖的九霄罡风是何等厉害,丁原尽管有金丹护住心脉,也不过保他一口心头热气而已,但却阻止不了寒气发作将他全身冰封。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光,谷口亮起一团白光,三道人影打从白光中走出。当先一人身着褚色道袍,面容奇丑,不是淡言真人却又是谁?在他的右边有一个少女,正是苏芷玉。


站在老道士左首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肤色古铜,碧目虬髯,尤其是他身后背的一把重剑,竟有平常两把剑身那般宽阔,剑鞘的厚度也在一指以上,似乎是刚与人恶斗一场,这汉子模样多少有点狼狈,可是依然不失气度沉稳,神态自若。


苏芷玉一眼就看见横躺在地上已经成了冰人的丁原,惊呼道:“丁哥哥?”声音里更透着一份惊喜之情。


她先前被丁原一掌送出阵来,果真外面就是栖凤谷谷口,身形尚未站定,就听见一阵洪亮浑厚的嗓音问道:“姑娘,你是怎么到了这里?”


苏芷玉心头犹如乱麻,更不晓得丁原现在是死是活,朝说话的方向放眼望去,只见谷口左侧的青石碑上坐着一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手里拿着一个偌大的皮囊往嘴里咕嘟灌了一口,目光精湛地瞧着自己,倒也无甚恶意。


他似是随意地在那里坐着,可是却气势如山,雄姿勃发,更兼占据谷口的有利位置,将所有出入的通道全部封死,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苏芷玉虽然关切丁原的安危,心中却已经忍不住喝采道:“好一条大汉!”她当下微一躬身行礼道:“小妹苏芷玉,与丁原丁大哥同来栖凤谷找寻乃师淡言真人。请问这位大哥尊姓大名,可知真人仙驾何处?”


那汉子洒脱一笑,回答道:“在下姓盛名年,真人正在谷中。你找真人有何要事,丁原又在何处?”他虽然外表粗豪,但却心思缜密,虽报出了姓氏可是并未表明自己的身分,显然对苏芷玉仍存有疑虑。


苏芷玉也顾不得太多解释,说道:“原来是盛年盛大哥,暂且不说小妹的来意,还是请你与真人赶紧随我入阵解救丁大哥,他为救小妹尚陷在阵中,命在旦夕。”


盛年虎目放光,站起身来说道:“姑娘是说丁原陷在了九光灭魂阵中?”


苏芷玉点头道:“正是!”


盛年仰头灌完最后一口烈酒,伸手一抹嘴道:“姑娘既能通过此阵,想必对阵势变化也知道不少?”


苏芷玉暗暗钦佩盛年的才智,回答道:“小妹苏芷玉,也曾随家父苏真修习一二,若能得盛大哥和真人相助,或许可以救出丁大哥。”


盛年扫了一眼苏芷玉背后的盈雪仙剑,大手一挥,将空空如也的酒囊抛到山石后,大步走上来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入阵救人!”


忽然听见谷内有人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一道身影飘然而至,正是淡言真人。


苏芷玉一惊,暗道:“这位道长好深的修为,他必定是听见了我们刚才说的话,而我若不是听到他的声音,还尚不自觉,想来,他便是丁哥哥的师父了。”


果然,只见盛年躬身道:“师父,您内伤未愈,还是让我和这位苏姑娘入阵解救丁师弟吧。”


淡言真人微一摇头,目光扫过苏芷玉道:“姑娘,麻烦你引路。”


三人再次入阵,此时阵形已然大变,即便是苏芷玉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破解之道,唯有小心推进。风雪崖重伤丁原后腾出手来,又发动阵势将三人困在其中,幸亏苏芷玉蕙质兰心,才保得三人无虞。


其后,风雪崖利用九光灭魂阵的掩护现身,与盛年又激战了一场。


盛年这才得知,丁原已被其招出的青甲力士送到谷口,如今生死未明。


于是三人不再恋战,匆匆出阵回谷,而风雪崖亦不阻拦他们。


三人果然在谷口见到丁原,可是他全身已被冰霜封冻,从外表看和死人无异。苏芷玉快步走到了丁原身边,探手一摸寒冰,忍不住微微一颤,急忙运功抵御这彻骨的奇寒。


盛年浓眉一紧,沉声道:“是风雪崖的九霄罡风。”


淡言真人颔首不语,弯腰从地上抱起了丁原道:“回谷。”便当先迈步朝谷中行去。


苏芷玉走在淡言真人后面,见他怀抱丁原毫无异样,可知这老道士功力之深厚纯正。若是换了寻常人,别说是抱着丁原走路,就是碰触冰霜一下,也要冻得半死,哪里还能走路?


盛年知道风雪崖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也不会再有精力来找麻烦,此刻多半打坐休养去了。他尽管和丁原从未谋面,可是也从淡言真人那里,对这个同门小师弟略知一二,如今见他生死未卜,挂念之下,也随着苏芷玉与淡言真人一同回到谷里。


虽然谷外被凄迷苍茫的红光所萦绕,可是谷中却丝毫不受影响,空气里反而飘浮着淡淡的白光,恍若乳白色的晨雾。苏芷玉一路走来,只见幽静的山道两侧繁花似锦,树木常青,不时有禽兽出没。


三人走了近里许,前方山崖上隐约传来隆隆的水流声,一道瀑布从山崖的缝穴里飞流而出,竟冒着白茫茫的热气。瀑水流下百多丈后汇聚成溪流,汩汩注入了不远处的一个碧兰色小湖泊里。


湖畔坐落有四间木屋,虽都不大却十分雅致,其中一间筑在湖面上,推窗即将湖光水色尽敛眼底。苏芷玉暗想道:“这位盛大哥真是好眼光,居然在冰天雪地里找到如此的世外桃源隐居,爹爹的聚云峰也不过如此。”


在临湖木屋旁的一方石碣上,有一位白衣少女神情悠然,玉指捧起清澈的湖水,梳洗着如云的秀发。


她的容貌极美,肌肤如玉脂一般白晰,只是凤目颇为冷漠,眉宇间隐含着一丝煞气。


盛年遥遥对着那少女问道:“墨师妹,布衣大师起来了吗?”


白衣少女轻轻点头,回答道:“大师正在做早课,可要小妹去请?”


这时东面一间木屋的门被推开,一个慈祥苍老的声音微笑道:“诸位都醒得好早啊。”


苏芷玉顺着声音瞧去,只见一位体态臃肿,白须银眉的布衣和尚正从屋里出来。


他的脸色红润和善,看上去少说也有七、八十岁,可是却步履沉稳,手足矫健。


在这和尚的右手中握着一串黑玉念珠,但其中有一粒大小如龙眼般的雪珠通体润泽,徐徐散发着乳白色的柔和光华。


苏芷玉星眸一闪,微微诧异道:“骊云珠,这位大师莫非就是百年前叱咤天陆的魔教护法云布衣云老先生?”


她此际已然醒悟,先前在阵中看见栖凤谷中的白光就是骊云珠所发出的,也幸亏有它才抵御住紫瞳魔灯,守住谷中的一片净土。


布衣大师悠然微笑道:“小施主好眼光,不过老衲并非云布衣,云老施主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一个出家的和尚而已。”


苏芷玉心头一动,嫣然一笑说道:“此布衣非彼布衣,出家是空,布衣亦为空,是晚辈着相了。”


布衣大师满面慈祥恬静,向苏芷玉颔首而笑。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眼前这个没有丝毫上乘修为,慈祥出尘的老僧竟然就是当年噬血阴狠、凶名昭彰的魔教护法云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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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6 09:16: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双修

淡言真人横抱着丁原走到布衣大师近前,道:“大师,麻烦请你救治小徒丁原。”

布衣大师脸上的笑容略略一凝,目光从丁原的身上一扫而过,说道:“他就是丁原?”语气里隐约透着惊讶。


苏芷玉不由得心中奇怪,难道说,布衣大师也知道丁原不成?


淡言真人没有开口,却略微一点头。布衣大师见状立即道:“真人将他抱到屋里,老衲这就为他诊治。”


几人走进木屋,淡言真人将丁原平放在床上,丁原身下的被褥顿时凝结起一粒粒细小的霜露,可见寒气之重。


而淡言真人更是功运周身,道袍上“哧哧”冒起了一缕缕幽蓝的轻烟。


布衣大师银眉紧锁,端详了半晌才徐徐道:“他是中了风雪崖的九霄罡风,而且至少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情。如今他五脏六腑全身经脉已全部被寒毒所侵,导致气血凝滞,呼吸断绝,唯有从天庭透出的一点红润,显示心脉尚有一线生机,想来是翠霞派的九转金丹之功。”


盛年问道:“大师,丁师弟还能救活吗?”


布衣大师摇摇头,苏芷玉心里一凉问道:“大师,您是说丁哥哥他没有希望了?”


布衣大师叹了口气回答道:“如果换成其他人,此刻生机早已断绝多时,丁小施主福缘深厚,才保住了心头最后一口元气。”


“若在平时,老衲只需以火绒草配合其他十六味辅药熬成汁水,用《祛寒经》中传下的阳鼎大法为丁小施主化去寒毒,不出七日即当痊愈。奈何无法出谷,急切间又要到哪里去找火绒草?”


苏芷玉家学渊源,一点即透,明白布衣大师所言非虚。


这火绒草也非稀罕之物,南方的泥沼大泽中多有生长。可是它生性十分脆弱,一旦采撷,最多二十四个时辰便会枯萎雕零,药力尽失,且又不能移植到北方苦寒之地。因此栖凤谷中也不可能长期备有火绒草,而偏偏要用的时候又出不去。


盛年问道:“大师,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布衣大师沉吟了一会,终于说道:“还有一个法子,却极为凶险。必须有修为精深的仙家高手,以纯阳真气为丁小施主慢慢吸去体内寒毒,如此抽丝剥茧直到他身上寒冰化去,即算完成了第一步。”


“但姑且不说丁小施主是否承受得住寒热两道真气的夹攻,那发功之人若是修为稍差,又或是一个疏忽,就有走火入魔,寒毒反噬之虞,此法不到万不得已,老衲亦不愿说出。”


淡言真人沉声道:“我来,告诉我怎么做?”


盛年慨然道:“师父,你内伤还没有痊愈,还是让弟子为丁师弟驱毒。”


他刚落下话音,却听见门口有一个女子的声音道:“盛师兄,我来助你。”


苏芷玉抬眼望去,正是先前在湖畔遇见的那白衣少女。她此刻已梳洗完毕,肌肤欺雪胜霜,冷艳绝伦。一对白玉似的裸足,一路行来竟是一尘不染,活脱犹如一尊玉观音。


布衣大师却连连摇头道:“女子不可。”


白衣少女柳眉一扬,问道:“请问大师,这是为何?”


布衣大师解释道:“女子天生娇媚,乃纯阴之体,正与九霄罡风的寒毒相冲。这第一步是要用纯阳真气化去丁小施主体外和体表的寒毒,只有男子的阳刚功力才行。”


盛年闻言说道:“既然如此,墨师妹就不必出手了,有我与师父当可对付。”


布衣大师微微苦笑,说道:“诸位施主也不必争了,即便顺利完成了第一步,第二步的救治却更难。”


苏芷玉一怔,问道:“请问大师,这第二步又需要怎么做?”


布衣大师转脸瞧向苏芷玉,平和深邃的目光在她的秀容上停留许久,仿佛是对她一个人说道:“到那个时候,丁小施主体外的寒冰虽然已经化去,但身上的寒毒只能解得十之七八,剩下的两成都侵入内腑,难以用外力拔除,唯有依靠他自身的真气度化。此时就需要一位元女子以纯阴之体与丁小施主男女双修,如此阴阳调和,合力驱除内腑中的寒毒。”


“虽然不需要合体交欢,却需将两人身上衣物全部除去,静坐于空旷之处,以利寒气消散。这女子不仅需有上乘的修为,更要舍得放下名节之念,实不易寻。”


苏芷玉听到一半已然玉颊微红,她虽丰姿优雅,心境通明,可是遇见这样的事情亦难免感到为难与羞涩。


这栖凤谷中,除了湖畔的那名白衣女子,只有她是唯一的姑娘家,故此布衣大师说话时,眼神始终对着她。


盛年看了一眼苏芷玉,问道:“大师,可还有别的法子?”


布衣大师面色如古井无波,缓缓摇头答道:“若有其他办法,老衲何以出此下策?”


淡言真人一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动也不动听着布衣大师把话说完,尔后低声问:“他这样还可以撑多久?”


布衣大师答道:“难说,这要看他的修为深浅与天数造化,也许一天,也许五天,但绝对活不过七日。”


淡言真人一声不吭,轻轻起身朝门口走去。那边的盛年,几乎也在同时迈着大步走向屋外。


布衣大师目光一闪,问道:“真人与盛施主意欲何往?”


淡言真人身子稍稍一停,头也未回的说道:“出谷!”


布衣大师苦笑道:“两位切莫意气用事,风雪崖布下的九光灭魂阵诡异无方,卤莽之下不仅取不回火绒草,更可能将两位也深陷其中。”


盛年“砰”的一拳捶在门框上,语气铿锵道:“与其眼睁睁瞧着丁师弟气息奄奄,坐以待毙,倒不如与风雪崖全力一拼,以求生路!”


淡言真人尽管只是默然伫立在门口,但双拳紧握微微颤抖,手背上的青筋隐隐跳动。


苏芷玉叹息道:“布衣大师说得不错,如果没有彻底明白九光灭魂阵的阵理便贸然闯入,无疑是九死一生。”


盛年突然倒金山、推玉柱向淡言真人单膝跪倒,抬头说道:“师父,弟子虽明知此行凶险,也不忍看丁师弟就此丧命,不然一生难安。请师父留此坐镇,弟子尽全力也要闯出阵去。若是弟子一天一夜仍不回来,再请师父与大师另谋善法。”


白衣少女星眸闪动,轻启朱唇道:“盛师兄,小妹与你同去,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淡言真人伸手扶起盛年,徐徐道:“丁原是我的弟子,你留下!”


苏芷玉见盛年与淡言真人为救丁原不惜重蹈险地,慷慨悲壮,顿时心潮起伏,难以自己。她默默思忖道:“他们两人在得知第二种法子需要牺牲女儿家的名节清白时,竟想也不想便放弃,宁可冒着有去无回的危险,闯阵出谷去寻找火绒草解救丁哥哥。他们一个是丁哥哥的师父,一个是师兄,尽管有同门之谊,但从无托命之情。”


“尤其是盛大哥,今日不过第一次见到丁哥哥,连话也未曾说上半句,却肯赴汤蹈火,关山万里,是何等重义轻死的好汉?”


想到这儿,苏芷玉的目光瞥过床上的丁原,又思忖道:“比起他们,丁哥哥曾经救过我数回性命,可谓情深义重。如今他命悬一线,我却顾念着女儿家的清白犹豫不决,袖手旁观。”


“莫要说比不上淡言真人与盛大哥,就连秦总镖头那样的血性汉子也不如。若丁哥哥果真就此去了,我又如何对得起他?”


一念至此,苏芷玉反而觉得心头一片宁静祥和,缓缓说道:“大师,请您施法解救丁哥哥吧,芷玉愿与他双修驱毒。”


布衣大师深深瞧了苏芷玉一眼,清澈的目光仿佛透视到她的心底,徐徐说道:“施主可要考虑清楚,老衲不愿施主将来后悔。”


苏芷玉凝视人事不省的丁原,坚定的点头。蓦然间,觉得有两道清冷的目光正默默凝视着自己,眼角余光瞥去,却是那白衣少女正朝她微微颔首,似是嘉许,似是鼓舞。


淡言真人却断然摇头道:“不成!”


苏芷玉平静的说道:“芷玉已经完全想清楚了,请诸位不必为芷玉担心。就麻烦大师赶快为丁哥哥驱毒疗伤吧。”


盛年的虎目注视着苏芷玉,沉声道:“苏姑娘,你的盛情我们都心领了,但是这么做,却万万使不得。我想丁师弟此时若有知,也定然不会应允。在下即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杀出阵去为丁师弟取回火绒草!”


苏芷玉对着盛年恬然一笑摇了摇头,忽然冲着布衣大师盈盈拜倒道:“为救丁哥哥,芷玉义无反顾,求大师成全。”


布衣大师沉吟半晌,他久经沧桑,岂能看不出苏芷玉的女儿情怀,微微心中一叹,颔首道:“好,如此就有劳施主,老衲这便将驱毒化冰的心法传与诸位。”


当下布衣大师先将融去丁原身外寒冰的运功心法,传授给淡言真人与盛年。


这套心法也不算复杂,但是每个细节都不容有失,即便是淡言真人与盛年,也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方才完全领会。


盛年将这套心法在脑海里从头到尾默念一遍,感觉再无问题,才说道:“大师、师父,请让弟子先来。”


知徒莫若师,淡言真人深晓盛年天资过人,他这些年游侠在外,更是屡有精进,一身修为直逼自己,有他打头阵应该可以放心,于是微一点头道:“小心些,若感到不支就尽速退下,切勿逞强。”


盛年素知乃师沉默寡言,如今却一再叮咛自己,不由得心中感激,心想:“我若出了什么岔子也就罢了,但是绝对不能因此连累丁师弟的疗伤。不过总需全力而为,这样也好减轻师父的负担。”于是便慨然说道:“师父不必担心,弟子一定掌握分寸。”


布衣大师从袖口取出一个青色瓷瓶,倒出两粒朱红丹丸分给盛年和淡言真人,解释道:“行功时,将它含在嘴里,任其自动融化,虽然对九霄罡风并无太大作用,却可稍御寒气。”


盛年道谢后,将丹丸含入口中,压在舌尖底下,再脱去靴子盘膝坐到床上,忽然朝白衣少女说道:“墨师妹,在下能否拜托你一件事?”


白衣少女莞尔一笑,犹如雪莲盛绽,明艳照人,她说道:“盛师兄可是想要喝酒?”


盛年哈哈一笑说道:“正是,就麻烦你从酒窖中提两坛上好的烈酒来,等在下行功完毕后以此驱寒。”


白衣少女的秋波始终不离开盛年,回答道:“盛师兄之托,小妹自当照办。”


盛年朝她略一点头道:“多谢!”而后便阖起双目,依照方才学得的心法催动真气。


一个周天后,盛年只觉得全身微微发热,一股热流自丹田直冲霄汉,护持住心脉与内腑,双手一先一后,贴上了封冻在丁原身外的寒冰冰面。


他的右掌五指张开,掌心徐徐吐出了一股柔和的纯阳真气,汩汩注入冰面。寒冰上顿时响起了“哧哧”鸣响,一缕缕细微的幽蓝气体,在盛年浑厚的功力消融中蒸腾而起,瞬间便消失在空气中。


几乎与此同时,布衣大师袍袖一扬,一蓬黄色粉末立时在屋子里扩散,每个人的鼻子里都闻到了一股辛辣之气,顿感神清气爽。


盛年的左手也贴上了冰面,却是五指并拢掌心略微朝上隆起,左臂真气倒转生成一道逆风,刹那间一丝寒毒涌入掌心,顺着气血流转的方向,沿臂而上。


只见盛年的右掌红光隐隐,不断哧哧逼出水蒸汽,左掌却是毫无声响,但原本古铜色的肌肤渐渐变蓝,手背上结起一层薄霜。


一盏茶的工夫后,盛年的脸色也起了变化,半边面庞渗着红光,半边面庞竟是蓝森森的泛着幽光,头顶一道淡淡的青色水蒸汽笔直的腾起,直到屋顶也不散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盛年魁梧的虎躯微微震颤,头顶的青烟也越来越浓。但他生性刚毅,依旧咬着牙支撑不肯收功。


淡言真人见状,便抬手将朱红丹丸含进口中,盘膝在盛年对面坐下道:“我来!”


盛年松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低头一看,胸口衣裳上居然已经覆盖上一层结晶状的蓝色冰霜,连落腮胡上也结了冰渣。


他收起双手,从床上下来,白衣少女提过一个酒坛道:“盛师兄,你的酒。”


盛年接过酒坛挥手拍开封泥,冲着白衣少女点头谢道:“有劳墨师妹了。”


白衣少女目光凝视在盛年脸上,低声问道:“盛师兄,你不要紧吧?”


盛年哈哈一笑,豪情依旧,朗声道:“没事!”


他的鼻子猛地一颤,原来是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不由得两眼放光,立刻迫不及待捧起酒坛豪饮一通。


那醇厚的烈酒顺着喉咙汩汩而下,一团暖意弥漫全身,盛年一口气也不停,将一坛十斤的烈酒全部喝下,心满意足的将酒坛放到桌上,用手一抹嘴道:“痛快!”


布衣大师道:“盛施主,你方才真气耗损不少,需要打坐调息。”


盛年微笑道:“多谢大师关照,在下这就调息。”说罢,先瞧了一眼床上的淡言真人,见他面色沉静毫无异状,便放下心来在门边盘腿坐下,心无旁鹜的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布衣大师注视了淡言真人片刻,低声对苏芷玉说道:“施主请随老衲来。”便飘然走出屋子。


苏芷玉闻言跟了出来,却被布衣大师引入隔壁的一间木屋。这栋屋子比他的卧室大出不少,木架上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草药书籍,想来是布衣大师的丹室。


布衣大师走到一排书架前取下一册泛黄的图册,双手递给苏芷玉道:“这便是圣教秘传秘传的双修功法,老衲不便口授,尚需施主自行参悟。”


苏芷玉恭敬接过,只见封页上用清秀的字体写着“青府双修秘录”六个字,似出自女子的手笔。随手翻开一页,即便是淡雅矜持如她,亦禁不住红晕了添颊,原来那页上偌大一幅精致的工笔画,描绘的竟是一男一女合欢时的极乐之状。


布衣大师自也看到,他淡淡含笑道:“这幅图描绘的是双修心法的第四层境界,施主却不必学它。只要领悟前三层的心法,已可救下丁小施主。”


苏芷玉心头一松,恭敬道:“多谢大师。”


布衣大师慈和的眼神望着苏芷玉,说道:“老衲估计丁小施主体外的寒冰,到今天夜里可以化解,所以施主有六七个时辰可以参悟此书。施主不妨便留在此处,若有什么不解的地方,随时可以来问老衲。”


苏芷玉点头应道:“是,大师。”


布衣大师双手合十,朝苏芷玉飘然一礼,便走出了丹室。


苏芷玉在桌旁坐下,略一定神,便揭开秘录第一页,她原本以为这第一页上可能又是画着男女欢好之姿,没想到竟是一段上千言的语录。


苏芷玉凝目诵读,居然发现字里行间皆是阐述天道和谐,阴阳平衡的箴言,不知不觉中忘记了起初的羞涩,细细的研读,更不在意身外的时光飞逝。


而那边,淡言真人支持了大半个时辰后亦退下调息,由盛年继续接上,如此循环反复,丁原身上的寒冰渐渐变薄,色泽也逐渐转淡;到了掌灯时分几人终于大功告成,将丁原体表的冰霜全部化去,露出了他的肉躯。


但是,他的肌肤上却依然泛着幽蓝色的光华,显然体内余毒仍未被排尽。


以淡言真人与盛年的修为,此刻亦是疲惫不堪,刚开始的时候,两人都能支撑半个多时辰,可是到了最后,勉强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累得两人筋疲力竭;盛年的烈酒越喝越多,越喝越快,屋子里并排摆了十一个空酒坛。


不过初战告捷,每个人都颇为欣喜,苏芷玉这时也将双修秘录的前三层心法参悟透彻,再向布衣大师又请教了几个问题后觉得再无疑点,于是便双手将册子奉还给布衣大师。


布衣大师却微笑婉拒道:“老衲留着此书已无用处,便送给施主留做纪念。世人都以为圣教的双修秘录为妖魔邪说,不堪入目,只有真正参悟过的人,才懂得其中的真知灼见,至理名言。老衲希望此书将来会对施主的修炼有所裨益,亦算是老衲对施主表达的一点敬佩之情。”


苏芷玉也不忸怩,落落大方的收下道:“多谢大师!”


淡言真人此时刚好收功,便徐徐睁开两眼瞧着苏芷玉道:“姑娘,如果后悔还来得及,这里绝对不会有人埋怨。”


只见苏芷玉嫣然一笑,神色镇定执着,回答道:“只要能救得了丁哥哥,芷玉无怨无悔。”


淡言真人点点头,站起身形突然朝苏芷玉拱手作揖道:“多谢!”


凭着他的身分,即便是面对淡一真人又或是苏真也绝对不会行此大礼,如今却对一个岁数不及他一个零头的后生晚辈诚恳致谢,反而使得在场众人对他更感钦佩。


布衣大师说道:“老衲已经为两位布置妥当,苏施主若愿意,随时都可以开始。”


苏芷玉平静道:“晚辈已经准备好了。”


布衣大师颔首道:“请施主抱上丁小施主随老衲来。”说罢便迈步出屋,一缕山岚吹过,正卷起他的宽大僧袍。


苏芷玉从床上抱起丁原,触手可及皆是一片冰冷,他的身体就宛如金石一般坚硬,毫无常人肌肉的弹性。这是苏芷玉十数年以来,头一回与父亲以外的男子肌肤相亲,但是她心如明镜,神态自然,看在淡言真人与盛年眼里,也是暗自点头赞许。


她怀抱着丁原随着布衣大师朝东走了近里许,前方山崖兀立,在黑夜与白雾里显得格外凄清。


在山崖脚下一个黑乎乎的天然洞穴,犹如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般静静匍匐着,洞口满是青草野花,在风里轻轻摇曳着。


淡言真人与盛年走到洞口停下,唯独不见先前所见的那名白衣少女,想来正在监视着九光灭魂阵的动静。


苏芷玉走入洞中,布衣大师点燃了石壁上的油灯,昏黄的灯光将洞中照得朦胧一片。


石洞大约有数十丈见方,收拾得极为干净,里面除了两个蒲团、一张草席之外再无余物,但是在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幽香扑鼻的草木气味。


苏芷玉一闻之下,便晓得那是布衣大师事先布置的具有宁神驱寒功效的药粉。


布衣大师朝着苏芷玉双手合十说道:“不知施主还有不满意的地方或者其他要求吗?”


苏芷玉摇头道:“这儿很好,有劳大师了。”


布衣大师再向她拱手作揖,徐徐退出石洞,外面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隆隆声,一块巨大的山石封住了洞口,也封闭起两人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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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6 09:17: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黯然

苏芷玉将丁原小心翼翼地放躺在草席上,朝他布满蓝色毒气的面庞审视良久,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为他解去衣裳。

一天下来,丁原身上的衣服已经冻得又脆又硬,苏芷玉费了半天的力气,才艰难的将他上身的衣服全部退下,下体也仅留下一条裤叉儿。


丁原双目紧闭毫无知觉,任由苏芷玉脱去自己的衣裳,更连呼吸也都停止了。如果不是苏芷玉摸到他心口尚有些微热,这般模样简直与死人无异。


苏芷玉的手指在丁原的裤叉儿上略略一停,却还是脱了下去,她的目光尽力避开丁原的下体,以无上玄功守住灵台的清明。


虽然苏芷玉仍是处子之躯,但自幼便博览群书,故对于男女之事亦非懵懂无知。


望着自己曾经朝思暮想千百回的情郎面庞,苏芷玉暗暗想道:“这一脱下,女儿家的清白不再,可是为了救活丁哥哥,也顾虑不了这许多。即便将来爹爹与娘亲晓得此事,也必能体谅我的苦衷。”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缓解罗裳,两人身上终于寸缕皆无,苏芷玉完美无瑕的处女娇躯,毫无保留的暴露在昏黄朦胧的灯光中。


苏芷玉将丁原翻转身体,背面朝着洞顶,心中也略略放松。


她默默回想了一下青阳双修秘录的第一层心法,双掌轻盈的贴在丁原背心上,阖起双目,抱元守一,渐渐地抛除诸般杂念,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空灵境界。


忽然间双掌一热,一道暖气油然而生,苏芷玉依照秘录所记的运功心法,徐徐地将她修行了十多年的精纯真气注入丁原体中,却发觉丁原的经脉里空空荡荡,就好像是干涸已久的河床,贪婪的吸食着自己的真气。


而另一方面,一道冰凉彻骨的寒流逐渐生成,仿佛感觉到有人侵犯进自己的领地,更威胁到了它的生存,这道寒流汹涌的在丁原体内奔流,一次次地掀起滔天巨浪,企图扑灭重生的火种。


《青阳双修秘录》分作乾坤两篇,苏芷玉修炼的是坤篇,丁原在人事不省的情况下,自然也无法以干篇心法配合,好在用以驱除寒毒已经足够。


一个多时辰过后,苏芷玉的真气终于注入丁原丹田,两股真气汇流于一处,顿时水乳交融。


此时,两人的身上都是白雾腾腾,由体内蒸发出的寒毒浸润在空气里,却被布衣大师事先布下的灵药所消融了。


这时,淡言真人等人全都静候在石洞之外,以他们的功力,要听见石洞中的动静,甚至是目穿巨石直接看到里面,都不算是难事,可是淡言真人与盛年皆背朝洞门,耐心的守侯着。


布衣大师身若常人,更不能知道石洞中的情景。他盘膝坐在洞口,两个时辰过去,依然闭着眼睛动也不动,就仿佛入定一样。


盛年又喝干了一坛烈酒,朝石洞瞥了一眼低声问道:“大师,这么久了,里面还没什么动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布衣大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徐徐道:“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听凭天意。不过老衲观丁小施主面相,绝不是短命薄福之人。”


“他眉宇之间虽隐含戾气,注定前半生多有不顺,需饱受世间磨难。但只要他秉持正气,放开心胸,未来亦是不可限量!”


淡言真人默然点头,说道:“但愿如此!”


蓦然高空传来了一阵冷笑声道:“云二弟,你就真的不愿再见为兄一面吗?”


三人闻声抬头,只见风雪崖修长的黑影凌空飘浮在一蓬红光之中,锐利森寒的眼神,好似谷中弥漫的乳白色光华,直盯在布衣大师的脸上。


在销声匿迹了一天一夜之后,这个老魔头又再出现,看上去精神抖擞,一扫昨日激战后的疲乏。


话音刚落,那白衣少女从暗处一闪现身,向布衣大师微微一礼道:“大师,风雪崖来了。”


布衣大师自袖口里掏出一支银白色的牛角,开口处对着嘴巴,将角尖朝向天空徐徐说道:“风施主请了,老衲如今遁避尘世之外,你我相见真如不见。”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更无仙家修为将声音送出,可是透过那银白色的牛角,布衣大师的语音竟然清晰无比的传到了五六里高空上的风雪崖耳中,就如同有人在耳边轻语一般。


风雪崖喟然一叹道:“二十年不见,你仍是如此固执,我不过是想和你聊上几句,亦想知道主母如今的情况,看在故交兄弟的情分上,你连这点面子也不买吗?”


布衣大师轻念禅唱,回答道:“老衲心中唯有佛祖,主母兄弟不过都是前世因缘,老衲早已忘却。”


风雪崖眼见无论自己如何动之以情,这个和尚就是不肯松口,忍不住嘿嘿冷笑道:“什么忘却,老夫猜想主母现在就在栖凤谷中,不然你为何不敢让老夫入谷?那姓盛的小子经年累月在外奔波,又是在找寻什么灵药?”


盛年虎目放光,喝道:“风雪崖,谁说我们不敢让你入谷?你若有种就下来,盛某在此恭候大驾!”他的声音远远送出,震得群山回荡,一股豪气直冲云霄。


风雪崖冷哼道:“你当老夫是三岁儿童,焉能中了你的激将之计?我们不妨就这么耗下去,看看二三十年后,是谁先受不了?”


洞外四人皆不再理睬他,风雪崖在云头伫立片刻,眼中掠过一道寒芒,扫过栖凤谷底问道:“云二弟,昨日闯阵的那小子死了没有?”


布衣大师答道:“丁小施主福缘深厚,自可逢凶化吉,安然无恙。”


风雪崖不知为何心头一松,仿佛连他也不愿意丁原就此死去。


这个表情落在众人的眼中,不免感觉奇怪,想那风雪崖眼空四海,除了当年魔教教主羽翼浓外目无余子,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一个少年的生死了?


风雪崖自己倒没有察觉什么,继续说道:“不错,当年我们四人中,若论起奇门遁甲,老夫当为不二之选,但说到尝遍百草、悬壶济世,却是你云二弟的独家本事。那小子虽然中了老夫的九霄罡风,应该还难不倒你。”


布衣大师面庞平静,淡然道:“多谢施主赞誉,老衲愧不敢当。”他和盛年等人,自然不会说出如今丁原与苏芷玉正在双修驱毒的事来,便任由对方去猜疑。


风雪崖嘿嘿一笑道:“云二弟,为兄倒是想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法子。那小子曾经接下老夫十招,固然是因为他的修为出乎了老夫的意料之外,但也是因为老夫当时轻敌,才会让他侥幸逃脱。”


“倘若这小子真的命大,不妨等他恢复后,再与老夫斗上十招,若他能接下来,老夫便拍手走人不再纠缠,若是他接不下来,你便需让老夫看上一眼主母,你可答应?”


布衣大师瞧了一眼淡言真人,又望向盛年,一时之间难以回答。


盛年哈哈一笑道:“风雪崖,你也算是天陆成名的顶尖人物,却只敢做这种以大欺小的丑事,岂不是令旁人笑话?若阁下还有一点血性,不妨让在下与你斗上一阵,看看谁高谁低?”


风雪崖不为所动,冷冷道:“盛年,老夫不与你一般见识,对于老夫的提议,你们可以考虑几天,反正我有的是时间陪你们耗下去。”


而苏芷玉与丁原在石洞之中,已经到了关键时刻,随着前两层心法的完成,丁原身躯上的幽蓝色寒毒亦渐渐消失了,身体微微生出热量,也开始变得柔软。


不过,他的神志依旧没有恢复,好在有了微弱的呼吸与心跳。


苏芷玉与丁原相向盘腿而坐,丁原就如同木偶一般坐在草席上,浑然不晓得身外之事,而苏芷玉玉体上的水蒸汽却越来越浓,朦胧的雾气将两人包围在当中,看上去,一切仿佛虚幻般的不真实。


但是苏芷玉却清楚的明白,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所有的事情亦都不可再挽回了。她此刻心头别无他念,只是想赶快救醒丁原;然而想到一旦丁原真的睁开双眼,便会看见玉体裸露的自己,又不禁感到一阵迷惘。


面前这个男子与她真正相处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过屈指可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情思,便就此寄托在丁原的身上。


即便是分离了五年多,她也时时刻刻不能忘怀在那黑暗阴森的土地庙中,丁原为了保护自己而接下了郝无行临死一击的场景。


她不晓得自己的丁哥哥,是否也如她牵挂他一般,将自己深藏在心底?


或许在丁原的心中,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存在,但这又如何?只要自己能喜欢他,默默的在一旁关注着他,便已经足够。


尽管她从来也未曾对丁原说过只字片语的表白,可是在苏芷玉的心中确信,她为了丁哥哥,即便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乃至一切,都将毫不犹豫,无所畏惧。


这些其实都不需要理由,如果需要,那么用一个字的表达就足以解释了。


忽然,丁原的身躯略微颤抖,嘴里下意识的发出痛苦的呻吟,一缕黑紫色的毒血从口中缓缓流出。苏芷玉一喜,因为按照布衣大师的说法,这是丁原即将复苏的征兆,看来所有人的心血都没有白费。


两道淡淡的白雾从丁原鼻中喷出,在气机的牵引下被吸入了苏芷玉的樱唇,“轰”的一声,两人的真气彻底融会贯通在一处,仿佛汇集成一条汹涌不息的河川,滚滚注入了苏芷玉的丹田之中。


苏芷玉顿时感觉自己全身起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自丹田涌出的真气,犹如清冽醇厚的甘露,自由游走在体内的每一处经脉;以往苦心修炼多日也无法打通的关隘,此时就像凭空般的消失,任由浩瀚的真气顺利运行而过。


莫非这就是秘录所载的“阴阳初溶,龙虎交汇”的境界?


虽然行功尚未结束,但苏芷玉已经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来自躯体内的巨大变化,一夜之间,她的修为随着双修心法的成功而突飞猛进,达到了崭新的层次。


在这个基础上,或许用不了五年,她就可以突破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坐照境界,跻身天陆顶尖高手的行列,或许,冥冥之中这是上苍对她的补偿,即使她原本并不在意这些。


这股真气在苏芷玉体内回绕九周天后终于达到满盈,沿着她贴在丁原心口的右掌汩汩涌进,丁原的脸上红光乍现,低低地哼了声,全身“哧哧”冒起了乳白色的雾气。


丁原丹田中被深锁了五年的仙家真气终于被彻底激醒了,仿佛开闸的洪流般不可阻挡的奔腾而出,与苏芷玉涌来的真气合于一处。


直到今天,丁原才真正拥有了百年的功力,那盘踞顽抗的余毒,在如此庞大的力量洗涤涤之下,只能如风卷残云般的一泻千里。


丁原脸上的红光越来越浓,身躯不停的颤动,蒸发出浓郁的银白雾气。突然“哇”的一声,他情不自禁张口吐出一蓬血雨,撞在苏芷玉的护体真气上,瞬间消散。


不过,这次血的颜色已经变成了鲜红色。


苏芷玉一阵欣喜,晓得丁原恢复在即,也许很快就能苏醒过来。这时丁原的嘴唇略微的翕动,迷迷糊糊唤道:“雪儿--”


苏芷玉娇躯一颤,心情仿佛从盛夏落入了隆冬。


她想起了那日在翠霞山思悟洞外曾山所说的话,顿时心头百转千回,不能自已。


丁原兀自不觉,又轻轻的唤道:“雪儿,雪儿--”


苏芷玉忍住黯然的神思,柔声说道:“丁哥哥,雪姑娘不在这里,等你复原了就能回去找她啦。”


丁原并没有回答,双目依然紧紧闭起,原来是下意识的发出呻吟。


苏芷玉莫名的心中一酸,暗想道:“这位叫‘雪儿’”


的姑娘不知道是谁?丁哥哥即便在重伤昏迷的时候也在想着她!可是他却不知道,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像他挂念雪儿一般思念着他。


“原来,在丁哥哥的心目中果真有了心上人,对他来说,我或许永远不过是那个爱哭的小妹妹罢了。”


想到这里,苏芷玉更是黯然神伤,默默思忖道:“如今丁哥哥还不晓得我与他双修疗伤的事情,等他醒来以后,究竟要不要让他知道?”她一时间愁肠百结,无法平静。


布衣大师等人在石洞外守了整整一夜,虽然每个人都神情平静,可是眼看这么长的时间,里面都没有动静,心中未免有些忐忑。


即便是布衣大师,也开始担心苏芷玉和丁原是否出了什么差错。


这时洞里传出了隆隆闷响,掩在洞口的山石被徐徐推开,苏芷玉一袭水色长裙随风飘逸,缓缓从里面走出。


只见她神情平和,步履轻盈,在她如画般的眉宇之间,多了一层柔和晶莹的光泽。


众人见她无恙,无不松了一口气,布衣大师起身道:“有劳施主了!”


苏芷玉有些心神不宁地微微摇头,低声道:“丁哥哥还未醒来,但身上的寒毒已经全部拔除,应该很快可以恢复了。”


淡言真人仿佛察觉到苏芷玉的异样,问道:“姑娘可有心事?”


苏芷玉一醒,摇头道:“没有什么,或许是有些累了。”


布衣大师一怔,以常理来说,修炼过双修心法的人不仅不会感觉疲倦,反而应该是神清气爽,精力充沛才对,难道说真出了什么问题?


忽然听见苏芷玉道:“大师,真人,盛大哥,芷玉有一事相求,请大家务必答应。”


盛年慨然道:“姑娘且说,盛某一定答应。”


苏芷玉轻轻道:“这件事情只限于我们几人晓得,请几位千万不要再告诉旁人,尤其不能告诉丁哥哥。”


三人互望了一眼,都有些不解。若说不能告诉别人那自是应该,毕竟这涉及到女儿家的清白,可是怎么连丁原这个当事人也要隐瞒呢?


苏芷玉从袖口里取出秘录,双手奉还给布衣大师说道:“大师,既然丁哥哥已经安然无恙,芷玉便不再需要它了,还请大师收回。”


布衣大师一怔,不晓得苏芷玉为何要把秘录还给自己?苏芷玉心中一酸,暗想道:“布衣大师虽是得道高僧,可是他哪会明白,我这一生恐怕再也不用这本秘录了,留着它只是让我更加伤心而已。”


苏芷玉不等几人回过神来,微一躬身道:“芷玉有些累了,先行告退,请各位见谅。”说完便转身朝湖边走去。


此时,苏芷玉的心里却远非外表那么平静,潮起潮落间,她暗自忧伤的想道:“这样一来,丁哥哥就不会因为双修的事情而感到愧疚,更不会影响他与那位雪姑娘……”


我虽然不能在丁哥哥心中留下丝毫的影子,可是经过昨晚的独处,我已经知足了。


“等到这里的事情了结,我便立刻回到爹娘的身边,一辈子陪着他们,再也不离开聚云峰。或许几十年后,丁哥哥偶尔也会想起,曾经有我这样一个妹妹,而我此生也难以将他忘怀。”


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水色衣裳上渐浓渐淡,而少女的情怀却怎能如那泪珠儿,在这个清凉的早晨随风消融?


白茫茫的雾光里,苏芷玉水色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逝。


布衣大师凝视着苏芷玉远去的背影,忽然一阵感悟,无奈的苦笑心道:“老衲白活了这么多年,竟然连这女儿家的心思也没看透。”


“这位苏姑娘,分明是心有所系。自古以来,无论是英雄豪杰,巨恶奸雄,却都不堪一个情字,又留下了多少孽业!但愿她能得善报,阿弥陀佛--”


此时淡言真人与盛年走入石洞,只见丁原盘腿坐在草席上,身上披着一件外衣,自然是苏芷玉为他所盖上的。


洞中烟雾弥漫,一蓬青色的光华,自丁原身上散发出来,一个身高三尺,貌若孩童状的元神飘浮在他的头顶,姿态神情与丁原本身一模一样,却蒸腾起粉红色的雾光。


盛年又惊又喜,说道:“元神出窍,没想到小师弟的修为已到了如此高的境界!”话音刚落,丁原的身体猛一摇晃,脸上涨出了一片血红。在他头顶的元神“咿呀”而叫,显得颇为恐慌。


盛年与淡言真人同时脸色一变,双双欺身到丁原背后,各自出使出右掌抵住背心,注入浑厚的翠微真气。


淡言真人忽然“咦”了一声,却发现丁原如今正处于通幽境界的冲顶阶段,体内一股庞大的真气聚会于檀中穴内不得舒展,因此才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


淡言真人从掌心吐出一道真气,引导丁原胸口的气团舒解,口中沉声低喝道:“稳坐丹田无私欲,轻吐云雾过紫府!”这是翠微九歌知着篇最后几句真言之一,由老道士嘴中以“定心咒”的神功喝出,正如暮鼓晨钟般敲在丁原的心头。


丁原不由自主运气下沉,不再强冲檀中穴,那股真气得淡言真人与盛年合力的疏导,徐徐下落纳入丹田之中。


而此刻的丹田真气,已积聚宛如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如果顺利的话,自可借着这个机缘一举度过大劫踏入通幽境界,但微微一个不慎却必将被其反噬,甚至牵累淡言真人与盛年。


淡言真人与盛年双双盘膝坐下,全副心神紧紧关注着丁原的动静,以两人修炼了三个多甲子的精纯真气护持住丁原的心脉,帮助他鼓气冲关。


这一坐竟又是一个上午,丁原身上的红光渐渐变淡,头顶的元神却仿佛又长大不少,宛如一个少年的模样。


蓦然丁原的身躯凌空飘起,口中呼出一团青气,那青气如一条灵蛇般盘曲而上,逐渐消融在洞顶;一蓬粉红色的光芒爆开,丁原头上的元神徐徐化作了一束雾状的光华,收入丁原体内消失不见。


淡言真人与盛年一起收手,各自轻吐出一口浊气,他们晓得丁原如今非但无碍,更是修为精进,而且进入了通幽境界。


纵观天陆正魔二道修炼者不知凡几,但终其一生能达到通幽境界的人已是凤毛麟角。眼下恶名昭彰的天陆九妖中如天龙真君、神鸦上人之流,亦不过如此而已。


而丁原年纪轻轻,修炼翠微九歌不过才五年的时间,竟然一日千里,远超旁人。一方面固然有造化之功,得际遇之奇,但也是他福缘深厚,天资过人,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在中了九霄罡风的寒毒后就一命呜呼,哪里还有眼前的光景?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丁原的身躯徐徐落回草席,身外青烟飘缈,红光消隐。


他的眼睛慢慢睁开,却隐约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一股浑厚的真气在全身流转着,灵觉也比昏迷前敏锐了许多。他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多日不见的老道士,不禁脱口喜道:“老道士,你怎么在这儿?”


淡言真人淡然回答道:“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我自然就在这儿了。”


盛年微笑道:“丁师弟,你受了风雪崖的寒毒不省人事,他将你放在了谷口外,我们接你回来请布衣大师救治。如今你终于醒了,我们大伙儿也就放下心来了。”


丁原刚刚恢复神志,瞧着面前喜形于色的魁梧大汉,实在是有太多不晓得的事情,当下问道:“阁下便是盛师兄?我总算找到你了!只是那位布衣大师却又是谁?”


只听见洞外有人微笑应道:“便是老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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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6 09:18: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联剑

盛年在洞中简略的将丁原昏迷后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却将苏芷玉与他双修疗伤的情节隐瞒下来,只说是他们按照布衣大师的解毒方法,方才救醒了他。而丁原更是因祸得福,飞升至通幽境界。

丁原自把淡言真人离山后的情形也说了出来,提到天雷山庄找上关洛镖局挑衅寻仇的时候,盛年的虎目中寒光闪动,说道:“我终究还是连累了秦总镖头,好在有丁师弟与罗师弟凑巧碰上解围!”


说着,便站起身来向丁原深深作揖道:“丁师弟,多谢你,这才未让我铸成大错,抱撼终生!”


丁原摇手道:“盛师兄何必这么客气,秦总镖头他们都是重义气的汉子,换了谁都会出手相助。”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盛师兄,那个魔教的风雪崖,怎么会在谷外布下九光灭魂阵来?莫非他与我们有何恩怨不成?”


盛年先看了看布衣大师,然后回答道:“当日平沙岛墨晶墨师妹身负重伤,我便带她回栖凤谷请大师医治。不料风雪崖却尾随而来,不顾大师与我的劝阻,强行要闯入谷中,我与墨师妹便与他动起手来,如此僵持了数日,而师父也赶到了谷中。”


“风雪崖眼看难敌,就在谷外以九盏紫瞳魔灯摆下九光灭魂阵,欲将我们围困其中。布衣大师见大势不妙,祭起了骊云珠护住谷底,我与师父数次闯阵,都因不谙阵法无功而返,师父还险遭风雪崖暗算受了点内伤。如今他在谷外进不来,我们待在谷里也出不去,两边就这样耗上了。”


丁原眼睛一亮,问道:“既然骊云珠可以防御魔阵,为何我们不靠着它冲出谷去?”


但这话一出口,他立刻醒悟到自己问得实在多余,以老道士等人的智慧,怎么会想不到这点?


果然,听布衣大师回答道:“老衲的骊云珠虽然可以保住谷地不受侵犯,可是也镇不住风施主的紫瞳魔灯,一旦真的硬拼起来,只会珠毁灯灭,引起一场方圆千里的空前浩劫,所以是万万使不得的。”


丁原苦笑道:“你们这么耗上了不打紧,平沙岛和太清宫的人在外面,一心一意要找盛师兄寻仇要人,更以为老道士也躲起来不敢见人了。”


盛年叹道:“我原本想等墨师妹伤势治愈就送她回平沙岛,并向他们解释其中的误会。可是眼下风雪崖封锁栖凤谷,却让我们欲出不能,真是天意弄人啊!”


布衣大师说道:“按照丁小施主方才所说,再过六日,三十天的期限就届满了。到时候真人与盛施主若还未出现,两位清誉受损已是小事,只是引起三派之间更大的纷争,却是令人担忧。”


淡言真人沉声道:“闯!”


布衣大师摇头道:“虽然我们多了丁小施主与苏施主两位强力援手,可是那九光灭魂阵,却不是以人数多寡来决定胜负的。”


“倘若不明了阵法的变化,就算有千军万马,也是徒呼奈何。老衲以为我等都不可卤莽行事,免得被风施主有机可乘。”


丁原道:“大师,老道士,师兄,与我同来的玉儿似乎对于九光灭魂阵颇有研究,或许她可以帮助我们破解此阵。”


盛年与布衣大师似乎对于苏芷玉的来历身世皆已知晓,但想到当时若苏芷玉真有把握破解九光阵,又何需牺牲自己的清白来救治丁原?


于是盛年道:“苏姑娘虽然家学渊源,可惜终究比不上风雪崖这个老魔头对九光灭魂阵浸淫多年,我看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要让苏姑娘去冒险。”


丁原微微感到失望,又想起已有大半天不见苏芷玉,当下便问道:“大师,玉儿现在在哪里?”


布衣大师微笑道:“苏施主如今正在草庐歇息,丁小施主大可放心。”


四人又在石洞中聊了一会,却没有谁再提起风雪崖邀战丁原的事情;眼看时间不早,便一起起身出洞返回木屋。


在路上,布衣大师和淡言真人走在前面,丁原与盛年并肩走在后面。盛年身材高大,丁原的身高还差他有半个头,而他脸上的沧桑亦多出不少。


盛年走在丁原身边,看着这个小师弟,不由得脸泛笑意,犹如重返少年时光,但意气风发间,却有着太多的年少气盛。


盛年低声道:“丁师弟,我虽然常年在外,却也经常听师父说起你,只恨不能早日相见。今天机缘巧合,叫我们师兄弟在此聚首,心里由衷地感到高兴。可惜谷外魔头窥伺,危机未解,不然我定要与师弟大醉一场,不到酒干天亮,决不收场!”


丁原听盛年语出挚诚,爽朗豪迈,不禁心生好感。


但他也暗自有些奇怪,那个老道士沉默少言,怎么教出的几个弟子如阿牛、盛年,个个完全都不像这个师父?


丁原说道:“好,他日若有机会,小弟必与师兄一醉方休!”


盛年宽厚的大手一拍丁原肩头,又用力摇了摇,尽管一句话也没说,可是其间情谊,两人已然明了。


四人走近木屋,却看见苏芷玉正静静独坐在湖畔边,微风轻轻舞动着如丝的柔发,苏芷玉面对波光粼粼、涟漪微荡的水面,却如同木塑般一动也不动。


丁原扬声唤道:“玉儿!”


苏芷玉的背影微微一颤,却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丁原略感奇怪,走了过去在她身旁坐下,问道:“玉儿,你怎么了?”


苏芷玉默默摇了摇头,目光望向丁原,见他容光焕发,眼中精光深蕴,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忧伤。


想到绝对不能让丁原看出破绽,于是努力展颜微笑道:“我没什么,只是在想如何破解风雪崖的九光灭魂阵。”


丁原不疑有他,闻言便放下心来,说道:“玉儿,你有想到什么办法吗?”


苏芷玉轻轻道:“我先前小看了风雪崖,以为他的九光灭魂阵不过耳耳。可是先后两次入阵较量,方才发现他在阵理上的造诣远超过我,只怕也不在芷玉的爹娘之下。”


“若非如此,芷玉应有八分把握破阵出谷,可是这次即使得到大伙儿的助阵,我也只有两成把握,实在是凶险难测呀。”


丁原苦笑道:“看来,我们当真跟风雪崖在这里耗上了,其他暂且不说,我担心阿牛伤势好了,等不到我们便会独自找来,说不定会困在九光灭魂阵中。”


苏芷玉用手指滑过手腕上的灵犀镯道:“可惜栖凤谷被九光灭魂阵全然封死,要不然爹爹凭着灵犀镯发出的讯息,也可以找寻到这里。若是他老人家来了,九光灭魂阵一定能迎刃而解。”


就在这时候,高空遥遥传来风雪崖的话音道:“小子,你果然没死,嘿嘿,而且修为还更有精进,老夫也不得不佩服你命大福厚了。”


谷中被九光灭魂阵所蔽,阻隔了日月光辉,头顶唯有红光迷蒙,丁原抬头朝上看去,只见风雪崖衣袖飘飘,隐身血雾之中,森寒的目光正逼视自己。


他剑眉一扬,朗声道:“阁下莫非有些失望,我却不屑与你这样藏头露尾的小人说话。”


风雪崖嘿嘿冷笑道:“小娃娃年纪轻轻,口舌竟如此毒辣!老夫岂能与你一般逞口舌之能?你若是不服,咱们便再来打过,老夫照旧让你十招,若是你赢了,老夫立刻走人,你敢打吗?”


丁原还来不及出声,却听见布衣大师在身后开口说道:“风施主,你若祭起青梅旗、缚龙索来,丁小施主年纪轻轻,即便是修为过人,也是无可奈何的,莫说十招,就是一招也用不上。”


风雪崖哼道:“我风雪崖跟这小子过招,自然是凭各人的真实修为,绝对不会用身上的宝物。”


苏芷玉听见风雪崖向丁原邀战,于是收拾少女情怀起身说道:“风前辈,丁大哥中了你的寒毒,元气未复,此战由芷玉代劳如何?”


她虽然未曾真的和风雪崖面对面过招,可是自忖支撑十招、甚或更多一点,应无问题。


风雪崖哈哈笑道:“小丫头,就算你爹娘在此,要同老夫过招也得多考虑三分。你当真担心那小子的性命,不妨与他联手齐上,老夫放你们二十招为限如何?”他目光老辣,自然看出苏芷玉修为超过丁原,因此才以二十招为限。


其实,风雪崖心中估计用不了十五招,就可以让两人双双落败在他的手中。


可是,丁原怎肯让苏芷玉涉险?他抬头说道:“不需旁人,风雪崖,我丁原再接你十招就是!”


狂笑声中,风雪崖一挑拇指道:“好小子,可是如果你接不下来,你们这些人,便要答应让我入谷。”


这件事丁原可做不了主,于是转眼望向其他人。


布衣大师说道:“风施主,你真有把握二十招内击败两位小施主吗?”


风雪崖嘿嘿笑道:“老夫一言既出,怎会反悔?”


布衣大师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我们便应下风施主的挑战,由两位小施主以二十招为限,与你斗上一局!”


这么多天来,风雪崖虽然将众人死死地困在栖凤谷,更扬言要耗上几十年,可是心中也早已经感到不耐烦了,因此才想出与丁原再战一场分个输赢的办法。


此时他听布衣大师答应下来,不由得精神一振,心想:“这个云老二敢答应下来,一定有什么诡计,可是不管怎样,就凭那两个小娃娃,在短时间里,也不可能挡住老夫二十招的猛攻。与其这样对峙下去,不如索性一搏!”


当下便点头道:“好,我们一言为定!万一老夫胜了,你们便不能阻拦我入谷,更不可阻挠老夫拜见主母。”


丁原闻言一奇,心想风雪崖口中的“主母”又是谁?


难道说这谷里还有其他人,却为什么没听众人提起?


而风雪崖布下九光灭魂阵封谷,似乎为的就是要见那主母一面,其中必然还有蹊跷。


淡言真人、盛年、墨晶与苏芷玉等人,虽然不明白布衣大师为何突然答应下来,但想他平日的行事风格,一定自有他的道理,因此站在一边也不插嘴。


布衣大师含笑道:“如此就请风施主明日此时再来。丁小施主伤势刚刚恢复,尚需修养一日,才能与人动手过招,想来,风施主也不会在乎多等这么一天吧?”


风雪崖暗想,就这么一天的时间,也不怕这些人弄出什么鬼来,于是颔首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明日此时再见!”说完身形一闪,便消失在血雾里。


众人晓得这一日一夜谷中自会无碍,便一起回到木屋中坐下。


盛年问道:“大师,你与风雪崖曾相交数十年,对他可谓知根知底。不过丁师弟与苏姑娘,是否真可挡住他二十招呢?”


丁原与风雪崖动过一回手,虽然勉强撑了十招,可是差点儿就性命不保。


就算苏芷玉的修为在他之上,可是自忖两人联手,要想撑过二十回合,却也没什么把握。而盛年所问的,也正好是他心中的疑问,因此也将目光投向了布衣大师。


布衣大师从容一笑,回答道:“以老衲看来,虽然两位小施主的修为亦是不凡,不过正常情况下,要想在风雪崖手下撑过二十招,最多也只有四成可能。”


墨晶开口说道:“听大师这么说,想来是有什么应对的妙计了?”


丁原自苏醒以后,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话,心中总觉得这个白衣少女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对谁都是爱理不理的。


他岂知道墨晶心里也正在暗自奇怪,堂堂的翠霞派师徒,怎么会和魔道人物厮混在一起?想那布衣大师已出家为僧,如今修为全失,更救过自己性命,也就算了。可是,丁原怎么会和苏真这个老魔头的女儿待在一起?


如果不是看在其母是水轻盈的面子上,墨晶只怕连与苏芷玉共坐一桌也不愿意。


她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自古正魔两道,不共戴天,如盛年、丁原这般豁达的名门弟子实在是少之又少。


多数人自幼受师门清规的戒律教诲,早已将魔道中人视为洪水猛兽。


墨晶的师父在天陆是出了名的脾气暴烈,疾恶如仇之人,在她的教导下,墨晶对于魔道中人,自是比别人更多了几分戒备与厌恶。


布衣大师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胸有成竹的微笑,道:“墨施主高看老衲了,老衲虽心中已有一些法子,可是妙计二字却不敢当。”


丁原精神一振,问道:“不晓得大师想出的是什么法子?”


布衣大师道:“天陆高手对决,以二对一、甚至以三打一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但结果未必如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往往围攻一方的人虽然多了,可是反而不如独斗那般挥洒自如。”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在一边低头沉思的苏芷玉道:“苏施主的令尊,当年便曾经受到过正魔两道的围攻,以寡敌众的场面屡见不鲜,但是苏真施主每每却总能全身而退。这固然是因为他修为超凡,但围攻他的人,也无一不是天陆的成名人物,诸位可晓得是什么道理?”


在座皆是才智杰出之士,听到布衣大师的话,隐约都猜到了答案,只是没有人开口说破而已。


布衣大师不知为何,特别地关心苏芷玉,慈祥的目光凝视着她问道:“苏施主,你可曾听令尊说起过这个问题?”


苏芷玉沉吟片刻回答道:“芷玉虽未曾听家父提起过,但如今想来,一是围攻之人尽管占据人数优势,可是未必肯齐心协力,往往各有私念,指望别人冒险强攻,自己却躲在一边捡便宜;人心不齐,联手的威力自然就小了不少。”


“再则,这些人虽都是成名高手,可是门派鱼龙混杂,各自修为或高或低,招式五花八门,甚至可能会相互克制。这么一来,人是多了,可是却会相互牵制抵消,反而乱了阵脚。”


布衣大师颔首道:“苏施主说的正是其中最关键的两点,其实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得,可是要解决却十分困难。”


众人见布衣大师说的话题,似乎与明日的决斗无关,可是却隐约明白他提出的这两个问题,必然是明日决斗争胜的关键所在。


当下苏芷玉问道:“大师,莫非你的克敌之法就在于此?”


布衣大师回答道:“正是,老衲手中那一册圣教秘传的青阳双修秘录。除了炼气篇外,还有一卷联剑篇,这件事情,风施主亦是不知道的,否则,他也不会轻易地答应明日之战了。”


苏芷玉心中暗道奇怪,先前布衣大师将青阳双修秘录交给自己的时候,明明就只有一册,难道他手中尚有另外一册?


而其他人此时却心中释然,联剑剑法在天陆正魔两道虽不多见,可是也不是绝无仅有。譬如翠霞派就有一套“参合剑法”,可以同门师兄弟联手,也可夫妻姐妹并肩,只是极少施展,因此并不出名而已。


墨晶问道:“据我所知,各派的联手剑法少则数十招,多则上百招,更有无数细小变化。苏姑娘与丁师弟只用短短一天的时间,就能够掌握了吗?”她尽管对苏芷玉存有成见,但是更晓得事情应分轻重缓急。


布衣大师点点头,回答道:“墨施主说得不错,不过青阳双修剑谱所记载的,却不是什么招式,而是两人联手的心诀。”


众人一愕,布衣大师解释道:“别的联剑剑谱教的是剑招,讲究的是在招式上遥相呼应,相得益彰。而青阳双修剑谱,讲的却是两人如何在实战中进行配合,发挥出最大功效的心诀。这好比有人给你的是一条鱼,而青阳双修剑谱,送的却是钓鱼的方法。”


丁原诧异道:“世上竟有这样的联手剑法!不过听起来,却似乎跟剑阵有点相似?”


布衣大师摇头道:“与普通剑阵相比,那是有大大的不同,剑阵讲求的是阵法转换,青阳剑谱要的却是心意相通,同生共死。”


“想当年,创出这套剑谱心诀的两位前辈,本来是圣教中的一对恩爱夫妻,两人的造诣修为大相径庭,但为了同修一套联手剑法,他们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潜心研究,才创下了青阳剑谱。只是他们两人的修为实在太强,根本无需联手,所以这套心诀,始终未有机会现于人间。”


盛年恍然大悟道:“这么说来,丁师弟与苏姑娘,可以施展本门剑法联手了?”


布衣大师回答道:“正是这样,不然老衲如何能答应风施主一天的时间?”


丁原说道:“既然这样,烦请大师将青阳双修剑谱传与我们吧。”


布衣大师起身道:“请两位小施主与老衲到丹室来。”


三人进了布衣大师的丹室,布衣大师取出先前苏芷玉交还的双修秘录放在桌上,道:“苏施主,女儿家心细一些,便麻烦施主小心将秘录首尾两层封页的夹层拆开。”


苏芷玉闻言,翻开了秘录封页,仔细打量了片刻,发现封页的边缘果然有密密的线口,只是常人并不会注意罢了。


她小心的将首尾两张封页上的丝线拆去,从里面的夹层中,取出了两迭薄如蝉翼的帛纸。


布衣大师接过帛纸轻轻打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些蝇头小字。布衣大师介绍道:“剑谱也分为乾坤两卷,两位施主只需各修其中一卷。心诀的境界从浅入深,分为:同生、共死、灵犀、一体四层。”


“本来,以两位施主的才智,想要修炼贯通也非难事,只可惜时间紧迫,我们只能尽量先练到共死的境界。好在依老衲之见,若能修成共死的境界,则抵挡风施主二十招应可无碍。”


丁原和苏芷玉各自从布衣大师的手里接过帛纸,布衣大师又道:“青阳双修剑谱固然博大精深,可是要领全在那八个字上。两位施主虽然未必能心有灵犀,可是老衲知道,当年丁小施主也曾舍身救过苏施主,这同生共死四字,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说着,便深深望了苏芷玉一眼。


苏芷玉一震,心底思忖道:“大师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他已经看出我对丁哥哥的情愫,因此有意借着这双修心诀来成全我们?可是,他哪里知道丁哥哥心中早有了别的姑娘?”想来,那位姑娘必然比我好上十倍不止。我虽然曾与丁哥哥同生共死过,可是再也不可能心有灵犀,合成一体了。”


而丁原又怎么会注意到,苏芷玉此刻心中的千头万绪,黯然情伤?


他低头扫视帛纸,忽然想起了雪儿。若是自己能够将乾坤两卷全部记下来,将来回到翠霞山与雪儿合璧双修,岂不也是一桩韵事?


这对小儿女手捧帛纸各怀心事,却有谁知日后的风雨漫长,世事又有多少能如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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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6 09:18: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灵犀

翌日约定的时辰刚到,风雪崖的身影出现在栖凤谷的半空中,而布衣大师、淡言真人等人,早已经在小湖畔守候多时。

风雪崖的手里把玩着玉如意,悠闲地瞥了一眼众人,仿佛根本不把这一战放在心上。


当他森寒的目光扫过丁原与苏芷玉时,嘿嘿一笑道:“你们两个娃娃若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稍后过招时,老夫可不会手下留情。”


而丁原与苏芷玉在丹室中研习青阳双修剑谱,已几近一日一夜,才终于参悟了“共死”的境界,将那数百句的口诀心法了然于胸。中午过后,盛年在木屋前陪丁原与苏芷玉又练习了两个多时辰,淡言真人与布衣大师更不时从旁指点,布衣大师更将风雪崖的成名绝技--金风玉露掌与玄冰玉如意的招式精要之处,一一向他们讲解了一遍。


丁原与苏芷玉的联手剑法,在众人的倾力栽培下,逐渐由生涩变为顺畅,由稚嫩变为纯熟,尽管还谈不上炉火纯青,可是也颇为一板一眼、有模有样,在攻守之间进退得法。


而这点,盛年自是深有体会。


起初面对两人,他虽然感觉到丁原的剑法奇诡莫测,苏芷玉则轻灵飘逸,可是自己倚仗着雄浑的翠微真气,依然是周旋有余。


可是,丁苏两人的配合却渐渐的越来越有默契,终于显现出联剑的威力,使盛年亦不得不打起十分精神来方可应对。


如今丁原见风雪崖神态倨傲,口吐狂言,于是剑眉一扬,回道:“风老魔,这句话也是我想说给你听的。如果你害怕二十招赢不了我们,会大丢面子的话,那我们再让你五招、十招如何?”


风雪崖的性格十分狂傲,明知道是丁原有意要激怒自己,却依然忍不住重重一哼道:“无知小儿,这回一定要让你知道老夫的厉害!如果你们二人真能在老夫手中走得二十招,老夫便折节下交,与你结拜为兄弟。若是你输了,就给老夫当干儿子吧!”


丁原见风雪崖果然被自己所激怒,不禁心中暗喜。


众所周知,高手过招最忌讳心神不宁,气血浮动,一不小心,十成的功夫也要折去两成。


他索性在风雪崖的火头上再浇一把热油道:“风老魔,虽然你是老了点,与你结拜我算吃了点亏。不过日后行走天陆,身后要是跟着你这么一个兄弟倒也不错,这个亏我就认了!”


风雪崖脸色铁青,乱发欲舞,几近发作,但他毕竟是超卓人物,于是强耐怒气嘿嘿笑道:“好,我们便再多赌这么一条。若是你赢了,老夫便与你结拜金兰;若是你输了,就得做老夫的干儿子!”


丁原眨眨眼睛,故意压低声音问道:“为了免得有人耍赖,我们两个要不要先打勾勾?”他的声音虽轻,可是以浑厚的真气遥遥送出,不要说身边的人,就连在高空中的风雪崖也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见风雪崖的狂笑声又起:“老夫横行天陆百多年,素来言出如山,你这娃娃大可放心。”


丁原步步紧逼问道:“这么说,一旦阁下输了,谷外的九光灭魂阵也会立刻撤去了?”


风雪崖断然道:“不错,就是这样。但是如果你们输了,亦需让老夫入谷拜见主母!”


布衣大师手持银白牛角答道:“风施主放心,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的话自然也是算数的。真人与盛施主、墨施主他们,亦绝对不会阻拦风施主半步。”


风雪崖纵声长笑,鼓浪般的音波在空中回荡,震得群山应和。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他才停下笑声道:“好,老夫要的就是这句话!两个娃娃还等什么,上来接招吧!”


盛年拍了拍丁原的肩头,用力地按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千万不要去计算招数,那反而会乱了心神。你要与苏姑娘多做呼应,先守住阵脚,你们一定能赢。等你凯旋归来,我们一醉方休!”


丁原顿觉心头热血澎湃,用力一点头道:“师兄放心,今晚这顿酒,我们一定要喝个痛快!”


布衣大师含笑道:“两位小施主,你们只要时刻记住‘同生共死,灵犀一体’这八个字,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并不能像盛年那样以真气束音成线,因此在半空中的风雪崖依旧能够听见。


他不屑的冷笑道:“你们现在再来教导,未免太迟了吧?”


丁原哈哈一笑道:“盛师兄和大师是在叮嘱我们别伤到了你,免得让你下不了台。”


风雪崖鼻子一哼,不愿再和丁原作无谓的口舌之争。


丁原将目光转向淡言真人问道:“老道士,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淡言真人徐徐道:“你们能赢。”


丁原也不晓得为什么,听了这四个字,信心又是一振,笑道:“阿牛说过,师父的话总是不会错的,看来风雪崖是输定了。”


此时旁边的墨晶朱唇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丁原对苏芷玉道:“玉儿,我们上吧。”


只见苏芷玉稍一点头,水色的身影微晃,已然飘上半空,身姿轻盈曼妙,再配上她娇美绝伦的玉容,简直如同飞天的仙子。而丁原也随后跟上,在风雪崖的对面稳住身形,与苏芷玉形成夹击之势。


风雪崖微微诧异,他自然也看出了丁原与苏芷玉所站的位置十分巧妙,两人之间若即若离,自己即便出手,也只能主攻其中之一,而丁原与苏芷玉却可以随时呼应,进退攻守尽皆得宜。


苏芷玉面对当年几乎与父母齐名的魔教四大护法之首,神态镇定自若,嘴角依然浅含笑意的躬身一礼说道:“晚辈苏芷玉,请风老前辈赐教。”


风雪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打量苏芷玉,见她气质出尘,丰姿绰约,年纪虽轻,却隐然已有顶尖高手的风范。虽然他目空一切,却也不禁暗自赞叹苏真夫妇果然了得,把这么一个十几岁的女儿调教到如此境界。


他看苏芷玉对自己恭敬有礼,心中也舒服不少,哈哈笑道:“女娃儿,看在苏真与我乃是同道中人,性情又十分相投的分上,老夫稍后动手时,尽量不伤着你就是。”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谁也不敢说他是狂妄自大。


苏芷玉当然不会真要风雪崖相让,可是依旧微微含笑道:“多谢前辈。”


丁原笑道:“风老魔,你也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却如此的会吹牛。我认识苏大叔那么久了,却从未听他提起过你,你倒在这儿套起交情来了。”


风雪崖怎么会再轻易上他的当,轻哼道:“你这娃娃懂得什么?我与苏真平辈论交,纵横天下的时候,怕你祖爷爷都还在穿开裆裤呢。”


丁原也不生气,回道:“待会儿我们八拜结交,我的祖爷爷便也是你的祖爷爷,就算当年还在穿开裆裤,也仍旧是你的祖爷爷。他老人家地下有知,晓得多了你这么一个乖曾孙,牙齿也会笑光。”


若要论起唇枪舌剑的本事,即便是风雪崖比丁原多活了百多岁,也不是他的对手。想当年,丁原不过是十来岁的娃娃,就将天龙真君等人气得无可奈何,更何况今日?


风雪崖闻言,目中青光一闪,抑制住怒火道:“好,你这个伶牙俐齿的干儿子,老夫是要定了!”


他话音未落,只见丁原背后的仙剑雪原“叮”的一声,化成了一道碧光直冲云霄,丁原身形舒展,速度竟比仙剑更快,他伸手握住雪原一招“银河倒卷”,洒下了漫天剑气直逼风雪崖道:“十辈子以后再说吧!”


未曾开打的时候,丁原的心中计议已定,绝对不能让风雪崖抢先出手。


上回在九光灭魂阵中与风雪崖激战时,被对方抢了先招,令他处处被动,一直缓不过气。因此这回他记取教训,抢在风雪崖前面出招,就算再不济也是个先手。


那边的苏芷玉在雪原剑刚出鞘时也立即发动,依青阳双修剑谱中的心诀要领,翻手掣出盈雪剑,一式“风生水起”直挑风雪崖的双腿,令他难以上下兼顾。


因为苏真剑法过于刚劲霸道,所以苏芷玉在剑法上,传承其母水轻盈的部分更多一些。六十多年前,水轻盈乃是天陆正道三大圣地之一的天一阁嫡传弟子,被誉为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材。如果不是身陷情网,与苏真相偕隐居聚云峰,则天一阁下任掌门之位,绝对是非她莫属。


如今水轻盈相夫教女,将毕生心血都倾注在苏芷玉身上,更是把天一阁绝世的剑法“凌波九剑”全部授予女儿。


而那“风生水起”正是凌波九剑的第一招,剑势空灵飘缈,似慢实快,宛如绵里藏针。


风雪崖目光如炬,焉能不晓得其中厉害?但他艺高气傲,玄冰玉如意斜刺里朝上点出,任凭丁原的剑式千变万化,依然准确击向雪原剑尖。


丁原自然不愿与风雪崖硬拼,未等剑招用老,突然转成一式“乘风破浪”,切向风雪崖右臂。


此时脚下苏芷玉的盈雪剑也正攻到,风雪崖的左手食指连弹三记,朔风指尖啸纵横,将盈雪剑的所有变化尽皆锁住,迫得苏芷玉也随之变招,挥剑横推,取道风雪崖的前腰,依然在剑势上呼应丁原。


风雪崖甫一交手便立即察觉不对,虽然说丁原与苏芷玉施展的都是本门剑法,可是身形剑势,却又配合得恰到好处。


若说他们布下了什么剑阵,却又并不像,但仅仅说是巧合,风雪崖第一个就不相信。他一时想不通其中的关键,只好先暂不理会,身形一旋,同时让过丁原与苏芷玉的仙剑,玉如意转守为攻,劈向苏芷玉头顶,左掌立起,轰然吐出一蓬青雾状的九霄罡风,劈向了丁原。


风雪崖的招式看似简简单单,毫无花巧,仿佛刚入门的小孩都能打出。可是落在行家眼里,却都明白他已经到了反璞归真的境界,实能化腐朽为神奇,邪气里偏透着一股无可抵御的霸气。


倘若在往日,就这么一式变化,必定会逼得苏芷玉与丁原双双无功而返,扳回场上的先手。可是,丁苏二人已参悟出双修剑谱的两层境界,已非他所能轻易击退。


只见丁原低喝一声,竟全然不顾轰向自己的罡风,左掌打出二十二字拳中的“山”字诀,三道掌影立时笼罩住风雪崖的头顶。


苏芷玉心领神会,身躯如飞云旋转,腾起数尺,不仅避开了玄冰玉如意的当头一击,更以盈雪剑画出七道剑气,将金风玉露掌的罡风化于无形。


这一招表面上看来极为惊险,只要苏芷玉稍一迟疑,丁原势必会被风雪崖的掌风击中,即便不死,亦是吐血而飞。可是两人之间既然有了“共死”的默契,丁原大可放心将他的性命交付在苏芷玉手中,而苏芷玉果真不负丁原所望,利用凌波九剑以柔克刚,接下了掌风。


这一下确实出乎风雪崖的意料之外,他满以为自己大可转守为攻,将两人各个击破,哪里晓得丁原居然继续舍命猛攻,而苏芷玉则及时破解了金风玉露掌。


然而他终究是一代枭雄,眼看丁原的左掌就要劈到,竟突然张开嘴吐出一道青色剑气,直刺向丁原手腕上的脉门。如果被打中,丁原的整个左手就算是报废了。


这一下奇峰突起,丁原亦猝不及防,急忙收招闪身,将就避过。风雪崖在不得已之下耗损真元,从口中吐出“九霄剑芒”,这才逼退了丁原,岂容他再近身攻击?


风雪崖一声长啸,玉如意漫天寒光闪耀,如长江大河般向丁原席卷而来。左掌一屈一转,恰似灵蛇,牵制得苏芷玉无法救援。


丁原以快打快,雪原剑一招百转千流挥洒而出,只见半空里光影团团,剑气纵横,梅花间竹般十八记脆响,丁原踉跄而退,抱剑伫立在十丈开外。


三人交手数招,这才有了第一次兵器接触,可是其间凶险异常。每一个变化之间,只要有半点疏忽,那就会立时剑毁人亡。


苏芷玉撤身到丁原右侧六丈外站定,眼角余光扫过了丁原,关切问道:“丁哥哥,你没事吧?”


丁原刚才被风雪崖震得气血翻涌不得不退身卸力,刚想回答,眼前顿时黑影遮天,风雪崖凌空鬼魅般地扑到。


原来风雪崖与丁原硬拼了一招,却发觉这个小子才不过一日的时间,修为便大有精进,比受伤之前厉害了许多。


尽管他想不到那是青阳双修秘录之功,可是也知道绝不能让丁原缓过气来,因此立刻发动了惊涛骇浪一般的攻势。


谷底的淡言真人等人,正目不转睛地抬头观望,虽然每个人的神色瞧上去都颇为平静,可是无不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见空中黑绿褚三道光影翻飞,剑光森寒耀眼,换作常人,哪里还分得出谁是风雪崖、谁是丁原、谁又是苏芷玉?


墨晶尚是头一回见着丁原、苏芷玉的真实修为,她从三岁起就追随师父修炼仙道,在东海平沙岛的同门中被誉为后起之秀,直追号称东海三英的耿照等人。


她原本以为放眼天陆年轻俊彦,自己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哪曾想到眼前的丁原与苏芷玉皆毫不逊色于己,而两人的年纪只怕还比她更小。


墨晶心中不由得暗自思量道:“看来翠霞派号称正道牛耳,果非浪得虚名,从前我与师父,总是不服翠霞派的声誉凌驾于本门之上,一心要在日后的蓬莱仙会上与其一较高下。“现在想来,实在有些偏颇,且不说盛师兄的修为比起晋感师兄他们高出一大截来,这姓丁的少年亦不在我之下;我和师父还有掌门师伯,以前竟都小看了人家。”


而更令她诧异的,是苏芷玉的修为似乎还在丁原之上。


可是]风雪崖是何等的人物,尽管一开始被丁原与苏芷玉以青阳双修剑谱的心诀打了个出其不意,险些吃亏,然而才三四招间,便已经瞧出了一点门道。


他赶紧随机应变,在空中闪展腾挪,不停地变换身法,令丁苏二人无从掌握他的下一步变化。而后,再利用鬼魅一般的招式,打乱了丁原与苏芷玉的步法、站位,使得联剑的威力顿时大减,逐渐占据了上风。


由于风雪崖心恼丁原出言无状,因此十成攻势里,至少有七成是冲着他而来,剩下的三成只为牵制苏芷玉,令她无法呼应救援丁原。


这么一来,丁原所面临的压力骤增,只觉得自己的前后左右、上上下下,无处不是风雪崖的身影与杀气,稍有大意便会招致杀身之祸。


然而在风雪崖排山倒海的攻势底下,丁原反倒被激发出惊人的潜能。


他先前为风雪崖九霄罡风的寒毒所伤,几乎断送了性命,却反而因祸得福,冲破了通幽境界,许多以前限于功力无法施展的招式变化,如今得以信手拈来,挥洒自如,看得盛年等人也无不点头赞叹。


可是即便如此,丁原仍是频频遇险,若非旁边苏芷玉总是适时的横剑接应,他多半早已伤在了风雪崖的手中。


丁原一边全力应对,一边心头也不禁暗暗惊讶道:“没想到这老家伙如此顽强,看来上回他果真是有所保留并未尽全力对付我,这次可是拼上真火啦。”


这边丁原暗自讶异,而那边风雪崖也吃惊不小。


上回他一个大意,让丁原侥幸逃过十招,固然是轻敌所致,但也是他必需分神操纵九光灭魂阵而有后顾之忧的缘故。今日的情形已然完全不同,尽管说一边多了苏芷玉,但他也是毫无保留的全力施为,就算面对一派掌门也不过如此。


可是丁原连接自己数招,虽然是连连遇险,然而却阵脚不乱,被动之中,仍存有隐隐反击之力,修为比起两日之前,已然是云泥之别。难道说仅仅两天的工夫,这个小子又有了什么奇遇不成?


苏芷玉见风雪崖将她撇在一旁猛攻丁原,心中亦是一紧。


她为了缓解丁原的压力,一连换了三套剑法,自侧面攻击风雪崖,却被对方雄浑无伦的功力一一化解。虽然有心依靠青阳双修剑谱的心诀与丁原联手应对,怎奈两人被风雪崖的一通猛攻渐渐逼散,已经没有了阵势。


这情景看得底下人也紧张不已,布衣大师的修为虽失,但眼光还在。


只见他银眉微蹙,喟然一叹道:“二十年不见,风施主的进步着实惊人。以他眼下的实力,即便是较苏真、楚望天那些百年前的魔道十大高手,亦是不遑多让。”


盛年炯炯的目光注视着半空中翻飞而过的光影,沉声道:“更厉害的是他的见识与经验。或许他还没有看出丁师弟与苏姑娘所用的联剑心诀,可是却已经识破了其中的关键。”


“他利用自己雄浑的真气,将丁师弟和苏姑娘渐渐逼散,教他们无法形成呼应之势,就算再厉害的联剑招式也施展不出来。”


布衣大师道:“这正是老衲最担心的地方,毕竟,两位小施主只用了一天的工夫参悟双修剑谱,无论天资再高,也必然限于火候不足。他们被风施主大开大阖的招式,诡异飘缈的身法一攻,立时就露出了破绽。”


墨晶问道:“大师,丁师弟与苏姑娘还有胜算吗?”


布衣大师苦笑道:“老衲不敢妄言,除非他们两人能再进一步到达灵犀境界,如此就不需以身剑配合,而是入了心意相联的上乘境界。这样就算风施主把他们分的再远,逼得更散,也不会妨碍两人心意相通之间的呼应配合;不然,就要完全看造化了。”


说话间,空中的三人已经斗到十招开外,大伙儿每计算一招,心里就松了一分,可是一看见丁原的情势愈加危急,不免又再紧上一分。这般忽喜忽忧,简直比拼斗的人更加难熬。


然而十招一过,风雪崖的心头也渐渐感到烦躁,不禁招式再紧。他玉如意虚晃三记,在空中射出三道银白弧光,分作上中下三路涌向苏芷玉,令她不得不回剑自保。


风雪崖趁这工夫,朔风指碧光冲天,“哧哧”连发九道,道道直取丁原要害。


丁原不敢怠慢,雪原剑舞作一团光影,将朔风指光一一拦截。只是每接下一道指光,他的右臂便被震得一阵酥麻,更有一股冰寒的真气沿着仙剑攻入体内经脉,迫使他急忙运气抵御。


还没等接完朔风指光,玄冰玉如意罡风激荡,后发先至,当头劈向了丁原的天庭。


丁原只觉得眼前光华闪耀,知道大势不妙,也来不及细看,单凭灵觉左掌一翻,以“正”字诀横架而出。


“啪”的一声,玄冰玉如意与丁原左掌结结实实的对上一招,丁原被风雪崖庞大雄浑的九霄罡风迫得胸口一窒,右手的雪原剑不禁慢了半拍。


此时,一道朔风指光趁虚而入,正击中丁原的右肋。


丁原立时感到肋下一麻,虽然没有半点疼痛,但却有一股鲜血激射而出。


他借着风雪崖玄冰玉如意的一劈之力飞退数丈,再以翠微真气封住伤口,不让指力中的寒毒扩散,更趁机调匀内息。


可是,风雪崖怎么肯就此放过丁原?


只见他左掌一蓬金光轰出,容不得丁原有丝毫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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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6 09:19: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金兰

丁原胸口气血翻涌,他晓得自己不能硬拼,只得双腿一屈一弹,如黄鹤一般射向天空,躲过了金风玉露掌的罡风。

风雪崖身形不停,疾风似的掠过苏芷玉身前,玉如意寒光闪动,直点向她的咽喉。苏芷玉见丁原情势危急,原本欲加救援,可是一见风雪崖的玉如意刺到,只得回剑自守,封住门户。


岂料风雪崖宛如蜻蜓点水,一沾即走,未等苏芷玉的盈雪仙剑锁上玉如意,已使了一个假身欺向丁原。这一来一去,快如闪电,不过电光石火之间人已来到丁原身侧,探手抓向丁原的肩头。


丁原催动剑气,雪原剑弧光一现劈向风雪崖左手。风雪崖似乎早已预料到丁原会有这一手,雪原剑甫一挥出,他的左手由爪变掌,诡异的在半空里一屈一转,按向了丁原的胸口。


丁原凌空一个倒翻,双腿化出无数幻影,踢向风雪崖的左掌。


但两次交手后,风雪崖对于丁原的招式套路已经有所了解,自然不会如上回那样,再被打得猝不及防。他一见丁原身形翻转便知其意,玄冰玉如意一抹光芒射出,击向了丁原胸前的七处大穴。


“啪啪”数记脆响,两人拳脚相击,丁原被风雪崖的掌劲震得双腿酸麻,右足足尖在风雪崖的掌上一点,借力飞退。可是那抹银光受到气机的牵引,犹如附骨之蛆紧随而至。


丁原临危不乱,左掌飞速拍出,掀起了一股沛然罡风。在谷中观战的布衣大师眼光一闪,低声道:“不好!”


只听见“啵”的一声闷响,银芒顿时被丁原发出的掌风震碎,爆裂成千百点寒星,散发着妖艳的光芒。


风雪崖左掌真气一吐,一道罡风卷起寒星漫天散开,排山倒海一般射向丁原。


丁原的四周全被一团银光所包围,只得以雪原剑织起一张密不透风的光网,护住全身。此时心头警兆蓦起,风雪崖恰如鬼魅般侧身到他的右翼,左掌真气内蕴,无声无息的破过剑网,直拍向他的小腹。


苏芷玉此刻已经从后面赶上,但无奈风雪崖身法太快,令她总是慢了半拍。她的盈雪仙剑翩若惊鸿,直挑风雪崖的背心,意在围魏救赵,以解丁原之困。


风雪崖好似背后生眼,玉如意反手挥出,准确的劈向盈雪剑,而左掌速度不减,距离丁原的小腹不过数寸。苏芷玉随机应变,以盈雪剑诱开玄冰玉如意,左掌吐出了一道罡风,轰向风雪崖的脊心。


这几下兔起鹕落说来冗长,在三人之间却不过是眨眼间的工夫。丁原的雪原剑来不及回收,只得以左拳下压,封住了风雪崖的金风玉露掌。


“蓬”的一声,丁原的身躯犹如弹石般激飞而出。风雪崖亦被丁原的回挫之力震得胸口一窒,这一掌他几乎用了九成掌劲意图重创丁原,但九霄罡风甫一涌入丁原体内,立刻就受到了极强的反震,令他也禁不住气血浮动。


借着丁原的拳劲,风雪崖身形猛然朝下一沉,苏芷玉的掌风只打到了空处。


然而苏芷玉也无心追击,纵身飞向了丁原,舒展左臂将他接住。


丁原喉咙一甜,一缕血丝从嘴角细细流出,滴落在胸口的衣襟上;他全身的经脉在九霄罡风的冲击下剧痛欲裂,丹田中的真气更是积郁在胸前不得上流,自知已然受了内伤。


而这个时候,盛年心中不过数到第十三招。


墨晶一蹙眉道:“糟糕,他们要输了!”这句话即使墨晶不说,布衣大师等人亦看得清清楚楚。


尽管苏芷玉毫发未伤,尚有一拼之力,却多半承风雪崖手下留情且主攻丁原所致。


至于丁原,谁都看得出来,以他的伤势已经难以再战,如果勉强支撑下去,最多再五招,这对小儿女必然劫数难逃。


布衣大师心头略一犹豫,终究不忍见丁原与苏芷玉伤在风雪崖的手中,于是转头问道:“真人,是否要认输?”


淡言真人奇丑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变化,双目凝视着半空,低声答道:“等等。”


这时苏芷玉扶住了丁原,关切问道:“丁哥哥,你怎样了?”


丁原强忍下涌到咽喉的一口热血,喘息道:“没事!”忽然左手掌心涌入一股柔和清凉的真气,原来是苏芷玉正在为他疗伤。


风雪崖飘然立在两人对面,嘴角含着一缕冷笑问道:“小子,你认不认输?”


丁原只觉得左臂有一道清流自下而上的淌过,原本几乎麻木的骼膊竟渐渐有了知觉,而淤积在经脉中的真气,也在这道清流的催动下徐徐疏通,两道真气合而为一沿着肩膀、胸口直下丹田。


仿佛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丁原的丹田中卷起了一团热焰,与回流的真气水乳交融在一处,迅速膨胀满整个铜炉。丁原的脸上不由得红光扑面,眼睛里一束精光激射而出。


他闷哼一声,只感觉丹田里气浪翻卷,好似要爆裂开来一样,忍不住口中发出一记惊天动地的长啸,哪里还有刚才受了内伤的迹象?


丁原随着长啸,吐出了积郁在胸口的浊气,顿感襟怀大舒,丹田里的真气磅礴而起,迅速游走周身,最后透过了左手五指的少冲六穴回流向苏芷玉。如此一来,两人体内的真气融会贯通,循环往复,再无丝毫窒碍。


原来苏芷玉用上了青阳双修秘录的心诀,将她苦修十数年的“天一真元”传入了丁原体内。两人的真气经历了前日一夜的融合,如今合在了一起,宛如热恋中的情侣重逢,立时融会成一股再无分你我。


风雪崖侵入丁原经脉里的九霄罡风固然厉害,但在两人无上的仙家真气冲击下,也只能徒呼奈何,消融无影。


这个中奥妙可说是玄之又玄,非局中人焉能知晓?


苏芷玉从丁原手掌里传递来的热力里,感受到他蓬勃的朝气,不禁纤手紧了一紧,将丁原左手握得更牢。


她秀目流波,温柔的眼神刹那间扫过了丁原的面庞,目光中满是欣喜与温馨,全没有半点风雪崖的影子。


丁原亦是微微一笑,低头望了她一眼,虽然什么话也来不及说,可是苏芷玉分明从他的眼睛里读懂了潜藏的语言,那是丁原对她的感谢与安慰,更有一份不可折服的斗志!


说来也奇怪,这一瞬间,在彼此的目光中,两人仿佛都明白了对方的心中所思,好似那汩汩流淌在两人中的真气,同样也如桥梁一样,将两人的内心融合在一起。


可是不晓得为什么,丁原却看到苏芷玉的眼眸中掩藏着一丝哀郁,就如同月色一般朦胧凄清,含着难以诉说的心语。就像是回应一般,他也将自己的手紧了一紧。


风雪崖禁不住心里一怔,但他的反应极快,明白此刻绝对不能让丁原再有时间喘息;当下身形舒展,在空中幻化出一群分身,犹如扇状合围了上来。


盛年刚松弛一点的心情,马上又提起来,皱眉道:“风雪崖居然要施展‘玄空九影’,看来,他是拼上全力了!”


玄空九影乃是魔道顶尖的身法之一,九道身影看似幻象所致,实则是因风雪崖身形太快,致使别人无法区分真假。而他更可以随时避实击虚,化幻象为真身,令对手防不胜防。当日盛年、墨晶与风雪崖激战了三十多回合,若不是盛年奋力相救,墨晶便险些伤在这式玄空九影之下。


丁原与苏芷玉好像一下子立在了峰尖浪口之上,排山倒海的杀气,在罡风的催动下扑面而来,压迫得两人呼吸欲窒,几乎喘不过气来。


丁原左手执住了苏芷玉的柔荑,右手的雪原剑发出了一记清脆悦耳的竹鸣,剑尖碧光一亮,幻出九朵青莲剑花。


而苏芷玉的盈雪剑一引,横于胸前,剑气凝聚不发,目光牢牢锁定了风雪崖的九道幻影分身。


“叮叮叮”连续九声金石鸣响,丁原的“九曲青莲”


被风雪崖一一化解,苏芷玉眸中秋波一凝,清叱一声,盈雪剑石破天惊,直挑风雪崖最左侧的分身。


原来从这九声鸣响里,苏芷玉已判断出风雪崖分身的变化。她与丁原一虚一实,配合得天衣无缝,将青阳双修剑谱的心诀发挥得淋漓尽致。


但此刻风雪崖的漫天身影却突然凭空消失,仿佛从空气里一下蒸发,盈雪剑失去了目标,刺在了空处。


风遁!


丁原与苏芷玉互望一眼,彼此心意相通,双双腾身飞起,宛如一对比翼彩蝶翩跹轻舞,身法变化万千,令人难以掌握。风雪崖尽管倚仗风遁身形隐匿,却也无法寻找到出手的良机。


三人僵持了片刻,风雪崖终于再次现身,鬼魅一般的身影欺到了两人背后,玄冰玉如意打出一道白茫茫的罡风,空中的水汽瞬间凝结成细微的冰霜,夹杂着“丝丝”


破空之声卷了过去。


丁原看也不看,翻身出剑,一式“乘风破浪”气贯长虹,劈开层层罡风;直插向风雪崖的心口。


苏芷玉已明其意,不需要任何言语提醒,盈雪剑旋起了一股柔和的光华,就如同一张打开的盾牌,将玄冰玉如意的攻势接下。


两人一攻一守、拿捏极准,风雪崖只得左手弹指击出一缕寒光,横架住丁原的雪原剑。而苏芷玉的盈雪剑更不假思索地挥出一道剑光,掠向了风雪崖的左肋。


风雪崖身形一晃,横移数丈,一招之间,竟讨不到丝毫的便宜。


丁原首次逼退风雪崖,不禁精神一振,放开了苏芷玉的纤手,吐气扬声轰出二十二字拳,一时拳风激荡,气吞山河。


只见三人脚踏风岚,你来我往打得越发激烈,三五招中旗鼓相当,丁原与苏芷玉竟毫不逊色。


眼看二十招转眼即到,风雪崖陡然清啸,玄冰玉如意织起了团团寒丝,将丁苏二人裹得风雨不透,好似随时要被这滔天的巨浪吞没。


然而丁原与苏芷玉此刻已完全沉浸在忘我的境界中,体内的修为发挥到极致,两人的身躯便宛如汪洋中的孤舟般载浮载沉,始终不灭。


风雪崖的双眼里蓦然爆起了一簇青光,催动十成的九霄罡风积聚于左掌,如崩山裂石般劈出,赫然卷起了一道淡金色狂风,排山倒海般的涌向丁原与苏芷玉。


原来他自知再这么纠缠下去,不要说二十招,即便是三十招也未必能收拾下两人,情急之下终于不惜耗费真元,施展出金风玉露掌中的最后绝招“金露玉屏风”。


谷中众人原本见丁原与苏芷玉挽回劣势,心中稍稍宽松了些。谁知奇峰突起,风雪崖为求速胜,居然施展出他当年威震天陆的无双秘技“金露玉屏风”来。


只见那淡金色的狂风在空中倏忽膨胀成一道高九丈,宽二十丈的风柱,不停地急速盘旋呼啸,犹如张开的巨人臂膀,朝两人抱拢合围。


无论丁原和苏芷玉身法如何迅捷,也如笼中之鸟被这道风柱罩在当中,除了咬牙硬接之外别无他途。


布衣大师等人脸上无不微微变色,盛年背后的石中剑铿然弹出了半截黝黑无华的锋刃,发出低沉的龙吟,只要上面情势不对,便能立刻出手救援。


他自然不能无视风雪崖与众人的约定,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丁原、苏芷玉伤在风雪崖手中,大不了事后认输就是。


风雪崖左掌金光吞吐,不停的催动罡风,心里却是有苦难言。


这么一招金露玉屏风打出去,至少也要耗损掉他一年的修为,如果丁苏两人跟他以真气对拼上,时间一长,或许他不知多少年的苦修便全部白费了。


然而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丁原和苏芷玉在自己的手下走过二十招,即使是耗损真元也在所不惜。


丁原越战越勇,虽然那风柱惊涛骇浪般地从四周压来,心中却是毫不畏惧,深吸一口气喝道:“我来!”而苏芷玉微一颔首,左掌轻轻按住了丁原后心,将“天一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


一刚一柔两道真气龙虎交会,丁原只觉得全身真气澎湃,直欲炸开一样。他五指一收紧攥成拳头,轰然击向了头顶的虚空。


一蓬翠色光华赫然升腾,犹如张开的巨伞般遮掩住天光,再像瀑布般倾泻而下,把两人笼罩在一团绚丽的翠光里。


“轰”的一记震耳欲聋的巨响,两道光芒迎面撞击在一处,整个山谷地震般剧烈晃动,谷底的小湖波浪汹涌,一道道水柱冲天而起。无数的山石喀然碎裂,密密麻麻地好像蝗虫在半空中飞舞,混合着被连根拔起的苍松古柏,纷纷砸落到了谷中。


布衣大师与盛年寄居的几栋木屋却是出乎意料外的坚固,虽然不停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居然没有坍塌。


高空中光片横飞,风岚翻腾,一缕缕白光刺得人无法睁开眼睛,耳朵里呼呼的风声如同车轮辗过,离乱的罡风四处窜动,拼命撕裂着混沌的天幕。


布衣大师等人无不神色大变,盛年虎目圆睁,口中喝道:“丁师弟!”也不管头顶罡风肆虐,就要驭剑而起,却见身边人影一晃,一缕深蓝剑光直冲九霄,竟是淡言真人先发一步。


丁原与苏芷玉被一阵狂澜抛飞出去,两人的身形就像是断线风筝不停地翻滚飘荡,足足给震出数里远方才各自稳住。


丁原眼前金光绰绰,已分辨不出东南西北,全身衣裳寸寸碎裂。他的丹田里空荡荡感觉不到一丝真气,可是偏偏经脉里气机涌动,搅得翻天覆地,宛如有千万根金针在不停刺下。他的胸口一通倒海翻江,禁不住喷出了漫天的血雾。


苏芷玉的情形稍好一些,可是也是花容惨淡,樱唇里逸出了一缕血丝,染红了胸前水色的衣裳,渐渐溶开如一朵触目惊心的红花开绽。


她甫一定神,目光立刻透过茫茫迷雾寻找丁原的影踪,心头默默祷告上苍丁哥哥安然无恙。


忽然耳中听到风雪崖苍劲张狂的笑声,声音里隐约透着一股不甘与愤懑。她遁声瞧去,只见风雪崖长发披散,随风乱舞,傲然屹立在一里多外的云头上,看上去竟然毫发无伤。


丁原连喘数口大气,才勉强压制住胸口翻腾的气血,他神志稍一恢复,便也听见风雪崖的笑声,有心讥笑他几句却脚下一沉,就要摔落。


突然身后探来了一只坚实有力的臂膀,紧紧将他的虎腰揽住,丁原连回头也不用就叫道:“老道士?”


淡言真人朝他微微颔首,左掌贴住丁原的后背,一股柔和雄浑的翠微真气源源不绝的涌入,替他梳理散乱的内息。


丁原心里一暖,暗想道:“这个老道士尽管有点古怪,不过对我还是不错的。”


那边苏芷玉与盛年双双赶到,护翼在淡言真人左右。


苏芷玉一双妙目无比心疼的扫过丁原,神色间亦失去了平日的矜持从容,急切问道:“丁哥哥,你没事吧?”


丁原洒脱一笑道:“我好着呢,你别担心。”他一开口,体内的真气一泄,顿时一股热血又涌到喉咙口。


淡言真人掌中真气一吐助他平复气血,低喝道:“别说话!”


丁原哼了一声,乖乖的闭嘴。


苏芷玉知他应该没有大问题,心中一阵松弛,冷不妨胸口一窒,嘤咛一声自嘴角又流出一缕鲜血。


她的修为比丁原要强出不少,因此也不似丁原这般狼狈。可是金露玉屏风与二十二字拳相撞形成的冲击何等惊人,苏芷玉的体内亦受了不轻的内伤,只是一直心悬丁原未曾过多注意罢了。


丁原见状一惊,又开口问道:“玉儿,你怎么样了?”这回老道士却没有再吱声。


苏芷玉心头一甜,摇头道:“我没事。”她玉手翻转取出两粒无忧丹,先递一颗给丁原道:“丁哥哥,你快服下。”


丁原生性倔强,摇摇头道:“我不用了,玉儿你自己先服吧。”


苏芷玉还想劝丁原,却听见风雪崖的声音道:“云布衣,你赢了!”


丁原一怔望向盛年,盛年解释道:“你们接下了他的金露玉屏风,刚好满了二十招。风雪崖为人虽然嚣张狂妄,可是素来注重信诺,故此出言认输。”


布衣大师在谷底以银白牛角传声回道:“风施主果然是敢作敢当,老衲深感佩服。我听施主方才笑声,似乎也受了些许内伤,可否要老衲为施主诊断?”


风雪崖冷哼道:“这点内伤算得了什么,不劳你费心了。我既然输了,自然无颜再滞留此地,待撤下九光灭魂阵立刻就走!”


丁原经淡言真人以仙家真气治疗,胸襟舒展,舒服了许多。他扬声叫道:“风雪崖,你就这样想走吗?”


风雪崖一怔,望向丁原。


丁原气息略略平复,朝前飞出数丈,笑道:“你可别告诉我,你已经忘记了我们在战前的约定,我们俩当时只差没勾勾手了。”


风雪崖目中两道森寒的神光射出,直盯在丁原身上。


但丁原没半点退缩惧怕,反而轻蔑一笑道:“倘若阁下不想认帐,那也就算了。只是以后别再自诩什么言出不二,白白笑坏别人的大牙。”


风雪崖伫立片刻,脸上毫无表情,谁也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盛年与苏芷玉都暗中提防,深怕他恼羞成怒突然出手再伤丁原。


沉默了良久,风雪崖仰天哈哈一笑,傲然道:“老夫活了一百四十多岁,却绝对无半句空话,小娃娃你不必再挑衅于我!”话音未落,他身影一晃已来到三丈开外,再一探手抓向了丁原肩膀。


苏芷玉刚要出剑,手腕却被淡言真人一把按住,老道士朝她微一摇头,似乎胸有成竹。那边的盛年也只是神色一动,亦未出手。丁原在重伤之下,即便想抵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顿时被风雪崖逮个正着。


丁原瞪着风雪崖问道:“你想干么?”他发觉风雪崖抓着自己的左手虽然颇紧,但却没有丝毫杀气,好像并没有恶意。


果然,风雪崖哼了一声,左手吐出了一道真气,丁原只感到膝盖一麻就已经跪倒当空。风雪崖也在他身边拜倒,双目远视着穹苍中滚滚不息的风云,朗声说道:“老夫风雪崖今日与翠霞弟子丁原结义金兰,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天人共诛。”


丁原一怔,他没想到风雪崖居然真的要和自己结拜,平白多出了一个比自己大了足足一百多岁的大哥来。


耳朵里只听见风雪崖喝道:“发什么楞,还不快叩头叫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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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6 09:20: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横祸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才刚露出,衡城府北门已经隆隆打开,一大群菜农小贩排着队挑着沉甸甸的担子走了进去。

盛年与丁原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也跟着进了城。


昨天傍晚,他们与布衣大师等人在栖凤谷分手,墨晶先自行回到了平沙岛,对于盛年与平沙岛之间的误会纷争,少不了要她出面解说。


而老道士则独自返回翠霞山,那两只仙鹤却留在了栖凤谷。


只是风雪崖未免有些气闷,他费尽心机也没能见着苦寻多年的主母,还莫名其妙多了丁原这么一个结拜兄弟,真不晓得这笔帐该怎么算才不吃亏?


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临别之前,风雪崖居然将他修炼两个甲子的暗风罗喉针送给了丁原,多少摆出了一点当大哥的架势来。


或许他是担心丁原的修为不够,要是他倒楣的被人打败,他这个做大哥的也没什么光采,为了自己的面子,他这才慷慨解囊了一回。


不过,布衣大师总算承认了“主母”就在谷中,虽然未曾见到一面,好坏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至于最后布衣大师又和他说了些什么,以至于风雪崖居然露出了少有的笑容来,众人便更是不得而知。


丁原也曾好奇的问过布衣大师,但这个放下屠刀的高僧却只是微笑着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将来施主自然会知道。”


苏芷玉也向众人告别,她是要回聚云峰去了。离家数日,倘若再无音讯,只怕苏真要把天陆揭地三尺来寻找他的宝贝女儿了。


不过她的神色间,却隐约流露出落寞和寂寥,好像多了不少难解的心事。


她不敢再多看丁原一眼,唯恐会在临别之际,改变了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


她心里很清楚,也许未来她很难再见到丁哥哥了,两年后的比试对自己而言,已经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即便是自己赢了,又能如何?丁哥哥的心里,早就有了另一个姑娘的身影,已经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然而这三日的相处对于她来说,也足够让自己回首珍藏了。


但是私下里,她何尝不盼望时间能够静止眼前,或者是重回到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边听窗外虫语呢喃,一边听丁哥哥给自己讲故事。


为什么凡事一定要有个结果?这样带着美好的回忆分离,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苏芷玉暗自思忖道,可是珠泪禁不住涌入了眼眸,只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哭泣一场,然后再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独自回到爹娘的身旁。


她也想继续留下,陪丁原同上平沙岛,可是,两人迟早终究还是要分离,与其到那时自己再伤心离去,还不如趁着现在默默的离开。


这一别便是永远吧?从此相思邈云汉,相逢无佳期,苏芷玉猛然觉得一阵心酸。她凝视着丁原的身影,禁不住想到,再过二十年,五十年后,她的丁哥哥是否还会记得这个爱哭的小妹子?


当他牵着那位“雪儿”姑娘的手白头偕老时,是否会知道在万里之外的孤峰云岚间,还有另一个人在为他黯然牵挂?


不过这些,丁原是毫无所知的。他甚至没有发觉苏芷玉在离去的时候,凝视他的眼光有什么异常之处,如今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和阿牛会合,然后等他伤势痊愈后一起与盛年同赴平沙岛。


可是他心里,总觉得栖凤谷的事情有些蹊跷,仿佛老道士和布衣大师、盛年之间有什么秘密,甚至牵涉到了传闻中已然消亡的魔教。风雪崖布下了九光灭魂阵要胁布衣大师交出“主母”,而这主母究竟是谁?布衣大师又为何要将她隐匿?老道士等人却是讳莫如深。


更加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老道士和盛年怎么会跟魔教搅缠到了一起?当年威震天陆的布衣大师,为何又会在突然之间修为全失?


一路行来,丁原也曾向盛年问及,盛年却是始终不肯说明。越是这样,丁原越感到此事非比寻常,难怪盛年这些年来要隐匿行迹。


丁原未免感到无趣,暗自哼道:“不说就不说吧,有什么了不起?魔教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才懒得多管。”


盛年见丁原神色不悦,微微一笑道:“丁师弟,其实我与师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你,实在是另有原因,将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至于眼下,这个秘密对于我们每个知情的人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师父与我都不希望再将你牵扯进来。”


丁原说道:“我只是不明白,盛师兄这么多年和布衣大师隐居栖凤谷,到底是在干什么?难道这也不能说吗?”他们两人说话都用上了传音入密的工夫,虽然街道上人来人往,却不惧怕被外人听见。


盛年苦笑道:“说来你不相信,我和布衣大师这八年多来埋首于栖凤谷,只是为了设法帮一位至关重要的人物起死回生。可惜她身受重伤,五脏六腑都被震碎,如今被布衣大师以‘万无归息’大法冰封在百丈玄冰之下;若不是如此,早就已经生机断绝了。”


丁原讶异道:“这个人便是风雪崖要找的‘主母’吗?”


盛年沉重的点点头说道:“不错,她就是当年魔教教主羽翼浓的夫人赫连宣,也就是风雪崖口中的‘主母’。八年前她遭仇家追杀,被我师父救下,并靠着一枚九转金丹保住了心口一丝元气。我与师父护送她到栖凤谷请布衣大师救治,从此我便留了下来,再也未曾回过翠霞山。”


丁原恍然道:“原来老道士当年取的那粒金丹,是为了要救治赫连夫人。”


盛年点头继续说道:“正是如此,可惜单靠九转金丹,依然无法治愈赫连夫人,布衣大师只得将她以‘万无归息’的法子暂时冰冻起来,保得一缕生机不灭。这些年来我行走天陆,便是为了找寻救治赫连夫人的十六种奇药,但如今加上珠仙草,却还缺了三味。”


丁原疑惑道:“布衣大师为何不准风雪崖见那赫连宣一面,莫非是害怕他不利于教主夫人?”


盛年微笑道:“也不全然如此,只因为当年魔教覆灭之事太过诡异,目前赫连夫人无法苏醒,所以暂时也不宜让风雪崖见着。”


丁原正要说话,忽然闻到自晨风中吹送过来的一股奇怪的焦糊味道,好像有什么不洁之物过火一般。他与盛年互望了一眼,彼此都瞧见对方眼中的警觉与诧异之色,于是双双加快脚步朝镖局赶去。


沿途上那股焦糊气味越来越浓,两人心底不祥的感觉也愈加明显。


刚转过街角,就看见关洛镖局的正门外聚拢着上千名围观的百姓,数十名官差推推搡搡维持着秩序,更有几队官兵在路口开始设卡。


一缕缕浓厚的黑烟从镖局的宅院中冒起,凉爽的晨风里,却夹杂着一蓬热浪扑面而来。镖局的围墙上布满黑糊糊的烟熏痕迹,两扇大门更是残缺不全,只有那两尊石狮还看得出是原来的模样。


丁原低声道:“不好,果真是镖局出事了!”


盛年眼中闪过了一缕精光,微微一点头便迈开大步率先挤进了人群。而他身边的人也没察觉到什么,就感到一股柔和的大力涌到,便莫名其妙的朝旁让去,闪开了一条道路来。


两人不着痕迹的闯到前排,把守在正门口的一个衙役手中提刀喝斥道:“退后,退后!吃饱撑着啊,来凑什么热闹?”


丁原哼了声就要发作,盛年按住他的肩头拽着他朝后退了半步,低声道:“情况未明,不要惹事。”


那衙役见两人退后,嘴里咕哝了几句,便走开又去教训旁人。


此时听见身边一个中年妇人嘟哝着道:“造孽,真是造孽啊!怎么百多口人竟没逃出来一个,全都叫天火给活活烧死了。老天爷为什么不长眼呢,秦老爷子这么好的人,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实在没天理啊!”


丁原打量了那妇人一眼,见她布衣围裙,身材壮实,似是镖局附近的邻居。于是问道:“大婶,秦老爷子家究竟是怎么了?”


那妇人见有人问她,双手一拍,话匣子打开道:“这位小哥你是不晓得啊,那秦老爷子是咱们衡城府出了名的大善人,镖局里头上百口人也没招谁也没惹谁,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得罪了老天爷,让昨个半夜里的一把天火全都烧死在里边,你说惨不惨?说来也怪,这天火还就只烧了镖局,旁边的房子都还好好的,连隔壁院子里的柴房都没被点着。”


丁原自然不会相信这种愚夫愚妇之说,要说秦铁侠等人叫一把“天”火给活活烧死,简直就是笑话,更何况当时镖局里头还有阿牛!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天雷山庄,雷远他们是做得出这等事情来的。


盛年双拳紧握,极力压制胸中的愤怒,沉声问道:“大婶,这镖局里就没有一个人逃出来吗?”


“哪有人逃的出来?”


那妇人又叹了口气道:“天还没亮我就站在这儿看官府里的人整车整车朝外拉死人,有些个都被烧成黑炭啦,认不出谁是谁。要不怎么说是天火呢,若是一般人家失火怎么可能把人烧成这样呢?”


丁原胸腔里一股热血上涌,就要冲进镖局看个究竟。


他的心中绝对不信阿牛和秦铁侠等人,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全都完了。


如果真是这样,即便天雷山庄的后台是天王老子也无济于事。


忽然听见背后有人低声唤道:“盛叔叔,丁公子!”


盛年、丁原双双回头,就瞧见人丛中有一个小厮打扮的黑小子露出了半个头来,正用惊喜悲戚交杂的目光望着他们。


丁原一眼就认出这正是秦柔,站在她身旁的还有一个菜农模样的小伙子,只是右袖空空荡荡,脏兮兮的衣服透出隐隐血迹,这不是大洪是谁?


盛年环顾左右,见周围的人并未察觉到什么,于是用目光暗暗示意那两人,率先退出人群。


四人走进镖局对面一条僻静的巷子里,盛年停步急转身道:“秦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令尊与我罗师弟他们现在哪里?”


秦柔张了张嘴,话未出口,珠泪却似断了线的珠子般坠落,转瞬间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偏偏还只能压抑在喉咙里,细牙狠狠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一口气上不来,身子竟也摇晃了起来,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大洪见状涨红着脸说道:“他们都叫天雷山庄给抓走啦,其他人除了我跟小姐两个,全都叫雷远和他的手下给杀了,连尚副总镖头也被神鸦上人的毒爪活活穿心而死!两位公子,你们赶快想个办法吧!”


盛年虎目之中怒火燃烧,徐徐低喝道:“天雷山庄!”


当他想到关洛镖局满门被屠的惨祸可说是由己而起,心中更生愧疚,不禁懊悔当初请秦铁侠相助救人。


他也曾经料想天雷山庄迟早会找到关洛镖局的头上来,因此曾劝秦铁侠收了镖局暂避一时。只可惜秦铁侠割舍不下祖上传承的这份基业,终究没有听从自己的劝告。


而雷远等人的手段,居然是如此毒辣,竟将镖局上下满门屠戮,可以说是凶残至极点。


事到如今,后悔已然无用,盛年安慰秦柔道:“秦姑娘,你要坚强些。盛某无论如何也要救出令尊,为关洛镖局讨还这笔血债!”


撕心裂肺的悲愤,此时堵住了秦柔的咽喉,然而看着盛年和丁原,就犹如在黑夜中点亮了一豆灯光,心中竟慢慢升起了一丝希望。


丁原一直站在旁边未发一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埋藏住汹涌而起的杀机,扫了一眼街上来往的人群和不时走过的官差,说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再说。”


大洪一醒道:“现成就有,昨夜我和小姐逃了出来,为躲避天雷山庄的人追杀,藏身到附近的一家客栈里。直到天亮街上人多了,才敢化了妆出来打听消息,没想到正巧遇上两位,不如大伙儿先去那家客栈如何?”。


四人专拣僻静小巷,进了大洪与秦柔先前栖身的客栈。


待大伙儿都进了屋,大洪才把门窗都关上道:“这家客栈的老板,就是尚副总镖头的堂弟,也多亏他敢收留我们,不然我跟小姐,连个落脚藏身的地方也找不到。”


或许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磨练了大洪,他显得比以前沉着不少。如果不是他守在秦柔的身旁,只怕她此刻会更加的六神无主。


说起来,秦柔也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她跟随秦铁侠行镖数年,也增长了不少阅历经验。


然而镖局在旦夕之间被毁,不仅满门遭屠,父亲又被仇家抓走生死未卜,这样的遭遇落在任何人身上也是难以承受,何况她终究只不过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盛年望着秦柔悲伤欲绝的样子,喟然叹了口气,伸手倒了杯水递给秦柔道:“秦姑娘,你先定一定心神,慢慢再将事情的经过说给我和丁师弟知道。”


秦柔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稍微定了定神,冰凉的手指捂着温热的杯子,也有了些许的暖意。


她一抬头正迎上盛年炯然有神的目光,心底顿时踏实了许多,略略整理一下零乱的思绪,便忍住了泪水,向盛年与丁原述说昨晚的经过。


原来,当日丁原与苏芷玉走后,秦铁侠和尚志、秦柔等人便开始准备将镖局歇业。可是一来秦铁侠和阿牛伤重未愈尚需调理,二来镖局家大业大,要全部撤走也不是旦夕之事。


更何况众人都以为,待雷远回到天雷山庄重整旗鼓后,再来找镖局麻烦,少说也要十余日,因此秦铁侠只将府里的部分老弱妇孺先行送出衡城府暂避,大部分的人却还是留了下来。


哪晓得昨日半夜间,雷远与神鸦上人便率众卷土重来,而那神鸦上人更邀约到与他同列天陆九妖之一的赤髯天尊。那赤髯天尊本与翠霞派有仇,故此对神鸦上人的相邀立时应允,而镖局里秦铁侠、阿牛的修为虽未必逊于雷远等人多少,却无奈身负毒伤,难以出手。


一场恶战不过半个时辰不到,神鸦上人便祭出森罗火鸦锁住镖局四周,更布下结界令镖局内外隔绝。而赤髯天尊亦大发淫威,尚志等人尽管拼死抵抗,奈何双方实力相差实在太过悬殊,加上又是被人半夜偷袭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后镖局上下几乎全部战死。


阿牛身中火毒,本不宜催动真气与人过招,但情急之下亦祭起沉金古剑护送秦柔等人突围逃生。最终秦柔与大洪两个勉强冲破重围,阿牛和秦铁侠却被天雷山庄生擒。


到最后雷远还嫌不够消气,干脆将镖局一把火给烧了,却不晓得大黑是否逃过了此劫?


秦柔说到这里,珠泪潸潸滚落,再也忍不住悲声,哭诉道:“盛叔叔、丁公子,求你们一定要想法子救回我爹爹和罗公子,为尚大叔他们报仇!”


她心中想着年迈重伤的爹爹落入敌手,以他宁死不屈的脾气不知道要受多少罪;更想着以阿牛的修为,若要趁乱独自突围而去也非难事,可是为了护送自己逃出镖局,最终火毒复发力尽被擒,如今已是生死未卜,一念至此不觉悲从中来,任由泪水冲刷着脸庞。


盛年默默听罢,大手轻拍秦柔肩头安慰道:“秦姑娘放心,雷远他们抓了秦大哥和阿牛他们只是为了要逼我出面,一时之间还不会有什么危险。盛叔叔无论如何也会将他们完好无损的救出来,你自己也要坚强一些!”


丁原得知阿牛只是被擒,心中略微松了口气。


也不晓得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把那个憨厚和气的阿牛视同自己的亲人一般,如果谁敢欺负他半点,自己便会毫不犹豫的全力维护。


其实在翠霞山的五年光阴中,丁原几乎每日都是和阿牛一起度过,不知不觉中丁原早就把阿牛看成了自己的兄弟,只是他未曾察觉罢了。


他自幼孤苦,失去娘亲后更是四处漂泊,受尽世态炎凉,才养成了他桀骜不驯的个性。


倘若不是遇到淡言真人和阿牛,或许如今的丁原,便完全是一个愤世嫉俗,玩世不恭的少年。然而阿牛那憨憨的笑容和打从心底对他的关怀,令丁原在娘亲去逝后,头一次感觉到了亲情的温暖。


他虽然与丁原性格相差甚远,可是对丁原来说,无疑是生命中再不可失的亲人兄弟。


事实上每个人都不喜欢孤独,看起来越冷傲难以接近的人,在内心深处也往往比旁人更加渴望关怀,只是因为害怕再遭遇虚伪和伤害,而用冷漠来保护自己,丁原正是这样的人。


然而一旦他接受了别人的关爱,也必然会不计一切的偿还而无怨无悔,就算表面上依旧是那么的漠然;对苏真、苏芷玉父女是如此,对老道士和阿牛亦是如此。


此刻他胸中杀机涌动,可是神色间却出奇的冷静,听闻盛年说话后颔首道:“盛师兄说的不错,秦老爷子和阿牛定然是被雷远抓回了天雷山庄,当作诱饵引诱我们上钩。倘若盛师兄和我不出现,他们也不会轻易下毒手。”


这里面还有一层原因丁原没有说,阿牛再怎么说也是翠霞派的嫡传弟子。雷远兄弟就算再嚣张,也要顾虑万一真把阿牛给杀了,而与翠霞派结下血仇,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秦柔、大洪听盛年、丁原都这么说,心下稍微安稳了一点。


秦柔慢慢止住了悲声,从袖口里取出一条丝巾擦拭眼角旁的泪水。这方褚色丝巾正是那日阿牛送给她的,如今睹物思人,心中不禁又是酸痛非常。


虽然说仅仅相处数日,可是秦柔的芳心私下早就被阿牛的质朴善良所打动,昨晚阿牛为解救自己,不惜强运真气与强敌周旋,最终失陷被擒,秦柔心底又多了一份感激和牵挂。


可惜现在实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也唯有在内心默默为爹爹和阿牛祈祷,盼望他们都能平安无事。如果他们之中有任何一个遭遇不测,对她来说,都是太过残忍的事情。


至于是牵挂爹爹多些,还是担心阿牛更多点,秦柔自己也说不上来。


盛年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救人。倘若能在半路上把人截下来最好,不然就直捣天雷山庄,向雷威要人!”


大洪“腾”的站起,大声道:“盛爷,我和你们一起去!”


盛年伸手按住大洪,温言道:“洪兄弟,你忠义无畏盛某十分敬佩,但镖局惨遭横祸,诸多善后的事情也需要人料理,就麻烦你和秦姑娘留下打理。我和丁师弟必定会把秦老爷子安然救出。”


虽说大洪在镖局的伙计里也算是佼佼者,可是一来断了右臂不利于再战,再来相比雷威等人的修为着实相差太远,这不是仅凭勇气就可以弥补的。


因此盛年温言劝阻他和秦柔留下,也好为镖局保留最后一点骨血和火种。


秦柔拭去眼中泪水,语气坚决道:“盛叔叔,就让大洪留下吧,我一定要和你们一起去。我晓得自己的修为低微,可是人多总是多点力量,说不定也能帮上什么忙。”


盛年沉吟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秦柔唇边扯出丝微感激的笑意道:“多谢盛叔叔!”


盛年望着秦柔,只见她玉容上黑灰、泪水混在一起,已经辨不出颜色,一双秀目红肿着满是血丝,珠泪盈眶。


而手指抓在桌沿上的关节已然发白,身子还禁不住在微微颤抖,哪里还有半分初见时温婉中不失飒爽的丰姿?


盛年心头已然下定决心,即便是拼去一条性命,也要救出秦铁侠和阿牛,让眼前的少女摆脱悲伤,恢复往日模样。何况这一切的厄运,其实都是由己而起,秦柔和大洪对他却没有丝毫的怨愤,反而满怀感激之情,更令他立志要为关洛镖局讨回这笔血债。


丁原也站了起来,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盛年身后的椅子,不由得一怔。


原来那把椅子的四条木腿,居然无声无息的被盛年的身躯硬生生地压下两寸多,深深地陷入了青砖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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